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 (入v三合一)得想办法让他心软……
顾元琛离席, 比沈霁还稍早一点。
他性子清冷,素来不喜欢家宴这种场合。尤其是今日席间, 几个长辈话里话外都要他与长乐郡主恩爱和睦,早诞麟儿。他不胜其烦,偏又不好出言反驳,只得勉强应付。
不料,竟无意间听见沈霁向伽蓝询问阿月为何缺席。
看似极其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让顾元琛再次想起自己的猜测。——沈霁虽和阿月私下定情,但并不了解阿月的情况。
甚至连阿月为何避嫌缺席都不知道。
这中间肯定有古怪。
其实顾元琛心里很清楚,阿月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她做什么, 和谁走得近, 与他毫不相干。
但他还是借着那一点点的酒意, 悄悄离席去了西跨院。
此时,苏枕月刚用过午膳, 正陪着“汤圆”晒太阳。小猫比先时胖了一些, 圆滚滚的,卧在她脚边,脑袋靠在她鞋子上, 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苏枕月今日心情极佳,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
突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苏枕月心中微讶,府里设宴,下人们也都去过节庆祝了,会是谁呢?
她抬眸望去,竟看见顾元琛大步朝她走来。
“你来干什么?”苏枕月脸上笑意顿敛, 她站起身,下意识向他身后看去。
并无旁人。
小猫怕生,“喵呜”一声跑远了。
南星在房内听到动静,忙快步走出,不着痕迹地挡在苏枕月身前,笑吟吟道:“世子有事,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顾元琛被她主仆这避如蛇蝎的态度刺痛,他静默一瞬,才道:“放心,没人知道我过来。你们不用怕成这样。”
南星讪讪一笑,小声嘀咕:“世子这话说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苏枕月则定一定神:“世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元琛目光逡巡,视线落在院中的蜡梅树上,开门见山:“你和沈霁,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霁就是这个时候来到西跨院门口的。
听到这句话,他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顾元琛看出了他和苏姑娘之间的情愫,特来询问。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家独自面对这些?
沈霁也不敲门了,准备推门而入,将一切责任都揽自己身上。
然而,就在此刻,他听到了苏枕月的回答:
“你说沈表哥吗?我们没什么的。”这话说的自然流畅,丝毫不似作伪。
沈霁愣怔一瞬,停下了手上敲门的动作。
——她直接否认,应该是有她自己的考量。这个时候,他反倒不好出面了。总不能进去拆她的台吧?那岂不让她难堪?
“没什么?!哈,你竟然说你们没什么!”顾元琛冷笑,一反常态,甚至还略略提高了声音,“阿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没什么,你戴着这个镯子?没什么,你亲手做了笔袋和暖袖送他?昨天下午,你在他的院子里待了两个多时辰,今天上午,你又去了清风院,待了将近两刻钟。你和我说你们之间没什么?!”
沈霁听在耳中,莫名心中一紧。
这两人的氛围似乎有点奇怪。不像是发现秘密,倒像是别的什么……
“你,你监视我?”苏枕月更惊,下意识垂下衣袖,挡住特制的手镯。顾元琛是怎么知道的?
“监视?”顾元琛哂笑,“我要是派人监视你,也不至于今日才知道。”
“那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苏枕月也不和他争辩,后退一步,敛衽行礼,态度客气而疏离,“但一码归一码,我和沈家表哥之间的事情,应该也不需要特意向世子交代。”
“为什么不需要?就算做不成夫妻,我想我们至少还是能做兄妹的。”顾元琛语气古怪。
而沈霁在门外瞳孔骤缩,脑中空白了一瞬。
他听见了什么?
眠眠和顾世子……做不成夫妻?做兄妹?
他们竟然想过要做夫妻的吗?
刹那间,沈霁脑海中闪过许多场景。
他思绪如麻,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喊:“不要再听下去了,立刻离开这里!”但双足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不能走,他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枕月只觉得一阵心烦,她耐着性子提醒:“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保持距离吗?世子难道都忘了?”
过去两个月不都也挺好的,他今天突然来发什么疯?
顾元琛摇头,罕见的固执:“没忘,我只是问你和沈霁到底怎么回事。”
苏枕月本不欲告诉他,但也想快刀斩乱麻,摆脱纠缠,索性一字一字道:“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我爱慕他,等国孝结束后,我要和他成亲。”
南星一惊:“姑娘!”
——尽管她早已隐约知道,但此刻亲耳听见,仍不免一惊。
原来先前的猜测是真的,姑娘竟真的和沈公子……
“你爱慕他?哈,你爱慕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顾元琛笑出声。他摇一摇头,“阿月,我太了解你了。你胆小谨慎,恨不得裹在壳里,又怎会轻易把真心许给旁人?你不妨如实告诉我,你对他,究竟是利用还是赌气?”
苏枕月一惊,有些慌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元琛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很了解她。
原本只是猜测,尚不能十分笃定。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真听不懂?还是被我说中了?你若是真的爱慕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自然不会多管。可如果只是利用……”顾元琛停顿一下,缓缓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阿月,我不希望你这样草率地决定自己一生。”
苏枕月心里一酸,难道她就希望如此吗?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但她说出口的却是:“你在胡说什么?沈家表哥才华出众,武艺高强,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他自然是爱慕。”
不论顾元琛态度如何,她始终坚定这一点不改口。
“是吗?爱慕到愿意在国孝期间私定终身?”顾元琛冷笑,放缓了语速,以极其笃定的语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被那晚的刺杀给吓到了吧?先和我断绝往来,后着急忙慌地把自己嫁出去,恨不得立马去那对母女面前表忠心,说你此生不会再和我有任何瓜葛。是不是?”
苏枕月瞪圆了一双眼睛,嘴唇翕动,没能应声反驳。
她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被顾元琛猜到了七八分。
过得数息后,她才挺直脊背,态度坚决:“就是爱慕,还望世子成全。”
顾元琛立刻道:“那你敢把这些全都告诉沈霁,让他自己判断吗?你若不方便,我现在可以代劳。”
说着转身欲走。
“你——”苏枕月一慌,唯恐他这会儿真去告诉沈霁,忙出声阻拦,“别……”
时机未到,她还真不敢让沈霁贸然知道。
顾元琛脚步暂停,转而向她逼近了一步:“不敢是吗?因为你心虚,你利用沈霁初来乍到,不知内情,哄骗他与你……”
“够了,别再说了!”苏枕月心底忽的涌起一股倦意,和烦躁交织在一起。她阖了阖眼睛,有点破罐子破摔,“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是,你说的对,我不爱他,我在利用他。那又怎么样?我胆小,我贪生怕死,我想借他早点逃离这一切,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明明有别的办法……”
“别的什么办法?你告诉我。来,你现在就告诉我。”苏枕月打断他的话,眼眶微红,声音渐低,“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死一次了。”
顾元琛没有回答,只咬紧了牙关。因为他除了“我会让人保护你”之外,当下也说不出有用的办法。
那次刺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下文。
莫说是她,连他都在担心会不会还有下一次。不然,他又何必让四个好手在西跨院外轮流守着?
阿月不敢拿命去赌,也无力反抗,或许嫁人逃离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他不是要责怪她,是不愿意看她因为此事搭上自己的一生。
他欠她太多了。
沉默良久,顾元琛涩然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方法就一定有用?”
苏枕月没说自己的那个梦,只说道:“若这个办法没用,那我只有一死了。”
——话是这样说,但若真不行,她也不会白白等死。而且,从那个梦来看,应该是有用的。
抢先把婚事定下,至少能避开被赐婚。不碰上袁晔,南星的命就能保住。
“你不怕沈霁知道你是在利用他吗?”顾元琛追问。
“没人去他面前多嘴的话,他应该不会知道吧?”苏枕月有点不确定,又道,“总之,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他,以后我会报答他的。”
不过,今日顾元琛的话也提醒了她。她和顾元琛差点议亲之事,虽说侯爷和文老夫人严禁府中下人议论,对外只说二人是兄妹情。可难保不会有人多嘴,透露到沈霁耳中。
若是那人添油加醋,沈霁多想,就不好办了。
最好的办法是她找个合适机会,提前向他透露。讲的时候轻描淡写,尽量淡化。届时就算沈霁有点不高兴,她努力哄一哄,应该问题不大。
他一向对她很好的。
唔,或许她还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同心结。
想到这里,苏枕月叹一口气,稍稍放软了态度,半商量半祈求:“世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别再管我的事了,行不行?”
她真不想再有其他变数。
这是已经视他如洪水猛兽了吗?顾元琛胸中一刺,唇线紧抿,低低地道:“好,是我多事了。”
他这句话说得苦涩无比。
苏枕月却舒一口气:“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顾元琛苦笑,转身就走,然而打开门的一瞬间,却愣在了原地:“沈兄……”
苏枕月心头一跳,意识到不对。她转头望去,只见沈霁站在门口,面容沉沉,目光晦涩难辨。
—— —— —— ——
沈霁并不愚蠢,相反他是个很敏锐的人。
在听到那句“就算做不成夫妻,我想我们至少还是能做兄妹的”时,他就猜到了一些。
结合顾元琛后面的话,从前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几乎是在刹那间串连起来,真相拼拼凑凑出现在他面前。
难怪她一个年轻姑娘竟住在城郊的庄子上,难怪她得罪的大人物能派遣死士,难怪她急着同他成婚,难怪顾元琛对她的事情那般上心……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尤其是她亲口说出那句“是,你说的对,我不爱他,我在利用他”,更是打碎了沈霁的最后一丝幻想。
所谓的单纯痴情少女,都是他的错觉。
她只是为达目的,在他面前演了几出戏罢了。
什么爱慕?什么感激?什么不安?
利用而已。
这还仅仅只是他无意间听到的,他没听到的,她的秘密还不知道有多少。
沈霁怜惜她的身世,理解她的不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心甘情愿被人利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是真把他当傻子了。
可笑,真是可笑。枉他沈霁自诩聪明,现如今竟被一个姑娘愚弄。偏他还想着,她一往情深,他不能辜负。
沈霁心头蓦的升起一股怒火,除了愤怒,似乎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他没有细细分辨。
此时的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负于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掐得指骨微微泛起青白。
苏枕月第一次从沈霁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霎时间,她的心口被恐慌所攫占。
那是一种事情完全超出了她预料之外的恐慌。
他听见了,他肯定听见了!
“表哥……”苏枕月面色苍白,顾不得其他,快步向他走去。
沈霁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她脸上逡巡,一双眼睛黝黑黝黑,黑眸深沉而晦涩,语气古怪:“抱歉,我不请而至,来的不是时候。”
随后,又看一眼顾元琛,果断转身离去。
苏枕月更慌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几乎是小跑着追了上去。然而行至门口,却被顾元琛拦住。
顾元琛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他力道很大,让她行走不得:“阿月,你要去干什么?!”
“你放开我,我得追上去,和他说清楚。”苏枕月急道,可惜被他阻拦。情急之下,她试着掰开他的手指。
“说什么?说我们过去差点成亲?说你迫于无奈才欺骗他、利用他?你以为,他听了就会开心地接受吗?阿月,可能这就是天意,是老天不同意你这样做……”
沈霁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走远。
眼看着沈霁的背影消失不见,苏枕月再没耐心听顾元琛啰嗦。她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趁他愣怔之际,挣脱开来。
丢下一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离我远点就行了”,苏枕月快步追了上去。
“表哥!”
在沈霁回到清风院之前,苏枕月终于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喘息未匀,脸颊通红,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全是慌乱:“表哥,你听我说。其实我刚才,我……”
——话明明已到嘴边,却没能立时说出口。因为电光石火之间,苏枕月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清楚沈霁在门外究竟听到了多少。
她怕自己解释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你想说,你是有苦衷的,是吗?”沈霁双眸狭长幽暗,紧盯着她。他脸上明明带着笑,但那笑意却格外冷淡。
苏枕月心里一突,迟疑着点了点头:“是,我有苦衷,我也能解释。我,我刚才是口不择言。我被他气得烦了,才……”
沈霁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你对我不是利用?是真的心生爱慕?”
苏枕月心虚极了,但这个时候,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承认:“对。”
“为什么对我心生爱慕呢?”沈霁语气和缓了一些,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们相处并不算很久。”
苏枕月用现成的说辞:“虽然相处不久,但表哥救过我性命,还,还赠我防身的兵器,还文武双全,气质卓然……”
“好饭不怕晚,良缘不嫌迟。既是真心爱慕,那我们再等几年,先瞒下此事,过三年五载再议婚嫁之事,如何?”沈霁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透她的伪装。
苏枕月双目圆睁。
什么?瞒下此事?再等三五年?那怎么行?
她连三五个月都等不来的,最多只能等一个月。
苏枕月知道这个时候若要安抚他的情绪,最好是一口应承。可她又怕他真的如此。她表情一滞,睫羽轻颤,干巴巴道:“可是,可是,表哥我们今天已经说好了……”
“我反悔了,不可以吗?”沈霁心中顿觉失望,他打断了她的话,眉眼冷然,脸上再不见一丝笑意,“苏姑娘,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会心甘情愿地被你所用?”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半句实话吗?真当他好糊弄?
听到这话,苏枕月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不是的,表哥,我……”
其实她反应不慢,平时也有几分急智,但现下到底是理亏,一时间惊惶、心虚、懊恼种种心情汇在一处,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沈霁不再看她,直接大步离去。
这一次,苏枕月没再继续追,而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短短半天内,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本以为已看到曙光,能够顺利改命。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有方才这么一遭。还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苏枕月很清楚,沈霁这个人看似热心随和,很好说话,实则骨子里颇有几分骄傲自负。他之所以愿意同她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那一夜私下祭拜时的“真情流露”打动了他。
——他主动提起两人的亲事也是在那夜之后的第二天。
现在骤然得知所谓的爱慕是假的。骄傲如他,怎能受得了这样的欺骗?
怎么办?怎么办?
“姑娘……”南星追了出来,见苏枕月面色苍白,忙握住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凉得可怕,“姑娘!”
看见她,苏枕月勉强回过神,眼眶微红,喃声道:“南星……”
南星小心翼翼地问:“世子说的都是真的?你对表少爷果真……”
苏枕月仿佛没听见一般,只喃喃自语:“你说,我该怎么挽回呢?怎么挽回?”
南星看她状态不对,忙道:“姑娘,咱们先回去。外面冷,咱们回去细说。”
苏枕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西跨院。
等她回过神时,顾元琛已经不见了。
小猫“汤圆”在她脚边扑来扑去,“喵喵”直叫。
苏枕月心烦意乱,也无心理会,只在思考着挽回之策。可惜这一会儿连思绪都有些迟钝了。
诚恳道歉,说明真相?
哭泣卖惨,殷勤示好?
死不认账,强求他履行两人的约定?
不行,都不行。
苏枕月心头惶急又茫然,连饮了两盏南星递过来的热茶,才稍稍镇定一些,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罢了,先道歉,再恳求,无论如何都得争取他的谅解,把这一关度过去。
距离国孝结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别无选择。
苏枕月深吸一口气,让南星打来热水,她重新洗脸,收拾妥当,已然又是平日里清理雅致的苏姑娘。
她打起精神,再次前往清风院。
然而到了之后才发现,清风院里空无一人。
—— —— —— ——
此刻,沈霁正在同三公子顾元玮一块儿喝酒。
他平素很少饮酒,因为要时刻保持清醒。——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但这一次,面对顾三公子的邀请,沈霁竟一口答应下来。
或许,他需要借酒来暂时麻痹一下自己。
和孪生弟弟不同,顾三公子健壮,话多,好动。中午的家宴上被长辈说了几句,心里不痛快。恰巧遇见沈霁,顾元玮一时兴起,便拉着他去阁楼饮酒。
“走走走,咱们一起喝,我藏了很多,都是难得的佳酿。一般人我还不请他呢。”
“嗯。”
顾三公子珍藏了不少美酒,他为人豪爽,酒倒的也满。才喝了几杯,就忍不住说起自己的心事:“唉,我爹娘真是的,非要逼着我成婚。还说什么一出国孝,就要去正式提亲……”
沈霁眼皮微动,低头又饮了一杯。
国孝?提亲?
沈霁平时不常喝酒,此时美酒入腹,五脏六腑在瞬间有种烧灼感。却令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沈表哥,你不知道。那个万家小姐万咏兰,你别看她名字里带个‘兰’字,实际上一点姑娘家的文雅气质都没有。我两年前见过她一次,娘诶,比我脾气还暴躁,力气也大。她爹那大刀,足足几十斤重,她拎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要是真娶她,这辈子就完了。”顾元玮说着,又饮一大口。
“那你想娶什么样的?”沈霁心不在焉,随口问道。
顾元玮想了想,认真道:“温柔一点吧,对,温柔的,最好还要长得好看。”
“那你觉得什么算温柔好看?”
顾元玮有点犯难,他所识女子有限,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他端起酒杯,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想:“就阿月那样的吧?当然,我不是说阿月。阿月肯定不行。”
沈霁倒酒的手微微一顿。
本是借喝酒转移注意力,不料竟又从顾三公子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他忽视掉心里的异样,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阿月不行?”
此时阁楼里没有旁人,但顾元玮还是左右张望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表哥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不知道,阿月差一点成为我大嫂。”
“哦?是吗?竟还有这事?”沈霁声音四平八稳,几乎听不出任何异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问别人,别人也不肯和你说的。”顾元玮酒意上头,一脸神秘,“阿月她爹是我大伯的裨将,十年,啊,不对,是十一年前,平定西南叛乱的时候,她爹替我大伯挡了一箭,当场人就没了。她祖母受不了刺激,也没了。阿月她娘又走得早,我大伯见她孤苦,就把她接过来了。”
“这我听说过。”
“那你肯定没听说过,我大伯一开始是想让她长大后嫁给我大哥的吧?”
沈霁酒杯晃动,酒水洒出来些许:“没有。”
“我大哥和阿月走得近,对这事不反对。只是……”顾元玮停顿一下,压低了声音,“只是祖母和大伯母觉得阿月家世不大好,就不太同意。双方意见不一,这才一直拖着。本来大哥想着,在官场做出点成绩,祖母和大伯母就不说什么了,谁知道,谁知道……”
沈霁为他添了杯酒,接道:“谁知道陛下突然赐了婚。”
“可不是吗?”顾元玮重重拍了一下大腿,“你说这事闹的!其实,也不算特别突然。我和你说,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宫里设宴。长乐郡主,也就是我现在的那个大嫂。不知道被谁从高处推了下去。我大哥离得近,反应也快,直接把人给救了。你也觉得这是做好事,是吧?谁知道救人也能给自己招来麻烦呢?”
顾元玮十分惋惜的模样:“没多久,皇上就赐婚了。听说是长公主亲自进宫求的圣旨。大哥不愿意。可那是皇上赐婚,谁还能拒绝?不但不能拒绝,还得欢欢喜喜应了。总不能说皇帝乱点鸳鸯谱吧?没办法了,祖母才说阿月和我大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情。府里上上下下,谁要是敢说错,决不轻饶。还让阿月先搬到庄子上去住。”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叹一口气,声音更低:“我和你说,阿月在庄子上的时候,不是被人行刺,差点死了吗?我怀疑就是长公主干的。肯定是她觉得阿月碍眼、对她女儿有威胁。满京城谁不知道长公主最心疼女儿?”
随后,顾元玮又连忙小心告诫:“表哥,这话咱俩私下说说就行,你可不能说给别人。”
沈霁没有应声,只又饮了一盏酒。
其实,他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这会儿从顾元玮口中听说,一颗心仍是一沉再沉。
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可惜被棒打鸳鸯,还真是可怜可叹。
偏偏这段经历,她半个字都不曾对他透露。
在他面前,她一直单纯灵秀,钟情于他。那懵懂模样,分明是情窦初开的样子。
沈霁回想起来,他曾经问过她,和顾世子关系是不是很好,她那时含糊不清,只说和世子、和顾大小姐都很亲近。
想到她含羞带怯的目光,想到她那夜的祈祷……沈霁愤怒之余,感觉心底有涩然一点一点地渗出来,沿着血脉游遍四肢百骸。
她不但曾和别人情深意重,还对他只是利用。说什么对不住他,以后报答?她也知道对不住他?他难道缺人报答吗?
也怪他太过骄傲自负,她说什么他都信了,连求证一下都不曾。
“骗子。”
顾元玮听见,有点急了:“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找人打听打听。”
沈霁默然,也不解释,只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不对,这种事你还是别打听了。”顾元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忙道,“这是府里的禁忌,不让说的。而且说这些,对阿月名声也不好。”
沈霁不语,只哂笑出声。
是夜,沈霁破天荒地喝多了。他没有回清风院,而是直接宿在了顾三公子处。
次日一大早,平安带着干净衣裳过去。
沈霁重新沐浴,但仍隐隐有些头疼。
昨日的种种情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沈霁阖了阖眼睛。
看来这酒用处也不大。
“公子怎么忽然想起喝酒了?不是不喜欢喝酒吗?”平安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念叨,“昨天苏姑娘来清风院找你,等了好久呢。”
沈霁擦手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多久?等了一夜?”
“那没有,天没黑就回去了。”
沈霁轻哼一声,冷冷地道:“她再来找,就说我不在。”
“哦,好的。”平安下意识答应,随即反应过来,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啊?为什么?公子,我刚才说的是苏姑娘,不是别人。”
苏姑娘不是经常过来吗?从前也没听见公子说什么不欢迎的话。难道是吵架了?
沈霁瞥了他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照吩咐做就是了。”
见公子神色不虞,平安缩了缩脖子,没再多问,但心内着实不解。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这会儿顾元玮还没醒,沈霁同他身边的小厮打了个招呼,返回清风院。
还未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苏枕月的身影。
腊月寒冷,她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裙,站在清风院门口。偶有冷风吹过,衣袂飘动,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大约是昨夜没有睡好,她面色苍白,神情有些憔悴。
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有种楚楚可怜的、易碎的美。
沈霁眉心一蹙,下意识便要避开。
但转念一想,错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避?
于是,他面无表情走了过去。
全程目不斜视,仿佛根本就没看见她一样。
倒是平安眼睛一亮,很熟稔地打招呼:“苏姑娘!”
苏枕月扯一扯嘴角,勉强冲他点头致意后,便看向沈霁,一双天生的水眸,水汽氤氲:“表哥……”
——昨夜她几乎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就又来清风院门口堵人。她知道自己现下有些憔悴,也不刻意遮掩这一点。
一则无心装扮,二则她也想借机让沈霁心软。
沈霁只当没听见,径直推门而入。
然而,门刚推开,他的衣袖就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拽住——
作者有话说:么么,没写够一万,不过也很多了。
放心,这篇文的基调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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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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