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救场演示,仅此一次 150-160

150-160

    第151章

    翻出婚前买的金首饰、名牌包,想了想,李茉还是把孩子放进婴儿车,带着一起出门了。

    先去金店卖掉首饰, 买的时候花里胡哨,卖的时候不看款式只看克重。从这里换了一笔钱, 然后去店铺卖掉几个名牌包,又得一笔钱。

    有钱之后,直奔律师事务所。

    “我要离婚,找能帮我把婚离掉的律师。”李茉推着孩子进门,虽然已经竭力把自己收拾的体面,但仍旧掩不住苍白憔悴。

    “我和丈夫23年10月份认识, 24年2月11号结婚, 25年7月21号顺产生了个儿子, 9月3号在健身房晕倒送医后查出癌症。我丈夫在孩子出生前百般呵护,现在却不给我钱看病,我是全职家庭主妇,没有收入。这是我能提供的所有证件、聊天记录,今天是25年10月23号,我能在元旦之前离婚吗?”面对短发的干练女律师,李茉条理清晰讲述了婚姻始末,奉上证件,坚定表明要离婚。

    刘律接过证件一一检查,又询问了一些补充细节,沉重开口:“李女士,恕我直言,你现在要做的首先是申请财产保全,按照你丈夫的态度,不给你钱看病的同时,肯定在悄悄转移财产。你们结婚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如果他早有准备,该转移的应该差不多了。法庭最多支持追溯五年的财产清单,必须抓紧。”

    “第二,看好孩子。如果你丈夫恶意隐藏孩子,即便官司打赢了,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孩子。按照法律规定,两岁以内的孩子,只要母亲没有重大过错,一般来说判给女方居多。但是!法律不是社会的全部,听说过紫丝带妈妈吗?男方把孩子藏起来,女方根本找不到,判决也就无所谓了。”

    李茉点头,“我清楚,我需要专业的帮助,现在能付少量定金,等拿到离婚赔偿后,我按照合同支付。他身价有几千万,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签婚前财产协定。”

    “李女士,律师是为当事人服务的,只要你坚定离婚,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李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放心,想清楚了,命比什么都重要!”

    律所是安全的,李茉坐在会客室里,吃着实习生端来的茶点饮料,重新梳理现在的情况。

    李茉名下没有任何财产,她从读书的大学到教书的小学,无缝衔接。刚上了一个月多的班就约到了姜干,然后一直和他纠缠在一起,很快辞职备孕,是全职家庭主妇。她的大学虽然在这座城市,可是毕业后同学们各自奔赴前程,省城是多么大的城市,人们像蚂蚁一样挤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联系越来越少。

    没有朋友、没有同事,也没有亲人。李茉的父母在县城当老师,他们也是一辈子老实人。所谓家风,什么样的父母就会养育出什么样的孩子,少有例外。李茉的父母之所以那么快同意女儿的婚事,也是因为他们思想传统,认为女孩子应该找一个老师这样的稳定工作、嫁一个有本事的男人、生一两个孩子,然后回归家庭。

    离婚?那是他们只在新闻里看到过的词汇,身边人谁离婚了是要被人背后说嘴的。

    可是,告诉父母,是必须要走的一步。如果闹到离婚,父母这关必须过,不把他们争取过来,父母就会成为姜干的帮凶!

    拿起手机,李茉想了想,还是决定给父母打电话说清楚。

    “幺幺,我家幺幺可怜哦!造孽哦!咋会遇到这种事情哦!天老爷啊!”一辈子体面的李妈妈在电话那头哭天喊地,难以置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李爸爸接过电话:“幺幺,你别怕,我们马上过来,你等到!”

    呼——李茉长出一口气,她知道,能养出李茉这样乖巧、本分孩子的父母,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爸、妈,你们先帮我把孩子带走,不要回老家,先在外头住一阵子,期间不要理会姜干。事到如今我也实话实说,你们老实巴交了一辈子,才养出我这种傻子,咱们一家三口都不是姜干这种混商场的对手。他千方百计骗婚、骗我生孩子,这个孩子对他肯定很重要。他的口才我是领教过的,不然也不能现在得癌了才发现他靠不住。”

    “好!我们马上买车票过来!”李爸爸立刻答应。

    “我的律师已经向法院申请的财产冻结, 48小时之内会生效,姜干那边立刻就会知道我的决心。但这只是开头,离婚官司打多久不知道,我身上有病,他耗得起、我耗不起。孩子是我手上唯一的筹码,要是你们没看好孩子,我这条命也算是搭进去了。”

    “他爸妈不可信,自己儿子大龄未婚,当爹妈的不可能不问,他们肯定知道什么,可惜帮亲不帮理,眼睁睁看着我跳火坑。咱家亲戚朋友也不可信,姜干那么有钱。看看互联网上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你们常教育我世上有、戏上才有。为了钱,什么丧良心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我赌不起那个万一。”

    “呜——啊——”李爸爸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这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人世情认识得这样透彻! “我带着钱来,先治病,幺幺,咱们先治病!”

    “好,我不和你们客气。爸、妈,咱们都要好好的,咱们现在能相信的,只有自家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边你们也不要说,叔伯姑婶那些打电话劝和不劝离的,你们直接拒绝,实在抹不开面子的,都推给我,我来应付,我什么也不怕。”

    李爸爸、李妈妈在电话那头连连应答,立刻收拾行李来省城。

    不够,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如果姜干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地承认错误,保证马上拿钱给李茉治病,这样的态度就叫诚恳,法官会酌情考量的,

    离婚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没离过婚的人会想当然以为,只要夫妻感情破裂,这婚就一定得离。

    事实上,只要其中一方不配合,想要协议离婚千难万难。

    哪怕走到诉讼离婚这一步,依旧困难重重。一般来说庭外调解是劝和的,第一次庭审也是劝和的居多。

    若不是离婚实在困难,怎么会有那些奇葩新闻。年龄大了法官不判离、一方出轨仍不构成感情破裂必要因素、多次家暴依旧挡不住程序复杂致当事人死亡……

    奇葩案子一年比一年多,现在都不敢上网,网上全是奇行种。小时候以为正常人多,长大后才发现正常人少得很。

    怎样才能找到更多利于离婚的证据呢?李茉的注意力还是落在性功能障碍上。

    男人不行,不是简单的身体功能问题,它是心理问题、甚至社会问题。

    姜干的生理问题应该持续时间不短,不然不会大龄未婚;人一旦有了心理问题,就必须发泄出来,姜干的发泄渠道是什么?

    从姜干拉无辜的李茉下水可以判断,他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用工作麻痹自己、以运动排遣忧思之类的浪漫想象彻底毙掉,姜干肯定有一个不道德、不合法的发泄渠道!

    会是什么呢?

    姜干有钱、有颜、有社会地位,他的选择有很多。但是大城市监控发达,每个人的手机都被大数据监控着,他要在保持体面的同时发泄情绪,能找到的渠道也很有限。姜干在李茉面前装好人两年,这两年他怎么排遣的?

    虐待动物?打骂下属?赌博?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不利于他的证据!

    最关键的是,怎么才能拿到这些证据?

    李茉在律所附近的酒店住下,一晚上都在思考怎么才能拿到证据。第二天上午,李爸爸、李妈妈已经搭乘最早一班高铁找到了她。

    “我家幺幺,怎么瘦成这样?”一见面,李妈妈抚摸着她清瘦的面颊,抱着她嚎啕不止。

    “妈,别哭了,你们带孩子走,别回老家、别和任何亲戚朋友联系,我买了新手机、办了新卡,以后有事通过新号码联系。谁劝你们都不要回来,就是我亲自打定话,也要再三确定是不是AI合成诈骗。”李茉仔细观察过二老,典型的老式知识分子,骨子里带着清高,宁愿吃亏也要息事宁人,几乎是刻板印象中的老实人。

    “不走,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你,你得癌了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李妈妈抱着她不松手,他们是第一批计划生育的人,两个都是有编制的老师,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疼都疼不过来!

    “妈,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把孩子带走,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知道姜干的手段吗?他派人去老家散播谣言,你们辟谣跑断腿都没人信。他让人堵着你们骂,你们被骂晕过去都没人敢帮忙。或者,他直接派人抢孩子,我该怎么办?”

    听到一个比一个可怕的假设,李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啊!”这么穷凶极恶的人,更不能让女儿一个人面对!

    李爸爸相对理智些,语带哭腔的问:“不要逞强,你自己真能办好?”

    李茉沉稳点头:“爸,你和妈先走,不然我顾忌你们,有手段也用不出来。”

    李爸爸是个听劝的,左手把银行卡递给李茉,右手拎过装奶粉、衣服、尿不湿的箱子:“卡里有五十万,先治病。我们还能挣钱,总能治好的!”

    刚送走父母,李茉的旧手机响起夺命连环CALL ,“李茉,你长本事了!居然知道冻结财产!”

    “看来我找的律师不错!”李茉深吸一口气,疯狂嘶吼,“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孩子我要带走!钱我也要带走!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听到李茉咆哮,一直心慌的姜干诡异冷静下来:“李茉,我承认最近态度不好,我只是太累了,公司事情很多,我们见一面,好好聊。”

    第152章

    来之前做了很多预设,想象了很多种非常糟糕的情况,但当坐到对面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了。

    当你直面恐惧, 一切都迎刃而解。

    李茉在包厢落座,原身的情绪不能再影响她。第一次仔细打量对面的男人,他外表很出色,是个第一眼帅哥。面容清爽、衣着得体,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谢谢挂在嘴边,时不时微笑点头,任谁第一眼看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社会精英。

    谁知道内里是这样腐朽的一包糠呢?

    叮嘱服务员不要进来打扰之后,姜干开始语言攻势,语调张弛有度, 引导性很强,完全发挥出他在商场上锻炼出来的三寸不烂之舌功力。

    李茉眼神虚焦,没有听姜干的喋喋不休,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拿到手机。

    现代人死之前都要把手机格式化才能瞑目,姜干工作繁忙,一边要稳住重病的妻子,一边要找到隐秘渠道发泄情绪,手机就是最大的媒介。

    高端的斗争,往往只需要采取朴素的手段。

    姜干还在高谈阔论,李茉蹭得一下站起来, 手边饮料顺势泼过去遮挡他的视线,手已经快速摸到他的手机塞进自己裤兜里。

    跑!

    不用理会他的叫嚣和咒骂,姜干要面子,拿着餐巾纸收拾仪容的时候,李茉已经揣着手机跑了。

    找证据=抢手机,简单粗暴!

    在未来世界待了一辈子,破解手机这种古老技能还没有丢。现在手机防护多脆弱啊,本身就安装的“手机克隆”一类软件,轻松把姜干的信息全部转移到自己手机上。

    等到手机提示sim卡挂失的时候,李茉已经把信息查阅得差不多了。

    一个陌生号码打到李茉的旧手机上:“你想干什么!贱人!手机还我!”

    这次,李茉不用再伪装歇斯底里,平静道:“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你是性功能障碍,原来是在为情人守贞操啊。”

    “闭嘴!”

    “我很好奇,不行和同性恋,哪个丑闻对你而言影响更大。”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贱人!艹你***日你***”

    姜干完全破防了,之前他占据主动权,隐藏起秘密,自然能高高在上俯视李茉的痛苦。现在被人抓到把柄,优雅也不要了、体面也不要了,像曾经的李茉一样,破口大骂、失声痛哭、苦苦哀求。

    李茉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免提的。果然,姜干骂了一阵子,对面都没有声音,看了一眼确定还在保持通话,开始哀求起来。

    “喂喂,李茉,小茉,你在吗?你还在吗?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嗯,没挂。”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咱们有事好商量,真的,我愿意做出补偿。你说,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茉不为所动,姜干认错是很积极的,之前也曾跪着扇自己耳光,以弱凌强,逼着原身答应做试管。

    “早这样不就行了,明早九点,律所谈离婚。”李茉挂断电话,继续研究姜干手机里透露出的内容。

    能顺利离婚是最好的,婚姻关系一天不解除,在现代法律体系下,两人始终是最密切的关系,比之父母更甚。

    还要考虑生存环境,如果闹大了,骗婚的固然可耻,嫁给一个同性恋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李茉如今是铁打的心脏无所谓,她的父母怎么办?小地方观念落后,父母依赖熟人社会生存,让他们丢脸和要他们命一样严重。

    第二天早上九点,姜干又恢复了形象,人模狗样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

    “离婚当然是要离的,但李女士在两年的婚姻中对我的当事人进行精神虐待,导致我当事人身心严重受创。李女士没有经济收入,生活上高度依赖我的当事人,还有伴有行为暴力。昨天直接在公共场所抢夺财物,我们已经拷了监控,足够证明这一点。”

    “以及,到现在为止,我的当事人都没有看到孩子。李女士恶意藏匿孩子,也是我当事人始终不肯正面谈离婚的原因。所以,如果要离婚,我的当事人要求取得孩子的抚养权。当然,夫妻一场,我当事人也不会赶尽杀绝,愿意给你一百万的离婚补偿。要知道,今年最高的离婚家务补偿是十万,那是结婚十几年的夫妻才有的待遇。”

    刘律冷笑一声:“老张,你又接这种颠倒黑白的案子。我的当事人……”

    李茉拉住准备大战三百回合的刘律,这事儿律师打嘴仗没意义。李茉可以上下打量了姜干一眼,又在姜干和张律师之间来回扫视,语出惊人:“他也是你的情人?”

    张律师见多识广绷得住,姜干却猛得坐直身体,“我告你诽谤啊!”

    “不是,你没和律师说你是同性恋骗婚吗?”李茉诧异道:“姜干,你醒醒脑子,我拿到你手机了啊!你之前删掉的照片、视频、聊天记录我都恢复了。你和情人商量怎么骗我结婚、骗我做试管,怎么趁我得癌不给钱,耗死我接手孩子无痛当爹,你失忆啦?”

    “闭嘴!闭嘴!闭嘴!”姜干崩溃大喊,“你懂什么!钱是我挣的,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想怎么样!你以为生儿子是什么大功劳吗?要不是我爸妈非逼着我有个孩子,我至于和你结婚吗?贱人!你穿着情趣内衣勾引我的时候忘了吗?挨着你我就犯恶心!每回和你坐在一起,我都要吃抗过敏药!”

    “当事人……江总……姜干!”张律师连连呵斥,还是喊不住满嘴喷粪、主动自爆的姜干。

    姜干完全上头了,自顾自激情输出。

    张律、刘律一个圈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非常熟悉。做律师的不怕当事人是个恶棍,就怕当事人不听指挥,主动自爆。

    明明来之前说的好好的,策略一套一套,按照计划走赢面更大,偏偏当事人就是受不了激将,自投罗网。

    张律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又看了一眼稳稳当当的对手刘律,苦笑着给她竖起大拇指。

    这回刘律的当事人厉害,一句话直接激得他这边当事人乱了阵脚。

    姜干也没有新鲜词,最大的恶意就是用以往亲密夫妻生活片段来羞辱李茉,详细描述当时的李茉如何下贱,企图让她自惭形秽。

    李茉稳稳当当坐着,被人指着鼻子骂,脸不红气不喘,荡/妇羞辱她见的多了。

    等姜干黔驴技穷,李茉才施施然道:“姜干,你虽然有点儿身家,但也不是大富大贵,怎么就以为世界是围着你转的。你也没有抗压能力,不然不会抵不住父母催婚,宁愿骗婚也要装个正常人。甚至你对情人也不专一,脚踩几条船。你这种人格品性,满身漏洞,怎么敢和我硬碰硬啊?”

    “我要脸,觉得和同性恋结婚抬不起头,所以才想低调离婚。要不是刘律说这种情况没办法撤销婚姻,我都去法院申请了。可你要是胡搅蛮缠,这脸我也能不要。我去你公司闹、去你老家闹,直接抖/音开直播。把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抖落干净,让全社会吃瓜评理,让你社会性死亡。”

    姜干怒目而视:“你敢!你爸妈还要脸呢!”

    “少他妈扯犊子,脸和命哪个重要?要离赶紧离,反正我也准备起诉了,你要是敢拖流程,我就上网直播。标题大写同性恋骗婚代/孕,我就不信爆不了!”

    李茉一拍桌子,姜干终于老实起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是姜干托大,而是李茉变化太快,任何计策都是根据人的性格设计的。姜干不敢接张律师的眼神,之前他拍着胸脯和张律师保证,李茉是个胆小、腼腆、崇拜权威、没有社会经验的家庭主妇,只要吓一吓就能唬住。谁知道李茉完全变了呢!

    张律把姜干拉到旁边房间是商量离婚条件,刘律也和李茉谈论起这个话题。

    “时间太短,能查到的都是公开信息,目前他的公司估值三千万,名下有两辆车,三套房。一套是你们现在住的大平层,两套是两居室,都在出租中。我建议你至少要一千万的财产和你们现在住的大平层。”

    李茉摇头:“不够,他当初骗婚肯定也做了准备,应该转移了不少出去。他是过错方,我生病了他有扶助义务,孩子肯定百分百判给我,他要支付赡养费。房车不好出手,我要现金和他公司股权,价值最低在两千万左右。”

    刘律皱眉:“虽然你们没有签婚前财产协定,但是法律上还是保护各自婚前财产的,他的财产总体来说还是他的。的确,他是过错方,需要补偿,但也补偿不了这么多。还有赡养费是按照当地生活标准支付的,不是富豪家庭一百万,普通家庭一万。”

    “我知道。这不是手里有他的把柄吗?拿到股权,我能卖上好价。”李茉不掩饰自己趁火打劫的意图,“孩子,我也不是非要不可,看他愿意付出什么价码。”

    刘律点头,并不介意李茉这点儿直白恶意,能闹到找律师离婚的夫妻,人头打成头脑子都不稀奇——

    作者有话说:周六更新在中午12点之前哦~小小偷懒一下~

    第153章

    到了离婚这一步,当事人在律师面前是没有隐私的。

    “一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靠我养还屁话多。”姜干攻击李茉懦弱无能,对婚姻没有贡献。

    “你厉害, 你满世界安家,是我运气好, 终于扒了你这身皮!”李茉攻击姜干同性恋骗婚,还不给自己钱看病。

    “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我以前和女朋友在一起水乳交融、和谐得不行。”姜干羞辱李茉床上像条死鱼,令人毫无兴致。

    “哪个女朋友,络腮胡的胖子?还是你就是那个女朋友?”若论羞辱, 李茉也不是吃素的。

    刘律、张律在两位当事人的相互辱骂下淡定拟好离婚协议,只当没听见。

    拿到协议书,姜干立刻炸了:“不行!凭什么给她这么多!都是我挣的!都是我的婚前财产!”

    李茉也不满意:“像他这种垃圾怎么配养孩子,虽然这孩子流着他一半的血让我恶心,可我也不能让孩子落到这种社会败类手上。”

    第一版协议书按照刘律的建议,李茉并没有一上来就放弃抚养权。抚养权是可以谈判筹码,既然是筹码,被对手紧密需要的筹码价值更高。

    双方律师把双方当事人拉到保密会议室细聊。刘律没多说什么,只重申了一遍谈判策略,保持住宁肯自损八百也要让拉对方下水的气势。

    张律对姜干说的都是大实话:“姜总,离婚势在必行,这个大前提你必须明白。为了离婚,你能付出什么?钱是肯定要给的,给多给少的问题。在司法实践中,有夫妻已经离婚,但前妻生了重病,法院判前夫有扶助义务的,这就是法律现状。”

    姜干深吸一口气,“我明白,钱我最多能给到一千万,但我要孩子。”

    张律点头,“如果你想以后过平稳的生活,就不要激怒她,先稳住她,把婚离了,日后什么都好说。”

    姜干为什么骗婚、为什么要孩子? ——为了正常,为了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一个男单身汉总是带着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刻板印象,但一个单亲爸爸,那就是充满故事的、令人怜爱的、能完美融入主流社会的。

    姜干听懂了张律的言外之意,“最多能放宽到一千三百万,我正在住大平层、两套出租的房子,再凑一点现金,应该能行。”

    然后开始第二轮谈判,李茉死死咬住抚养权不松口。孩子不到两周岁,在父亲有过错的前提下,判给女方是板上钉钉的。

    来回拉锯之后,价码开到了一千五百万,但李茉不要现在住的大平层,她要那两套出租的小房子,其余的全部换成公司股票。

    姜干当然不答应,谈判陷入僵局。

    刘律左右看看,建议:“要不今天先这样,咱们约下周一继续?”

    “不行!”李茉、姜干异口同声,说完相互嫌弃得别开脸。

    又继续谈,姜干把同意李茉的财产分割条件,但是增加了保密条款,李茉不能泄露他是同性恋的事情。

    一直熬到晚上十二点,双方才在反复校对过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李茉打开手机预约明天去民政局领证,发现没号了。

    “现在号码挺紧俏的,我们律所专门有人盯着,明早八点,放出几个预约又取消不去的,应该能抢到。”刘律熟练安抚,其实他们业务和民政局有很多联系,人面熟,这个也是能加号的。嘘~这事儿能做不能说。

    李茉放心了,“你们是专业的。之前签好的协议我不会反悔,按你为我争过来的财产百分比付律师费。”

    刘律伸出手,和李茉握了握,这件事基本尘埃落定。

    第二天去民政局登记,拿到离婚冷静期的通知,等三十天之后再来领结婚证。

    “那先把财产冻结解除了,我分分钟生意几百万,没空和你闹。我的钱不也是你的钱?”

    “没落到我口袋里,你的钱始终还是你的钱。你安安分分的,不要耍花招,我给你个痛快太平。”李茉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要是敢闹幺蛾子,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姜干看着李茉放完狠话离开,心里叹息,果然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会。以前说过李茉多少次,说话做事仍旧一股子学生气,现在是个成熟利己的社会人了。

    忙完了用新手机给父母打电话:“爸、妈,别担心,事情还算顺利,已经签了协议书,等冷静期过了,拿到离婚证就放心了。……别,别回来,更别带孩子回来……我不住酒店,我就住在律所提供的房子里,他们靠着我赚钱呢,肯定保证我的安全。……我很好,以后每天早上给你们打电话,再辛苦一个月……好,我知道,咱们一家子都好好的。”

    李茉在律所附近住下,周围街道、小巷、楼梯拐角都遍布摄像头,没有监控死角。除了律所邀约,李茉不下楼。

    这天,刘律打电话说姜干送了些她以往的生活用品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来拿,还给她发了一张送货人的照片。

    来送东西的是一对体面的中年夫妻。

    李茉看到照片冷笑,她的前公婆,公公生意做得挺大,婆婆是公职人员,在当地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如今回想起来,前公婆对李茉好得不正常,明显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情况。

    李茉打车到了姜干的公司,巧了不是,姜干正和客户谈合作,已经到商议签约的环节了。

    “李太太……李太太……姜总真的在忙,真的……”伴随着秘书的惊呼,会议室大门被嘭得一声推开,一个一身休闲服的瘦弱女人站在门口,和会议室里的人四目相对。

    “姜总,对不起,我没拦住,我已经……”

    不等秘书过多解释,姜干已经站起来挥手,示意她出去,又朝着李茉小跑:“你怎么来了?我真的在工作,哪儿有时间鬼混……”

    姜干一边说一边朝着客户点头哈腰,把李茉塑造成一个“吃醋抓小三”的癫狂家庭主妇。

    李茉绕着姜干跑,不让他近身:“你账户还冻结着,能签什么合同?我是担心你又骗人,我这个同妻已经很可怜了,再有甲方公司小年轻被你骗,以为同性恋也能遇到真爱,那才全完了。”

    “李茉!闭嘴啊,不许胡说!你不想离婚了!”姜干大喊。

    “这位老总,你还不知道吧。姜干是同性恋,骗婚之后,又骗我试管生孩子。他找的不正规医院,激素药诱发卵巢癌,还不给我钱看病,想拖死我,让姘头无痛当爹!就是不知道哪个姘头这么倒霉?法院已经冻结了他公司的账户,不信你查一查就知道了。”

    李茉语速飞快、但咬字清晰,原本坐着看热闹的甲方,突然把瓜吃到自己身上,都有些措手不及。

    甲方老总站起来,眉头紧锁:“姜总,你的私生活我不关心,可如果你的账户不能正常开支,合作还是缓一缓。”说完也不想再看这狼狈现场,带着自己公司的人先撤了。

    姜干看到手的鸭子飞了,气得大背头都不服帖了,一捋头发耷拉下来,怒吼:“你有病啊!我亏钱你能得什么好?发疯也要看场合啊!你签过保密协议的!不想要钱了啊!”

    “去你妈的协议,我说过,不要耍花招,安静离婚我给你个痛快!你爹妈跑到律所堵我什么意思?以为我会受他们道德绑架!两条老狗什么货色?明知道你是同性恋性无能,还骗我结婚,呸!遇上你们一家子,倒了八辈子血霉!”

    会议室里还有姜干公司的人呢!员工们脸上表情都快控制不住了,听到这么炸裂的八卦,好激动,又好担心老板秋后算账啊!

    “疯了!我看你是真疯了!”

    “哈!老娘早就防着你这一手呢!已经和我爸妈签了意向监护协定,就是防着你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你这种垃圾,什么肮脏手段用不不出来!”李茉毫不畏惧,“呸!性无能!”

    姜干终于想起来清场,员工们抱着笔记本和水杯,交换着诡异的小眼神,缩着脖子躬着背,一溜烟全跑了。

    姜干几乎能想象到他们躲在角落里偷偷嘴碎的表情,心里一黑,他瞒了这么多年,他在公司一向是威严的、精英的、高高在上的……完了,全完了!

    姜干抓起桌上摆件往李茉那边扔,他一米八几,李茉一米六几,李茉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可打架这种事,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李茉抓起面前的东西,不论轻重、不管命中率,直接咂,打得到打不到另说,咂得没东西了,抄起凳子腿,“来啊,反正我得癌了,能拉你下地狱,老娘不算白活!”

    姜干穿着昂贵的皮鞋,看到李茉这幅光脚的架势也怕了,缓了缓,叹息道:“我真没让我爸妈去堵你。”

    “别说那没用的,能离就离,不能离我找个机会弄死你。开庭了痛哭流涕求法官网开一面,看在我被gay骗婚又得癌的份上,死刑改无期、无期改二十五年!”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姜干想起现在的现状,如果他俩在婚姻期间真闹出命案,搞不好结果就是二十五年。李茉没钱没社会地位,进去了还管吃管住呢,自己奋斗这么多年,可不能跟这种烂人一起毁了。

    姜干终于安分下来,把没见到人的父母叫回来,仔细分析利弊,不让他们再去堵人。

    李茉也不理解,姜干前脚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后脚就让他爹妈来闹。

    刘女一语中的,“认输可不容易。有多少人输了能痛快认下,犯错了愿意诚恳道歉的?不都是拖着、瞒着,试图蒙混过关吗?”

    李茉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冷静期一过,在律师监督下移交了财产,领了离婚证。

    李家父母把孩子放到会议桌上,他们甚至不愿意亲手把孩子交到姜家人手中。

    “狠心的哦,养了一个月,猫猫狗狗也有感情了啊。”姜干妈拍着大腿哭,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试图引发周围人的同情。

    在场的谁不知道内情呢?演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搭理,姜干妈只能抱起孩子,小声嘟囔着衣裳质量不好、孩子照顾得不经心……

    李茉结清了律师费,送父母到高铁站。

    “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你正经大学毕业,又有教师资格证,当个老师稳稳当当,谁又知道这些事呢?”李爸爸苦口婆心劝她,女儿才二十多岁,人生刚开始,千万不能颓废。

    李茉爽朗一笑:“爸!我现在千万富翁呢,有钱还能过不好?放心,我去旅游散散心,过阵子就回来守着你们!”

    李茉不甘心,姜干虽然花了一大笔钱,可和钱比起来,她的健康、尊严、青春又算什么?不让姜干付出代价,怎么甘心?

    第154章

    姜干最近日子过得不顺,离婚被分了一半家产不说,公司闲言碎语也闹得人心慌。

    世上是没有秘密的,那天李茉冲进办公室撒泼, 好多人都听见了,甲方公司可没有保密的义务, 自家员工也把老板私事当猎奇八卦到处讲。

    最难的是,公司不是姜干一个人的。

    股东们对姜干最近的行为也多有埋怨,跟他从小到大的一个哥们更是把人约出来喝酒:“干哥,大丈夫何患无妻,事情过了就过了,现在观念开放,只要你是人上人,谁能说什么。那些娱乐圈明星,即便被实锤了,还有有人争着洗地,咱呐,最要紧的还是有钱。”

    姜干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这么多年朋友,影影绰绰知道他的性取向,也理解他瞒着的原因,这些都无所谓,最重要是赚钱!不能耽误股东赚钱!

    “知道,多谢兄弟体谅。我想想,实在不行去开发华南市场, 公司不是还缺个人去那边主持吗?”姜干佯装不在意笑笑。

    “唉,这就对了。世上新鲜事多了,等过了这波风头, 再回来又是一条好汉。你放心,其他几个股东那里我去说,兄弟你安心过去坐镇,沿海理念、技术都先进,你去挂帅,干出成绩来,咱给你接风洗尘!”

    姜干笑着和他碰杯,心想自己这是被赶出去了啊。其他股东应该已经达成共识,才让关系和自己最好的发小来劝。

    试探的结果让人心凉,姜干才正式考虑起,要去吗?

    过去,重头开始,这些年的人脉资源都打水漂;不去,自己不可能天降成绩堵股东员工的嘴,指指点点的环境,让人坐立不安。

    喝得迷迷糊糊回去,还没打开门,已经听到里面尖利的婴儿哭声。

    “爸、妈,怎么还没睡?”姜干一边换鞋一边问,看到哭得满脸通红的孩子,眉头不自觉皱紧。

    “摊上个夜哭郎,怎么睡得着!”姜干妈忍不住抱怨:“没见过这么难带的孩子,放下就哭,非要抱着走,单纯抱着都不行,必须摇着、晃着,机器摇都不行,就要人!一点儿不像你,你小时候多乖啊,不哭不闹的,烂脾气都是随了当妈的。”

    姜干心里不高兴,嘴上只道:“辛苦妈了。”

    “是啊,现在带孩子比以往精细,我和你爸年纪也大了,找个保姆吧,我监督者保姆也不敢使坏。来,你抱抱,长得白白嫩嫩可好看了。”姜干妈说着就把孩子放他身边递。

    姜干连连后退,“身上一股酒气,别熏着孩子,我先去洗澡。”

    “要爱惜身体,烟酒少沾,你年纪也不小了。”姜干妈习惯性唠叨一句,才步入正题:“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我是退休了,能留在这边给你带孩子,你爸的生意走不开,我们把孩子带回去也行,老家消费水平低,你补贴点,孩子养得更好。你要是有心再找一个,不和前头孩子一起生活,也算加分项。”

    姜干揉着太阳xue不说话,自己的生活还一团乱麻,没工夫操心孩子呢!

    “随便吧~”姜干实在没有精力了。

    “随便!随便!你就是太随便,才闹成今天这样。人财两失,名声还坏了,你说说你,我几十年的老兄弟都打电话旁敲侧击,问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丢脸啊!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老江!”

    姜干妈妈呵斥不住,姜干爸激动数落着儿子的不是,姜干同性恋骗婚不给妻子治病,试图拖死她和男小三双宿双飞的故事已经发展出许多版本,在老家疯狂流传,每个版本都在老江神经上蹦跶。

    “现在瞒他有什么用?我开在一小附近的文具店直接让人泼了粪,听说是不满意的家长干的!人家不满意什么?”老江不给儿子留情面,把老家生意不顺利的事情都怪到姜干身上。

    姜干妈劝不住,只能看着丈夫、儿子对峙,谁都不肯先让步。

    姜干叹息一声,靠着沙发扶手落座,“公司准备派我去福建,你们要是觉得老家不好,跟我一起过去吧。”

    这下轮到江父江母犹豫了,耳顺之年背井离乡,谁能轻易下这个决心呢。

    姜干给出解决方案,自顾自睡觉去了,睡前还催了私家侦探进度:“明天九点前看不到结果,尾款就不要想了。”

    姜干一直怀疑是李茉捣鬼,第二天一早收到私家侦探发过来的消息,才发现不是。

    李茉去首都治病了,这边的两套房子已经出手,公司股票卖给了和自己最不对付的股东,怪不得这回他去开拓市场的事情定得这么快。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没发现李茉违约的地方,看来她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人。

    姜干没有办法,替罪羊都找不到,只能偃旗息鼓收拾行李。

    李茉没亲身跑八卦,委托了几个人亲身上阵,小范围传播了一下。离婚协议签了就签了,李茉不介意做个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李茉现在重点是治病,肿瘤科的医生庆幸发现得早,手术之后注意保养,每年体检复查,可以带癌生存,不降低生活质量。

    等李茉手术修养差不多后,也跟着到了福建。

    沿海地方的确观念更开放,甚至有很多公开的同性恋人,少数群体生存环境更好。可是,一个人不能连最基本的人伦、道德都没有,不论怎么说,骗婚、不给老婆治病、企图拖死她这种事情,爆出来绝对人人喊打。

    姜干在这边立足未稳,李茉改了本地口音,潜伏在保洁群、保姆群、物业群里,把姜干的光辉事迹到处传播。她经验丰富,哪儿有不成的,很快福建这边公司的年轻男女员工也人人自危气啦。

    男员工好害怕姜干看上自己,姜干这段日子颓废沮丧,颜值急速下降,人还被发配边疆,实在不是好的大腿人选。女员工也害怕啊,姜干虽然性取向男,可对女人下起手来更狠。现代社会还有合法谋杀,还让人只能从道德层面谴责,这样的狠人,谁敢得罪。

    工作都是通过人去落实的,姜干还没建立起威望信誉,谣言就把他逼得必须抽出大部分精力处理人事问题。

    工作上不顺心,老家那边又频繁打电话过来:“孩子总是哭,咳嗽了两个月也不见好,我们送去省医院,说是肺部发育不全,免疫力也有问题。你赶紧回来看看,孩子才是你后半辈子的指望。”

    没办法,姜干只能请假回去,父母年纪大了,玩不动医院这套复杂程序,死死把他扣在医院,必须等孩子病好了才行。姜干只能延长假期,每天愁得在医院天台抽烟,盼着孩子尽快康复。

    今天推不开天台门,保洁大妈谨慎防范着他:“年轻人,天台门不开的。之前是门坏了,现在不开的。”

    保洁大妈在群里看见过这个年轻人的照片,愁眉紧锁,常来抽烟,要是万一想不开,医院可承担不起!

    姜干无语看着呈现防御姿态的保洁,冷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保洁同情了。

    公司那边给了最后通牒,姜干既不能开拓市场,又不能统领业务,公司因为他名誉受损,希望他能尽快离职,大家好聚好散。

    面对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姜干已经麻木了。

    有时候姜干甚至想,他就拿着自己这些奇葩事起号,当个公开出柜的网红行不行?说不定还能赚很多钱。

    可想来想去,还是下不定决心,只能变卖了房产和公司股票,准备移民。

    “不行!我不同意!现在外头乱糟糟的,罢工、游行、毒品泛滥,到处都是打枪的,出去了性命都是问题。我不出去!”姜干妈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们不会移民,要移你自己移。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六十岁老人给你看着吧?”老江试探着问。

    “国外医疗资源是属于富豪的,我这个条件出去,孩子的命都成问题,我想先把他放在国内,等我那边置办好产业,再来接他。”

    江父江母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儿子,之前说给他们补贴养育孙子,可一直没见着回头钱。现在说的好听,出国了也肯定是一去不回头。

    姜干妈有心多劝两句:“你和孩子分开太久,没有感情,以后他怎么给你养老?”

    “血缘关系总是斩不断的。”姜干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老江却已经想通了,孙子总归留着江家的血,眼看姜干走上不归路,他们老两口未来只能指望孙子了。现在医学发达、人的寿命长,等孙子成年,自己老两口正是用得上他的时候。再好的养老院,有儿孙来探望的老人底气都要足些。

    想通这点,老江就放任儿子离去了,口头上随意叮嘱他“注意安全、到地方发消息、早点回来。”

    姜干做了功课,直接接移民到了加拿大温哥华,这是国内富豪最喜欢藏私生子的地方之一。姜干费力包装自己,给自己打造了精英、上进、孤独,因性取向在保守的国内倍感压抑的人设,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个私生子富二代。

    每天游艇、飞机,不是在奥地利滑雪,就是在澳大利亚追鲸,跟着过起了奢华、潇洒的日子。

    不久后,国内的江父江母得到消息,姜干滑雪时发生事故身亡,他的财产生前已经无条件赠与了自己的同性恋人。同性恋人愿意把姜干的骨灰送回国内安葬,江父江母如果想让儿子落叶归根,就到机场接中间人吧。 ——

    作者有话说:罪恶的周末啊,太堕落了,还不如工作日能准时更新~

    第155章

    报复姜干,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难在不能把事情扩大化,不能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不能毁了父母平静的生活。

    姜干死后,李茉最后去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江家父母早把这个孩子当做日后依靠,怕李茉找过来争抚养权,直接搬家断联。

    正好,甭管说得再好听,李茉确实没有那个心力养仇人的血脉。

    这样就很好。

    只是, 一股深深的倦怠袭上李茉心头,太容易了。活了几辈子, 技能、知识、心性是碾压般的存在,刚刚进入某个世界的时候,被原身记忆影响,情绪上头, 但只要静下心来抽丝剥茧,总能解决问题。

    她的同事们,也曾有这样的困惑吗?是否他们也是这样走过来,或许走不过来,如此迷失在疲惫倦怠中。

    李茉不愿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 那团久违的光晕再次出现。

    这次,李茉能看清她光晕后的面容,一张纯洁无瑕的脸庞,肌肤微微泛光,犹如女神降临。声音缥缈灵动,仿若从远山那边遥遥传来。

    “那么,你愿意去一些更有挑战性的世界吗?”

    这道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性,但李茉没有片刻慌神,很多小世界到了最后,她也是神仙般的存在,堪称言出法随。

    见过了、做到了,便祛魅了。

    “可以试试。”

    “仙侠世界难度最高,有位同僚有心弥合人、妖两族,短暂捏合后溃败,身受反噬,魂魄分为七份,散落各地。找齐她的魂魄带回,她在那方小世界中的功德都归你所有。仙侠世界有天道生成意识,馈赠于你,便可成仙。”

    “以后我若遇到魂飞魄散的场景,也有这种待遇吗?”李茉玩笑,猜测这是她成功经历多个世界后的一次大考。

    光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当然,我们是正规机构。”

    ————————

    天衍大陆,东陆,万仞宗。

    山脚小城的客栈大堂里,挤挤挨挨坐了很多人,打扮各异、身负武器,均能看出身怀武艺,肯定是修仙修道之人,喧嚣嘈杂。

    “姑姑,怎生这般热闹。”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脆生生问道。

    “万仞宗大宗主成婚,的确热闹。”被叫姑姑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既无灵力、也无魔气,最普通不过的凡人罢了。懂行的人一扫便知,不在意移开视线。

    “万仞宗是什么?大宗主很厉害吗?”小姑娘继续追问,她并不是非常好看的样貌,只是年轻足以让众人对她的无知付之一笑。

    “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你说呢?”那中年妇人笑笑,“不过咱们的绣品生意做不到万仞宗去,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说完,中年妇人掏出房钱,要了一间中等房,踩着木楼梯往上走。

    “呵,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他也配?二十年前或可称雄,如今嘛……啧!”角落里,有个穿嫩绿色衣裳配黄腰带的女子冷笑,啧这个词就很有灵性,嘲讽拉满,懂的都懂。

    这样一位打扮清新可爱的姑娘,说话却这般不客气,反差实在太大。

    “哟哟,哪儿来的老鼠在万仞宗脚下撒野。”有人不服气呛声:“你又是几阶几品,敢诋毁大宗主?”

    那女子并无退意:“大宗主、二宗主……二十年前,万仞宗可只有一位掌门。”

    掌门二字一出,大堂瞬间安静。这是一个不能提的话茬,即便满心不忿、为大宗主辩驳的人也转移话题:“哪儿来的乡巴佬?报上名来!大宗主击退妖族、扶危济困,修为更是高绝,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能点评的。”

    “怎么?你要和我比划比划?”那位绿衣姑娘站起来,周身灵力萦绕,一看就水平不低。

    出头呛声的人立即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跌面子,犹豫着不知如何动作的时候。客栈跑堂的赶忙冲过来安抚:“诸位客官、诸位客官,好消息,好消息,万仞宗广发请帖,邀请天下英雄共赴喜宴。无需请帖,只要在山门登记,便可赴宴!”

    这条消息如同热水进了油锅,大堂瞬间热闹起来。他们这些人都是散修,千里迢迢来万仞山,不过是想着人多机会多,有可能捡漏罢了。如今能光明正大进万仞宗赴宴,即便不能登堂入室,在万仞宗走过一圈,日后也能自称“万仞宗宾客”,足以自提身价。

    “万仞宗这么大手笔,就不怕妖族趁机来犯吗?”有人担心安全问题。

    “若有皮毛卵生的畜生胆敢越过两河界,爷爷定让他有去无回!”也有人豪气干云。

    “人家万仞宗能想不到这点儿小事,宗门前的安庆钟是法宝,能辨别是否人族。”也有人给带出来的小辈讲解常识。

    正说的热闹,突然有人哎哟一声,捂嘴痛呼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被同伴拉开检查,愕然发现他舌头被人割了一节。

    “嚯——这是说错什么得罪人了?”

    “他刚说什么?”

    “不知道啊,这乱哄哄的,你听清了吗?”

    “好像骂妖族了?难不成这大堂里有妖族?”

    “不可能!万仞宗脚下,肯定是刚才和他呛声那个绿衣黄腰带的女人!真狠毒啊!”

    大堂一片吵闹,进了房间的中年妇人却安之若素,吩咐跟来的小丫头道:“咱们这单生意做得好,余夫人娘家夫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用了咱们店的刺绣熏陶,产下单灵根麟儿,咱们日后名声更广啦。”

    原来这对师徒是专门做刺绣生意的女娘,世间灵力暴烈驳杂,不好被胎儿吸收。十年前,有人发现若是孕妇身旁有灵力温和细腻的摆件,能帮助孕妇产下上等灵根的孩子。

    所谓“摆件”可以是刺绣、书法、绘画、雕刻等等,用凡人的话来说,这是“以技入道”。可惜这些技艺高超的人身无灵力,只能引动天地间微不足道的灵力共鸣,不可能有大成就。

    当然,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这般身无灵力却技艺高超的人制作出来的艺术品温和细腻,能以最安全的方式熏陶胎儿,提高胎儿资质,最近十年间在东西南北各大陆流行起来。

    “都是姑姑技艺高超。”

    “唉,可惜我年纪慢慢大了,估计也做不了几年。你不同,你身负灵根,虽然只是五灵根,但也能找个宗门修习,不必如我一般做个凡人。”中年妇人摸摸小姑娘的头:“万仞宗是天下第一大宗,海纳百川,你入万仞宗外门,慢慢修习,日后也能追求飞升大道。”

    绿衣姑娘神识扫过,刚好听到这对师徒对话,不屑冷笑。如今的万仞宗,早就沦为派系斗争的战场,哪里还记得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嗯,我听姑姑的。趁着大宗主成婚的好日子,说不定拜入的门槛还低些呢?”小丫头欢喜应下,学着掌柜给她找的最常见功法,盘膝练起吐纳来。

    姑姑,也就是李茉松了口气。果然是高难度世界,来了二十年,刚摸到门槛。

    穿越过来时候,李茉附到了前任穿越者、万仞宗掌门李云帆身上。那时候她神魂不稳、经脉尽断、身中剧毒,晕倒在两河界附近的莽莽群山之中。身体被虫蚁啃食,引动了李茉微弱的反应,这才回过神来。

    俗称,痛醒了。

    李云帆一心弥合人族、妖族,建立万仞宗,推行平等、包容、互助的政策,可惜步子迈得太快,人族、妖族两方都不满意。资源有限,谁高层都不肯让步。最后双方还是打起来了,靶子是最初的领袖。

    李茉醒后,找到逸散在周围的一魄引入体内,勉强活了下来。只是原身的修为尽毁,调养身体就用了十年,寻找剩下六魄线索,又用了十年。

    李茉不是来继续前辈事业的,只想收集到她的七份魂魄,拿到世界意识的馈赠。

    线索找来找去,发现还是得从当年人妖两族大战入手。若真有魂魄逸散,肯定在这两族高层的手中。

    这不,李茉趁着万仞宗大宗主成亲的好日子,浑水摸鱼来了。

    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是李茉在两河界收养的孤儿,她不准备和这个小世界有太多联系。穿越者前辈建立的门派,总有平等和谐的影子,比此界大多数宗门强,适合这位灵根等级不高的小姑娘。

    李茉把人送到宗门招生处,陪她通过考核、进入外门,叮嘱道:“给你留了个储物镯,上面有禁制,等你修炼到筑基期便能打开。教你的心法也别忘了每日练习,那可是我花大价钱的,中正平和,与任何法术都不冲突。”

    “知道了,姑姑。我……”小姑娘哽咽,她从有记忆起就跟着姑姑,可惜姑姑总说自己没有灵根,不能耽误她,不肯让她叫一声师父。 “小桃,小桃以后会想你的。”

    “嗯,以后看到桃花,我也会想起你的。”李茉摸摸小姑娘的头,转身离开了。

    在客栈换了一身剑修最爱穿的修身长袍,李茉装扮成最普通的赴宴宾客,朝着万仞山宗门大堂而去。

    走到大门处,看到汉白玉修葺的高耸山门,山门之间有隐约蓝色波光流动,宛如结界特效。稍一感知,好家伙,是李云帆改良的安检门,旁边有一口金色的大钟作为报警铃,现在被叫安庆钟。

    自己如今用着她的身体,一进万仞山的宗门,还不警报响彻天!

    李茉随意坐在山门不远处路边,仿佛对长长的排队队伍望而生畏,先坐着休息一下。然后趁人不注意,李茉一个闪身,遁入周边树林之中。

    还好,还好,树林虽有禁制,却是寻常阵法,难不倒一手建立起万仞宗的李云帆。刚巧,李茉拥有李云帆的全部记忆。

    一路畅行无阻!胆敢来万仞宗一游的,谁不是高阶大能,阵法武器的触发值也高。李茉这种灵力低微到忽略不计的人,顺顺利利走到万仞宗后山祠堂,不得不说万仞宗的人灯下黑了。

    如果李云帆的魂魄会寄托在什么地方,曾经的佩剑秋水是首要怀疑对象。

    秋水剑如今就供奉在万仞山的祠堂之中。

    第156章

    万仞宗的祠堂供奉着无数牌位和魂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垒如小山。作为创立人,李云帆在两族大战中殒命,没有找到她的尸身,祠堂正中的长案上供奉着她的佩剑。

    李茉缓步走进来, 拈香三拜,上前插入香炉中。

    秋水剑被紫檀木的架子托着,剑鞘花哨,剑柄护手处雕刻云纹,还镶嵌着蓝色宝石作为点缀。

    李茉刚要摸到剑身,突然一道白光打过来,李茉迅速后侧,从帘幔后走出一个绿衣黄腰带的女子。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单看相貌是如此可爱,可你若看到她深潭一般的眼睛,就知道这并非常人。

    李茉心头咯噔一跳,立刻露出笑容:“姑娘有礼,我并非有意冒犯沧海真人,只是听闻秋水剑名声,好奇看看。冒昧打扰了。”

    绿衣女冷笑一声:“看在你敬香的份上,容你多说几句废话。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这话问得理直气壮,仿佛她是万仞宗弟子一样。

    “姑娘误会了,我并无恶意,您身负神通, 一扫便知我并非修炼之人,只是听闻沧海真人威名,无意走到这里……”

    “身处腹地、机关重重, 好个无意,还不说实话!”绿衣女动作利落得不像话,和她圆嘟嘟的可爱脸庞形成强大反差,一手抓住李茉的手腕,渡过来一道灵力。见李茉当真没有反应,又渡过来一道妖力。

    李茉平和站着,任由她试探,陈恳道:“姑娘验证过了,我说的的确是真话。”

    一个凡人自然不收灵力影响,也认不出妖力什么样。

    “走吧~”绿衣女挥挥袖子,不和一个凡人一般见识。

    李茉笑得更谄媚了:“我一介凡人,能瞻仰秋水剑的机会实在渺茫,既然来了,想亲手摸一摸,请您体谅。”

    绿衣女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继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万仞宗把创始人的佩剑供奉在这里,难道没有丝毫保护措施吗?小小凡人,放她一马,非上赶着送死,何必拦她。

    李茉摸上秋水剑,抽出剑身,可闻剑鸣。

    绿衣女听到剑鸣立刻回头,惊讶见到李茉已经把剑回鞘,双手奉回原位。

    “你没有触发禁制?为何?”

    李茉无辜歪头:“可能仙长们设定的禁制太高阶了,并不防范我这样的凡人。”

    绿衣女一瞬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刚才也想摸,手如被雷击一般,根本碰不到。若非早有防备,说不定已经惊动守卫。

    李茉看她一个妖族混进人族第一大宗门,不敢和这样的危险人物多待,维持着凡人的人设,恭敬行了一礼告别。

    刚走两步,又立刻回来,绿衣女刚要问为什么,不等问出口,已经明确感知有人过来了。

    一位身着紫衣的仙子首先进来,紧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穿着红色喜服的男子。进入祠堂,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望着黑漆漆的牌位和摇曳的魂灯,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紫衣仙子沉声开口:“与蓬莱门联姻并非上策,蓬莱门主野心勃勃,嫁女给你不过想借万仞宗的名头发展东陆势力。”

    红色喜服男子叹气:“还有别的选择吗?万仞宗不能一直吃老本。”

    “万仞宗三万弟子,门下灵矿领土不计其数,又有天下第一大宗之名……”

    “葛巾,站在这里,没必要说这些糊弄外人的客气话。”身着喜服的男子再次叹气,大喜的日子,他却总在叹气。

    “呵呵,郑魁你要是心里踏实,又何必和我站在这里。”葛巾大袖一甩,“今日你成亲,明日我成亲,万仞宗本就摇摇欲坠,一人踹一脚,正好分了产业,各谋出路。”

    “三师弟不会同意的。”郑魁还想再叹息,但他忍住了。

    如今,万仞宗有三位宗主,大宗主郑魁,乃是当年万仞宗的大师兄,为人公正慷慨,使得一手好剑。二宗主葛巾,名字文雅,性格却刚直勇毅,一手刚猛暴烈刀法,两族大战时,不知多少妖族死在她长刀罡风之下。

    三宗主罗穷义执掌万仞宗戒律堂,十分低调,近二十年成长起来的新人,可能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些人,都曾是李云帆的师兄弟。

    李茉站在帷幔后面,听着他们争吵,心中毫无波澜,她又不是李云帆。

    “是啊,他公平正义,他纯洁无瑕,他守着万仞宗,防着所有人,要等小师妹回来,把万仞宗交给她。哈哈哈哈——”葛巾突然狂笑起来,“天真!李云帆早就死了!魂灯已灭,怎么活?”

    郑魁皱眉,不喜她这样张狂,冷声打断:“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废话的?”

    “我已透出消息,你我两情相悦,娶她不过是你与蓬莱门主合作的纽带。蓬莱门主女儿娇生惯养,差不多应该闹起来了。”

    听到八卦的李茉忍不住往外看了看,葛巾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实在不像和郑魁有一腿的样子。李茉在李云帆的记忆里也没有翻到相关线索,一般来说门派里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师姐妹,如同亲兄弟姐妹一般,长大后成亲就像□□。

    师兄、师妹这种称呼,只要修行之人都能互称,才给外界错觉,搞得好像同门成亲很正常一样。事实上,万仞宗这样的大宗门,同一个师父名下的徒弟基本就是亲兄弟姐妹,没有搞骨科的,更没有师徒恋这种不伦的事情。

    “你!”郑魁怒道:“闹出丑闻,于你难道有什么好处吗?丢的还是万仞宗的脸!”

    “我用不上的东西,丢了就丢了。”说完,葛巾不顾阻拦,飞身遁走。

    郑魁紧随其后,赶着收拾烂摊子去。

    李茉也紧赶着要走,刚才都没拦她的绿衣女这次不放过她,“凡人?连他俩都没发现的凡人?”

    “哈哈……”李茉尬笑两声,突然严肃站好唤道:“大宗主……”

    绿衣女条件反射回头,立刻转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烟雾,刚才那个自称凡人的女人已经只能看到遁去的背影。

    绿衣女负手立在祠堂中,望着李云帆的牌位冷笑:“瞧清楚没?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师兄师姐,利欲熏心、男盗女娼。”

    秋水剑上并没有李云帆的残魂,李茉觉得自己方向找错了,不该受那些说书的影响,什么佩剑是剑修的老婆。穿越而来的李云帆,若依旧眷恋万仞宗,她该眷恋什么?

    李茉转身往李云帆旧日住处而去,此处名为九华峰,山峰并不高,坡度平缓,远远望着苍翠碧绿,鸟语花香。九华峰已被结界封锁,还是李云帆当年亲手布置的结界。出远门之前是该锁门,只是她不知道,那趟出去再没回来。

    李云帆设置的结界,又如何会防备她本人呢?李茉如入无人之境,自然踏入九华峰。

    远远坠在她身后的绿衣女准备有样学样,还没靠近,九华峰的结界已经荡漾起淡蓝色微光提示来人不要靠近。

    “果然有问题!”绿衣女嗤笑一声。事后想来,刚才几句对话,这个自称凡人的家伙每句话都说到她的心坎上。人族称呼修行女子为仙子,她却称呼自己姑娘;绝大多数人称呼李云帆为云帆仙子,她却知道自己更中意沧海真人这个称呼。

    好,好,好,时隔二十年,人族也出人才了!

    李茉不知道她摆脱的家伙又跟上了,仔细在李云帆旧日住处寻找起来。金银珠宝、灵石灵药、丹药法宝……在万仞宗掌门的房中应有尽有,但这些东西上都没有附着李云帆的气息。

    李茉心有所感,解下手上一根细细的金色手链,手链用料抠抠搜搜,把金片打成葫芦样式串联起来,七片小葫芦细细小小的,一点儿都不大气。

    可当金链展开,每一个葫芦都扩大数倍,膨胀成巴掌大小。葫芦未封口,仿佛有吸力,自动搜寻起来。

    金色葫芦飘到李云帆的卧房,在梳妆台的小柜子上停住。

    李茉跟着走过来,台面上的东西排列整齐,因结界缘故没有落灰,可时光摧残着一切事物,一眼就能辨别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从梳妆台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藤编的小箱子,里面零散放着一些小玩具,拨浪鼓、木哨子、小弹弓,还有一条小小的木帆船。木头是周遭山林中最常见的柳木,帆船做工也不精细,粗糙的绳子帮着不能调节高度的船帆,船帆上写着无甚风骨的四个大字——一帆风顺。

    李茉轻抚这粗擦的帆船,葫芦吸力渐大,一道虚影被葫芦收入腹中,自有灵力堵上出口。葫芦是孕养魂魄的法宝,虚弱的几近散形的其中一魄,总算沉入安稳的睡眠中。

    这艘帆船,是李云帆在修真界感受到的第一个世界之善。

    李云帆作为新生儿降生,散修父母并不看重血脉传承,生下来就随便散养,一心追求修为上涨。某次出去后再没回来,李云帆沦为孤儿,在重重叠叠的万山群中讨生活。

    那时候还没有万仞山、没有万仞宗,人们随便称呼这片山脉为群山、万山。幼小的孩童在山里讨生活不容易,幸好有个守观的老道士,守着破旧残观,收养了几个孤儿,磕磕绊绊拉扯他们长大。

    李云帆是他收养的第五个徒弟,老道士在生日时候送了这艘玩具帆船,让李云帆确定,她被爱着。

    第157章

    李茉刚跨出结界, 一个瞬步移到左侧,原来她站的地方闪过一道绿光,那是刀刃烧灼后留下的蓝绿色火焰。

    “姑娘这是何意?”李茉笑着问早早等候在这里的绿衣女。

    “还装傻,那就让我试试,你到底几斤几两。”边说着,绿衣女已经攻上来了,掌风暴烈、一往无前。

    李茉却仿佛看不见这凌厉的攻势一般,静静站在那里, 嬉皮笑脸:“妖皇大人手下留情,在下一介凡人, 经不住您一掌啊。”

    妖皇?妖皇不是早就死在两族大战之中了吗?二十年前,两河界血流成河,人族、妖族,甚至草木花卉器物等少量灵族纷纷陨落, 尸体填满了那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此后,大河才有了两河界这个名字,两河、两界、两重天。

    话音未落,妖皇的掌风已经逼得李茉脸部变形,一掌拍过来, 李茉口吐鲜血、应声而倒。没让她倒下去, 妖皇顺势一拉,把人拉到自己身前,澎湃的妖力灌注入体,李茉血吐得更多了。

    人族不能适应妖族的功力, 妖族也很难适应人族的法术。

    妖皇这样的天才除外,她当年在李云帆的指导下修习过道家中正平和的法术,但因自身条件限制, 能修出灵力,但无法修到高阶。对妖族而言,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本性就是最好的功法。

    妖皇迅速吸取回妖力,就像她灌进去那般飞快,人体又不是空瓶子,这么粗暴来回倒腾一趟,李茉站都站不住,软绵绵往下倒。

    试探出她当真身体羸弱,妖力、灵力皆不存,妖皇就任由她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嘲讽:“能认出本座,便不是凡人。说吧,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这个时候,李茉想的是不能让血弄脏了自己刚换的修身长袍啊。从袖中取出帕子擦血,李茉尽量把自己收拾得体,苦笑道:“在下当年追随掌门,有幸见识大人风采。您放心,在下不敢戳破您的身份。”

    “满嘴谎言!万仞山还有追随她的人?忠心的早就死在两河界了!”妖皇身份尊贵,却天生一掌娃娃脸,冷脸呵斥的时候,仿佛力度都小一些。当然,见识过她笑脸杀人的不会这么想。

    “在下这样,与死亡也只隔着短短十来年罢了。”

    “当年她的属下我都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哪山哪峰?何人座下?”

    “四明真人门下再传弟子李茉,身份卑微,妖皇大人不记得也正常。”假话是这样流畅,李茉先前没想过编个身份唬人,现在说起假话来当真有模有样。

    “四明……那你不在孤城带着,跑万仞宗来做什么?”

    一片孤城万仞山。

    孤城,坐落在两河界上游的一座雄城,二十年前两族大战之后,万仞宗四弟子叛出宗门,在两河界建起孤城。据闻城内以城主意志为尊,人族、妖族、灵族……不论身份,共尊城主。

    人族这边传言,孤城纲纪败坏、道德沦丧,人、妖杂处,自甘堕落。妖族这边咒骂,孤城多管闲事,世间以武为尊、以胜为尊,强大的妖族就该吃弱小的人类,猛兽就该吃那些食草废物修炼成型的弱者,孤城强行划定规则,违背天道。

    好像世界上的人都不记得,当年万仞宗掌门李云帆创造的世界,她希望世界是孤城的样子。

    新生一代或许真的不知,还活着的人知道也不会说,真正相信、践行那一套的,死得只剩孤城那单薄一脉了。

    李茉轻咳两声:“在下使不出灵力,一介凡人,正好在红尘走动,为四明真人探听消息。”

    “探听到什么?”妖皇毫不客气问道。

    “大人,若是这么容易,我早就溜走请功去啦。”李茉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站起来,扶着道旁花树,使劲喘气。

    哼——妖皇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李茉终于缓过劲儿来,有力气离开,她从这声冷哼里听出了默认的意味。妖皇大人仿佛在说:“看在古四明的份上,饶你一命!”

    李茉刚踏出两步,一个光圈突兀出现,一个身着红衣外罩白色纱袍的女子从光圈中蹦了出来。

    好漂亮的女子!杏眼桃腮樱桃嘴,柳眉贝齿芙蓉面,肌肤莹润有光宛若珍珠,笑容真挚感染一切可见之人。

    姑娘跳出光圈,急匆匆问:“这是哪儿?”

    妖皇大人打量她一眼,明了她的身份,高冷转过身去,不发一言。

    李茉这个小虾米自然是要搭话的,谦和而友好,“楚仙子,此乃万仞宗九华峰脚下。”

    “什么?还在万仞宗,不是该传送到城外吗?”楚灵儿扼腕叹息,还高阶阵法!连万仞山宗门都没出!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姓楚?”

    “楚仙子不要误会,我不是万仞宗弟子,一介凡人,刺绣为生,见您身上锦缎乃是此次万仞宗大宗主大婚特意定制的面料,才斗胆猜测。”

    楚灵儿拎起裙摆左看右看,不觉得这寻常的红色布料有什么地方值得“定制”。她也不是真的关心布料,随意挥挥手道:“无所谓了,你是谁?不是万仞宗弟子,怎么会在九华山下。”

    “在下李茉,一介凡人,来见见世面,误入此地,这就告辞了。”李茉只想平静的、安稳的离开万仞宗。

    “不行,等等,把我一起带出去!”楚灵儿拉住她的胳膊,发现父亲给自己的手镯没有发烫示警,便知李茉真是凡人,放心大胆道:“你带我出去,我付你一千中等灵石,出了山门就结账,绝无虚言。你若不带我,我现在马上大喊,把大家都叫来,让你们两个偷溜进万仞宗的吃不了兜着走!”

    “您是新婚主角,怎么能走……”

    不等李茉推脱,楚灵儿开始掉眼泪:“本来我就不想嫁,听说万仞宗供奉着沧海真人的遗物,不许外人看,我只想借机看一眼,又不是什么大事!都怪我爹面子不够,万仞宗不给通融,我才偷跑来的。”

    呃,怎么说呢?挺好的。

    这门婚事充分体现的人的多样性,蓬莱门主这个岳父计划着用婚事当踏板,郑魁这个新郎计划着拉拢东陆以外势力壮大己身,新娘楚灵儿成亲的理由就更儿戏了——追星。

    妖皇大人不想听这么幼稚的对话,已经飞身而起,遁入林中。

    李茉也想走,可她身无灵力,动用法器又容易引发关注,只能花言巧语哄骗。 “楚仙子,我一介凡人,当真没有……”

    “不好!追我的人来了!走走走!”

    李茉反抗不及,被楚灵儿拖着往前跑了一段。眼看就追兵越来越近,楚灵儿那不灵验的传送法阵又发动了。一阵白光之后,两人落入了一处地下石室之中。

    说是石室,却辉煌犹如宫殿。整体由石头雕琢而成,高高的门头、宽阔的场地,风格粗狂,却也大气浑然。

    “这又是哪儿?”楚灵儿从地上爬起来四处张望,拍打手上的镯子,又从荷包中取出一个小型罗盘左右试探,企图找到出口。

    李茉踉跄着落入石室,强撑着身体往房间中心而去。宽阔高大的石室中间扇形摆放着七把椅子,花纹犹如动线一般引导着人的目光,七把椅子正对着的空白地面雕刻着一朵七瓣花。

    李茉走到中间那把椅子旁边,并未落座,只是靠着椅子盘腿而坐,吐纳恢复力气。

    楚灵儿四处寻找出口未果,咒骂了一会儿、又抱怨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石室中还有另一个人。

    “你怎么样?怎么受伤的?刚才那人不是你同伴吗?怎么丢下你跑了?”楚灵儿如同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个不停。见李茉不说话,又自问自答:“你伤着嗓子了吗? 唉,我俩也是同病相怜,今日同患难,日后便是姐妹了。 ”

    “我是蓬莱门楚灵儿,你之前说你叫李茉是吧?你是那个专门做保胎绣品的李一针?我手帕交就姓余,她大姐嫁到万仞宗麾下主管灵矿的杨家,前几日生了一个单灵根的麒麟儿!你的功劳可不小!我在海外都听过你的名声。”

    这么吵,没法儿专心吐纳。李茉笑笑:“微末名声,不想传到楚仙子耳中,我的荣幸。”

    楚灵儿犹如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挺着胸脯道:“哎呀,我最喜欢听这些市井消息。你虽然是凡人,但能以技艺引动灵力,也是非常了不起了。”

    楚灵儿安慰着李茉,普世观念,没法修炼就是低人一等。

    楚灵儿草草安慰过她,又急急追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么大的石室,什么都没有,就放七把椅子,干什么的?看着像个议事厅,可周围没门没窗,只用明珠照明,也太奢侈了。”

    李茉没有说话,楚灵儿仿佛也不需要答案,她自顾自抱查看起来:“七把椅子一样高大,只是为何其中四把椅子上有坐垫,另外三把没有。哇哇哇,这把椅子好冰啊!本来石椅就冰凉硌手,上面还刻了冰雪阵,凉上加凉,怎么坐啊?”

    李茉站起来,走到那把刻着冰雪阵的石椅旁,轻轻抚摸。

    “是吧?凉得吓人!”楚灵儿在一旁寻求她的认同。

    “大概因为着把椅子的主人天生纯阳之体,这样的椅子对他而言刚刚好。”恍惚间,李茉说出了正确答案。

    “纯阳之体?剑修吗?”

    “山君。”

    “谁?你说的是尊号、别号还是名字?山君?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剑修大能啊!能坐这样的椅子,想必修为不凡。”楚灵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石室墙壁却如同活物一般,吐出一个大活人。

    绿色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妖皇大人在空中腾挪卸力,稳稳站在石室中央七瓣花的花蕊上。

    “了不起,比我先到。”妖皇看一眼周围,“大公堂不是毁了吗?你们从哪儿找到的入口?”

    问的是“你们”,但妖皇大人的目光只望向李茉。

    楚灵儿抢答:“我们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我爹给的传送手镯不好用。这里叫大公堂,你既然认识,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大公堂?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我肯定在哪儿听过!”

    “误打误撞……”妖皇大人语含深意重复这四个字,“问她吧,她最清楚。”

    楚灵儿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望过来,李茉必须在妖皇跟前维持人设,尽量简洁道:“这是当年李云帆掌门与万仞宗六位宗主议事的场所。”

    “对了!天下大公!大公堂!”楚灵儿一击掌,“我就说我肯定听过。可……万仞宗不是只有三位宗主吗?不对,算上沧海真人,再算上孤城那位,也才五个啊,怎么有七把椅子?”

    李茉不想回答,妖皇大人却施施然坐到第二把椅子上,那把椅子没有坐垫。她好整以暇重复:“是啊,为什么?”

    第158章

    李茉抚摸着那张刻着那把刻着冰雪阵的椅子, “万仞宗的七宗主,尊名白山君,原身为白虎。”

    “白虎?他是妖?!”楚灵儿惊讶得喊出来。这里是万仞宗,人族第一大宗门,怎么可能有妖成为万仞宗的七宗主。

    可是看着李茉平静的表情,再看看远处那位嘲讽的神态,楚灵儿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佯装楚一副这没什么的模样。 “那一定是一位大能。”

    “是, 白山君曾为妖王,是妖族中首屈一指的强者, 在万仞宗屈居第七席,是因当年沧海真人偏心自家师兄师姐的缘故。”妖皇当面,李茉只能这样解释。

    “可是,妖族的首领不是妖皇吗?怎么又冒出来个妖王?”

    “后来白山君惜败于妖皇。”

    “唉, 果然,妖族没感情、少仁义,谁拳头硬谁说话算数。”楚灵儿感叹。

    “他们关系挺好的……咳咳。”李茉看了一眼妖皇大人,不能说得太明白,“此间也有妖皇座次。”

    “真的?哇哦,你知道的不少啊!妖皇的原型是什么?我只听说她是羽族,却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楚灵儿十分感兴趣。

    当着当事人的面,李茉能说什么呢? “咳咳,我也不知道。”

    “也是,对妖族而言,知道原型太危险。不过我翻过家族手札,妖皇喜爱绿色衣袍,多半是青鸾、孔雀之类,说不定还有凤凰血统呢!”

    妖皇大人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一身嫩绿色衣袍在黄腰带的衬托下更加清新明丽。

    “哎,你什么意思,人家李姐姐好心和我讲解,你个免费蹭课的,哪儿来这么多意见!”楚灵儿不乐意了,自己贵为蓬莱门门主之女,对李茉这样的凡人也十分尊重,怎么这个绿衣女对自己的同伴却阴阳怪气。

    李茉拉着她数到左侧最边上那把椅子:“那是如今万仞宗三宗主的位置,执掌戒律堂,当年他排行第六。”

    “他……”

    不等楚灵儿的话出口,李茉继续数着右边的席位,挨着白山君的是第五席,“这是孤城城主四明真人之位。”

    第四席,“这是如今万仞宗二宗主葛巾仙子之位。”

    第三席,“这是如今万仞宗大宗主郑魁真人之位。”

    第二席,“这是妖皇之位。”

    第一席,“这是沧海掌门之位。”

    听着这些名字,楚灵儿的眼睛一次瞪的比一次大,喃喃自问:“当年,人族妖族竟如此和睦吗?”

    “人、妖和睦,笑话!若非李云帆强行啮合,岂会有这般可笑的场景。”妖皇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这些椅子,犹如看到当年天真可笑的自己。猛一挥袖,衣袂自带罡风,刮在巨大的石椅上,却没有如她所料一般碎裂。

    李茉轻叹:“当年掌门寻奇石、刻法阵,寄愿大公堂千年万岁。若非不能毁坏,不会留到今天。”

    如今的万仞宗容不下这些旧物,之所以封禁在这里,恰是因为毁不掉。

    “本座还不信了!”

    “您应当无意惊动万仞宗,若想销毁,等出去之后再说吧。”李茉这话逻辑不通,出去了又怎么销毁。

    妖皇却知道轻重缓急,咂几张椅子出气无用,挑眉问道:“听这话音,你有办法?”

    “曾在故纸堆中找到过记载,只要有四股以上灵力输入阵中,同时想着打开,便能开出门来。”民主表决,七个席位只要占据四票就能通过决议。

    “我们上哪儿找第四个人?”楚灵儿问都不问就相信李茉的话,左右张望,以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第四个人。

    李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妖皇没有迟疑,默默从第二席的椅子上站起来,扶着椅背,率先输入一道妖力。看都不看身侧葛巾、李云帆的位次,越过一旁的正魁,在古四明的椅子上输入灵力。

    灵力蜿蜒的光芒已经随着七瓣花的脉络游动到花蕊中心。

    楚灵儿就站在白山君席位的旁边,她手正要搭上去,李茉及时提醒:“去扶那些有坐垫的椅子。”

    楚灵儿不明白,但照做。

    李茉就站在李云帆椅子的旁边,但她移动两步,选择了郑魁的椅子。微弱的光芒顺着阵法线条游动,四道光线聚集在一起,七瓣花的花蕊被光线充满,瞬间大亮,把人吸入其中。

    出了被封禁的大公堂,李茉不管不顾发动阵法,直接原地消失。阵法一启动,肯定惊动了万仞宗。不管妖皇死而复生擅闯人族第一大宗,还是万仞宗大宗主的新婚妻子当堂逃婚,都与她无关。

    大隐隐于市。李茉在凡人聚居的客栈换了一身小户人家女眷装扮,提着一个细篾条篮子,施施然往菜市场买菜去。

    活生生的鲜鱼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杀好,端一块白嫩嫩的豆腐,买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再配一把翠绿食蔬。

    回到租住的小院,在厨房忙碌一阵,清炒时蔬、鲫鱼豆腐汤、五花肉烧鹌鹑蛋依次摆上桌,再从泡菜坛子里取一碟酸香泡菜,一个人吃饭也要凑齐四个菜。

    清香的米饭刚摆好,房门无风自开,一身绿衣的妖皇大人站在门口冷笑。

    李茉眼疾手快按住桌子:“饭菜是无辜的。”

    “不装了?”妖皇大人大摇大摆走进来,环顾四周环境,“你就窝在这种地方,眼睁睁看着背叛你的人窃取名望、身居高位?”

    “妖皇大人……”李茉刚吐出一个称呼,汤碗在半空翻滚。李茉连忙去接,左右支绌,好不容易把汤水完整接回碗中。 “柳夭,别闹。”

    柳夭,妖皇大人的本名。

    在石室中,柳夭配合着李茉行动,心中怀疑一点点加重。出来之后,李茉消失时候的灵力波动让柳夭确定,眼前人就是李云帆!

    柳夭轻嗤一声,自顾自坐下,问:“怎么不用灵力?”刚才李茉救碗接汤并未使用灵力、妖力,用的是凡人发力技巧,俗称功夫。

    “今时不同往日,能省一点是一点。”李茉并不想深谈这个话题,问:“你吃吗?”

    柳夭没反应,李茉当她默认,又去竹蒸笼里添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

    不必多言,柳夭端起饭碗,默默吃饭。

    “五花肉放甜了,不如以往。”

    “以往不是我做的,我偏好甜口,不喜欢辣口。”李茉并无隐瞒之意,“这具身体确实是李云帆的,我却不是她。她当年就死了,只是没断气,托我帮她个小忙。”

    “什么小忙,二十年还没帮完?”柳夭冷笑,“这口气续得挺久。”

    “说实话,你反而不信了。”李茉把右手伸给她:“只管试探,声音迷惑也行。”

    柳夭本体鸣声清脆,自带迷惑心智之效。

    柳夭才不上当:“二十年够你编圆一个谎话了。我只问你,回来做什么?”

    李茉从左手手腕褪下一个褐色木镯子递过去,李茉如今身上常带的饰品就两样,一是右手那用料抠唆的葫芦金手链,一是左手这一看就不值钱的木镯子。

    柳夭接过木镯,大大咧咧直接往里输入妖力,丝毫不怕这是陷阱。突然,她脸色大变,“小白没死?”

    这个木镯,连接着一道虚弱的气息,属于白山君的气息。

    “当年,她重伤濒死倒在一株桃树下,等到春暖桃花开,为人所救。白山君的气息机缘巧合附着在桃树下,后来用桃木做了这个镯子。”李茉以一个外人的口吻,平静讲述着当年往事。

    当年,两族大战打得天昏地暗,兵力源源不断投入,那段时间,世界一片灰白,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等到同门倒戈,人修背刺李云帆,妖族背叛柳夭,敌我更加难辨。

    重伤的李云帆倒在雪地里,热血化不开这成片的雪山。最后拼着神魂俱灭,带着还没背叛她的古四明、白山君赌一把运气。

    眼中似乎还有那脏污的血水,无数脚印踏过的雪地,不是纯白的,是深深浅浅的黑和灰,肮脏、冰冷、毫无生机。

    晃了晃脑袋,李茉嘴角重新挂上习惯性微笑:“他还活着,极有可能在南陆。我修为低微,去南陆这种妖族大本营,恐怕就活不了啦。如今便……”

    柳夭知道她要说什么,仗着她如今无力反抗,一拉一推,木镯又重新回到李茉的左手手腕上。

    “当年谁救了你?”柳夭问。

    “一个凡人老婆婆,已经去世。她不知道李云帆是谁,救她也不图什么回报。”李茉不想多言。

    救你、救她。

    柳夭知道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同她在言语上争锋,站起来道:“走吧?”

    “去哪儿?”

    “南陆。”

    “我的大人啊,容我收拾一下行李。在下区区一介凡人,受不得南陆冰天雪地的气候。”

    柳夭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按住她肩膀给了她一道温暖的灵力,立刻拉着她往城中最大的成衣店去。只消一句“南陆探险套装”,商家便会准备好一切。柳夭剔除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给李茉买了一身自带清洁效果的才暖黄色衣裙。

    “你哪儿来的钱?”李茉好奇,她当年不也被下属背叛,如今怎么又是花钱不眨眼的妖皇。

    “抢的。”柳夭的回答干脆利落。

    “行吧。”李茉理了理衣摆,裹紧自己。如今她们已经坐上了东陆前往南陆的渡船,江上冷风呼啸,衣裙虽有法阵保暖,但薄薄一层,心理效果上总是差些。

    摸了摸手腕上木镯,李茉喃喃自语:“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总要撑住。”柳夭的回答依旧平平淡淡,仿佛气息微弱、危在旦夕的不是她的恋人。

    “是啊,总要撑住。”李茉想,当年李云帆从乞儿到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无数次咬牙撑住,最后一次撑不住了,曾经的坚持、辉煌,都成了过眼云烟。

    “哎呀,李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啊!你们也去南陆啊!”突然,甲板上传来一声惊喜得呼喊,楚灵儿换了一身锦衣,冲这边招手呢!

    李茉看着柳夭袖口露出的妖刀白刃反光,眼疾手快拉住她:“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柳夭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区区一个蓬莱门掌门之女,放任她叫破身份,带来的麻烦更大!世间一切不平与阴谋,都会在葬送在绝对武力之下,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你不觉得她像话本主角、天道宠儿吗?”

    第159章

    “出身尊贵、容貌艳丽、家庭幸福……”

    “这样的, 我杀过很多!”柳夭面无表情打断。

    “她被手镯带到我俩面前、带入被封禁的大公堂纯属意外,手镯上的传送阵没问题。”李茉更进一步解释。

    “那又如何?”柳夭毫不在意,不管她是气运加身,还是手段高超,依旧是那句话:死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茉无奈, 柳夭就是这样冷漠的性格。若非如此果决,她走不到今天。

    “山君。”李茉轻声呢喃,山君二字如同咒语,轻而易举瓦解柳夭的防线。不论柳夭如何桀骜,山君是束缚她的绳子,而她甘愿被束缚。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短暂对话的功夫,楚灵儿已经排开人群挤了过来,兴奋道:“太好了!遇上你们我就不是孤身一人了!我听闻南陆有许多奇花异草、珍稀皮料, 都是其他大陆没有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逛啊!”

    柳夭转身就走,可以不杀,但也绝不给楚灵儿好脸色。

    李茉温和回应:“恐怕不空,我们来南陆是为了寻找一位旧友。许多年不见,我们担心他出了意外,要亲眼见着人才放心呢。”

    “原来如此。你同伴一张冷脸,却是个热心肠呢!我楚灵儿最佩服的就是有情有义的人,我帮你们一起找!”不出所料,楚灵儿立刻拍胸脯保证。

    “楚仙子的事情解决了吗?令尊、万仞宗没有怪罪吧?”

    “没事儿!大宗主宽厚仁慈,听闻我不想成婚,并未为难,两家婚约直接取消。我都说不要之前送过去的嫁妆了,他却执意把嫁妆归还,又不要我家退回去的聘礼。这多尴尬啊,我都和爹反复说了,不还聘礼咱们脸上无光,我爹却不听,只说那是给我的补偿!唉,简直没脸见大宗主。”

    楚灵儿说起这事也十分羞恼,明明是自己的错,大宗主仁厚也不能可着劲儿欺负啊! “我和那老古板说不通,一气之下跑出来了!”

    不用旁人询问,楚灵儿自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 “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那友人在南陆有仇家,这些年不见,不知他被仇家逼着躲到哪里了。我们这是想确定他的安危,目前也无太多线索,走一步看一步吧。”李茉引她进船舱,灵力驱动的高大楼船,一应设施俱全。三楼正堂有一个戏台,有人正在上面咿咿呀呀演着什么,绕着戏台摆满了桌椅。四楼还有更高档的包厢,推窗便能欣赏台上戏曲。

    “我们就在这日坐吧。”楚灵儿没来过南陆,看什么都新鲜,拉着李茉在大堂落座,问:“台上演的是什么?”

    “出金笼。”旁边有个黑衣劲装的女子回答,见楚灵儿望过来,拿了桌上干果盘子示意:“来点儿?”

    楚灵儿大大方方抓了一把,“多谢姐姐,这是什么戏,我还没听过呢!”

    “你们外地人自然没听过,这是南陆有名的慢调子,大概说一个小鸟妖因嗓子动听被人捉住,她妖力低微,反抗不得,宁死也不肯为人唱歌,最后撞笼自戕。赶巧她撞开了笼子,和她一起被捉的小鸟妖都逃跑了,奴役妖族的王八蛋落个人财两空。”

    台上,一袭嫩绿色衣裙的柔弱男子边舞边唱,猛得撞在道具金丝鸟笼上,漫天白色飞羽纷纷扬扬落下,一袭瘦弱身形埋没在层层叠叠的飞羽之中,如同漫天芦花飞扬,又如纷飞雪花在为他鸣冤。

    妖界普遍认为,男子容貌更胜,戏台上的主演也是男子。纷飞白羽埋没的场景巧妙变成一个障眼法,转眼间,主演换了一身衣裙,仍旧是绿色的,但衣料翻着柔和光泽,附着着一层缥缈的白。

    “哦,这是上仙怜悯,接他魂魄返回天庭。还有一段唱词,你细听听。”劲装黑衣女子边吃干果边剧透,楚灵儿不以为意,看得津津有味。

    “李姐姐,你看……”楚灵儿侧头和李茉搭话,却发现刚才还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哪儿去了。楚灵儿张望一圈没发现人,不愿错过剧情,继续转头专注看着戏台上。

    四楼,包厢内,李茉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戏台。 “你可不会自戕。”

    “不拉上几个垫背,死不瞑目!”柳夭一口饮尽杯中酒,毫不遮掩自己的狠辣。当年,强掳她的同族、关押他的捉妖人、贩卖她的贩子、购买她的所谓主人,都死在她的妖刀之下。

    这出戏,是以柳夭的经历为蓝本改编的。柳夭的原形黄腰柳莺,既不是孔雀,也不是青鸾,更没有所谓凤凰血脉,她只是妖界羽族中最普遍的莺。

    黄腰柳莺个子娇小圆润,没开智的黄莺成人巴掌大小,背羽嫩绿,腰腹部有一道黄色羽毛。外貌精巧可爱,叫声清脆悦耳,是最常见的观赏鸟。

    开了智的黄腰柳莺成千上万,法力低微、见识短浅,是妖界羽族中最低等的存在。

    柳夭没有撞笼而亡,她宁死不做人族掌上把玩之物,被人掐死扔在山林中。那人以为她死了,却不知她还有一丝意识,又恰逢六十年一遇帝流浆,柳夭得以生还。

    即便活下来,她依旧是法力低微的小妖。可她不认输,周游四大陆,偷学名家之学,与妖族、人族切磋,无数次死里逃生,才练得一身本事。

    后来柳夭遇到了李云帆,李云帆没有人、妖之别,教她道家中正平和的内息功法,帮她调养好陈年暗伤。一人一妖携手游历,肝胆相照、心心相惜。最后,柳夭甚至愿意为她到万仞宗担任二宗主,她也想看看李云帆口中“平等”的世界什么样。

    那是另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

    一杯热酒下肚,柳夭不在遥想当年。 “胡编乱造,那些没死的老东西看见不知道多开心。”

    “世人愚昧,何必与之论长短。”

    柳夭挑眉,放下酒杯,“这可不像你,你以前总说底层的人、妖是最淳朴、最知足的,天下大势,由他们创造。”

    李茉也学着她的样子挑眉:“都说了,我不是她。”

    李云帆是最早一批穿越者,认为穿越是考验,带着天下大公的梦想,穿到年代文里要建设祖国,穿到古代要为民请命,穿到修真界也不忘促进两族和平。一个真正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旁人围观了她的结局,觉得苦不堪言、不忍直视,甚至怨恨她自讨苦吃。可这就是李云帆,天真、善良、博爱从来不是褒义词,是后来穿越的机会太多,才让一腔赤诚成了呆子傻子。

    柳夭听她再次否认,也不争辩,转移话题问起:“有山君的消息吗?”

    “只能感应到大致方位,南陆这么大……不容易。”李茉把左手上的桃木镯子褪下来,放在她手中。

    柳夭已经二十年没有爱人的消息,一直以为他死了。如今有微弱的气息,也觉满足,紧紧握着木镯不愿放手。

    “既然你来了,肯定有办法?要人还是要法宝?”柳夭嘴上嫌弃李茉,心中却坚信她有打算。

    李茉正要回答,突然楼下大堂吵了起来。

    “咿咿呀呀、叽叽喳喳,都他娘唱个卵!娘们才听这黏糊糊的慢调子,给爷换了!”一个彪形大汉猛拍桌子,把台上人吓得一哆嗦,本来眼中含泪演生死离别,如今吓得眼泪扑簌簌直掉。

    “嘴巴放干净些,慢调子招你惹你了!大堂可不止你一个人,有本事往四楼包厢区,叫了小唱私下里听,你唱十八摸给小唱听都行!”方才搭话的黑衣劲装女子当场怼回去,惹得满堂哈哈大笑。有些妖力不够的,笑得忘形,把耳朵、尾巴露出来,又引起新一轮笑声。

    彪形大汉脸上挂不住,一把掀了面前桌子:“好个小娘皮,爷今儿教你个乖!”

    说着,人已经抢攻上去,与黑衣劲装女子战成一团。

    李茉和柳夭就坐在窗边,看着楚灵儿利落跳开,抱着剑给劲装黑衣女子掠阵,还不忘叫骂,惹得那彪形大汉更气,险些乱了招式。

    “分花拂柳、踏雪寻梅……浣花剑派的招式。”李茉轻声点评,对柳夭道:“瞧,能人和法宝自己送上门,留她不杀,有用的。”

    寻找白山君,定位是关键。浣花剑派最出名的不是剑招,而是他们寻人、寻物的本事,剑主郭乔聿是个风雅人,常年在雪山、森林中寻访名贵花木。据传,他寻人、寻物的本事,就是这样练出来的。他还有一件法宝罗盘,能根据搜寻物件的微小气息,准确定位。

    本来,李茉还发愁怎么碰瓷,现在好了,有一个出手就是浣花剑派典型招式的女子,天选领路人。

    楼下,劲装黑衣女子已经把那彪形大汉踩在脚下,“什么东西!敢在我南陆大放厥词!我家剑主就爱慢调子,名震天下的万紫千红手就是从牡丹花词中悟出。”

    “就是!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剑主那样才是真英雄,你这种看不起慢调子,又看不起女子的,呸!”楚灵儿旗帜鲜明站在新交的朋友这一边。

    楼船管事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姗姗来迟,把被揍成猪头的大汉拖走,从腰间取下一块金子做骨、翡翠做珠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计算,微笑着报上账单:“承惠中品灵石一百零五,小人做主抹个零头,一百灵石,哪位付账?”

    楚灵儿瞪大眼睛,“就这几张破桌烂椅,一百中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他不正在抢吗?”李茉缓步走过来,笑道:“那大汉是楼船的人,你俩说得太多,让人摸清了性格,激你们出手,好让楼船赚一笔呢。”

    捧着金翡翠算盘的管事仍旧一脸笑眯眯,“客人说笑了,那不是咱家的人,满堂宾客有目共睹,小人可不敢冤枉尊贵的宾客。”

    李茉作势从袖中掏钱,对两人叹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

    “哪儿能让你掏钱,我来!”楚灵儿和劲装黑衣女异口同声。

    李茉退后一步,变成两个人抢着付账。

    柳夭都给逗笑了,“她俩若不搭话,你掏得出钱?”

    第160章

    “船东安排剧目不力,致使客人发生冲突,又应对不足,未在冲突第一时间阻止。身为客人的我受到惊吓,心神不宁,极有可能导致修为不稳,甚至日后突破境界时变成心魔。这么大的损失,船东不赔吗?”李茉洋洋洒洒就是一段。

    柳夭轻笑,“这招还是我教你的。”

    “教她。”李茉强调, 转而问道:“那你呢?帮她俩来付账?”

    柳夭一个轻蔑眼神,“做梦”二字几乎具象化:“扰本座清净, 拿命来赔。”

    “幸好,幸好,你这两年修身养性,以和为贵。”

    李茉和柳夭聊得开心,她俩只是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上,又不是离得十万八千里,更没有设置声音屏蔽。两个小姑娘听个正着,这显得她们争着递钱袋出去的样子很傻啊!

    小管事眼疾手快抽走一个人的钱袋子,从中点出一百中品灵石,恭敬奉还钱袋,还赠送了一朵雪莲样式的卡片:“这是我家东主信物,持此白玉雪莲可在有同样标记的店铺中打折购买各类商品。得罪、得罪,承惠、承惠。”

    小管事一溜烟跑了,楚灵儿投以嗔怪目光:“你怎么不早说!”

    “老油条脸皮厚无所谓, 你们初出茅庐的小家伙,就当交学费了。”李茉耸肩,李云帆当年游历四大陆的时候, 没少交类似的学费。

    柳夭是真的开心,今日破例笑了好几次,施施然回到房中。

    巨大客船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航行了十来天,等到海水从蓝黑色变成浅蓝色,大陆就近了。

    靠岸登陆,黑衣劲装女热情好客,邀请他们到浣花山庄一游。

    “我家剑主最爱热闹,每月均有赏花会。山庄常年接待外客,两位姐姐不要客气。”狄溪几次三番邀请,“南陆之上,我们浣花山庄有些名声,不论是见识风土人情,还是结交英雄豪杰,值得一去。”

    楚灵儿抱拳拱手:“溪姐姐太客气了,剑主大名我等在东陆也如雷贯耳,有你这位东道主招待,我们感激不尽。”

    两人都是名门之后,场面话说起来也是有礼有节。

    楚灵儿一边说一边看向李茉,渴望快从眼睛里淌出来了。

    “多谢,我等却之不恭。”李茉也一拱手,接受了狄溪的好意。

    狄溪带着三人进入浣花山庄,守门的弟子见了热情招呼:“小师叔回来了?不是说往其他大陆游历吗?怎生这么快?”

    “不快,不快,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好奇赏花会,我带她们见见。”

    “几位贵客里面请,不是我自吹,浣花山庄收集天下名花,四大陆无出其右。本月赏花会名为凌波,主赏水仙,其他水生之花也有,贵客必能一饱眼福。”浣花山庄的弟子对自家门派十分自豪。

    李茉笑着点头回应,浣花山庄剑主风雅,弟子便也说话文雅、礼仪周全,门派服装也是长袍长袖,穿珍珠衫、戴流苏帽、插戴各色鲜花的弟子姿态优雅,走在山庄之中,亦是另一番名花倾城。

    狄溪十分自豪,他们浣花山庄弟子素来受其他门派弟子追捧,很多裙下之臣,一听闻是浣花山庄的弟子,人人都渴慕不已。

    “师父在吗?”狄溪问道。

    “剑主还在闭关,本月为年前最后一月,按例应会出席赏花会。”守门的弟子如此回复。

    狄溪谢过,把李茉三人安置在最好的客院,并保证:“待家师出关,我领诸位拜见。这些日子几位姐姐只管在山庄吃好玩儿好,有什么需要的让弟子传话给我便是。”

    “浣花山庄赏花会声名远扬,你身为弟子肯定跟着忙碌。我们原本就是看热闹的过客,你不必招待,只管忙自己的去。”楚灵儿和狄溪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拉着说了好些亲密话,才依依不舍告别。

    南陆冬季千里冰封、寒风凛冽,按理说应该只有梅花、水仙之类能在冬季绽放。可是一路走来,山庄不同院落之间温度、景致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每个院子都有盛开的鲜花。

    比如李茉他们三人住的院子里,有一树紫藤宛如瀑布。这种春末夏初才开得浓艳的小花,在冬季依旧热烈绽放。

    因狄溪亲自招待,这座小园虽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但没安排旁人住进来。李茉率先选了东厢,柳夭当仁不让占据正房,楚灵儿翻着白眼选了西厢,不忘对着柳夭放狠话:“当我愿意住你隔壁啊!”

    楚灵儿性格活泼,吃过晚饭便不见踪影,不知和哪个新交的朋友结伴游玩去了。

    李茉换了一身衣裳,提着一盏画着梅花的灯笼准备出门逛逛。不出 所料,她刚走到院中,正房的门也被柳夭拉开。

    “一起走走?”李茉邀请。

    柳夭无声跟上,迈出紫藤萝瀑布的院子,山庄道路两旁全是花木,贴地生长的蓝色小花密密麻麻铺在地上,宛如一张富贵锦被;略高的灌木上有米黄色的小花散发出幽香,花香弥补了花朵不够大的遗憾;更高一些的乔木错落有致,造型各异,营造出上、中、下三层景致。每层景致各有不同又相互融合,当真一步一景,令人迷醉。

    走在道路上,温度便有些低了,顺着鹅卵石小路走了一会儿,岔路上有个小院开着门,从门口望进去,便见院中有一池睡莲,粉白的花朵宛如一个个娇羞美人。

    踏入院内,气温一下子高起来,是夏季清晨凉爽适宜的温度。

    一门相隔,温度各有不同,门却不必关上。

    李茉感慨:“好精妙的控温之术。”

    睡莲性喜深水,尤其是池沼,湖泊等静水水体。这池子不知挖了多深,如何精细养护,才能养出这层层叠叠堆满池塘的睡莲。

    “不是更好?”只有这样的阵法大家,才能在茫茫南陆找到山君。

    李茉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走进去瞧那层层叠叠的睡莲,提着花灯重新回到路上,继续往前走。

    “水陆草木之花甚繁,你偏爱哪一种?”李茉饶有兴致问道。

    “并无偏爱。”柳夭斩钉截铁回答,自觉生硬,又补充道;“以往从未留意这些。”

    弱小时忙着活命,结识李云帆之后忙着为理想奋斗,哪有心思关心花卉。

    “那你一定不知道浣花剑主,他是近二十年才兴起的势力,人族,但没人查到他的来历。他仿佛突然出现,在妖族占据主导的南陆扎根,经营起一个鲜花王国。赏花会名声在外,往来无白丁,进出皆名士。对外说起来,自然是欣赏名贵花木,可许多草木本身就是药材。”

    李茉低头,灯笼移到路边不起眼的杂草上。约莫一尺高的柔嫩枝条顶部,开着一朵紫粉色小花,叶子宽大嫩绿,是路边最常见的野花。

    “比如这个,叫宽叶十万错。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柳夭摇头,不必她追问,李茉自会给出答案。

    “以前东陆盗贼横行,万仞宗抓捕之后按罪行高低惩处,罪责轻的当场责打,几个月才能下床,却有几个挨打之后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主事官员以为行刑官有意包庇,又怀疑那几个体质特殊,后来查明他们用了这种植物外敷内服,很快便好了。主事气不过,称这植物为十万错。都是它们的错,才让小贼免于受苦。”

    “于跌打外伤有奇效的草药,就这么随随便便栽种路边,当做观赏之用,不知浣花山庄的药田之内,有多少珍贵药材。”

    柳夭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山君重伤,却能不死,肯定有人为他续命。他是纯阳之体,能重伤他和救治他的药材都很稀有。浣花山庄作为南陆最大的药材商,若是能查看他们的账本,肯定能从中找到山君的线索。”

    账本比什么定位罗盘都好用,利益有最清晰明确的走向。

    李茉点头,她从未寄希望在剑主本身。一个在两族大战后崛起是势力,极有可能是吸取战争血肉壮大的。

    柳夭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无需借力飞到半空,羽族的飞行天赋和夜视能力毋庸置疑,在空中观察一圈,没有动用妖力惊动山庄主人。

    “走吧。”柳夭在前头带路,不管浣花山庄的阵法怎样复杂,总脱不开大致规律。

    李茉把花灯挂在树上,手柄处贴了一张纸条,上书“赠与有缘人”。

    托狄溪的福,她在船上用敬仰的语气说起师父如何将生意经营到整个南陆,柳夭、李茉轻而易举摸到了内院。

    他们不图金银、不偷秘方,甚至不关心近期账本,两人只往堆放陈年老账的库房而去。

    库房象征性挂了把铜锁,几十年的老账,就是主家盘账都懒得翻这么久远的。

    两人轻而易举进入屋内,李茉点起灵灯,柳夭挥袖飞出羽毛状巨大毯子的遮挡门窗,屋中瞬间大亮,屋外却看不到一丝亮光。

    层层叠叠的书架上按照年份摆放着浣花山庄多年来的账本,先找到药材一类,再细细翻看。

    李茉一页接着一页翻过,若非神识强大,这样快速翻页连上头的字迹都难看清。

    “我来吧,你去找其他的。”柳夭凑过来接手,李茉去找山庄后勤账本。

    浣花山庄突兀出现,剑主本人自带一笔财富,显露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风雅绝伦、本领高超的剑主。能建起浣花山庄这么大地方、这么精妙阵法的巨额财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李茉又翻开府库珍藏,在剑主赠送给关门弟子狄溪的生日礼物上,看到了一件熟悉的物品:七宝莲。

    七宝莲有镇定安魂、增长功力之效,曾是东陆皇族所有,通常赐给受宠的年幼皇子皇女。东陆皇族原本是东陆的统治者,后来宗门势力崛起,皇族逐渐没落沦为二流。曾经高高在上的皇族又怎能甘心?可皇族没有天赋高绝之人,无法带领皇族重回巅峰,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抽取别人的灵根、灵力。

    难道这位声名鹊起的浣花剑主,是曾经东陆皇族遗孤?那他的财富、风雅、才干就仿佛都能说得通了。


同类推荐: 阴鸷太子的小人参精[穿书]救命!豪门文癫公们更癫了反派想和我恋爱[快穿]怎么人人都爱社恐路人[快穿]为了拯救主角我穿成了漫画反派我是人啊,你不是?在末世里被几个男主追着不放[穿书]路易莎纪尧姆三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