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点了点头,在一片鼓掌声中功成身退,走出教室。
大家去上面拿回各自的画。
时然也上了讲台,刚要从黑板上把自己的画取下来,一人及时出手按住了他的画。
“等等。”
时然抬头,他们班公认的审美大师兼靓女窦闻聆抬首环了眼四周微蓝墙壁上空白的地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他道:“时然,你没发现吗?”
时然被她弄得有些糊涂,不解:“发现什么?”
窦闻聆定定看着他说:“程老师说得很对。
“......”不好。
不会是要......
“所以......”,窦闻聆望向墙壁的空白处,“我觉得把你的画和岑宴的画上下黏在一起挂在墙上会比较好。”
“......”果然。
但是你们是不是有点中毒太深了?
见时然不答,窦闻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微微皱眉,眼神伤感道:“你不愿意吗?”
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拒绝:“我没什么,只是另一幅......”
窦闻聆秒懂,接着一指黑板上的画,扭头问下方的岑宴:“岑宴,我想把你和时然的画拼起来挂墙上去,可以吗?”
座位上,岑宴抬头,先是看了看表情不太乐意的时然,然后嘴角一勾,乐意之至道:“当然。”
“好耶!”窦闻聆握拳yes。
时然微微张唇,也看向他。
视线相对,岑宴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单眼wink。
“......”
时然眼神当即四处回避,接着视线刻意锁定一个点,步伐略匆地走出了教室。
*
放学路上,时然和他两个好友像往常一样东拉西扯闲聊。
由此得知学校运动会举办在即,李乘弈避开a班内部选举,擅自报了乒乓球项目这事。
就时然对a班的了解,他们对于参加运动会人员的安排十分严苛。
先是要经过内部重重筛选,选出每个项目最优秀的同学,确定万无一失,才会进行项目申报。
时然以前刚进a班还想不开的时候,也报过乒乓球项目,为此还付出了不少努力。
但是到了当天比赛前几分钟,他才知道自己被换下来了。
一点通知一点预兆都没有,就这么突然地被一个乒乓球貌似打得更好的同学顶上了。
择优而上他没有意见,但是从报名那一天直到快上场为止,知情人里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这事,怎么说?
只能说,这操作很下头,甚至令人作呕。
事后找到负责人员安排的班干部,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忘记通知你被换了。”,就草草了事。
这事李乘弈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如今这么做,就是想以身试险,非要看看a班现在是不是还把学生的尊严不当回事。
对于运动会,从来只鼓掌不参加,无事一身轻的谭祺挑眉:“万一真把你换下来了呢?”
李乘弈摊手,轻哼着,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换就换呗,a班乒乓球什么时候拿过第一?大不了就是换一个人输罢了。”
他倒是想的开。谭祺摇头笑笑,越过他看向时然:“你们班这次参加运动会吗?”
时然还没来得及说班上现在连提都没提过这事,就被对此有所了解的李乘弈抢先回道:“肯定不会,你觉得有史以来从不参加运动会的s班会突然参加吗?你要知道,s班是以其土豪属性出名的,学生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他们怎么会去参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动?”
谭祺看了他一眼:“说的就跟你不是富二代一样。”
李乘弈突然正经起来:“话不能这么说......”
两人在前面你撞我我撞你打闹着前行。
时然缓步而后,想着运动会的事。
几步之后,本来体育就不好的他缓缓勾了勾嘴角。
其实不参加也好,正合他意。
*
“同学们,对于这次的运动会,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参加什么的?”深知s班同学摆烂的脾性,周老师还是借着周二这次班会,不抱太大希望地提了下这事。
有同学倒是想举手,但看了下周围没一个人吱声,他也就作罢了。
时然看了会儿神情无奈的周老师,爱莫能助地低下头,看书。
据他所知,其实就如李乘弈所说,s班从不参加运动会。对于这些费时费力,也许还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不感兴趣。
学校不管,周老师亦无能为力。
就在周老师打算彻底放弃参加这次运动会的念头时,寂静的教室中,一个有趣的声音响起。
“老徐不是跨栏还可以吗?那天操场体测的时候我亲眼所见。”声音的主人笑眯眯看向某座。
被坑的徐澈呵地一笑,回敬对方:“老丘你也不错啊,逃体测的时候跑得比体育生还快。”
被唤老丘的同学笑容一顿。
他俩开了个头,其他互相玩得好的同学也开始互损。
“我推荐金文义啊,你们是没见过她攀岩时那个健步如飞,身轻如燕的样子......”
“去你的!”
“这不得不提我的好朋友了,她其实十项全能,就是懒......”
......
等大家互坑的差不多了,周老师抬手暂时叫停,等教室安静下来,她吸了口气看着大家:“所以刚才被说到名字的同学,你们愿意参加运动会吗?愿意的话,可以先起个身。”
徐澈和丘祈宁两个最先开始互损的站了起来。
其他同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来真的???咱们土豪班可从不兴干这受苦受累的活啊!
看到他们觉醒,周老师眼中顿时生出一丝希望,她欣慰地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其他座位。
然后,第三个人站起来。
豁,有点意思了。
继续他们之后,越来越多的同学站了起来。
大有你们都站起来了,我也必须起来凑凑热闹那意思。
“......”
人一下多了起来,显得时然还有剩下几桌没站起来的同学格格不入。
“ok,现在告诉我你们每个人要参加的项目。”激动归激动,但也怕他们后悔,周老师立刻拿出本子记录。
......
等到最后一个同学坐下,周老师看了眼笔记本,发现了盲点,若有所思。
“有没有同学想要报乒乓球的?”周老师期待地走下讲台,目光搜寻。
差点没注意,攀岩和投镖都有人,这不能没有啊。
“......”
听到乒乓球的一瞬间,时然承认自己短暂动摇了下。
但仅仅几秒,他就冷静下来,暗自摇头。
他没有把握一定会赢,但却不太喜欢接受自己失败,所以还是不参加为好。
况且,a班李乘弈已经报了乒乓球项目,万一他成功参赛,比赛的时候他俩遇上,那会很尴尬。
他定下心,视线重回书上,专心做自己的事。
“你不是会打乒乓球吗?”岑宴突然转头好死不死来了一句,声音不大,全班刚好能听到。
“......”闭眼,冷静。
本来以为小鱼饼和瓢虫盒的互换会让他们之间友好一点。
“你不是也会吗?”转头,他反问。
岑宴倒是没否认,只是笑了笑:“你教的我。”
“……”你不想上你就直说。
抬头时,发现周老师已经听到并跃跃欲试看向自己了,连带周围同学一起。
既被抖出,众目睽睽,时然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站起身来:“周老师,我报名乒乓球项目。”
周老师瞬间定心,动笔在本子上记下:“好的,谢谢大家的参与,这样咱们所有的项目就完美敲定啦!”
记好,她边往教室前门走边道:“行,接下来你们就在教室自由活动,但不要太大声,我离开一下。”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兴奋地走出教室。
时然心情和她截然相反。
他顺势往旁一瞥。
拜某人所赐,看来自己最近要常和乒乓球打交道了。
*
“去你妈的!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你什么成分我还不清楚吗?”
一天下午,时然难得做题做累了,趴在桌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合上眼,意识刚变得模糊,前方就传来两人的吵架声。
他刚抬了下头,前面两人就突然打了起来。
一人动作太猛直接把他桌子撞歪,桌上的练习册顺势滑落,散了一地。
时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打架的两人,皱眉的同时不禁疑惑。
陆即兴平时没少和简倏拌嘴,但也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动过手。
是发生了什么催化他们矛盾的事吗?
他正要弯腰捡起练习册,一只手先在他面前垂下,一本一本帮他捡起来,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谢谢。”时然微感意外。
岑宴嗯了声,目光转向打架的两人,淡淡吐出一句:“滚出去打。”
陆即兴先手停下,看他一眼,接着回头狠狠瞪了下脸色同样不太好的简倏,道:“跟我出来!”
简倏沉着脸跟他出了教室。
“你们出去看着,别让他们把事情闹大。”两人出去后,岑宴又对着后方正要出门的徐澈他们道。
几人点了点头,跟着出了教室。
时然想了半天,还是想跟去看看,刚要动身,背后传来岑宴的声音:“他们打架的地方可能在古树林外,那里很多蜘蛛。”
时然一顿,但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继续起身:“先看看。”
他还没走出后门,就碰上舜月拍着肩膀从门外走了进来,满脸嫌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扭头跟连霜吐槽:“简倏他俩怎么老喜欢在那排树下打架?那树上经常掉虫子和蜘蛛啊,我才看一会儿身上就掉了好多只。”
连霜手上玩着游戏,抽空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也是个人才,都掉身上那么多了才开始受不了。”
舜月挠挠后脖:“它们一起掉的啊,又不是一个一个掉的。”
“......”
时然停下脚步,默默返回座位。
岑宴轻笑了下,却没多说什么,趴到桌上继续睡觉。
时然坐下,微微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每次岑宴对自己说什么,他都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在捉弄或怀着别的心思对自己使坏,从来忽略了话本身的意思,但每次恰恰证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是自己太过偏见了吗?对他......
身后,聊天二人组讨论起了陆即兴他们的事,时然不由回神,转过了身。
舜月见状,也不吝讲给他听。
“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敌对吗?”舜月卖了个关子。
“天生不合?”时然猜测。
“也算是吧。”舜月叹了口气,道出实情,“其实他们俩家里都是音乐世家,两家又是世交。简倏从小就具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和素养,而陆即兴恰好相反,出生音乐世家的他不仅五音不全,还是个音盲。”
“......”原来如此,看来是被比较了。
舜月:“老陆呢,他的家人就时常把他和简倏做对比,越比越失望,久而久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毕竟天赋这事,强求不来,更不能比。简倏每次想安慰他,可能陆即兴天生敏感吧,都觉得他在说反话嘲讽自己,变相的炫耀,所以对此很是反感。估计这次又被家人打击了吧,然后简倏又撞枪口上,两人就打起来了。”
“......”果然。
右座,连霜放下手中的gba掌机,抬头:“总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时然下意识看了看她和舜月。
舜月抿唇一笑,反过来打量时然:“在此之前,不如先说说你家的“经”吧?”
懂礼尚往来的道理,时然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
两人从一开始的摇头同情到后面的面无表情,只用了短短一分钟。
连霜思考几秒,难以理解地笑了:“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因为父母对自己太宽容,导致逆反爱上学习的。”
舜月磨牙羡慕道:“伯父伯母这么开明你就偷着乐吧你,别不识好歹啊。”
“......”
舜月双手捧脸,突然苦闷起来:“我爸妈其实也是这样的,如果他们还在的话,我不知道我会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她说的太突然,时然完全没料想到。
他愣了愣,歉意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知......”
舜月摆摆手:“没事,都过了很久了。”
说着,她又笑着拍了拍连霜的肩:“说来我和霜霜算是同病相怜,所以我们更能体会到对方处境的无奈,由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气氛一到,她直接双手抱住连霜,感慨万千:“呜呜,霜霜......”
时然看过去,难道连霜也......
连霜一边给舜月顺背一边跟时然道:“我是孤儿。”
时然内心一颤,已然不知道再说什么。
连霜却无所谓道:“虽然现在住在家境富裕但重男轻女的养父母家里,但我从小通过理财也攒了一些钱,高中毕业就可以独立出去了。”
舜月也坐直身子,点了点头道:“我爸妈意外离世前,未雨绸缪给我留下了一笔钱,可以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那种。所以,我还是觉得未来可期,人不能总被困在过去,爸妈他们肯定也希望我向前看。”
时然低眸笑了下,对她们的格局以及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表示了无声的认可。
同时,内心也不免有所触动。
他回头看了眼s班教室。
虽然现在班上没几个人。
诚如连霜所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轻松之下,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吧。
最终,目光落在岑宴睡着的侧脸上。
他也一样吗?
倏地,岑宴睁开了眼睛。
“!”
时然吓了一跳,忙不迭移开视线。
靠,他没睡着?
岑宴就着趴在桌上的姿势,轻轻道:“你一个人住啊。”
“......”草率了。
就算没睡着,刚才自己也说得也很小声了,他怎么还听得到?
不过,这不是重点......
回归最初的不安,时然没有回他,凝着桌面暗想:所以他说这句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岑宴眨了眨眼,又道:“所以叫你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