时然仔细想了想。
他喜欢。
不同于a班整天奇奇怪怪的勾心斗角，师生以及同学关系的普遍冷淡，一言不合就冷嘲热讽针锋相对的紧张氛围，以及对学习分数偏执又扭曲的追求，s班虽因出身富庶的学生多被冠以土豪班之称，但其实际与其他齐心的班级并无二致，班上的氛围很轻松，大家没有显而易见的矛盾，没有要为之付出许多的目标，但每个人似乎都有喜欢并为之享受的事。
很难得。
他想得出神，这次轮到两人在前面走，他一个人在后面。
李乘弈他们也是聊了一会儿才发现旁边少个人。
“时然，你怎么又到后面去了？”
这时他们正好停在平时必经的小商场外。
时然抬起头，神色轻松：“没什么。”然后转头往商场里看了看，边说边往里走，“我要买明天的早餐，你们买不？”
“买。”两人跟着掉头走进超市。
时然走到食品区面包货架前，看到还剩一个的汉堡面包，松了口气，伸手去拿。
“这儿这儿，找到了！”
一个人从远处的货架里闪出，朝这边奔来。
时然顿了一下，扭头。
那个人一到，手也迅捷伸向他面前的汉堡面包。
然而发现时然停在半空的手时，他也顿住了。
抬起头来一看，他更惊了：“时然？”
时然盯着对方仔细辨认：“......王甚？”
再看他身后跟来的表情同样意外的第二个人。
那这个应该是朱寇了。
虽然是曾经a班的同学，但时然还是不太分得清他俩。
主要是在班上坐得不太近，平时没怎么交流。再加上朱寇王甚经常一起玩，形象和声音逐渐趋于相同，就更不容易分辨。
所以时然给他俩定了个分辨的特征。
头发前倾的是王甚。
头发后倾的是朱寇。
“时然，你怎么在这儿？”王甚惊奇地问。
时然看了下周围，猜想道：“我来这里买东西，你们呢？也是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们专程来这里买东西的，还要回学校去。”
“......”学校里外都有超市，坐车来这里，会不会太远了？
他们谈话的时候，听到这里动静的李乘弈谭祺也从不同的方向往这里走来。
几个碰见后更热闹了。
而对于都想要的汉堡面包，王甚和时然互相推辞，最后还是时然让给王甚，随手选了个夹心面包作为明天的早餐。
王甚由此对他好感倍增。
忘乎所以聊到最后超市员工过来说要关门了，几人才散开，抓紧时间去找其他要买的东西。
一起去结账的时候，朱寇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脑袋，捂着嘴笑嘻嘻地对几人道：“告诉你们，那天两班吵群架的时候谷新宇脸上的口水其实是我吐的。”
“......虽然但是，吐的好。”大家一时没绷住，对他给予了高度认可。
时然：“......”难怪手法似曾相识。
*
嘉昼一中作为全市最好的高中，本科上线率奇高，在全省也排得上号的存在，素来有周六建议学生到校自主学习的主张。
然而对于每周五班主任提出的第二天是否选择到校学习的提议，时然表示拒绝。
今天的周五，他也同样的拒绝。
什么也别想占据他自由放松的时间，休想。
或许明天的学习对一些同学至关重要，但对他不是。
对于已经有合理学习安排的他来说，把自己逼得太紧，反而不好。
s班的同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一看，班上除了打扫卫生的同学留下，其他人都走了。
时然也是留下的人之一。
今天该他打扫卫生。
他已经提前给谭祺他们发消息今天不用等他了。
做完自己的部分，时然背上书包和同学一起抬着阳台的大垃圾桶下楼倒垃圾。
倒完垃圾，垃圾桶轻了很多，和时然道别后，那同学就一个人提着垃圾桶回去了。
时然则朝校门方向走。
“时然，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经过一楼a班外面时，谷新宇正好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一看到他，立马把人叫住，然后看了看周围，最后转身往旁边的林荫小道走去。
“就在这里说吧。”时然没有动。
防人之心不可无。
“跟作弊有关。”谷新宇停下，扭头道。
时然想了想，跟了上去。
以防万一，他边走边在手机上设置了十分钟后的闹铃，如果有诈，这道铃声可以用来冒充来电提示，他假装接下，说不定可以借此脱身。
谷新宇进入林荫小道后继续往里走。
直到走到第七棵树旁，他突然变卦转身对着时然挥出一拳。
时然要不是刚好抬头看了一眼，还真不一定接得住这一下。
此刻他正拧着眉紧紧地抓住谷新宇的手腕。
谷新宇的表情比他更震惊，上下打量他：“你，你怎么......”
时然就这么抓着他的手，不放。
打架没试过，但他对各种危险来临时的反应却很灵敏。
可以说，长这么大，他一直都是无伤通关的。
谷新宇抽不回手，有点慌了，整个人用力地往后拽：“放开我！妈的给我放......”
时然毫无预兆地放手，谷新宇收不住力，一个后仰，狠狠跌在地上。
他无意跟他纠缠，只道：“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谷新宇吃痛地站起身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沉默片刻，他突然说出一句时然意想不到的话：“我的确作弊了。
时然微微一惊。
终于承认了。
只是可惜，现在结果已经盖棺定论，就算他自己承认，学校也不会改变说法。
“但是时然，你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看不起我。”谷新宇话锋一转。
时然突然间觉得他固执地可怜，摇了摇头：“在你嘲讽我考出a班之前，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谷新宇冷笑了一下：“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次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作弊，只不过我恰好被看到而已。”
死性不改，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时然看了看手机时间：“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没有别的要说，车很急，我先走了。”真的很急。
“又是这样，你难道就不能耐心听人把话说完吗？你有没有礼貌！”谷新宇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吼，甚至一度破音。
“......”
“你知道我为了这分数吃了多少苦吗？以前我初中成绩不好，恰好和班上成绩最好的人坐在一起。我请教他题，结果他不耐烦地把水杯递给我，说给他接水就给我讲，我接好端回来后，他又突然变卦，接过水杯，一脸看不起地让我滚开。我被玩弄了。现在他和我考进同一所学校，但他的分数连我最差时候的分数都达不到，哈哈，真是讽刺！他活该！直到后来我从你身上看到和他一样的眼神，冷眼，看不起，自以为......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时然渐渐从回忆中抽出，这次他的神情却是有些慨然：“也许是巧合吧，我曾经也遭遇过和你一样的事，虽然不知道和你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是有多自甘堕落才会变成那种人，无耻地将他带给自己的羞辱带给别人？至于你说的冷脸，我天生就是这么一张冷脸，丧脸，难道要我改变，笑脸相迎去迎合所有人吗？我不。”
“你说的那个人姓什么？”谷新宇惊疑不定。
“向。”
谷新宇狠狠一惊。
时然看他表情就明白了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有时候巧合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他平复之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林荫小道。
谷新宇抬头望他，像是不愿轻易承认某些事，执拗到底：“所以说到底，你还是瞧不起我是不是？”
时然没有停下脚步：“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瞧得起你自己吗？”
谷新宇沉默了。
良久，他才像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握紧拳头，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了一句：“我下次不会作弊，我会用实力证明......”
仰头一看，时然刚好拐出了林荫小道。
“......”
*
又迈出一条大道，时然快步往校门口赶时，远远就看到换了身淡系休闲装，抽着烟往这里走的岑宴。
不过他不确定这从远处看上去有点像漫画人物的男生到底是不是他。
时然又走近了点，才确定是他。
说像漫画，其因是他的眼睛轮廓像是由两道简单又精妙的线条勾勒而成，中间的黑眸深而亮，脸型好看，五官一眼帅哥令人深刻，长得高，体态好。
然而这些显而易见的外貌条件时然看一眼就抛之脑后，只是注意到他手里的烟。
一时觉得合理又不合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时然回过神来，垂眸思考接下来碰面的问题。
每次遇到非朋友但认识的人，他都会陷入这种困扰。是隔着老远就开始打招呼，还是只剩几米的时候才开口，或者直接装作没看见，和对方擦肩而过，都很难选。
很快，两人眼神交汇。
岑宴抽着烟，目光微眯。
两人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几个学生刚好从时然面前横穿过去。
这个空档之后，他们没走几步就碰上了。
这时时然再看，他手上的烟没了。
烟呢？他抽这么快？
见他走神，岑宴屈指在他面前弹了弹。
“时然，回家吗？”
时然收回短暂的好奇，抬眼：“嗯。”
岑宴顺势转了下身：“我送你？”
“......”不会是因为刚才看到他抽烟的事想找自己聊聊吧？
心底微生不安，时然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冷淡：“不用了。”就算不是，也拒绝。
岑宴这才转回身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之前不忘笑着对他说了句：“玩得开心。”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友好一句，时然感觉不对劲，不理解，但也因他的离开松了口气：“......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