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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辛励心绪复杂的走出了歇芳楼,脚步略显凌乱和慌张,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软?为何会下不去手?


    沈蜜娘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妇罢了,纵然有几分姿色,那又如何呢?自己没必要对她心慈手软,留她一命已是极限,为何还会选择放弃将她毒哑呢?


    是那首独一无二的《凉州词》吗?是她故意作态用阿妧的语调唱《凉州词》吗?一定是这样的。


    既然解决不了沈蜜娘,那解决宋临好了。


    辛励刚从歇芳楼出来,居然意外看到了宋临,不过他不是去歇芳楼,而是偷偷摸摸的去了一家药铺,辛励皱了皱眉头,收回了目光,盖因这家药铺是专治宗筋弛纵的……


    辛励:“……”他打了个手势,命隐在附近的暗卫跟上去查探,自己骑着马一溜烟的跑回了宫。


    在上阳宫的偏殿里,辛励脱掉那袭儒衫,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他垂眸一看,是一根红色的姻缘签,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上上签。


    他冷笑一声,想起那日歇芳楼内沈蜜娘和宋临说词弹曲的模样,心中暗道:琴瑟和鸣吗?


    没多久,一道暗影出现在辛励面前,暗卫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告道:“回主子,宋临是为自己买的药,盖因……盖因他先天不足。”


    辛励坐在御案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桃花眸子意态慵懒的看了暗卫一眼,沉默片刻后他方开口吩咐道:“将这事儿捅到沈蜜娘跟前去。”


    主打一个棒打鸳鸯,能拆散一对是一对。


    辛励打量着手中的姻缘签,沈蜜娘对那宋临颇有好感,若知道宋临是个天生不中用的,不知会作为感想?想必场面一定十分精彩,想到这里,他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将那姻缘签子随意放进了抽屉里,他大概再也不会去歇芳楼了,至于沈蜜娘今后的福祸,他亦不会再过问,就到此为止吧。


    他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虽然沈蜜娘的声音跟阿妧很像,但她终究不是阿妧。


    是以,辛励多日不曾踏入歇芳楼,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歇芳楼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这事儿还得从宋临去歇芳楼里找孟瑶华说起,那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辛励数日不来歇芳楼找茬儿,孟瑶华眼见着心情都美妙起来了,甚至还登台多唱了两支小曲儿。


    晌午刚过,宋临就拿着自己新作的词邀孟瑶华弹唱,孟瑶华刚刚将琵琶抱在怀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是个药铺的伙计,专门来找宋临,边进门边大声囔囔道:“宋公子,你要的药我们店里已经配好了,保证一剂下去让您重振雄风,即使先天不足也没什么的,事在人为嘛!”


    屋里只有孟瑶华、宋临和那个药铺伙计。


    药铺伙计这么一嚷嚷,孟瑶华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她适时的低头沉默:“……”


    宋临道了声抱歉,连拖带拽的将那药铺伙计拖走了,楼里不少人都看到了宋临与那药铺伙计拉拉扯扯的模样,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宋临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孟瑶华面前。


    孟瑶华垂眸细品了一下,一般这种私密之事,都是在暗地里交易,何以会摆到台面上来说?那伙计在药铺里待了不少时日,这点规矩不会不懂的,那他为何行为会如此反常?


    她几乎瞬间就得到了答案!没错!一定是那金公子在从中作梗,是的,他放弃了毒哑自己,转头对与自己走的亲近的男人下手了,这下歇芳楼里不少人都知道宋临那方面不尽如人意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深深觉得自己被恶魔盯上了。


    现在的情况是,姓金的是不可能和自己好的,而他亦不允许别的男人和自己走的近,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如今,宋临雄风不振的事儿被他抓住了辫子,抖到了众人面前来,那以后呢?王临、张临、李临呢?他又会如何出招对付?当遇到真正完美无缺的人,那他岂不是会走极端直接杀人灭口?!


    孟瑶华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和他谈谈!自己不是他心尖尖上的姑娘,希望他看开一点儿。


    然而,自从那日他从歇芳楼匆忙遁走之后,便再也没来过,自己便是想找人都找不到!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磨人精!


    然而,她还没等到金翊,端午节便悄悄来了,顺便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兄长孟放!


    孟放从北疆赶回来,赴洛阳述职,正好去歇芳楼看望妹妹。


    正值端午节,街上雄黄酒香四溢,许多摊贩在贩卖甜津津的粽子,和五彩六色的彩角,当兄姊的都会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来佩戴上,讨个驱邪避凶的好口彩。


    此刻他在洛阳,齐国公府里自然不差这个,因此他只买了两个,一个送给蜜娘一个送给蛮蛮。


    孟瑶华得知兄长前来,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


    以前,她心里是十分亲近这个兄长的,可自从上次在齐国公府收到兄长的家书后,她的心已经慢慢凉了,自己在他眼里恐怕不过是个不大懂规矩的妹妹吧,她自问做不到孟瑶光那样,想必兄长对自己十分失望吧。


    若是其他人来访,她都可以推说身子不适给婉拒了,唯独兄长不行,她不想见也得见。


    孟瑶华特意打扮一新,在脸上敷了些脂粉,提了提气色,她抬手整理了一下步摇,一下子看到了手腕上那两道疤痕,她转头吩咐桃枝将自己的金蛇绞丝手镯取来,可以暂且遮一遮手腕上的疤痕。


    孟放先是进了宫,面见圣上回禀北疆的军务。


    辛励亦是北将出身,不然当初也没那本事敢夺了女帝的权,孟放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高中武状元,辛励心中十分看重这个将才,如果孟放没有一个爱给自己塞女人的爹,那就更完美了。


    君臣相谈甚欢,末了,孟放叹了口气问道:“末将敢问陛下因何故将舍妹遣回家中?”


    空气静了一瞬,刚刚其乐融融的氛围顿散,辛励睨了孟放一眼,心道:瞧瞧,好不容易避开老的,小的又来兴师问罪了。


    于是,他随口说道:“令妹妒悍不逊,不宜母仪天下。”


    孟放拧了拧眉头,自己的妹妹一向天真浪漫,不懂中原的这套繁文缛节,天家这门亲事他孟家高攀不起,如今这样也好,于是他又问道:“陛下心中还有接她入宫的打算吗?”


    “孟将军勿要误了令妹的花期。”辛励淡淡的说道。


    “末将省的了。”孟放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得了圣上这句话他心里便有了底,无妨,不嫁天家,他另外给她择一门亲事也是好的。


    孟放站在宫门口,回望了一眼巍巍东都,转过头来吐出了一口浊气,而后骑马往洛园走去。


    孟瑶华一早就在洛园门口等候,城内不准打马快行,从皇宫到洛园还需要些功夫。


    直到她隐隐看到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军骑着马朝这边走来,她亦往前迎了两步,抬头笑道:“哥,一路辛苦了。”


    孟放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一旁的随从,而后张开怀抱等着妹妹飞扑过来,却未料她只是福了福身,礼数周全的说道:“我已命人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略微垫垫肚子吧。”说着,她貌似没看到他张开的怀抱一般,率先踏过门槛。


    孟放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快步走到妹妹身边问道:“蜜娘今天不开心?”


    孟瑶华一怔,转瞬笑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道:“哪里的话,能看到哥哥我很开心。”


    夏禾与桃枝跟在孟瑶华身边,噤若寒蝉。


    蛮蛮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大表哥,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她咧嘴笑了笑,权做打招呼。


    孟放垂眸疑惑的问道:“我们落月的姑娘这么文静的吗?”


    蛮蛮到底年纪还小些,她抬头看着这个高大俊朗的大表哥说道:“阿姐说这里是中原,要守中原的规矩,不能随便说笑打闹。”


    “瞎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如何说笑不得?”孟放奇怪的问道。


    孟瑶华淡淡笑了笑说道:“快进来吧,饭菜该凉了。”显然不想多谈。


    孟放走在后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她们口中说的外人竟然是自己?!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心里像被什么闷堵住一般。


    席间,孟放不断地给孟瑶华夹菜:“多吃一些,你看你瘦的,风一刮就倒了。”


    孟瑶华连连说道:“谢谢哥哥。”


    孟放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我妹妹,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不必谢。”


    席间的菜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孟放爱吃,孟瑶华无感的,她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甜腻腻的菜肴,头都大了一圈,诚然兄长是好心,但她吃起来真的很费劲,遂象征性用了两口,放下了筷子。


    孟放见孟瑶华没有吃几口,他顿了顿说道:“你爱吃什么?”


    “五谷六蔬,没有特别的偏好。”孟瑶华得体的回道。


    蛮蛮在一旁反驳道:“什么呀,大表哥,你是怎么做到每一筷子都完美避开阿姐爱吃的菜?凡是你没夹过的,大抵都是她爱吃的。”


    孟放将孟瑶华碗中的菜倒入自己的碗里,他又给孟瑶华重新夹了一遍菜,而后说道:“不爱吃就直接说出来,这没什么的。”


    孟瑶华摇了摇头道:“哥,我真的不挑食。”


    孟放:“……”


    饭闭,孟放将自己买的彩角拿了出来,对孟瑶华说道:“把右腕伸出来,我给你系上,驱邪避凶,岁岁平安。”


    孟瑶华顿了一下,她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给蛮蛮吧。”


    孟放认真的看着她说道:“你在兄长眼里长不大,快快快。”


    孟瑶华无奈,只好将左腕伸了出去。


    “我家蜜娘到现在还是分不清左右吗?是另一个。”孟放笑道。


    “哥,我觉得这个胳膊就行,凑合用吧。”孟瑶华道。


    “那可不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孟放伸手欲将她的右腕捉过来,孟瑶华瑟缩了一下,她往后躲了躲道:“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将彩角给我,我自己系。”


    孟放到底是一军之将,妹妹种种不寻常之处如何瞒得过他,他不由分说的捉过她的右腕说道:“我们落月不讲这个。”


    未料,一串金丝镯挡住了些,他把镯子往上一推,皓腕之上有一道肉粉色的疤痕,又长又深,横亘在腕间,一看就是长好没多久,他忙将金丝镯摘下,却有另外一条更深更长的伤疤横亘在腕间,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来回摩挲着那两道伤疤,他的眼圈瞬间红了,他长久跟武器打交道,自然知道这等程度的伤疤是何种凶险!便是殒命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他眼中泪花打着转,痛惜道:“怎么弄的?”


    “为了析蛊毒割的。”孟瑶华低声回道。


    “孟瑶华!你把你哥当傻子吗?!”孟放大声问道,“你不想活了,为什么?”


    “哥,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是为了析出蛊毒,我被本命蛊反噬的厉害,只有将体内的残蛊挤出来,才能一劳永逸。”孟瑶华解释道。


    “你从小在落月城长大,你会不知道本命蛊为何叫本命蛊?本命蛊是挤不出来的,它与我们的命共生!”孟放怒道,“夏禾、桃枝,你们俩跟我来!”


    “哎!哥,你不许审我的侍女!”孟瑶华出口拦道。


    “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就审她们!”孟放看向蛮蛮道,“看好你姐!”


    蛮蛮呆呆的点了点头。


    孟放带着夏禾和桃枝去了正堂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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