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第20章

    雪花簌簌地从天上落下来,草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毋格身披雪白的狐裘,冒着雪站在南山顶上,遥遥远望。

    極支辽率三千余勺夏勇士南征,出征已经近两个月时间,算算路程他们早就该回来了。

    極支辽出征前,毋格就告诉过他:能胜则速胜,不胜宜早还,不可使勺夏无儿男。

    他们带去的粮草仅够维持一个月,可现在南方没有半个人影归来,她不得不往最坏的可能去想。

    这时,一连串尖锐的马嘶声突然传进了毋格的耳朵里,她心跳漏跳了半拍,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东面的草原上,一支约摸两百人的骑兵穿过雪幕,呼啸而来。

    毋格瞬间面色凝重,快步往山坡下跑。

    当离近了,毋格终于看清了这群人的脸,雖然同族,但面孔都極为陌生。

    为首的人毋格认得他,昆速,司夏部族新上位的君长,如今在草原上算是名人。

    前年,昆速将妹妹嫁给了羌渠单于为阏氏。在王庭里有了人,又受到羌渠单于的重用,昆速愈发嚣張跋扈,目中无人。

    毋格心知肚明,昆速領着部族骑兵远道而来,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来到南山下,昆速抬手一挥,两百司夏骑兵直接冲进了敕岩坡。这里是勺夏人过冬的聚居地。

    一时间,敕岩坡下乱作一团,司夏骑兵在营地里横冲直撞,他们分散开来,到处抢掠,殺死几个月大的小羊羔。族人在骑兵的冲击下,狼狈地躲避着骑兵的皮鞭。

    “昆速!”毋格从坡上跳下来,手持马刀,挡在了骑兵的前面,瞪着为首的男人。

    如果勺夏儿男还在,他们一定不敢,很多年前,司夏就是从勺夏分出去的小部落而已。可两个月前極支辽率勺夏勇士南征,部族如今只剩下年迈的长者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迟迟回不来,多半是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这帮司夏人一定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所以肆无忌惮地抢。

    昆速偏过头,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突然眼神一亮,记了起来。

    “我见过你,你还是如此美丽,几年前我来你们勺夏时,你被人欺负,我可还护过你呢。”昆速语气带着几分輕浮。

    毋格目光依旧冰冷,恨意不改半分。

    他口中所谓的“护”,不过把她从欺负她的手里换到他自己手里罢了。

    昆速饶有兴致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边走近毋格,边撸起了袖子,小臂上露出一截清晰可见的疤痕,“看看,当年你咬的牙齿印,现在都还在。”

    “退出去!”毋格拿刀指着昆速,恶狠狠地说,又瞪向他身后的其他人,“你们全都退出去!否则待我勺夏勇士归来,誓踏平司夏!”

    闻言,昆速怔了一瞬,随后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得前合后偃,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笑起来。

    “我没听错吧?踏平我司夏?你好大的口气啊,你们的男人还回得来吗?”昆速神情嚣張地问。

    实际上,这一切都在昆速的计划当中。今年草场衰颓,牛羊不肥,但每个部族仍然需要按往年的量向单于进贡牛羊。

    在王帐的时候,昆速就找上极支辽,在他耳边放了些假消息。

    “我派斥候扮作汉人模样,悄悄南下打探过了。南边的敦煌城空虚,城内可有大量的给养。只要你们拿下来,别说过冬,你们吃到明年都吃不完。”

    “你们怎么不去?”极支辽反问。

    “当然要去,我看中了汉人的酒泉郡,必拿下。”昆速说。

    两天后,昆速派遣的斥候远远地望见极支辽召集三千勺夏勇士,直奔南方。雖然昆速现在深受单于重视,但司夏的实力仍然要逊于勺夏,不好现在就撕破脸皮,是以,这段时间以来,昆速的斥候一直附近在密切监视着勺夏人的动向。

    和勺夏的女人一样,昆速也在等着这支三千人的軍队回归。除非大胜而归,当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千里奔袭、攻城战,种种不利因素,不可能大胜。所以还剩两种可能,惨胜和全軍覆没。就算比惨胜好一些,也必然会损兵折将,到时候狼狈归来的勺夏下也就成了随便捏的软柿子。

    而现在,比昆速预想的情况还要好。

    两个月过去,依然没有半点动静很明显,那就是回不来了。这样一来,勺夏的给养、女人就都是他们的了。就算被单于知道,妹妹会帮她的母族说话,单于追究不下来的。

    极支辽真是个脑子简单的蠢货,一挑唆就中计,从勺夏人这里抢可比远征汉人的城池容易多了。

    昆速目空一切地继续往前迈步,闯进没有男人的勺夏部族,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毋格,“你难道没听说吗,我妹妹嫁给了单于羌渠做阏氏,单于赏了我金银无数。怎么样,去我的帐前服侍我,我给你穿金戴银。”

    毋格眼神坚定,压根不搭理,“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必殺你!”

    昆速甚至伸长脖子凑过去,“来来来,殺我,我乃羌渠单于的妹夫,殺了我,单于……”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寒光一闪,毋格直接挥过手里的马刀,往他抹脖子上一抹。

    昆速瞪大了双眼,迟迟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清晰地感受到脖子上湿漉漉的。他轰然倒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捂住脖子,捂住伤口。

    血却止不住地狂飙,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

    司夏骑兵都看呆了,好一晌才反应过来,朝地上的昆速冲上来。

    昆速的佐官试图将他扶起,然而他剧烈地挣扎片刻后,瞪着鼓鼓的眼珠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首領死了!”佐官咆哮道,“杀光他们!为首領报仇!”

    事发的下一秒,毋格异常冷静,她没有半点犹豫,开始将族人往后方的山洞转移。

    她領着不足十人的亲卫挡在最前面,眼神里透着阵阵杀气。

    首领被刺,司夏骑兵下意识地惶恐,一时间你推我挤,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厚重的马蹄声越来越响,马嘶声越来越近。

    往南望去,草原上赫然出现一支雄壮的軍阵,正朝着敕岩坡方向行军。

    “勺夏人回来了,撤!撤!”

    佐官大叫了一声,扔下昆速的尸体,狼狈地跳上马,驾马逃窜。

    远在十几里外,极支辽就隐隐望见了敕岩坡附近的变动,他意识到不对,率领先锋輕骑杀奔而来。

    先锋骑兵冲到近前,敕岩坡下的族人聚落,果然一片狼藉,营帐倾覆,牲畜尸横遍野。

    极支辽一眼看到了站在狼藉中的女人,脸上、雪白的狐裘上密密的血迹,他踏着马镫,径直从马背跳下来,“大姊!”

    “有没有受伤?”毋格面色冷静,待他走近,检查他是否缺胳膊少腿。

    “没有,放心吧大姊,我身强力壮,岂会輕易受伤。”发现大姊脸上和狐裘上的血迹都是沾上去的,极支辽松了一口气,“就是勒節大病刚好,他这人可太虚了,大姊你以后千万不要嫁勒節这样的男人。”

    一旁的勒節偷偷做了个白眼。

    极支辽回过神,看着受伤的族人和残破的营地,一时怒火冲天,“大姊,刚才可是昆速带人毁的?我现在就去司夏问罪!”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毋格拉住。

    “阿辽,你现在听我说,派人追上刚刚逃走是司夏人,全杀。”毋格冷静地说,眼神里隐隐透过一丝凛冽的寒光。

    毋格沉声说:“我杀了昆速。”

    此话一出,极支辽,勒節,包括身后的骑兵无一不瞳孔地震。

    极支辽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领会了她的意思。不杀光,消息走漏,一旦被单于知道,必定不会放过勺夏。

    仓皇逃窜的司夏人溃不成军,极支辽轻率三百轻骑兵,一路追上杀尽,再悉心地将尸体埋起来,抹去打斗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极支辽返回敕岩坡,心神仍然惶惶不安。

    “瞒得过去吗?”极支辽眉头紧锁,忧虑地问。

    勒节宽慰道:“首领不必担心,我们已埋掉尸体,清理了痕迹。到时候族人统一口径,一口咬定没见过,他们找不到证据。首领切莫心神不宁,漏出破绽。”

    极支辽会意地点头,深呼吸,稍稍安定了一些下来。

    他转头看向大姊,她正在坦然自若地焚烧着沾上血迹的衣物,面色平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大姊比他冷静太多,实际上相对于他,大姊更適合做勺夏的君长。

    如果是勒节是他的智囊,那么大姊一定是他的精神支柱。

    与现在拥有的地位不相匹配的,他们其实从小就是一对苦命的姐弟。

    母亲是父亲的妾室,身份地位卑贱。后来母亲被父亲的正妻记恨,下毒将母亲害死。两岁不到的极支辽被扔到很远的边境,毋格在正妻的控制下受尽折磨。

    而这一切,父亲皆置若罔闻。

    纵容亲信欺负她,稍微不对就骂就打,脸上、身上长年青一块紫一块。冬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双手通红麻木,冻疮让她的两只手膨大了两倍。毋格逆来顺受,隐忍隐忍再隐忍,任凭打骂,从不顶嘴还手,但藏在心底深处的另一个她,没有一刻不想报仇雪恨。

    再后来,毋格打听到了极支辽的下落,姊弟相见,但不敢将他接回家。

    直到又过了几年后,她当场抓到了父亲的正妻与叔父通奸。那是她第一次杀人,但为此她早已在梦中演练过无数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她剁下首级,提着两颗头,扔到了病危卧床的父亲面前。父亲在激愤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压在他们姊弟头上的两座大山终于被推翻了。往后一年,极支辽在毋格和勒节的助力下,除掉大权在握的叔父,登上了勺夏部族的君长之位。

    “南下这一趟顺利吗?”毋格在火盆里烧光了衣物,抬头问。

    南征一个月后,族中便常有新妇登上南山,日思夜盼等不回丈夫,夜夜啼哭到天明。就连毋格自己都以为他们去了这么久,定然凶多吉少。如果他真回不来,勺夏全族就只能指望她一人。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带领全族向西徙居。失去武装的勺夏,就是一块人人眼馋的肥肉。这很难,但别无他法。

    謝天謝地,他们回来了。

    “不顺利。”极支辽如实回到,接着,他将奔袭敦煌城、在敦煌城下损兵折将败北的过程详尽说了一遍。

    “但是大姊,我遇到了一位汉人女子。”极支辽话锋一转,起身将放在营帐里的一个麻袋提过来,“她与我们做交易,我们替她卖力,她给我们粮草,运回来的所有粮草都是她给的。还有这个,说是叫土豆。”

    极支辽摊开麻袋口子,顺手从里面抓出了一个。其实他想一次抓出两个,奈何单个土豆的块头太大,手指又不够长。

    “勒节,她说怎么吃来着?”

    “火烤,烤好后剥皮再吃。”勒节没有感情地答话,脸上写满了不爽。

    从汉境返回草原这一路上,勒节不止一次地提出想先尝尝土豆是什么味道。但每一次都被极支辽无情打回来,这小子简直是尊卑不分,有好东西,当然要先孝敬大姊。

    极支辽白了他一眼,转头将三个土豆放进炭堆,用炭埋好。好一会儿,他扒开木炭,用匕首插在土豆上,拿出来一点点剥掉外皮,将剥皮后冒着热气的土豆递到毋格面前,“大姊,尝尝。”

    毋格接过来,尝试性地咬了一小口,土豆入口的瞬间软烂化开,咀嚼出一股清香和甘甜。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节食,尤为觉着美味。

    “大姊,味道如何?可烤熟了?”

    毋格点头,“好吃,很不错,不是还有吗,你们也吃啊。”

    听到这话,勒节蓄了一口气,附在极支辽耳边,加大嗓门,连问两声:“我可以吃了吗?我可以吃了吧?啊?”

    ……

    匈奴人留下了二十匹好马,謝府君没有犹豫,直接用来招募出两支八人满编的[西凉弓骑1级]。

    謝乔打定了主意,一年后入中原剿黄巾,那这一年多时间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她认为准备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钱,她得多攒点,少用点,留够钱买官的时候使出去;二是部曲,一支精良的部队,能助她立大功,也更容易点。

    弓骑兵部队对于乱军而言无疑是降维打击一般的存在,乱军多是轻步兵,身上没什么护甲。只要在城外野战,弓骑兵面对轻步兵能边射边退,持续地放风筝,极大降低己方的战损比。

    所以到时候,她拉去中原剿黄巾的部队主力会是弓骑兵,而弓箭手则留在榆安城守家。

    雖然再次招募两支部队,又增加一比不小的军饷开支,但他们能获得更长训练时间。

    利用兵营的[训练]功能,一天的训练效果胜过普通训练的三天。

    完成全部一级建筑后,谢乔继续创建屋舍的任务,温度下降地厉害,得尽快把百姓从军帐搬到舒適的屋舍里去了。

    夜里回家,谢乔推开房门,脚刚一迈进去,耳朵突然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是从房间角落的木箱子里发出来的,低头往里面一看,干草堆里她之前铺的种鸡蛋里,小鸡仔一个接一个已经破壳而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谢乔忍不住俯在箱边观看,这些绒毛都没长全的小鸡仔光看着就很治愈,让人浮躁的心境平和下来。

    刚刚孕育出来的小生命,很活泼,真可爱,可爱得让人控制不住地口水直流。

    这真不能怪谢乔,鸡不止能下蛋,全身上下都是宝,身上每一块都都能利用起来,能做炸鸡、鸡排、鸡腿、卤鸡翅……即使是她这样的厨房小白都会做鸡胸肉煮熟、撕成丝的凉拌鸡丝。

    想到这里,谢乔刚咽下去的口水又分泌出来。

    利用[寿命]推快时间进度,虽然能让她短暂地忘却一些物欲,可是一旦停下来下来,被遏制住的念头疯狂涌回来,反而更加强烈。晚上睡觉,谢乔流的口水能把枕头浸透。

    可她到底还是不忍把魔爪伸向刚睁眼看世界的小生命,就算吃,一口一只,实在没什么意思。

    养大吧,忍一手,饲养家禽走起,到时候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溃矣。

    小鸡仔不时張着短短的喙,大概是想吃东西。于是,心地纯良的老母亲谢乔,即刻动身,用房间外面的陶锅煮,镇在火炕上煮些米粥来喂。

    谢乔记得她小时候喂小鸡,奶经常让她到土里挖些蚯蚓,貌似是蚯蚓富含蛋白质,也容易消化,能促进生长。不过榆安都是荒凉的戈壁滩,干燥的沙地里应该很难寻到蚯蚓的踪迹。那就只能喂点煮烂煮融的米粒了。

    在房间外熬粥,谢乔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叽叽喳喳声,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要是整夜放在房里会不会吵得她暴躁失眠。

    可外面天气冷,小鸡抵抗力,绒毛没长全,很容易就会冻死的。罢了,再忍一手,谁让她是心地善良呢。

    签到第三十九天,谢乔开出了[桑树苗x3]。桑树结出来的桑叶能养蚕,蚕丝能在织坊被纺成丝绸,丝绸是西域畅销的货物。

    非常有用,先存起来。

    几天时间,屋舍全部建造完成,榆安城内,百姓搬离帐篷,家家戶戶都住上了新房。

    谢乔打开面板一看,百姓的民忠值超过了80。

    这不奇怪,这段时间以来谢乔无偿给以足量的食物,现在又分给了挡风遮雨的房屋,城里还有好些能提升民忠的建筑。

    谢乔并不满足于榆安的现状,还得继续发展。

    她开始改变城墙布局,增加城墙周长,往西将更多的土地圈入城池的范围。因为匈奴人的不懈努力,整个西侧的大片区域都被清空了,所以她可以自由地拓展地盘,不受地形阻碍。

    空出来的新土地,她按照自己的规划继续建造屋舍,因为居住区是往这片发展的。

    因为人口少,目前城池内运转起来的建筑其实屈指可数:工坊的三位师傅每日都在按照谢乔的订单打造器具;医馆有具大夫坐镇,藥柜里添加了此前谢乔在敦煌城采购的藥材,能解决很多小灾小病;食肆以刘婶为首,带着一帮能干人,作为全城的大食堂存在。而官驿除了上次接待周仲的商队再没有迎来客人了。

    整个西凉地区

    人都少,没别的办法,谢乔只能先多造屋舍,往后总能再遇到躲避战乱的流民,以榆安如此优渥的条件,让流民安心定居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这段时间以来,谢均身体一点点地好转,他已经能自若地行走说话,只是偶尔还会咳喘。

    具大夫仍然看不出来他身体的症结所在。虽然谢乔时常造访医馆,点击[学习],可毕竟对医书的领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日积月累的过程。可能还需要一点天分。

    倒也不着急,有[寿命]能给他续命。

    鉴于谢均现在基本上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了,于是谢乔打算让阿適将城里的孩子们都召集起来,由阿適做好组织,跟在谢均身边。不是官学里的学堂,只是先接触,耳濡目染一下,为他们以后入学堂提前做好准备。

    谢乔和谢均商量了一下,他完全同意,疾病的折磨减轻后,他瞬间好像没什么事做了。阿适又常常不在家,一个人独处总算无趣的,教教孩童,他乐意之至。

    阿适共找来了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年龄从五岁到十二岁不等,由阿适好负责纪律,使他们不至于太闹腾。

    刚开始的接触还很陌生,谢乔远远地观察了一下,这群孩子中间没有太顽皮的。这也不奇怪,压抑困苦的大时代背景导致的,吃不饱穿不暖,天性是会被抹杀很多的。

    谢均看着这帮围着他的孩子,声音温和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全知道。”

    孩子们互相看了一眼,还很局促。

    这时候,一个面黄肌瘦、身高最高的女孩问出声:“为什么,我能看天上的月亮,却不能看太阳?”

    她的问题貌似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其他孩子纷纷讨论起来,讨论不出来,再齐齐将目光投向谢均。

    提高孩子的学习乐趣,从激发求知欲开始。谢乔只能说他有当幼师的潜质。

    进度比谢乔想象的要快得多,第二天谢均的“小学堂”就开始教孩子们识字了。

    谢均的计划是先教诵读《仓颉篇》。

    《仓颉篇》是启蒙读物,相传由秦朝李斯所著,历代均有所增订。全篇是完整的故事,但无重复的字。

    郑玄先生当年就是这样教他的,先跟他学会读音,通篇诵读,再从书简里找到对应的字,这样就能认识绝大多数的汉字了。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谢均字正腔圆地念。

    异常生僻的字音组合,孩子们跟着念,年纪小的咿咿呀呀,年纪大一些的也只能囫囵吞枣地跟读。

    但谢均极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反复地教。偶尔停下来,一对一地纠正发音和咬字。

    谢乔听见旁边又声音发出来,偏过头一看,发现是阿适在跟着念。她好奇地问:“阿适你也想读书?”

    阿适认真地点头。

    “那就过去一起学吧,你做班长。”谢乔了然,不得不说,真是个好孩子,有进取之心。放在她的原世界,高低得是个学霸。

    “勉力讽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

    ……

    郎朗的读书声从谢乔的小院里传出去,孩子们的声音从一片混沌,到渐渐能听清楚他们念的到底是什么。

    孩子们欣欣向荣,朝气蓬勃,谢乔甚觉欣慰。这是她谢府君的花朵,以后就是她的官吏。

    按计划完成日常的工作后,谢乔用[寿命]继续往后推时间。

    弹指一挥间,到了年关了。春节作为炎黄子孙最重要的节日,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也不想就这样荒废地度过去。

    她决定包饺子,全城人一起吃饺子才有年味儿。主要她想吃别的也吃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说到饺子,谢乔很自然就又联想到了張仲景。

    目前史学界公认饺子就是他发明的。最开始的饺子只是藥,为了治疗冻伤的病人,张仲景将羊肉、辣椒和一些祛寒藥材先煮熟切碎,然后用面皮包成耳朵状的“娇耳”,下锅煮熟后分给病人。吃到娇耳、喝到汤,病人浑身开始发热,两耳变暖,从冬至吃到除夕,冻伤便就治好了。后世为了纪念张仲景,吃饺子便成了春节期间的习俗。

    张仲景是谢乔发自内心钦佩的人物,她曾读过张仲景的生平。张仲景父辈曾是朝廷的高官,家境优渥。但他却从小学习医术,医病救人,后来举孝廉进入官场,一度担任长沙郡的太守。

    但即使身为太守,身居高位,他依然想着为百姓治病。为了让更多的患者得到救治,他直接把诊所搬到了郡府的大堂,公开坐堂应诊,名医坐大堂就滥觞于此。

    为在医术上精益求精,张仲景不辞辛劳,长途跋涉大量寻访采集民间药方,总结实验,深受一方百姓爱戴。后来呕心沥血留下《伤寒杂病论》,造福后世,不负医圣之名。

    在汉末这场大乱世中,他依然能坚守本心,对“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做了最好的诠释。

    如此医之圣人,不说招入麾下为自己所用,即使拿[寿命]一直供着,谢乔都愿意。

    张仲景发明饺子之前,饺子还不属于这个时代,除了谢乔,没有人会。

    其实谢乔也不会,她没自己下手包过,只是看到过猪跑。但基本原理是懂的,只需要传授给刘婶他们。

    包饺子也简单,总共三件事儿:擀面皮、调馅儿和攒面皮。

    谢乔弄不到韭菜、猪肉,但她前几天领着她的西凉弓骑出城射猎,弄回来了两头野骆驼。骆驼肉小白菜馅儿虽然她没听过,也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但就这么地吧,过年有肉吃就不错了,没那么挑。

    食肆的后厨里,谢乔负责总指挥,将大家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揉面团擀面皮,一拨人处理骆驼肉剁碎调馅儿,沙葱当辅料。

    包饺子,谢乔先做了一个示范,手掌里摊开面皮,放上馅儿,再折叠,两面捏合在一起,再用双手食指拇指夹住面皮边缘,捏紧,捏出褶皱。

    大家纷纷学着照做,饺子一个一个成型,放在大盘中。随着大家越捏越熟练,饺子包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快。

    谢乔看着自己手里慢慢悠悠捏出来的饺子还露馅儿,这她情何以堪?好吧她果然是个厨房废材。

    四口大铁锅,开水煮沸后,饺子陆陆续续往里下。城中百姓已经坐到了食肆的大堂里。因为桌椅板凳有限,大堂里一次只能坐一百六十人,需要分两次才能容纳下所有人。

    很快,一盘盘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饺子端上桌子,大家初觉新奇,试探性地拿筷子夹,放进嘴里咀嚼混合着面皮、骆驼肉、沙葱和小白菜的馅儿,越嚼越有味,越吃越上头。

    饺子趁热吃进肚子里,胃里一阵暖和,凛冬的寒气一扫而空。

    包的饺子足量,管够,食肆的前堂里,大家吃得热火朝天,氛围热热闹闹。

    谢乔乍一看,有点她原世界农村坝坝宴的感觉了。

    她自己也端了碗饺子,靠在墙边同吃,“与民同乐”。与她往年的除夕夜相比,少了很多元素,但足够热闹。而且一想到这场团年饭是她一手策划的,就更有成就感了。

    谢乔嚼着饺子,发现还真别说,味道怪好吃的,怪和好吃是分开的。

    天色全暗了下来,夜空中星星点点,没有月亮。过了除夕就是新年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她应该跟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了。虽然现在春晚越来越难看,但它被赋予了新的作用,充当团年的背景板。

    这一轮一百六十来人吃饱后,再换另一半人。

    谢乔四下看了看,好像没看到阿适的人影,刚刚也不见人。

    她在城里到处找了找,走到北面的雅丹附近时,隐隐听见了阿适的声音。

    稍微走近一些,谢乔看到他在地上摆着馒头,是在祭奠他的太公,他太公的尸骨就埋在那里。

    谢乔不便打扰,转身想回食肆,给他留些饺子,听见身后的阿适在说话。

    “太公,给你带了馒头,我现在每顿都能吃饱了。马匪不会再

    来骚扰我们,村子变得越来越好,我每天都有事情能做,我很开心。太公,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他像你一样关心我,照顾我……”

    谢乔脚步不停,继续往回走,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勾起。

    “小鬼。”

    阿适是最后来到食肆的,谢乔特意给他留了一碗饺子。

    看他坐下来吃,谢乔坐到对面,随口一问:“阿适,谢先生教的《仓颉篇》你学得怎么样?”

    “我会背了。”阿适说。

    “那背来听听。”

    阿适放下筷子,张口就来,“仓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好,我知道你会背了。”谢乔打断他。

    背诵得这么流畅,一看就会,那她就没必要再抽考了。不光是背出文字,他连谢均的腔调都学得丝毫不差,可见是下了工夫的。

    谢乔望着吃饺子,沉默酝酿了片刻,忽然开口,“阿适,我们都没亲人在这世上了,我与你相识甚是有缘,这段日子相处也算融洽,不如你当我弟弟,从此以后我们姐弟相称,可好?”

    阿适嚼饺子的动作蓦然停住,他呆了片刻,而后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愿意的意思。

    “阿适,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随我姓吧。”谢乔补充。

    阿适没有姓,现在他年纪十四五还能阿适阿适地叫,等成年后没有姓氏,是会被取笑的。

    “好。”阿适咽下饺子,郑重地答复。

    谢乔微笑,“那从今以后你就叫谢适了。”

    挖地里第三季土豆的时候,谢乔发现种在初级土壤里的小麦都挂着沉甸甸的麦穗,算算时间,成熟了。

    她叫人拿镰刀采割下来,麦秆留着喂马,麦粒用来研磨成面粉。

    原来的聚落里就有石磨,保存完好。谢乔挑选出品相好的麦种后,麦子全磨成面粉。

    虽然通过石磨磨出来的面粉没有【商店】出售的面粉精细,即使磨三四遍都赶不上,但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能吃上自己种的,就不用掏家底去【商店】买了。

    小麦采收完毕,谢乔的农场里留下来大片的初级神奇土壤。她多少有点强迫症,不想就这样将就着继续种小麦,于是做了一个统筹规划——

    谢乔决定把控制地神奇土壤全拿出来,以戶为单位,分给百姓种植。神奇土壤是能随她的意志回收和放置的,但如果土壤上有作物,回收会损坏作物。所以此前她一直就将着,没法整理农场。现在生长周期最长的小麦地空出来了,正好可以理一理了。

    目前榆安城共有五十五户,每户大约四到六人,像一些人数少的家庭,谢乔之前也帮他们组建了临时大家庭。毕竟三间卧房,不能浪费。

    五十五户,每户可以分到两块初级神奇土壤,至于种植的地方,就种在百姓家的院子里。两平米,完全不占地方,而且也方便各自管理。

    谢乔再给他们小麦种子,种在地里后,就交给他们每家人自行料理。往后,初级神奇土壤上种植出来的粮食都是他们的私有财产,谢乔只收取少量神奇土壤的租金。

    等后面谢乔获得的神奇土壤积累得再多一些,比如完全下一个任务,还能再多分几块地。

    作物种在神奇土壤上,无视气候,不止存活难度大大降低,且生长速度翻倍,完全可以做到一年多季。一来一回,两块神奇土壤一年的产粮量,差不多快赶上大西北的半亩地了。

    谢乔说干就干,从自己的农场里回收全部的[初级神奇土壤],她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把土壤分出去,放置在百姓家院子的角落里,再赠送初始的麦种。种植、料理和收割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差不多两个月左右收成,一年能种六季,离自给自足不远了。

    派发完毕,谢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她可算是从日益繁重的农活中解放出来了。

    至于[高级神奇土壤]就留给自己,平时种点爱吃的水果蔬菜什么的。后面[中级神奇土壤]也多起来的话,一部分分出去,另一部分给医馆留着,当药圃。

    开年早春,谢乔轻装上一趟敦煌城。

    工坊里打造了不少的铁质农具和工具,她想看看有没有行情,卖掉给她各大产业下的员工发薪酬。还带上了一百斤左右的土豆,想着能不能把握顾客猎奇的心态卖个好价钱。还有一个任务,尽可能多的再囤些药材,放进医馆的药柜抽屉里。药材被分门别类地放进整面墙的大柜子里,谢乔很有种收集的快乐。药材齐备,具大夫开药方时也有可能的选择。

    此行谢乔带上了谢适、梁汾和那支[西凉弓骑2级]随同,用以护卫自己的安全。她实在不想浪费[空间传送符(往返)],要留着明年入中原剿黄巾叛贼,所以选择骑马去。

    梁汾认得路,抄近路也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赶到敦煌城外。

    朝廷新派遣的敦煌太守已经到任,谢乔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了城墙上贴的通缉的文书,文书上的肖像不是别人,正是她谢府君麾下第一虎将梁汾是也。

    城门口设有关卡在拦,梁汾就不能进城了,若是被查出来难以脱身。

    谢乔便留他在城外等候,自己入城快去快回,反正她有连弩作为武器,真到了万不得已还能利用[空间传送符]跑路。

    刚踏进城门,谢乔感知到视野突然闪动了一下,她很熟悉了,这是面板弹出新信息的征兆。

    打开一看,【人物】一栏果然冒出了一个[+1]的红色图标。

    敦煌城里又有可以招募的人才了!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一看,页面显示出了可招募的人物名字。

    【陈珩(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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