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穿越快穿 > 麒麟纂引 > 13、找到了

13、找到了

    又做噩梦了。


    数不清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她惝恍左顾,看见那盏灯时,紧绷的肩膀才卸下来。


    她现在活在现实。


    身侧的男人没有死,他还在喘气。


    四仰八叉,脸埋在枕头里熟睡,闷出呼噜。


    那模样活脱是一头猪。


    一头完好无损、没有开膛破肚的猪。


    冯苒给小川换了纸尿裤喂了奶,


    虽然他已经快两岁,但晚上还是要吃一次夜奶,不然也不叫她睡。


    那道声音耳边轻语,


    嘁嘁喳喳不停歇。


    冯苒已经不害怕了,


    她开始尝试与那声音对话,以求达到共处。


    有时,它也会回复她。


    有时,它默不作声。


    冯苒下意识将真心话就讲给它听,尽管它的回答刻薄又恶毒。


    冯苒:“我时常觉得所有人都很恶心。”


    “也包括你!”


    冯苒:“嗯,也包括我。”


    “不如去死!”


    冯苒:“我想我已经死了。”


    “你痛苦、生不如死,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因为那些往你身上插刀子的人!他们不把你当人,他们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他们只想趴在你身上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你什么都不做,就任由他们欺负你!所以你也该死——你帮着他们欺负你自己!你这么痛苦、这么生不如死,其中也有一部分拜你自己所赐!”


    “所以他们该死,你也该死!”


    冯苒:“我应该如何做才能解脱。”


    “杀了他们,再杀了自己。”


    耳边轻语,如针如凿。


    “你又在装死了——”


    “明明听得见吧?”


    “杀了他们你就可以解脱!你不是想解脱吗?不是想获救吗?”


    “你不是想永世不得超生吗?————”


    冯苒没再回话,


    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夜灯,昏黄的灯像是一碗泪,借由光影淌在眼中。


    “我想,我想找一样东西。”


    我想找一样东西而已。


    冯苒不明白自己要找寻什么,只是寻找的欲望欲壑难填。


    这份欲望,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


    “找到了。”


    男人的声音响遏行云。


    冯苒知觉回归,头顶灵台被敲了一下。


    须臾,她眨了眨干涩的眼。


    男人站立,


    长发不知何时散落的,青丝如瀑,自带灵光。


    “什么?”冯苒本能疑惑。


    谢行止:“它在你体内。”


    冯苒即刻睁大眼睛,如坐针毡。


    “你在说什么?——”


    谢行止骤然向前一步,


    动作不大,但很快。他与眼前的年轻女人还有一段距离,微微俯身,


    目不转视,直勾勾看着她的眼。


    “它是你养大的阴身,你们现在的业力缠绕在一起,所以它不会走,难舍难分。”他一字一句道。


    “我方才感知不到它。”


    “因为它一直在你身上。”


    冯苒脱口而出:“它在哪?”


    谢行止:“你的眼睛里。”


    一旁屏息凝神的逢荼立马侧目,他看向年轻女人的眼。


    眼球完全凸显,白的白,黑的黑,泾渭太分明。


    不像人的眼。


    鹅眼看地、牛眼看仙、猫眼看妖、狗眼看鬼,世界万物双眼汇神,灵光聚集,随岁月流转越发光明。


    人完全相反。


    幼时,看地、看仙、看妖、看鬼;灵智大开、灵台高悬清明。


    随岁月流转,灵智闭塞、灵台浑浊。


    眼睛变得混沌,黑白相交,分不出具体颜色。


    逢荼惊慴汗溢,


    这附体之物并非寻常阴身,乃精怪之魂。


    若是阴身,


    阴阳两隔,业力相扰浅薄。生前同为人身,容易摇摆感化,懂得见好就收。


    精怪不同,


    牛不喝水强按头,越按越犟不低头。


    通常只在乎自己的执着,可谓油盐不进、水米不沾——软硬不吃。


    所以,异常棘手。


    逢荼色如死灰,擦了擦额间的汗。


    玉枕山小憩了一会儿,刚睁开眼就瞧见谢先生站在不远处,面朝年轻女人,互相对峙。


    他坐直身子,


    瞧见年轻女人头顶黑气,面容变化。


    她脑袋缩小了一些,面部呈现三角。从他这个方向看去,线条流畅,鼻子捣出去几公分。


    那两颊冒出毛发,灰褐色,鼻头发白,对比鲜明。眼睛变得又大又圆,眼神机灵警惕。


    耳朵小小两片,脑袋冒出一层绒毛。


    这副躯体在兽性和人身之间拖拽、皮肉分离。


    玉枕山登时睁大了眼,困倦一扫而空。


    惊慌之下,喊了一声:“先生!”


    他刚出声,


    冯苒立马看向他,扭头如飞、颈似镟轮。


    形似黄鼬的脸面朝过来,玉枕山肩膀抖颤,心感不妙。


    条件反射地,他腰肢一软就顺着沙发滑了下去。


    头顶冷风撩过,她一下子飞扑而来,险些就要砸在他的身上。


    玉枕山巧妙躲过一击,顷刻又被人拽了起来。


    “咳咳!”


    他捂着脖子,咳出泪花。


    谢行止看了他一眼,手托着他的腰肢,将他护住。


    “逢荼!”


    逢荼立马回神,提起精神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白光骤闪,飘渺无形。


    冯苒身子僵直,被砸到沙发上,手脚皆缚。法咒盘根错节,扎进她的躯壳。


    她身形扭曲努力挣搓,不甘就范;嗓音大变、嘶吼连连;同时拼命四爪刨抓,作困兽之斗。


    骤然,它抬起变形的脸。


    眼中精光频闪,嗔目切齿。如鸷鸟之视,一毫不移落在玉枕山身上。


    于是,


    它伸着脖子,白鼻头吸了一口气。妖目再次瞪大,脸上的毛发炸开、抖动,毛羽奋张。


    “救、救命————”


    冯苒声嘶力竭,撕裂的嗓音中混杂着野兽的嘶吼。


    逢荼神色聚变,吃力叩齿三下,捏紧法诀:“老板!不行了!——”


    黄皮子原本控制住了,不知嗅到了什么,无端又来了力气。


    这畜生此时正目赤毛炸、睛亮鬣飞,像是——见了血。


    到底是被什么好物什勾了魂!?


    瞧着一副见了肥肉不松嘴的样子!


    逢荼捏诀的手指哆嗦,汗如出浆,紧咬牙关道:“老板!!!——”


    话音刚落,逢荼手臂酸涩,浑身卸了力气。


    正暗叫不好,顷刻间一道金光擦身。


    !


    可算是出手了!


    他跌坐地上,如释重负。


    谢行止移步换形,抬手抚上冯苒灵台之处。


    手掌之下,那张脸闪换刹那、影影绰绰。


    张大嘴巴邪叫,脸上的毳毛钻皮嵌肉,褪形固本。


    想逃?


    黄皮子被按住顷刻,谢行止猝然向上吊拉。


    刚刚褪形的黄鼬哀嚎一声,整个脑袋都被拽了出来。


    它奋力挣扎,嚎叫凄厉破空,每一声都伴随着恶毒的诅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尔等贱畜!我乃三尾黄仙!竟敢欺辱于我!!”


    “但叫我挣脱!便剜尔心肝作灯油,抽尔筋骨为碗筷!叫你三魂七魄不得周全——生生世世,受万蚁噬心之痛!!!!”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尔等必将血脉逆乱,五内俱焚!”


    “——不得好死!”


    玉枕山被震得脑袋疼,眉头紧锁地侧过脸去。


    他不想看那张脸,人不人、鬼不鬼的,再看两眼,怕是要三五日吃不下一口饭。


    那道邪叫凄厉、刺耳锥心,叫人心乱如麻,仿若沸骨灼肉般心烦意乱。


    没过多久便感觉气血翻涌,钝痛攻心!


    “血脉逆乱!”


    “剜心蚀骨!”


    “去死!——”


    它的咒骂犹在耳边。玉娇娇的破落身体被板上钉钉,依法应验。


    他瞪目哆口,疼得直骂:“死东西,本少爷惹你没?这咒只念给我听!死东西!死东西!”


    真是皮薄果易烂、性软人易犯,死畜生专挑软的捏!


    谢行止心随音转,手中一松。


    扯出身体的黄皮子魂被他扬手砸到地上,低喝:“逢荼!”


    逢荼一个激灵,本能抬手去接。


    冷飕飕一团砸进怀里,他低头一看——浑身上下鬃毛一团,黄皮子目眦欲裂,张开就啃。


    “啊!!——”


    逢荼手忙脚乱,法诀没捏住。只得用外套将它团住,死命打了个结。


    棘手关头,他的老板却倍道兼行,抬手扶住玉少爷的身躯。


    生怕软骨头小少爷摔到铢两分寸。


    娇娇少爷立马腰肢倚靠、卸了力气。


    沉疴尽散,缓慢吐出一口浊气,声若细雨:“先生,可疼死我了……”


    逢荼看着少爷就无名火直冒。


    怀里的黄皮子拼命扭动、被外套里的黄符面烫得剧烈翻涌、痛嘶哀叫。


    他迁怒于尔,哐哐两拳砸下去。外套黑气四涌,惨叫不绝于耳。


    逢荼曾在古籍记载和民间传说中,见过几次有关黄鼠狼叫声的描述:“齐声凄厉,如鸮啼鬼啸,尖唳而惨,闻之毛骨悚然”。


    如今他耳边回荡的,比书本的描述更甚。


    精怪的惨叫衔冤负屈,


    寻常人听闻便觉神魂动荡、丢魂受惊。


    就连逢荼也难免心感烦躁。


    他紧咬牙关,周身气血上涌、体内真气狂躁不安、心扉烦懑欲狂——糟糕!


    皮质外套下,鼓包倏来倏往,黄皮子脸猝然浮现。


    胡须在风中狂颤,正要穿墙而过、灵体试图破壁逃窜——此时!一道金光直冲面门,如掌般拍下来。


    “吱!——”


    最后一声力竭声嘶,魂形扭转、旋团球状打了回去。


    逢荼扯开腰间布袋,稳稳接住。物什刚钻进去,他便掐着尾巴拽紧封口。


    两人一套流程下来,相当默契迅速。


    抓住了!


    逢荼长出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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