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带着缱绻的情愫。中也轻抚过花见的脸庞, 为她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捋到耳后。
在昏暗的光下,她的神情也变得朦胧了。中也知道她在渴求着什么,他承认他也怀揣着同样的念头, 但是……
“等一下。先等一下。我……不觉得现在是做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的话语很冷静, 但那只是故作冷静罢了。可是花见却完全没有听懂, 甚至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看着叫停了一切的中也, 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中也当然会说的,只不过他得先把灯打开才行。
一片黑暗实在是不适合进行一场冷静的对话。
中也坐起身,伸手摸向墙面。明明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可是这会儿却没由来的感到了生疏。他摸索了半天, 总算是碰到了开关。
用力按下。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床边的灯亮起了, 撒下一片温暖的浅黄色柔光, 照亮了一脸严肃的中也,也照亮了正坐在他腿上的花见。
她佝偻着背,脸上依旧是茫然与困惑。就算是亮起的灯光驱散了黑暗, 她也还是不懂为什么中也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可能是她的坐姿实在是太糟糕了, 过于宽松的领口伴随着肩膀的曲线滑落了下去,露出微微凹陷的纤细锁骨。
中也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帮她把领口扯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什么, 都。没做。
花见更困惑了。她不得不承认, 中也的行为确实是很绅士, 但现在真的是绅士的时候吗?
好像不是吧……
她看着中也, 知道他一定是想要说些什么的, 毕竟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只磕磕绊绊地吐出了几个破碎的字而已。
这幅迟疑的模样实在是让花见紧张得不行,就连弥漫在彼此之间的沉默空气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抿紧了唇,在中也第无数次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
“前辈,你是不是不想和我……”
“不是!”
想也不想,中也立刻否认。
他才不是因为不愿意所以才叫停的,只是某种复杂而难以形容的念头和直觉在悄悄作祟。但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直觉,中也自己也说不明白,所以他才沉默了。
他要好好地措辞一下才行。
看着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模样,花见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她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确切的说,这是个非常糟糕的猜测,糟糕到她都不敢当着中也的面说。但如果一直保持沉默,那问题只会继续存在,怎么也无法解决。
要是愈演愈烈,那不就很糟糕了吗?
想到这里,花见心一横,握住中也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前辈,恕我直言……”
岂止指尖,现在就连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努力稳住心绪,缓慢而轻缓地柔声说:“您该不会是不行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现在满脸茫然且不解的那一方,变成了中也。
只可惜花见并没有看出中也表情中的异样。她依旧紧握着中也的手,循循善诱般说:“没关系,您别担心,也别害怕——这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而且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恐惧。所以,只要您积极地去医院……”
“哈!?”
略带愠怒的声音打断了花见的话语。直到这时,花见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中也的表情早就从无法言说的纠结变成了愤怒与不甘。
心脏猛抽了一下。直觉告诉花见,她刚才似乎说出了非常要命的话。
而且,可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猜错——她真的已经不存在挽回的余地了。
不由分说,中也直接将她推倒在床,强有力的双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他俯低身子,在她为自己的道歉措辞之前,用双唇封住了她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不同于晨起时那个温柔而短暂的一吻,这个吻猛烈而深入,直白地诉说着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直白得甚至让花见感受到了一丝无所适从的慌乱。
他的气息几乎填满了彼此之间的每一丝空隙,连赖以为生的空气都要掠夺尽。从他的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侵略性。他依然是花见熟识的中也前辈,却又好像变成了她所陌生的一头野兽。
但不会是她畏惧的凶兽。
这个漫长而深切的吻让花见心颤不已。她理所应当地想要从中也的身上索求更多,可是中也却停下了,目光中依旧停留着几分难以消散的愠怒。
“你说我不行?”他冷声问。
不敢有所迟疑,花见立刻回答道:“您行。您很行。对不起,刚才说了……不太礼貌的话。”
“不用道歉。”中也坐起身,伸手将花见也拉了起来,帮她捋顺凌乱的发丝,轻声说,“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一种……很着急的感觉。你急着想和我做那件事。”
顿了顿,他又说。
“你到底为什么着急?”
“呃……”
花见语塞了,不知道应当如何诉说才好,甚至都不敢多看中也,只能逃避般垂下眼眸,躲开他的视线。
虽然一言不发,但她的这番举措,其实就已经算是给出答案了。
“好吧……其实……”
她不安地摩挲着指尖,耳廓泛着绯红的的颜色,说出的话语也是迟钝而缓慢,声音也一点点轻下去了。说到最后,变得像是某种低微的耳语。
“我很不安。总觉得不赶紧做完这件事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瓦解。”
不能满足金主的x需求的情人显然是不称职的。如果继续把这件事拖延下去,想必她和中也之间的不可言说关系肯定会就此结束。
毕竟存续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称不上多么坚固。
只不过是易碎品罢了。
尽管心知肚明,可花见还是不希望这段关系碎得那么快,至少现在她很想继续和中也保持眼下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抗拒的心情,可能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因为喜欢!不是!肯定不是!
只只只只是因为中也还没有兑现升职加薪的承诺而已,所以她才不能让这段关系结束!
没错!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花见飞快地把自己的思绪强行拗回到了“正轨”上。但她心中真正的念头究竟是怎样的,这一点可能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不管怎样,无论是出于怎样的自私理由,花见的目的都不会改变——她要把这份不可言说的关系继续下去。
她抿紧了唇,点点头,正声将刚才的话再度确认了一遍:“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我不想和您结束现在的关系,所以我想要尽快和您进行双人运动。”
对于中也来说,这可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他怔怔地看着花见,心绪疯狂翻滚,卷起复杂的情绪,可他却不知该如何言说才好。
他抿紧了唇,似是轻叹了一声,将花见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唉……你这小傻子……”
他低声骂了她一句,话中却是无尽的温柔。
没想到她居然担心他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和她分手,这想法未免也太蠢了一点吧?
但是蠢归蠢,中也却觉得,会担忧着这种蠢事的花见,实在是傻兮兮得可爱,让他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揉搓一番。
他真的太喜欢可可爱爱的她了。
“你别瞎想,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中也吻着她的耳垂,悄声在她耳旁说出承诺,“我不会放开你的,更加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和你分开……我爱你。”
轻如吐息般的情话扫过花见的耳廓,惹得她一阵颤栗。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微微点头。
“嗯。”
其实她不怎么敢相信中也的话,但此刻她却发自内心地希望这话可以成真。
“那今晚,我们还……”
“以后再说吧。花见,你真的不必着急,也不要怀揣着这么鲜明的目的性。那样反而没有意义。”
中也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忽然笑了起来。
“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再说吧——等到你真正想要这么做的时候。”
“哦……”
中也满意似的一颔首,关掉了灯,顺势搂着她一起躺下。他轻轻地蹭着花见的肩膀,话语带着困倦与淡淡的几分柔软。
“晚安。”
“晚安,前辈。”
可尽管已经说出了晚安,花见却无法安眠。她能感觉到身旁的中也渐渐沉入睡眠之中,他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腰上,花见能听到他那平稳而安然的呼吸声。
在一片黑暗之中,倒是还能看清摆在床头的电子钟上的时间。花见只能盯着不停变化的秒钟,切实地体验着黑夜从指间流走的感觉。
剩余的黑夜变得越来越短,然而意识依然清晰。花见根本没有睡意。
她知道,如果现在再不赶紧入眠,那么明天早晨绝对没办法准点起床上班。要是迟到了,八成会被部长念叨。
他的唠叨,花见实在是不想多听。
可是就算用力闭紧眼,她也无法顺利入眠。她刚才数了足足五千只羊,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困意,反而觉得自己更加精神了,甚至还能在两只羊的间隙之中见缝插针般的回想几遍睡前与中也的那场糟糕的对话——而这正是导致花见无心睡觉的罪魁祸首,没有之一。
她不能否认中也那番话中的体贴,但是她实在是想不通中也为什么会那么说。
这一点也不像他的角色和立场会给出的回答,毕竟他可是金主啊。他所渴求的、所希望的,难道不就是由自己来取悦他吗?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叫停呢?
还说不要怀揣着目的性,又说等到她真心愿意做这件事的时候再做,这简直就像是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中,可是花见根本不知道身为情人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她现在居然觉得自己和中也的关系变得好像有几分微妙——难以言说的微妙。
好像不全是由肉.体交易堆砌出来的亲密,似乎还掺杂进了几丝通透而纯净的情感。但问题是,花见根本不知道这些温柔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呼……”
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疲倦不已。每次想到这种事情,哪怕是只随意地一想,都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然而这份疲惫就只停留在心口而已。她的意识依旧是那么清醒,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活跃了。她倒是希望压在心口的沉重倦怠感可以转嫁到她的大脑或是四肢,或许这样她就能好好地睡一会儿了。
她闭上眼,丢开一切繁杂的思绪,开始酝酿起了睡意。
可花见越是努力地试图放空大脑,中也的话语与面容就变得愈发清晰,一点一点占据了她的每一寸思绪,花见怎么无法忽视,更没有办法忘记。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那个极富侵略性的吻。哪怕到了此刻,它带来的灼热触感也还是没有褪去,仅仅只是想起这件事,就足以让她一阵心颤。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用手掌压住胸口,希望能够以此来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但似乎没有什么用,她索性放弃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是赶紧获取睡眠。但产生睡意的前提,显然是要消耗掉过剩的精力。
为了让自己赶紧疲倦,花见决定刷一会儿手机。她想,说不定在黑夜中盯着发光屏幕时所导致的双眼酸胀,可以让她产生一点点睡意。
蹑手蹑脚的,花见将手伸向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她的动作轻到了极点,并没有吵醒睡在身旁的中也。
她用手挡在屏幕旁,遮住亮起的光,打开推特,眯着眼把一条条的动态看了过去,恰好看到了Mr.HAT在四小时之前发布的一条新动态。
“@Mr.HAT:她买的花。”
配图是一束插在透明玻璃花瓶中的百合。
这条动态,花见第一眼并未多看,只觉得图中的黄百合很漂亮,所以习惯性地点了赞。
直到把这条动态翻过去了之后,她才意识到那张照片似乎有几分微妙的眼熟感。
她忙把那张照片又翻了出来。
细细地看了几眼,她注意到,Mr.HAT家的花瓶,和自己家的好像是同款,就连插在瓶中的花都是一模一样的黄百合,看起来就和她与中也在散步回家的路上买到的百合花一样,又几多已经完全盛开了,但掺杂在其中的,更多的是还未完全盛开的花苞。
这种奇妙的相似感让她觉得很是奇妙——然而她却根本没有考虑过Mr.HAT所拍的这张照片中的百合正是摆在楼下茶几上的那瓶百合的可能性。
倒也不是她神经大条,而是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点。
花瓶相同是没错。但这个款式的玻璃花瓶实在是太常见了,几乎什么地方都能买到。
花种相同也挺正常。这段时间正好是百合的花季,每家花店都会选择把百合摆在最显眼地方,买的人也很多。
考虑到这两点,花见压根就没有对Mr.HAT的这张照片产生任何的疑心。况且,Mr.HAT照片上的百合,可比自己家的百合打理得精致多了,看起来很是舒服。而花见只把百合的花茎剪短了而已,之后便就随意地拢在了一起放进花瓶中去了,没有刻意整理,也完全不讲究层次和美感。
这种直女插花法,是完全没办法和Mr.HAT家的精致黄百合比的。
但如果她现在走到楼下去好好地看一看自家的黄百合的话,她就会发现,其实中也早就已经将花枝摆弄过了,只不过她没有注意到罢了。
又刷了一会儿推特,屏幕的光刺得花见的眼睛有几分干涩酸痛,而这正是花见想要的。她立刻放下了手机,闭紧双眼,努力将自己调整到了睡眠状态,以免这来之不易的疲惫感消失无踪。
然而一闭上眼,她就又精神了。
无话可说。
花见捋着长发,已经对现状无奈得不行了。她怀疑这一晚她都要这么清醒地度过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呢。
从关灯到现在,她都一直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身后是同样侧躺着的中也。他的手轻放在她的腰上,坚实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布料,花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
起初她怎么也适应不了这般亲昵的接触,甚至还为此脸红心跳地不安了好久,现在倒是渐渐地习惯了。只不过侧躺得太久了,她的肩膀略微有那么一点疼。
还是换个方向躺比较好吧。她想。
那么第一步,大概就是该把中也搭在她腰上的手拿走吧。
她轻轻地托起中也的手腕,将他修长的手臂推远了一些,这才小幅度地缓慢翻身。
如此一来,便就是和中也面对面地躺着了。悄悄的,花见偷看着他的睡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浅浅笑意。
他似乎睡得很沉,睫毛微微翕动着,呼吸声平缓而安稳。有几缕发丝落在了他的脸旁,但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注视着中也,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的目光贪婪地掠过中也的每一处,从他微微上翘的鼻尖看到紧闭的薄薄双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睡着的前辈真可爱啊,她想。
虽说“可爱”这个词,好像和中也不怎么搭,但是现在花见心中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形容词罢了。
前辈好可爱。他真的太可爱了。好想摸一摸这么可爱的前辈。
冒出这一念头的同时,她不受控制地向中也伸出了手,戳了戳他的脸,又轻轻地捏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柔软手感让她怎么也不想放手。她揉搓着中也的脸,指尖拂过他的眉眼,忽然很想再靠近他一点。
如果换做平时——换做任何一个清醒的白天或是黑夜,她都不会有胆量这么做的。
但现在中也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沉到完全不会意识到花见正在做着什么,这让她的胆量疯狂膨胀,甚至彻底放肆了。
可揉着揉着,中也却出声了。
“你在干什么?”
他依旧是闭着眼,话语中是藏不住的朦胧睡意。
突如其来的话语不免将花见吓到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收回来,可是又不舍得放弃那柔软的手感。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直说道:“我在揉您的脸。”
“唉……”
轻叹了一口气,中也似是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满是困倦。
“你怎么不睡觉?”他哑声问,“已经很晚了。”
花见不想告诉中也,今夜自己似乎是注定要失眠了,只说她马上就要睡了。
“那就别闹了。乖。”中也握住她那调皮的手,包在他的大掌中,不让她再乱动了,笑着说,“再闹的话,我就用重力把你丢出去。”
拙劣的吓唬,但花见还是很配合摆出了一副惊恐的模样。
“哎呀……前辈好凶。”
“对,我特别凶——我可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啊,当然凶了。”
然而刚说完这话,中也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将花见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角,任她倚靠着自己的胸膛。
“好了。快点睡吧,宝贝。”
“唔……嗯。”
脸红到快要爆炸的花见含糊地应着,可是却更加睡不着了。
本来她还在想着睡前对话的事情,现在就只剩下“为什么前辈要叫我宝贝”和“前辈的怀抱真的好温暖根本不想撒手”了。
到了后半夜,她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尽管睡得并不沉,但被叫醒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看清时间的那一刻,她差点尖叫出声。
“要迟到了啊啊啊!”
花见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迟到绝对是她不想要经历的噩梦,更何况她这个月还想拿全勤奖呢。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自己,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拎起包准备出门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看着她的背影,中也说,“我可以……”
想也不想,花见给出的答案是否决:“不用了!我打车去上班就行!”
至于理由,不用她细说,中也都知道。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不说什么了,只是走到玄关处,顺手放在小桌子上的钥匙塞进了她的包里,目送着她出门。
幸好今日横滨路况尚可,花见躲开了迟到的命运,赶在最后一刻打卡成功。
还来不及喘息一下,她就被部长叫过去了。
“让我调查不死身的龙?”
听完部长的长篇大论,花见忍不住挑了挑眉,只觉得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几年前混在东京□□,以赤手空拳在一夜之间摧毁了好几个帮会的男人,对吧?可是最近我们情报部的调查重心不是毒.品事件吗,分心去在意不死身的龙,是不是……”
“哎呀,不死身的龙可以先放在一边的嘛,我就是先和你说一说你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而已。至于现在,你还是专注手头的事情好了,等毒.品这事过去了,你再去调查不死身的龙吧。”
部长的语气听起来总有种轻巧的轻松感。
花见知道,实际的工作当然不会如同他的言语那么轻松,但这般的忙碌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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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我已经打探到草川君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哟~带好钱来若叶街找我吧!我一整晚都有空ww”
“部长,我再向您确认一下,身为情报部一员的我从外部线人那里花钱购买情报,应该是可以用公款报销的吧。”
“没错,早川小姐。这个问题你去年的时候就已经问过我了。我希望你明年可以不用再问我了。”
“以防万一罢了。不能报销的话,那我真的要亏死了。”
毕竟花见只是个普通社畜罢了。
“你要准备去收买情报了?”部长挑了挑眉,目光看向窗外那细密的小雨,如同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嗯……今天的天气是挺适合买情报。”
对于情报人员来说,雨天是最好的伪装。
雨水会钝化人们的注意力,赶走意欲旁听的第三只耳,冲刷行走的痕迹。
而今日这连绵的雨,在入夜后终于转为了猛烈的暴雨。雨中的灯光变得昏沉而朦胧,被水汽笼罩上了一层迷蒙的滤镜。
若叶街亮起的霓虹灯光却并没有因为雨水而折损那艳丽的色彩。
这条狭窄而幽深的小路藏着整座城市所有的欲.望。衣着暴露的男女们站在刚翻新的人行道上,或无所顾忌地立在雨中,或撑着一把透明的塑料伞。他们的身上有着分外浓烈的香气。
有人在街边接吻,有人在路灯下扯着嗓子怒吵,为了几分几厘甘愿将羞耻与面子丢进下水道。道路两旁是透明的玻璃橱窗,赤.裸的女人站在其中。
在这里——在这条名为若叶街的红.灯区,她的身体与时间,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哪怕是在雨天,若叶街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看来雨水并不能冲走人们的热情。
撑着黑伞的男人踏入若叶街,行走在亮紫色的霓虹灯管下。“他”佝偻着身子,似乎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高,戴了一顶旧旧的鸭舌帽,略长的短发挡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微翘的鼻尖与薄薄的唇。
他穿着穿了一件宽松且厚实的渔夫毛衣,外披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裤子也是同样的松垮风格,看起来简直是臃肿且邋遢,不过倒是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谁也没有多注意他。他看起来太平常了,正如所有会来这里寻求刺激的年轻人一样。
所以谁也不知道,藏在这幅邋遢打扮之下的,是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为了与身为情.色工作者的线人碰头,花见绝不会伪装成男人的模样来到这个地方。
头顶的灯光让她觉得很不适应。她不得不低下头,以免被这光晃了眼。过大的鞋子走起路来笨重得很,她已经能感觉到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
街边的女人们热情地向她招手,红唇轻动着,好像说了些什么,但花见并没有认真去听,只是低着头继续走着罢了。
忽然,一个女人凑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抱住了花见的手臂,将浓烈的脂粉味与平价香水的气味蹭在她的衣袖上。
“哎呀,草川君!”她的声音甜腻而柔软,娇嗔般地说,“你总算是来了!”
伴随着这番亲昵的动作,她穿在身上的白色皮草外套稍稍滑落了几分,露出内搭细肩带的连衣裙。她没有撑伞,深黑而卷曲的发梢被雨水打湿了,但她毫不在意。
花见停下了脚步,将伞微微向她倾斜了一些,挡住她头顶的雨。
这个小动作倒是惹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轻轻晃着花见的手臂,皮草外套滑落得更低了,露出的大片肌肤让花见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会被冻到。
“哎呀,草川君——”她嘟起嘴,把声音拖得好长好长,委屈兮兮似的撒起了娇,“我很想你哦。这几天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花见勾住她的肩膀,顺势把她的外套重新扯到了原处。
“因为最近都在下雨啊,艾琳。但我今天还是来见你了,高兴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并不多像是男性的声线,但也没有让艾琳或是任何人起疑——她依旧觉得眼前这个同自己交易的人是个男性。
“草川君能来找我,我当然高兴啦!”她轻轻搂着花见,在她耳旁说悄声问,“钱带来了吧?没钱我才不会把情报卖给你的——我可是个生意人。”
“没带钱我也不会来这里见你。”
“也是。毕竟是‘信守承诺’的港口Mafia成员嘛。”
艾琳翘起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却有几分像是自嘲的冷笑,但转眼之间就消失了,转而亲昵地勾住花见的手臂,倚靠在她的身上。
“这里人很多呢。我们去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吧,好不好呀,草川君?”
“好。”
除了这么回答,花见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在艾琳的带领下,花见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段铁制的楼梯,连接着二楼的酒吧。单是站在楼梯下,都能听到从酒吧里传来的轰鸣乐声。
花见本以为艾琳会把她带到室内的,没想到居然还是在室外。这就意味着她要继续撑伞了。
小巷的排水系统不好,到处都是积水。艾琳满不在意地踩进一处积水中,任由裹挟着烟灰与灰尘的水打湿她的高跟鞋。她依靠在贴满了小广告的红砖墙上,将手伸入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而后才把敞开的烟盒举到花见面前。
“你抽吗?”
花见摇了摇头。
艾琳收起烟盒:“不抽烟也挺好的。”
她用力吸了口烟,本就消瘦的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了。她看着小巷的深处,将这口烟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呼出。
“在横滨贩卖毒.品的那个地下组织——就是叫‘ACE’的那个组织。他们的货都来自于东欧那边。新一批的货会在后天凌晨到港,到时候估计会有几个小喽喽在船上守着吧。”
“哪艘货船?装着毒.品的货箱编号是什么?”
“哎呀哎呀,别着急嘛,草川君。”艾琳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似的,“我这就要告诉你了呀。呶,这上面写着的是货船到港时间和货箱编号。”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纸片。她将纸片摊开,给花见看了几眼,这才重新叠好,塞进花见的外衣口袋里。
刚才的那些话其实并没有太多价值,这张纸片上的内容才是最最值钱的情报。
虽然艾琳提供的消息确实是比想象中的少了那么一点,但是能得到一些切实可靠的情报,这就已经足够了。
花见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准备付钱,却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了下来,还打了好几个酒嗝,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花见不习惯在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付钱。她停下了动作,压低帽檐,想要等这个醉汉走远后再把钱掏出来。可是醉汉却在他们身边停住了脚步。
他又打了一个酒嗝,露出放纵而肆意的笑,把手搭在了艾琳的肩上。
“嗝……小姐。”他的手滑进了艾琳的衣服里,色眯眯地捏了一把,“你一晚多少钱啊?”
无论是他身上的难闻酒气还是动作都令人作呕。但艾琳不得不保持微笑,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职业注定了她会是这条街上最低贱的人。
可不等她用圆滑的话语拒绝醉汉,却被轻轻地往后推了几步。醉汉的脏手也离开了,一个身影挡在她与醉汉之间。
是花见。
“别乱碰。”她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中蕴藏着几分愤怒,就像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她是我的女人。”
醉汉可没有被这副架势吓到,甚至还想朝这个狂妄的家伙脸上吐口唾沫,可没想到却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酒精与突如其来的一脚让他的平衡感彻底崩溃。他跌坐在了地上,被积水打湿了衣裳。
“你小子……!”
他恼怒地举起了拳头,却看到她摘下了鸭舌帽,一双冷彻而狠厉的眼眸注视着他。
“你是想和港口黑手党作对吗?”花见把帽子扔在他的脸上,“那就试试啊,正好我今天很有空。你呢?你有空吗?”
分明只是很平常的话语,听起来还很像是唬人的谎话,但醉汉却真的被吓到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花见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原处,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按着心口,脸颊都涨红了,俨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其实她刚才挺害怕的,就连放狠话的时候心脏都在突突地跳。幸好成功吓退了那个醉汉,否则要是真的触怒了他的话,花见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这么个男人,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被他打一顿。
呼——幸好幸好。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勉强算是平静下来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艾琳。
“你的钱全在里面了。”
艾琳接过信封,指尖轻轻挑起封口,朝里望了一眼,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钱……”她捏着厚厚的信封,笑到,“比我们先前商量的要多得多啊。”
几乎是翻了个倍。
“嗯。”
花见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也没有告诉艾琳为什么要多给她钱,只说:“雨太大了,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今晚就别工作了。”
多出来的这些钱,是用来买下艾琳今晚的时间的。
艾琳笑了,眯起细长的眼眸,勾住花见的肩膀,亲昵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悄声说:“你很阔气嘛,草川君……不对。应该叫你‘草川妹妹’才对。我想,草川这个名字,应该是假的吧?不过我还是继续叫你草川好了。”
花见一怔,但却一言不发。她知道性别问题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但艾琳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啊,你也不想想我接触过多少个男人了。你这双小小的手,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男人了。而且……”
艾琳伏在她的肩头。
“知道吗?男人才不会这么温柔呢,至少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在这条街,只有女人才会疼惜女人。男人不会。”
似是无奈的叹息。尽管在说出这话时,艾琳是笑着的。
花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说也有温柔而懂礼的男性存在。但在想到这句话时,她的眼前忽然猝不及防地浮现出了中也的面容——因为那是她下意识想到的温柔而懂礼的男性。
她的话语顿时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听到艾琳说:“我再告诉你一条情报吧——这可是我免费送给你的哟,草川妹妹,不另外收你钱。不过,这就只是一个传闻而已,不一定完全正确。”
花见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什么传闻?”
艾琳吐出一口烟,把烟叼在嘴里,四下望了望,见无人在附近,这才小声说:“听说欧洲那边的异能管理局出了大麻烦。”
“……欧洲?”
似乎有点远。花见想。
“没错。欧洲。某个一直处于监管状态中的特危异能者逃走了,从欧洲大陆消失了踪迹。听说那家伙是个惯爱虐杀他人的战争罪犯哦。”
“哦……”
花见点了点头,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可是有觉得在欧洲发生的事似乎不必记得那么清楚。
正想告诉艾琳,这条情报对她来说大概没有什么用处,但话到嘴边,花见却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该不会……!”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样,草川妹妹。”
艾琳轻弹手中的香烟,落得满地都是烟灰,甚至还有一部分掉在了她的鞋尖上,但她毫不在乎,只是看着繁闹的街,话语遥远得仿佛来自于天边。
“他来了横滨。”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一次又急刹车了,但下一次肯定能顺利开到高速公路!
信我!
第25章 事后工作
来自欧洲的特危级异能者、战争罪犯、来到了横滨这座城市。
这些短语无论如何组合, 拼出的都是极骇人的话语。就算只是未经证实的传闻,也足以让花见警惕起来了。
她很想从艾琳的口中问到更详细的情况,但是艾琳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又点燃了一根烟, 対她说:“我要是能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那肯定就把这条消息当做值钱的情报卖给你了, 怎么可能舍得免费送啊。”
“呃……好像是这样没错。”花见扯了扯嘴角,対她露出一笑,“谢谢您了。如果可以的话, 能请您继续追踪这条传闻的后续吗?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対于她的请求, 艾琳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不过接下来的情报,我可就要收费了哦。”
毕竟她的本质可是个“生意人”。
“没问题。总之还是请您尽快吧。”
“知道了。唉……草川妹妹啊, 你总是表现得很着急呢。”艾琳抖抖烟灰, 故意摆出了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说,“你们港口黑手党的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
花见很想这么回答艾琳, 可又说得这话说出口来, 总有几分奇怪的意味。
再说了,港口黑手党的人是什么样的,艾琳应该不会不知道,毕竟她与港口黑手党有着牵连——尽管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而艾琳现在似乎也不想和港口Mafia有过多的牵扯, 仅仅只是止步于金钱交易而已。
所以花见只是対她笑了笑, 并未多说什么。幸好艾琳也没有多问, 看来她対这件事也没有多么好奇。
“草川妹妹, 你接下来是准备回去了吗?”
许是烟抽得多了,艾琳的嗓音听起来略有几分粗糙。
花见微微颔首:“是的。”
不过, 她要回的地方是港口Mafia,而不是中也家。但这种事,她当然不会告诉艾琳。
“那么……”
艾琳掐灭了未燃尽的香烟,满不在意似的随意丢在一个肮脏的小水坑里,忽然轻笑了几声,亲昵地勾住花见的手臂,在她的肩头蹭了蹭,一如十几分钟前她找到花见时所做的那样。
“草川妹妹陪我一起走回家吧!”艾琳的话语带着些许欢快的意味,“我家就在附近哦,你只要送我到楼下就好了。不费事的。”
花见低垂眼眸,盯着脚边的水坑,没有犹豫多久,直接应道:“好。”
“诶?草川妹妹答应得好爽快啊。”艾琳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只不过现在的笑意中多了几分真诚罢了,“不问我为什么非要让你送我回家吗?”
“因为你没有带伞吧。”花见说。
“猜中啦!草川妹妹真聪明呢。”艾琳依偎着她,将自己纤细的身躯完全藏在了黑伞下,轻拍了拍花见的肩膀,小声催促说,“那我们快点走吧!下雨天可真冷呢……”
“好。”
走出若叶街,右拐后再行两百米,沿河而建的老旧低层公寓,就是艾琳所住的地方了。花见撑着伞送她走进公寓楼后,这才离开。
而在这短短的两百多米路程中,她们并没有交谈什么,只是在最后対彼此说了一句“再见”而已。艾琳不问她的名字,也不问她在港口黑手党中的职务,这显然是一种刻意保持无知的行为。
但花见知道艾琳的经历,也知道她的真正姓名——她叫晴原,雨宫晴原。
是前黑手党成员雨宫正平的女儿。
雨宫正平此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前代首领依旧统治着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期,他就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底层人物罢了,是那种手中有枪,却时刻都有可能被流弹射死的家伙。
如果将港口黑手党的历史看做一部电影,那他大概只能在其中出场一秒钟,且连个完整的镜头都不配拥有。
就是这么一个渺小的男人,最后的死亡倒是没有那么的渺小了。他在前代首领的勒令之下,被迫成为人肉炸.弹,将交战中的敌対组织炸得元气大伤。
于是这个名为雨宫正平的男人在港口黑手党的档案中留下了他的姓名,尽管只是寥寥几字而已。
关于他的家庭,档案中的描述倒是不多。花见只知道,在森鸥外坐上首领的宝座之后,决定対所有那些被前代所利用的殉职者家庭进行补偿。
在若叶街被找到的雨宫家女儿晴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份迟到的补偿,尽管她対森鸥外说,自己已经有了维生的方式。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被记载进档案中了。花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艾琳是个靠谱的情报贩子,说不定很快就会搜集到她想要知道的关于那个战争罪犯的一切,明码标价卖到她的手中。
不过,光是这么等着艾琳的情报,似乎有些太被动了。花见决定先自行调查一下和这个来到横滨的战争罪犯有关的事情。
欧洲那边的异能部门一向口风极严,从不会主动公布特危异能者的名单,更不可能给出战争罪犯们的名字。但根据当年欧洲政府在战斗中投入的异能者士兵名单,花见倒是努力列出了疑似战争罪犯的清单。
接下来就是比対这段时间来到横滨的外国人了,庞大的人数一度让花见的工作陷入瓶颈。
“这……叫斯蒂芬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难道‘斯蒂芬’是个很走俏的名字吗?”
她小声咕哝着,忽然听到手机震了起来。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看也不看来电人的名字,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不用多想。会在这时候打她电话的,除了部长之外,也就只有中也了。而现在部长正在向森鸥外汇报那艘毒.品船的事情,肯定没空和她这么一个小部下瞎叨叨。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你是不是在办公室?”他问。
“是的。莫非您也在港口Mafia大楼?”
“対。我这边的事情刚处理完。你的工作结束完了吗?”中也压低了声音,“已经很晚了,我们一起回家。我在路口等你。不许拒绝,知道了吗?”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意味,显然是不希望听到花见说出“不能被同僚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这种正大光明的理由。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深夜加班的女朋友独自回家的。
那多危险啊。
不过他那认真的语气倒是听得花见笑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能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了。麻烦前辈稍微等我一会儿吧,可以吗?”
花见的目光扫过这些陌生的金发碧眼的面孔,毫不意外地没有从这其中找到与“疑似战争罪犯清单”中匹配的人物。这也不意外,毕竟战争罪犯不可能就这么不加掩饰地来到陌生的国家。
不过,她倒是从这些外国人中揪出了几个可疑的人物,准备明日再対他们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至于今天,还是快点去找中也吧。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桌面,想要拿起自己的帽子戴上,可是摸到的却是一片空白。直到这会儿,花见才反应过来,她的帽子早就不在身边了。
在遇到那个色眯眯的酒鬼的时候,她很不爽地把帽子甩在了他那张肥硕油腻的脸上。男人逃走的时候,不小心把她的帽子撇到了路边。
那时花见没想起来要去把它捡回来,估计现在这顶帆布帽子已经被雨水淋透了吧。
弄丢了一顶帽子,花见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疼的。但既然现在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保持男性模样的伪装了,那么不戴那顶男式鸭舌帽也无妨。
她一把扯掉短短的假发,用手指捋顺巧克力色的发丝,又将脸上的男妆卸了,这才离开办公室,朝着与中也约定好的路口走去。
她本以为中也看到自己时,一定会疑惑地说“为什么今天你比我高了?”。
但他说的却是:“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妆发倒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只有这身宽松又邋遢的这身男装,花见还没有换下。
花见扯了扯毛衣的领口。实不相瞒,她快被这身厚重的衣服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为了伪装出男性的身材,她穿了很多件衣服。
具体几件,她没有刻意去数,总之很多就是了。
“今天和我的线人见面了。不想被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所以伪装成了男性的样子。”
她故意隐去了自己去的是若叶街的事实。
说罢,她费劲地扯出安全带,动作略显地有几分钝钝的笨拙感。中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帮她扣好安全带,小声念叨着:“装成男人……难怪刚才我看你走过来的时候,总觉得你好像比我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确切的说,这个“一点点”,实际上是十二厘米——靠鞋垫加鞋跟堆砌出来的十二厘米。
対于这一点,其实花见自己也挺无奈的。
“没办法,一米六的身高实在是不太适合伪装成男性嘛……”
身旁的空气瞬间沉默了,略带几分僵硬。加班了太久以至于大脑迟钝的花见,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回到家,和中也一起站在了玄关处,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啊!差点忘记前辈你也是一米六!”
“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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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见一直在念想着战争罪犯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事,分明这就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而已。为了不准确的信息而耗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就像现在这样——无疑是多余的浪费。
可她就是毫无理由地感到在意。
可能因为她是少数几个听到了这个传闻的人吧。她想。
但対于她现在的这种状态,部长似乎有点不满。
“你现在的优先事项是今晚的货船行动,然后是调查这个在横滨地界贩卖毒.品叫Ace的组织,再然后你得去搞明白不死身的龙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你不觉得眼下待处理的工作排得整齐而有序吗?那就别让战争罪犯的传闻插队进来打断一切安排啊!”
部长用指节叩着办公桌,字字诚恳声声真切,像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叛逆少年尽快回归正道的靠谱大叔,一瞬间竟让她不禁想起了高中时的教导主任。
但花见并非叛逆少年,而情报部部长……似乎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很靠谱。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抚摸额角,认真听着部长的唠叨。待部长的念叨告一段落了,她才点点头,说:“我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今晚就是货船行动,当然也不会忘记这次是由我来负责货船行动的事后情报收集……战争罪犯的事情,我会先放在一边的。”
载着半吨毒.品的货船会于今夜抵达横滨,Ace的人会在港口接应,港口Mafia要在这堆货被Ace的人接手之前介入。
如果用“介入”这个词,似乎显得有些温柔了。依照港口Mafia一贯的做法,大概会把Ace的人一并抓住关到地下,用暴力手段撬开他们的嘴,让他们把一切都说出来。
但这种事情和花见没什么关系。她只被告知了这次的行动会由中也和他的部下负责,至于具体的行动方案,她没必要知道。她只需要在行动结束之后,前往港口清点一下敌我双方的损失和到处调查一下是否有遗漏任何可用的线索即可。
这就是名为“事后情报收集”的工作。
听她应得有条有理,部长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满意地一甩手,顺势从眼镜盒底下抽出一个档案袋递给花见,说:“你心里有数就行。対了,帮我把这东西送到隔壁楼的中也先生那儿去。不碍事吧?反正就快到下班时间了。”
“呃……”
从部长的口中听到中也名字的那一刻,花见的心猛抽了一下。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直到“中也”这两个字已经被部长剩下的话语完全盖住了,这才敢重新喘息。
幸好她的这番小小心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会有人发现她那难以言说的心事。
她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飞快地伸手接过部长手中的文件袋。
“没问题。”
她回答得很快。
但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她又忽然问:“话说起来,这次为什么让我负责事后的情报收集工作?我以为事后的情报收集是其他人负责的。况且,我一向处理的都是事前情报收集,我也习惯做事前工作了,实在是不太想做事后收集的工作啊……”
在情报部,事前情报收集和事后情报处理,其实是分得相当鲜明的两项工作。事前情报收集主要是为了得到行动所需的全部信息而存在的工作,是作战行动中的一部分,却不会和行动黏连在一起。
但事后情报处理却是与作战行动丝缕相连的。
必须踏过尚未冷彻的战场,行走在尸体之上,呼吸着满是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就算时刻警惕,也有可能会被尚未完全死亡的敌人举枪杀死。
单论危险程度,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的情报调查,都与死亡挨得很近,根本不存在那一种更安全的说法。一直以来都在进行着事前情报收集的花见対此很清楚,所以就算是极偶尔地被要求去做事后工作,她也没什么怨言,只不过心里多少有点抵触罢了。
或许是因为不太喜欢那种满地尸体的死寂感吧。她想。
当然也是因为她対事后情报收集的工作不太擅长。
“真的不能让其他人来做事后工作吗,部长?”
花见轻叹着气,眉眼间显出了几分愁苦,连话语都踟蹰了。但她还是咬牙说了下去:“而且我上次负责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做得不是特别好。”
“上次?”部长皱着眉头,眉眼中满是茫然,“哪一次?”
“就是Guild他们……就是中也先生回收梦野久作的那一次。”
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是Guild在横滨大肆闹腾时的事。
刚从青森老家回到横滨的花见,被上司的一通电话勒令着前往关押着梦野久作的郊外废弃小屋调查一下Guild的家伙有没有在那间屋子里留下有用的线索。
Guild在横滨大兴风浪的那段时间,花见恰好休假回青森老家过生日去了,除却负责了一部分的Guild相关情报调查之外,其余什么都不清楚。対于梦野久作被敌方掳走,还将整座城市闹得天翻地覆的事,也是一无所知。
然而一无所知也不能让她躲开工作。在上司的催促之下,她懵懵懂懂地开车前往那间曾关押了梦野久作的郊外小屋,结果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中也。
港口Mafia的战力天花板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把战斗力零的情报部小菜鸡花见吓到了。対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花见完全不知道中也是因为污浊形态才变成了这番虚弱模样,只当是中也被敌人打晕了。
她颤抖着双手拔出车钥匙,掏出装在包里的枪,拿在手中,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不存在什么敌人后,这才推门下车。她轻巧地跨过崎岖不平的路面,小跑到中也身边。
“前辈?”花见小声唤着他,“前辈前辈?您还好吗?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听不到他的回答,就算花见碰了碰他,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躺着,脸上身上都沾了血,不知究竟是遭遇了怎般激烈的战斗。
环顾周围被完全掀起的草皮与土地,花见似乎能够想象出发生在此处的恶战了。
她抿紧了唇,一边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去中也脸上的血迹,指尖轻探着他的脉搏与呼吸。
能感觉到他的生命体征正常,但意识清醒不清醒,这一点就很难判断了。花见猜想他大概是昏迷了,否则也不至于被呼唤这么多次还不醒。
面対昏迷的上司应该怎么办呢?那当然是把他挪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去才是啊。
虽说这附近不存在什么“安全处”,但不管如何,花见都不能放任他继续躺在这里——又硬又冷的地面绝対不是昏迷的伤者最想要的休息处。
花见撩起袖子,双手抓着中也的手臂,用力把他的上半身拽了起来,心里却在纳闷,为什么刚才那通电话里完全没有提到干部受伤的事情。
但这问题她并就没有多想——因为一个新问题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根本搬不动中也。
虽然身高相同,但是两人之间的体重却差了不少。细胳膊细腿力气小得可怜的花见,光是把中也从地上扶起,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她原本还想让中也倚靠着她的肩膀,由她慢慢将他送到车上休息的,然而现实情况是,当中也完全倚靠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撑不住了,甚至连膝盖都在发颤。
才刚迈出半步,花见就不争气地腿软了,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都被中也的体重压得向一侧倾斜,险些就要被压倒了。幸好她及时松手躲到了旁边,所以摔倒在地的就只有中也一人而已。
这让花见完全不敢松一口气叹息一句幸运——她可是把干部摔在了地上啊,这还能算是幸运吗!
花见赶紧检查了一下中也的状况。这一摔倒是没有让中也受伤,连擦伤都看不到。
这下花见总算是能感叹一句幸运了。与此同时,她也清醒意识到了,单凭自己的力量是绝対没办法把中也搬走的。毫不犹豫,她立刻打电话向港口Mafia请求支援。
也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花见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将中也安置好后,就踏入了那间废弃小屋。
还未深入屋内调查,她先在门口处看到了昏倒在地的梦野久作。
虽然同梦野久作不太熟(严格说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彼此),但他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也应该同中也一起带回据点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花见得先完成上司交给她的事后情报收集的工作才是。
当花见顺着回转的楼梯走向地下室时,昏迷许久的中也总算是醒来了。
脑袋微微发疼。他甩了甩头,坐起身来。放在胸口的帽子随之滑落在地,中也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放着一部陌生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正停留在备忘录的界面。
污浊带来的疲惫感与疼痛游走在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让中也的视线也变得略微浑浊了。他眯起眼,将手机凑近了些,这才看清了留在上面的一段文字。
“您好,中也前辈,我是负责此次行动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的早川花见。您看到这条消息时,我正在小屋里进行调查。如果您能够走路的话,请去我的车里休息吧。车就停在附近,门没有锁。我想我的工作应该马上就会结束,请您稍等一会儿。”
留在备忘录里的文字带着几分礼貌的疏离感。
中也轻笑了一声,熄灭了手机屏幕,仰面躺倒。他依然是有些四肢乏力,他想或许躺一躺能稍微缓解一些。
但躺下时,后脑勺碰到的却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某个柔软的东西。中也困惑了,他再度抬起身,这才发现垫在自己脑下的,是叠得齐整的毛衣开衫。
温暖的奶油色开衫,不用想中也都知道这是属于谁的。
“唉……”
中也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身来,不忘拿起毛衣和帽子。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帽子好像在开启污浊状态的第一秒就被吹飞到了不知何处。
也就是说,帽子是花见捡回来的吧。
中也扯了扯嘴角,步伐似是变快了几分,微弱的低声自语却像是温柔的呢喃。
“你啊你,真是……”
他跨过一个土坑,走向那间废弃的小屋。
还是去帮帮她吧。他想。
第26章 分内之事
踏在老旧的木地板上, 就算将脚步放得再怎么轻,也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眼下只有这回荡在空屋中的噪音陪伴着花见前行了,但花见更宁愿不要听到这难听的声响。
一楼空空荡荡, 没有留下太多战斗的痕迹, 花见也未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玄关处意识不清的梦野久作。
那么, 就该向地下前进了。
放轻步伐, 花见缓步走下曲折的楼梯。拿在手中的手电筒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只能打出一圈细细的光柱,甚至难以照亮眼前的路, 但她并不在意。
她将手伸向了外套, 想要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套,然而指尖碰触到的却不是毛衣那柔软温暖的触感, 而是衬衫布料的略硬质感。她这才想起, 自己的毛衣开衫此刻正垫在中也的脑袋下才是。
而且一向常戴的那副用于避免留下指纹的黑色手套,好像也没有放在那件毛衣开衫的口袋里。
她撇了撇嘴,摩挲着指尖。在这种场合下, 不戴手套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从一楼窗户钻入的一阵狂风顺着楼梯的坡度灌入地下室, 冷气毫不留情地吹在了花见身上,冻得她猛抖了一下,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哆哆嗦嗦地沿着楼梯继续向下。好不容易走到了地下室。可惜这里并没有温暖多少,反倒是比地上更冷了。
地下室的壁灯依旧亮着。这种老式的白炽灯只能散发出昏暗的橘色灯光, 无法照亮太远的地方, 也很伤眼, 但总比没有好。
借着这光, 花见一眼就看到了盘虬在墙面上的树根与树干, 以及滴落在地上的暗色血迹。
本就有点懵的花见,在看到这颗畸形的树的时候, 不由得更加茫然了。
给她布置任务的上司说话急匆匆,在电话里压根就没有提到这间小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简略地提了一句梦野久作被Guild的家伙关在了这里,中也干部前来対梦野久作进行回收。
以及,现在回收行动已经结束了——这一点上司倒是没有明说,而是花见自己揣摩出来的。
如果回收行动没有结束的话,肯定不会让她这么个战斗力为零,上了战场八成会当拖油瓶的情报部小职员来到现场进行事后的情报收集工作。
但除了这些,花见就不知道别的了。
不知道敌人抓走梦野久作后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Guild的白鲸早就已经飞到天上去了。
彻头彻尾的一无所知。
明明她就只是离开了横滨三天而已。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三天,竟然让她完全与港口Mafia和这座城市脱节了。
等事后情报收集工作结束之后,绝対要打电话问问同僚这里发生了什么!
花见如此想着,将那盏小小的手电筒夹在指间,双手握着枪以防万一。纤细且并不明亮的光柱照过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花见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虽说这里的空气确实是带着几分来自地底的潮湿且腐朽的气味,但也姑且算是干净——干净到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出于谨慎,她又看了一遍整个地下室,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这才回到一楼。
走在摇摇欲坠的楼梯上,她关掉了小手电筒,枪却依旧拿在手中。
回到一楼时,她注意到门口多出了一个身影,坐在门廊上,逆着月光,花见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可还是立刻放下了枪。
她认出了那头微卷的长发。
“前辈?”她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快步走向门廊,“您已经醒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中也停下了摩挲着帽檐的动作。其实他原本是想进屋帮帮花见的(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帮忙才是),可刚走近大门,他就听到了花见从地下室走上楼的声音。他想,大概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于是便就没有进去了,索性坐在门口等她。
幸好没等多久就等到她了。
中也戴上帽子,慢慢站起身来。
“嗯,我已经没事了。”他把毛衣递给花见,“谢谢。”
“不用谢。这只是我的分内之事而已。”
花见谦逊地笑了笑,从中也手中接过毛衣,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上。看到他那疲惫的神情与略微佝偻的后背,还有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花见就知道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既然如此,可就不能再让他多操劳了。
花见飞快地穿上毛衣,把每个扣子都仔仔细细地扣上,以免突然吹来的冷风再将她冻得措手不及。
扣上最后一枚纽扣时,她対中也说:“那接下来就由我送您和Q去据点吧。”
说着,花见伏低了身子,双手托着梦野久作的后背,慢慢将他从地上扶起。
看着她的动作,中也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准备做什么。
“……你要把Q背到车上吗?”
说这话时,他不自觉地抬了抬眉,话语间似是有几分惊愕。
说真的,在这种场合下,怎么想都该是他这么个靠谱的成年男性来背梦野久作吧?
“没错。”花见认真地点了点头,表情中看不出任何迟疑,甚至还说,“请放心,我一定能背得动的。”
毕竟梦野久作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而已,长得也不高,瘦瘦弱弱的,估计也不会多重——反正肯定比中也轻就是了!
可対于她的这番自信说辞,中也却不怎么敢相信。梦野久作有几斤几两重,他可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毕竟,把梦野久作从地下室背到楼上的那个人,就是他中原中也啊!
……以及被敌方袭击且一不小心把梦野久作摔在了门口的那个人,也是他中原中也没错。
不过他倒是不觉得背梦野久作这么个小孩有多吃力,但如果是花见的话,就不一定会觉得轻松了。
再说了,把这种重活交给一个小姑娘,怎么想都不合礼数。
在这重重考量之下,中也觉得自己才应当是背梦野久作去车上的那个人,然而花见怎么也不同意让中也背他。
“前辈可是伤员。”她蹙着眉,微微提高音量,正声対中也说,“伤员还是好好地休息吧!”
这样的语气让中也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花见和他说话时,一向是柔软而平淡的语气,只会带着几分尊敬的疏离感,却从没有过像此刻这般的严肃。
不过这样的语气倒也让他不觉得生气。中也甚至觉得这样认真的她正经得可爱。
他不再反対了,微微一颔首,将“搬运梦野久作”这一重要的工作交给了花见,心里却想着,等她一背上梦野久作,自己就悄悄地减轻这臭小子的重力。
中也本想将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的,可刚一减轻重力,他的小动作就被花见发现了。可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笑着,连眼角都漾着浅浅的笑意。
“谢谢。”她小声地说。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竟让中也心弦颤抖不止。他慌忙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看向别处,还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似乎是想要隐藏什么似的。
她的这句感谢莫名让他很高兴,但他只淡淡地回答说:“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対了,我想问问,横滨到底发生什么了?我这几天都在青森老家,现在真的完全处于无知状态。”
“嘛,大概就是……”
中也简略地和她说了说这几天的事,末了还不忘抱怨前搭档太宰的不靠谱。
“明明答应了要把我平安送去据点,没想到居然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跑了?!这条死青鲭……”
“原来是这样。总感觉事情有点复杂呢,看来特地请假回家过生日是个不太好的决定啊。”花见小声咕哝着,“我要是留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能……”
说不定能帮上忙——这是她本想说出口的话。
可如果这么说的话,好像有点自以为是的意味,于是她便不再说了,以免被身旁的干部大人误认为她是什么狂妄自大的家伙。
但中也的关注点却歪到了她话中的另一件事上。
“回家过生日……”中也抿了抿唇,侧首看着她,“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九日。”
听到这个日期的那一刻,中也的脚步停住了,幸而只是停顿了一秒而已,并没有让他落在花见的身后。
他收起心里微小的惊讶,盯着脚下崎岖不平的路面,似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虽然晚了一点。”他说。
低垂眼眸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花见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喜,也没有察觉她嘴角那怎么也藏不住的笑容。
“不晚不晚!”她的话中带着几分欣喜的急切,“谢谢您。能收到生日祝福,我真的很高兴。”
中也多想说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可在他开口之前,却听到了伏在花见肩头的梦野久作发出了一声轻咛声。
“前辈,他是不是要醒了?”
“没错。”中也的表情略微沉下了几分,“我们得快点了。要是他恢复清醒状态,估计会很棘手。”
“我明白了!”
为了尽快把梦野久作送回港口Mafia大楼,那个晚上花见吃了三个罚单,差点连驾照都要保不住了。
交罚金的时候,花见的手都是抖的——为了小钱钱的离去而伤心到手抖。
散去了一笔钱财,再加上把干部摔在了地上,所以花见才会觉得,那一次的事后情报调查工作,是一段并不美好的糟糕经历。
“可我怎么记得中也先生说你那次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做得很棒?”部长眯着眼说。
“呃……诶?”
又猝不及防地从部长的嘴里听到中也的名字了。花见心一颤,努力藏起嘴角的弧度,以免被部长看出端倪。
但花见却完全不知道这番话应当如何回答。她把手背在身后,轻轻捏着自己的指尖。不等她说些什么,部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还说你特别细心。看来他挺赏识你的嘛。”
“是……是吗……”
这下花见是彻底藏不住笑意了。一想到中也夸奖了她,她就不忍翘起嘴角。可这番不可言说的小小心情可不能被部长发现,她只好笨拙地低下头,抛出一句“我会好好地完成这次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当花见対自己的工作打起了一百万分的干劲时,另一边的中也恰好被部下告知了他的女朋友会担任此次货船行动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的消息。
“哈?!居然是早川花见?”
中也这忽如其来的冷彻话语可把周围的部下吓到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然而中也浑然不觉,他仍是冷着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行。”他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着,“不能让她负责事后工作。”
対于事后情报收集工作的危险程度,中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他曾看过太多人死在事后工作中了,他绝不希望花见也变成其中之一。
况且他也知道,花见不常进行事后工作,这简直让她遭遇危险的概率翻了个倍。
就当他是自私好了,他实在是不想将亲近的人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下。
毫不犹豫,他站起身来,抓起风衣搭在肩上。部下问他要去何处时,他的回答是“情报部”。
“我去找情报部的部长,告诉他绝対不能让她负责这次事后情报收集工作……要是他不同意,那我就去找首领,反正这两人都在一栋楼里。”
听到这话的部下们顿时被吓白了脸。他们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中也的脚步。
“中也先生请留步!您再三思一下啊!”
“没什么好三思的!”中也粗声粗气地嚷着,“不管怎样,我都……”
“那个……中也先生,恕我直言。”
一个部下支支吾吾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和早川的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和过去不一样了?”
瞳孔地震。
中也木然停住脚步。
只听到“咣”一声巨响,原来是他不小心踩碎了一块地砖。
作者有话要说:
中也:危
第27章 耳旁密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被中也踩碎的地砖上, 就连中也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宛若蛛网般的裂纹,只觉得大脑空白到什么都没有剩下,那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也停在了半途。
中也缓缓抬头, 看着眼前那个看起来很是紧张的部下, 莫名自己也不安了起来, 甚至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才有那么几个僵硬的字眼从中也的嘴里逃了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那个……”看着面无表情的中也,部下难免有点紧张,缩了缩身子, 话语也有点结巴了, 但还是说了下去,“我就是觉得, 最近您和早川之间, 好像疏远了很多。”
……啊?
他和花见疏远?
这个回答,好像和中也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中也原本以为部下这是看出了他与花见之间的恋人关系,还在苦恼着该怎么藏起这个事实才好。可现在他大概已经不需要掩盖住他与花见之间的恋爱关系了——他好像应该要想办法把部下那错位的猜测矫正过来才对。
想到这里, 中也顿感轻松。他往旁边跨了一小步, 远离被他踩碎的那块地砖,视线也从裂纹上离开了。他看着那位勇敢直言的部下,正声问道:“我和早川疏远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说真的,中也完全不觉得自己表现出了任何对花见疏远的举动, 还自以为在隐藏恋情这方面做得很好呢。平常在公共场合遇到她时, 他从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亲昵, 对待花见的态度也和交往前没有区别——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他最近的表现落在旁人眼里, 就有点微妙的感觉了。
“因为你和早川之间的相处变得比以前冷淡太多了!”部下说得有理有据的, “前天我们在电梯里遇到她的时候,她和您打了声招呼, 您也就只点点头‘嗯’了一声而已。从一楼坐到四十五楼,中途停了十二次,这段时间算久了吧,可早川一句话都没和你说,只和我们说话了——可以前她也是会和您聊天的啊!”
一旁的其他部下纷纷点头表示苟同,只有中也一人表情略显迷茫。
他前天坐电梯的时候怎么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难道是因为他那时候满心都在想花见穿着这条裙子真的很漂亮,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和花见之间少得可怜的对话吗?
“而且,在电梯里的时候,你们两位连一点点眼神交流都没有,甚至还站得格外远。你们真的完全是站在了电梯对角线的两端啊!”部下声声凄然,叹气声的频率高到惊人,“其实我本来没多想,但看您今天这么生气地想要把早川换走,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中也先生,您说实话吧——您和早川的关系果然是变差了,所以不想和她一起工作,对吗!”
“呃……”
部下的语气过于正直且有理,听得中也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总不能说他的女朋友花见是为了避嫌,所以才对自己表现出了从未有所的疏远吧?
中也纠结着不知道应当如何解释才好,只好暂时先以沉默作为回答。然而他的这份不言落在部下眼中,却变成了某种默认。
他们围住中也,你一句我一句,劝说着他别再同花见置气了。
中也的部下中多是与他同龄的年轻人。撇开上下级的关系,部下们与他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说是朋友也无妨。
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苦口婆心了。
“虽然我们不知道您和早川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但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啊。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和早川也工作上的往来,不是吗?”
“而且您可是干部啊。干部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表现得这么小气呢!”
“早川她人挺好的。上回我去档案室那里找东西的时候,她还帮我忙了。”
“而且她笑起来真的好可爱。有一说一,我还挺喜欢她的……”
“哈?”
中也瞪着这个说出了“喜欢”二字的部下,语气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寒意。
“你刚才说什么?把你的话重复一遍。”
居然有人在肖想他家花见吗?
他醋了!
然而他部下们却没有听出这话中的酸意,只当中也是因为他们对他不喜欢的花见心怀好感所以闹起了小脾气。
没办法,他们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一心只希望中也可以放下狭隘的芥蒂,与情报部的早川小姐重新回到过去的和平关系。
可他们的调解还没得出什么切实的结果(也根本没可能得到任何结果),办公室的门忽然被叩响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您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一如既往的礼貌话语,“我是早川。”
办公室里窸窸窣窣的话语声瞬间停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中也的身上,仿佛像是在说着“现在就是你们化解矛盾的最好时机”似的。
莫名背负起了部下们的期待,中也实在是无奈得不行。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除部下们的误解——不管他再怎么说自己和花见之间一切正常,他们都会觉得他是在狡辩。
唉……真是一群糟心的部下啊。
中也这么想着,径直走到门口,推开大门。
门扉扬起的风吹起了花见的一缕发丝,发梢轻轻擦过中也的脖颈。失去了木门的阻隔,中也才发现他与花见站得多么近——近到仿佛只要低下头就能亲吻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竟让中也一阵局促。他匆忙别开视线,听到花见也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呃……这个是部长让我给您的。”
花见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了中也,却全程低着头,生怕被站在中也身后的他的部下们察觉她看向中也的目光中带着过去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
“哦。”
中也的回答透着几分生硬,无处安放的目光只能盯着门把手,看也不看地就从花见的手中拿过了档案袋。
全程没有眼神交流,就连对话都苍白得可怜。旁观着这两人的部下们无一不想叹气,但为了不影响到中也与花见这两位当事人,他们只好把所有的无奈化作纠结的表情。
他们恨不得悄声在中也身后催促几句,让他赶紧行动起来,可催促的话语还没想好,中也拉着花见走出了办公室,还煞有介事地关上了门,把所有想要偷听的耳朵都关在了里面。
“这次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是由你负责,对吧?”中也在她耳旁轻声说着,“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负责这次的事后工作比较好。太危险了。”
他的耳语在耳边盘旋,带着温暖而轻柔的吐息,似乎将花见本就复杂的心绪搅得更加混乱了,她只好垂下眼眸,努力不去看中也的双眼,生怕一不小心跌进他眼中的深蓝色里。
中也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着:“我待会儿去和你们部长讲一下,让他换个人来负责事后工作。你就……”
“不要。”花见轻轻摇头,“我很期待这次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
这话听得中也不禁皱起了眉。
“……‘期待’?”实在是奇怪的用词,中也忍不住问,“为什么?”
“唔……”
花见把头压得更低了,目光四处乱飘,双手交叠着放在背后,不停揉搓着自己的指尖,声音也愈发轻了下去。
“因为……您说我上次的事后情报调查做得很细心……这一次我也想要细心地完成这份工作。”
她不想否认,在部长的口中听到中也对她的夸奖时,她感到了一阵轻快的欣喜——尽管从小到大她听到的夸奖很多,多到甚至让她习惯了被称赞。
但“习惯被称赞”,并不意味着她不会为中也对她的夸奖而高兴。
来自花见的回答实在是出乎意料,让中也有点想笑,可又觉得在这种时候发出笑声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只好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一切的温柔都藏在了眼眸之中。
“好。我知道了。”他说,“晚上就拜托你了。”
花见用力一点头:“没问题,交给我吧!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下班回家了。再……”
“等一下。”
中也四下望了望,目光扫过周围的每一处,确定视线范围中没有任何人在,这才悄然握住她的手,在她的唇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轻柔一吻。
仿佛柔软的触碰,却让花见的心脏狂跳不止。始终低垂着眼眸的她直到这一刻才敢看向中也,却又因为他嘴角的温柔笑意而慌乱地想要挪开视线,可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中也却托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无处可去,只能注视着自己。
“突然很想这么做。”他的话语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放心,没有人看到。”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中也是绝不想就止步于适才那个短暂的吻的。
他的话让本就脸红的花见更加害羞了,连呼吸都染上了些许的炽热。她真的没想到中也会在这里亲她,只能暗自庆幸没人看到就好。
不过,在走廊里吻她什么……
……未免也太过大胆了一点吧!
花见红着脸看他,都不知道是该恼怒还是害羞了,只有狂跳的心跳在诉说着难以平静的心绪。
第28章 并无依赖
在货船行动开始之前, 花见先回家小睡了一会儿。
这几个小时的短暂睡眠对她来说尤相当重要。昨晚她没能安稳地睡太久,载着毒.品的货船又要到夜深时才会到港,她可不想因为睡眠不足而影响到工作效率。
待她睡醒,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摘下眼罩, 只觉得略微有些头疼。残留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消散, 害得她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疲惫的大脑在说着再继续躺回到床上乖乖睡觉, 可花见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但是睡意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褪去的。
她半眯着酸涩的双眼,用被子裹住肩膀, 只伸出一只手指, 摸索着点亮了床头的台灯。
在柔和的暖光中独自坐了几分钟,她总算是醒过来了, 可还是觉得有一点冷。刚才睡觉的时候她也觉得冷, 想来或许是因为暖乎乎的中也不在身旁的缘故吧。
中也总习惯在睡觉时抱着她,她也总是会一不小心睡到中也的身上,以至于每晚她都会睡得很热。
明明就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居然就会产生如此之大的温差, 这可是花见没有想到的。
在被子里捂暖了身子,她这才起身下床。同样躺在床上的橘子汽水听到她起床的动静也醒来了。它伸直四条小短腿,打了个惬意的哈欠,又甩了甩脑袋, 懒懒散散地躺在床尾舔起了毛。
花见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跳到床上来的, 更不知道它就睡在自己身边。
以前住在那间小公寓时, 橘子汽水几乎每个晚上都睡在她的床上, 视松软温暖的猫窝为无物, 偏要紧挨在她的身边,冬天时还会偷偷地钻到她的被窝里。可自从搬到中也家以来, 橘子汽水就不再跳上床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橘子汽水懂得了猫不能上床的规矩——而是因为床上还睡着它不怎么喜欢的中也。
花见不得不承认,橘子汽水与中也之间的关系非常一般。尽管中也确实是表现出了对它的爱,然而橘子汽水却不把中也的爱意放在心上,只偶尔让他摸一摸,除此之外什么亲昵的举动都没有。
不会蹭蹭他的腿,也不准他摸肚子,可以说是对他相当冷漠了。估计今天橘子汽水之所以会愿意跳到床上睡,也是因为中也不在家的缘故吧。
花见轻轻捏着橘子汽水的爪子,玩够了之后才把它从床上拎了起来,用手抚去落在被子上的猫毛,抱着它走下楼。
一楼没有开灯,显得分外昏暗且空荡,只有落地窗外的街灯能够给予些微的光亮。一步一步,花见走得很慢。她可不想和自己的猫一起从楼梯上摔下去。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她立刻小跑到开关旁,将一楼的壁灯打开了。
明亮通透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但是空空荡荡的感觉却怎么也掩盖不了。现在家里就只有她一人而已,中也没有回来。先前她去向中也送东西的时候特地问了一下,他说今晚会留在港口Mafia。
“说不定等到行动结束了也没办法回来。”
他当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不过花见倒是觉得他不回家也挺好的——这样她就只需要做一人份的晚饭了。
在她走向厨房时,被她抱了太久的橘子汽水开始闹腾起来了,不停蹬着腿。换做平时,它的这番挣扎绝对是毫无用处的动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挣脱花见的双臂。但今晚的花见又困又饿,橘子汽水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从她的怀里跳出来了,一眨眼就跑得没影,花见只捕捉到了它窜逃的残影而已。
中也家实在是太大了一点,想要找到刻意躲藏起来的猫属实不易。花见摇了摇猫粮盒子,试图把它给引出来,可就算听到了咔啦咔啦声,橘子汽水也还是保持着闷声躲藏的状态。这份冷漠让花见有点伤心,她索性不再多关心自家的这只蠢猫了。
反正她马上就要出门了。
她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块鸡胸肉和玉米罐头,不小心碰到了摆在罐头旁的酒瓶,幸好没有将瓶子碰翻,否则就要费好一番气力收拾了。
她庆幸地轻呼了一口气,伸手将酒瓶往里推了推。
这瓶酒实在是太占地方了,她总是会不小心碰到。装在里面的酒明明已经剩得不多了,可中也却好像是不愿意把剩下的这点酒喝掉似的,就这么任由瓶子摆在冰箱里。
难道是要放着当做艺术品欣赏吗?还是忘记了这瓶酒的存在?
想了想,花见还是选择将酒瓶挪到醒目的位置——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中也尽快喝掉这瓶酒。
花见用肩膀关上冰箱门。没有太多时间捣鼓晚饭的她直接把鸡肉丢进了平底锅里,不腌制也不改刀,只随意撒了几颗盐粒而已。等鸡肉熟了就盛进盘子里,浇上一层黑椒汁。考虑到营养均衡,她不忘从罐头里挖出一勺甜玉米粒放在鸡肉上。
如此粗糙而简单的晚餐,想来味道应该也不会精致到哪里去——况且花见的厨艺并不多么好。
她咀嚼着寡淡无味的鸡肉,很想安慰自己说这东西之前还算能吃。可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她还是忍不住想到了昨晚中也做的鸡胸肉。
那可比她现在吃的鸡肉美味多了,毕竟中也的厨艺和她不是一个等级的。
果然做饭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要交给中也做才行。像她这种勉强只能做出能吃的食物厨房小菜鸡,还是乖乖地承担起洗碗的重任比较好。
不知不觉,她似乎已经开始依赖起中也了,也完全适应了与他住在一起的生活。但如果要问她,是否对中也产生了名为依赖的眷恋情绪,她一定会摇头否认吧。
或许她还会说出“情人不能对金主产生奢侈的依赖感”这种一本正经的嘴硬回答,总之怎么也不会愿意承认就是了。
等她吃完了晚饭,橘子汽水才总算是从暗处探出头来,踱着步走到花见身边,不停蹭着她的腿,粘乎乎的亲昵劲总算是回来了。但花见现在可没有时间陪它玩,只能摸摸它的下巴回应这份亲昵。
“好了好了,我要出门咯。”她小声对橘子汽水说着,尽管她知道这只小笨猫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别在家里乱跑,好吗?”
“喵——”
这应该算是橘子汽水的回答吧。
花见轻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而后便出门了。
货船停泊的港口离家略有些距离。花见坐着末班公交车到了港口附近的商业街,但她的目的地却不是港口,而是商业街的倒闭旅馆。
旅馆为什么会倒闭,这不是花见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只想借着旅馆所在的这栋楼的高度,拥有看向港口的绝妙视角罢了。
在这片临海的街区里,这间倒闭的旅馆是少有的高楼之一。站在天台,能够毫不费力地看到海平面与堆满集装箱的货运港口。
不过花见并不需要站到顶楼这么高——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可就危险了。
她将观测点选在了顶层的双人套房,在这里也一样能够看到港口的动静。
她搬了个旧椅子到窗台前,戴上耳麦,一边听着位于港口的同僚们的对话,一边拿起望远镜仔细注视观察着码头处的一切。如此一来,她不仅能够在行动一结束后就立刻赶到现场,还可以可以关注到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这些细节说不定能够让她的事后情报收集工作变得轻松一些。
驻守在岸边准备接应货物的那些Ace的家伙已经被控制住了,耳麦里的同僚们好像在用暗号和黑话传达着各种信息,花见一句都没有听懂,也没有多在意耳麦里的对话,只专心盯着港口而已。
唔……怎么没有在码头那里看到前辈呢?
她暗戳戳地想。
如此关注中也的动向可不是因为她夹带了私心,也不是出于她对中也的在意——纯属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工作的负责罢了!
没错!这是负责!
努力把自己洗脑成功,花见继续投身于观察工作中。
货船到港的时间渐渐临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盯着海面,任由海风将耳朵吹得发冷。
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海平面的平直边缘上忽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货船到港了。
深蓝的船身被黑夜镀上了暗沉的色泽,缓缓向海岸而来。按照这个速度,似乎还要再过上好一会儿才能等到货船靠岸。
在令人厌倦的等待来临之前,整艘货船猝不及防地被一层红色的光笼罩住了,以近乎疾驰的速度拨开海水,向海岸驶来,幸而平稳到港。
身着黑衣的同僚们飞快地冲入货船。埋伏在船内的Ace的家伙们已经被中也制服了,透过耳麦,花见听到他们在说着要把装有毒.品的货箱搬出来的事。
估计行动很快就能结束了吧。她想。
那就该轮到她工作了。
花见站起身,把旧椅子挪回到了原处。正准备关上窗,她却听到耳麦里传出了一声惊呼。
“货箱里装着的不是毒.品……是人啊!”
第29章 愚蠢的他
赶到港口时, 花见最先看到的不是忙碌的同僚们——而是被五花大绑丢在货箱里的Ace成员。
尽管已经完全处于港口Mafia的控制之下了,但这几个Ace的家伙好像还是很不服气的模样,怒瞪的眼中凝着对反抗的渴望。看到花见从眼前走过, 他们甚至还想向她冲去, 然而还未来得及迈步一寸, 仅仅只是前倾了一下身子而已, 他们就被守在身后的港口Mafia同僚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下脑袋。
听着这一声巨响,花见的小心脏不禁猛抽了一下。她很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以免再给同僚们多添麻烦, 可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他们的枪有没有被砸散架。
毕竟那一下还是砸得挺用力的。
不过枪.支牢固与否, 显然不是现在的她应该在意的问题。
“你们说货箱里装着活人,是吗?”花见问身边的同僚道, “那些人在什么地方?”
“还在船里。”同僚用枪指了指货船的方向, “似乎是偷渡过来的非法移民。”
“唔……我知道了。谢谢你。”
花见礼貌地对他笑了笑,径直走向货船。
其实她刚才很想再多问一句中也在哪里,但又觉得问出这话会平添几分意味不明的感觉, 便就默默地把这份疑问藏在了心里。反正港口就这么大, 既然她刚才没有在码头看到中也,那他肯定在船上。
这么想着,她快步走上铁制的楼梯,往船舱处而去。脚步声回荡在铁制台阶之间, 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吵的得花见头疼。她只好放轻脚步, 踮着脚走下楼梯。
虽然是第一次踏上这艘船, 但花见的步调却没有任何陌生感。这并不奇怪, 毕竟在进行此次行动的情报收集时,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这艘船的结构图。想到事后情报收集工作不可避免地要走遍整艘船的内部, 为了省点事她就提前把结构图给记住了。
穿过一大堆集装箱,花见总算是看到中也了。他和站在一个空箱子旁,面前坐着十几个人,皆是蜷缩着身子,像是很怯懦的模样。
船上的大灯没有打开,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只能借着月光看清一个大概而已。花见就是靠着帽子的轮廓才认出中也的。
她拧亮手电筒,快步走向中也,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前辈。”
“嗯?”听到她的声音,中也回过头,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
“听到你们说装在货箱里的东西不是毒.品而是活生生的人……担心是我提供的情报出了错,所以就过来了。”花见摘下耳麦,用手电筒的光指了指蜷缩着跪坐在面前的十几个人,问道,“这就是在货箱里发现的人吗?”
“没错。”
“好……我知道了。”
花见走近这些人,用手电筒的光扫过每一张脸。
出乎花见意料的是,这些人居然都是金发碧眼的异国少女,眼角含着泪水,只能发出微弱的哽咽声而已。
她们看起来年纪不大,说不定比花见还要再小上几岁,此刻正畏畏缩缩地抱紧彼此,像是冬日里为了取暖而群聚的小兽。
没想到居然是面容清丽的瘦弱少女,这实在是和花见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她原本还以为是藏在货箱里的会是身高体壮的雇佣兵之类的人物呢。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花见试着向这些女孩问了几个问题,但她们的表情只有茫然而已,根本给不出任何回答。没办法,花见只好先清点了一下人数。
一共是十九人。
这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花见看向那个敞开的小小集装箱,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十九人是如何挤进其中,又在海上漂流了那么久,倒是莫名想到了那些描写黑奴交易的文章中最常出现的一句话。
——“那些黑人被装在船舱里,拥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
直到现在花见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用“沙丁鱼罐头”作为形容词,也很难想象出沙丁鱼罐头程度的拥挤会是多么可怕。
但看着这些女孩们脸色苍白的模样,想必这一定不会是一段愉快的航程吧。更何况她们身上的衣服还分外单薄,在横滨春日温暖的晚风中都颤抖不止,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可怜。
花见四下瞄了瞄,问中也道:“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衣服之类的?我想……”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花见的话。
“中也先生!找到毯子了!”一个部下捧着满满一堆橙色的毛毯跑了过来,“数量刚好够!”
中也颔了颔首:“好。给她们披上吧。”
说完这话,中也又回头看了花见一眼,眼神像是在对她说着“你的顾虑我也想到了”。
花见愣了愣,笨拙地低下头去。
是了,前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种事情呢……他一直都是那么的温柔而体贴啊。
她把一缕发丝捋到耳后,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尽管她很快就收敛了笑意,将重心放回到工作上。
眼下的情况是,本该在货箱里的毒.品变成了十几个少女。Ace的人对此完全不知情,他们也只是为了接应毒品而出现在这里的。他们亲眼看着毒.品装入货箱中,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这倒是挺好解答的,只要调取一下航线起点与终点两处港口的监控录像就知道了。
根据录像显示,货箱里的东西是在俄罗斯港口的码头被调换的。把毒.品卖给Ace的那个乌克兰人在夜里偷偷地偷出了所有的货,又带着十九个少女走进货箱,把她们藏在了这里。
而这些少女也同样是来自乌克兰——这还是在翻译软件的帮助下才得知的。她们告诉花见,那个贩卖毒.品乌克兰人也经营着偷渡中介的工作。她们付给他钱,让他帮助她们偷渡到异国,还说下船后会有人接应她们的。
但偷渡中介所说的接应她们的究竟是不是Ace的人,这一点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结论已然显而易见。那贩卖毒.品的乌克兰人实在是个狡诈的生意人,在毫无损失的前提下,同时从那些女孩和Ace的手中赚走了一大笔钞票,以至于现在Ace和少女们都落在了港口Mafia的手中。
仔细想想,最不吃亏的那一方,似乎是港口Mafia啊。
花见也松了一口气。在听到货箱中装着的不是毒.品而是人的那一刻,她真的慌了。她以为是自己的情报出了错,甚至怀疑艾琳是不是故意骗了她。
现在看来,她倒是猜错了。情报是正确的,艾琳也没有骗她。
眼下该做的事,大概就是去追踪那个狡猾的乌克兰人,以及处理这些偷渡而来的乌克兰少女了吧。
前者显然无需非战斗系的花见费心,于是她自觉的负责起了后者的工作。
但应该怎么安置十九个少女,实在是很复杂的问题,因为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实在不行就去红.灯区工作吧,反正在家乡我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说不定这里的男人还能阔绰一点。”
她们以一种理所应当般的口吻说着最不该是理所应当的话语,听得花见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都不敢对上她们的视线。
她几乎是逃似的跑到了甲板上,任由海风吹乱她的长发。直到此时,她才总算是能喘一口气了,可还是不敢去回想少女们的话,以及她们在说出“我们的国家已经不再有往日的荣耀与财富了,我们也很难再在那里活下去”时的神情。
该怎么办才好啊……
港口黑手党不可能养着这群人。她们无法战斗,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本领,只会说本国的母语,连英语都不会,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那她们该如何生活呢?总不能真的把她们送去若叶街吧,这种下下之策花见绝不会去选。
“啊啊啊……太烦了。”
花见总觉得还是应该让少女们留在这个国家。如果将她们送回到故乡的话,那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只白白浪费了偷渡所花费的资金而已,所有的绝望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是这个将真实身份不明的偷渡者留在本国的蠢主意,想必一定会被这场行动的最终决策者中也笑话吧。说到底,这些偷渡者该怎么处置,决定权是在干部中也的手上——而非是她。
这样的现实难免会让花见有点难过。但她想,她或许应该把这个蠢主意告诉中也。
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花见深呼吸了一口气,收起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决定去找中也好好地谈一谈这个蠢主意。
在船上寻了一圈,花见最后竟然是在空货箱那里看到了中也。他正拿着手机,用翻译软件和那些少女们进行交流。
她听到他说,暂时不会将她们遣返回国,也不会送她们去大使馆。如果她们需要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那么他可以将她们介绍到朋友的模特公司打工。
一般来说,模特公司是不会接受十九人这么多的,但看在中也的面子上,想来这点小小的让步还是能做的。
当然了,这一切实现的前提是,这些少女们确实是身家清白、为生活所迫而偷渡到异国的普通人。所以在得出确切的调查结果至少,她们要在港口Mafia的看管之下生活。
换句话说,就是港口Mafia包吃包住。
躲在一旁的花见都听傻了。她真没想到,中也居然也有着与她同样的“蠢主意”——甚至他的主意还要“蠢”得更加夸张、更加实际。
花见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过去她总觉得自己和中也存在着许多的不同,是完全生活在两个纬度的人。可此刻她却忍不住想,或许她与中也之间有着很相似的地方也不一定。
心中对他那苍白的无知,似乎在此刻添上了一抹明丽的色彩。花见莫名地感到高兴——为知晓了中也“愚蠢”一面而高兴。
安置完了偷渡的少女们,又把Ace的人押回港口Mafia等待进一步的审讯,这次的行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走下船时,花见看到站在岸边的中也正向中也走来。
“你的工作结束了?”
“是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声,让一旁的人也能听到他的话:“那我顺路送你回去好了。”
说完了这一句,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不许拒绝。天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会……”
“会很危险,所以一定要和您一起回去,对不对?”
对这番说辞熟得不行的花见已经学会抢答了,倒是听得中也不自觉得愣了愣。
她悄悄抬手挡住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头。
“我们快回家去吧,前辈。”
第30章 碳酸饮料
花见走在中也的身后, 不时地四下望望。她能感觉到有几个同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但他们并没说什么,花见只好乐观地猜测他们应该也没看出什么。
坐上中也的车, 驶离港口后, 花见才对中也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今天您的部下们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但她也描述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他们怀疑我和你关系变差了。”中也正声说, “估计也担心我会凶你,所以一定密切关注着你我吧。”
这话听得花见哭笑不得。
“关系变差?这是什么奇妙的猜测呀……我和前辈之间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嘛。”她的话语中似乎有几分小小的骄傲,不过这份骄傲没有持续多久, 她的注意力就被其他东西给吸引去了, “啊,前面好像有一家便利店。可以稍微停一下吗?我现在真的好想喝点甜味的东西。”
但该喝什么甜味饮料, 她暂时还没有想好。
“唔……喝卡布奇诺好了。”
这是她经过苦思冥想之后所得出的结果。
中也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忍不住出声说:“喝咖啡会睡不着的。”
“说的也是。”花见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就喝奶茶吧!”
“奶茶不也会让你睡不着觉吗?”
连续被中也否定了两次, 就算是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 可花见还是有点郁闷。她撇了撇嘴,闷声应道:“哎呀……知道了嘛。我买不含茶的饮料。”
不含茶的饮料有那么多种,她相信肯定能挑出心仪的。
她解开安全带。推门出去之前,她习惯性地问了中也一句:“前辈有想喝的饮料吗?我顺便帮您带一份。”
“不用了。”中也揉了揉她的脑袋, “现在不想喝饮料。”
他现在只想喝酒, 但是便利店卖的果味酒一向不合他的口味。
还是早点回家把放在冰箱里的那瓶酒给喝了吧。中也想。
他留在了车里, 随性地将手臂搭在车窗上, 看着花见踏入便利店, 径直走向了摆在角落的冰柜。没有纠结太久,她就挑到了想喝的饮料, 不过有货架挡着,中也看不到她买了哪款。
回到车上时,她刻意把瓶子藏在了身后,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猜猜我买了什么!”
这显然是一场无奖竞猜。
中也侧首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到一些小线索,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抿着唇神秘兮兮地笑着,像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看来只能盲猜了。
中也选手率先给出了一个最大众化的答案。
“可乐?”
“我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前辈忘记了吗?”
中也其实没忘记——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花见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有用的知识增加了.jpg
“下次会记住的。”他说,“但气泡水不是碳酸饮料吗?”
中也倒是记得她很爱喝气泡水。
“才不是呢。这两种饮料是不一样的。”花见细心地同他科普,“气泡水本质上是矿泉水,不是饮料,只能说是‘碳酸水’。您还要继续猜吗?”
“当然。嗯……你买了果汁?”
“您又错了。”
“啧……”
连续两次猜错,中也莫名有点不服气了。虽然他喝得饮料不多,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会甘心再次败北。
苦思冥想了许久,中也又给出了一个新的猜测。
“可尔必思?”
“错了错了。”花见轻笑着,“怎么连可尔必思都想到了……而且可尔必思也是碳酸饮料呀。”
“啊?”中也挑了挑眉,略显几分不解,“可尔必思不是乳酸菌饮料吗?”
“是乳酸菌碳酸饮料。”
“……好吧。”
中也先生大失败。
三连败让中也的好奇心愈发膨胀。他轻敲着方向盘,在脑中回想所有看过的饮料广告,试图找到一些警告。
“是酸奶吗?”
“不是,但很接近了。”花见笑着,“我觉得您猜不出来,所以我要直接公布答案了。”
她把藏在身后的浅粉色瓶子拿了出来,还调皮地故意用冰冷的瓶身碰了碰中也的脸,冻得他“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这瓶子的颜色,中也就知道答案了。
“原来是草莓牛奶。”他似是笑了笑,“上次吃冰激凌的时候,你买的也是草莓牛奶味的。你很喜欢草莓吗?”
花见点了点头,拧开瓶盖,任由甜甜的奶味充斥满车内。
小小的一瓶草莓牛奶不多久就被她喝完了。她拿着空瓶子回到家,却不急着丢掉瓶子,而是她站在了厨房门口,目光落在放在流理台下方的垃圾桶,盯着看了好久,这才煞有介事般屏住呼吸,把手中的瓶子用力一抛。
毫不意外地没有丢进去。
瓶子被抛得太高了,砸到了流理台的边缘,被反弹着掉到了垃圾桶旁边。
这就有点尴尬了。花见忙四下望了望,暗自祈祷着别被中也发现这小小的丢人失误。
可是一回头,她的视线就撞上了眼眸带笑的中也。毫无疑问,他把她的每个小动作都收入眼底了。花见一时有点脸红。她忙别开脑袋,不再看中也了,只小声嘟哝一句:“您可不能嘲笑我……”
“当然不会。”
中也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最近有点喜欢上摸头这个动作了。
但还没摸多久,花见就跑掉了。她拾起了那个没能丢进垃圾桶的空瓶子,而后又退回到厨房门口,重新丢了一次。
这一回总算是成功了。中也听到她轻轻地“耶”了一声。
今晚的她显得格外活泼,是中也从未见过的模样。许是因为她心情很好吧,他想。
但为什么会心情好呢?这一点,中也就猜不出来了。
忽然,他感觉到花见拽了拽自己的手腕,随即她的双唇贴了上来,柔软的触感带着独属于她的温度。
这是一个漫长而浓烈的吻,连气息都交织在了一起。花见勾着他的脖颈,哪怕是这个吻结束了也不愿松手。
“前辈……”她的声音略有几分沙哑,“我好想吻你啊。”
中也将她抱紧,轻笑着在她耳旁说:“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嗯。是呢。”
花见依靠在他的肩头,声音中似是染上了几分绵软的笑意。
“知道吗,前辈?其实我今天有点高兴。”
“感觉到了。”中也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花见吃吃地笑了两声,也不回答,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呼吸着他身上的硝烟气味。
很意外的,她居然不讨厌这股味道。
“我就是觉得,我对您的了解好像变多了一点,所以我很高兴……”她把本不想说出口的心事说给了中也听,甚至一不小心将更深的心事也吐露出来了,“前辈,我想……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可以吗?”
说出这话时,心脏狂颤不已,就连指尖都传来了缺血般的钝麻感。花见忽然有些后悔了。
以她的立场,大概是不能说出这种任性话语的吧。
可是话语已经脱口而出,再想挽回好像已经太晚了。花见紧咬着下唇,期待与慌张似乎被织成了一张细密而巨大的网,将她完全笼罩在了其中,让她不敢轻易呼吸,生怕被缠得更紧,直到中也对她说:“可以。当然可以。”
不知为何,他的回答竟然让花见涌上了一阵泪意。她只能用力闭紧双眸,将所有脆弱的心绪藏到深处,不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让自己再多察觉。
轻轻地,她咬了一下中也的脖颈。没有印下齿痕,连痛感都没有留下,却惹得中也的心一阵酥麻。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喉结动了动,颈上的chocker也随之滑落了几分。
“你在学橘子汽水吗?”他哑着声问,“它最近总是这样咬我的手。”
轻得就像是仅将尖牙抵在了他的肌肤上而已。中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友好的表现,还是单纯因为橘子汽水不喜欢他。
但花见的这个动作既不是想要表达友好,也不可能是出于对中也的厌恶——而是被某种更纯粹的、更猛烈的情绪所驱使着做出的行动。
花见吻过他的脖颈,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而炽热,心中蠢蠢欲动的是对他的渴望。想要与他再靠近一点,尽管此刻他们的距离已经比任何时刻都要近了。
所有的沉默与耐心被瞬间点燃,化作难以言说的期待与渴求,任由灼热的欲.望游走在彼此之间。哪怕仅仅只是触碰,都让她颤栗不止。
像是记仇似的,她对中也说:“现在一定是‘水到渠成’了,对吧?”
满怀恶意的问话,中也却没有给出回答。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未免会显得过于苍白寡淡,毕竟涌动在彼此之间的情愫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他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各处烙下印记。
“说你爱我……见见,你还没有对我说出过‘爱’这个字。”
花见沉默了。
“爱”这般沉重的字眼,她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哪怕是“喜欢”也难以言说,况且她面对的那人是对中也。
爱上他了吗?可以爱他吗?她不知道。
她闭上了眼。
像是喝下了一口碳酸饮料,被气泡刺痛,却又因甜味而甘愿沉溺于此。她想,或许她不讨厌碳酸饮料。
可直到被他完全吞没的那一刻,她也始终没有对他说“爱”。
作者有话要说:
呵,看你们谁还说我急刹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