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卢向阳身着熨烫得十分平整的军装, 一双大长腿笔直站着,面向全营士兵表情严肃。
“明天就是过年了,这半年大家都辛苦了。明天的联欢会大家都好好放松放松。
另外咱营每个班有表演的同志都准备怎么样了?今晚上都给我好好休息, 明天别出岔子喽。这是咱到特战团的第一个春节, 都给我精精神神的, 听到没有?”
“听到了!”全营士兵大声喊着, 那声音响彻云霄。
“最后,之前报上来想要解决终身大事的同志们, 大年初一晚上在食堂有一场相亲会,你们记得准时参加。具体通知各连连长会下发。好了,解散。”
节前最后一天,晚上九点不到卢向阳就回到了家属院。
他回去的时候, 林青禾正在整理关于那个采访退伍老兵的思路。
她从张丽红那里得到一份老兵资料。这些都是北方地区的,但是已经有她两节手指的厚度了。
这资料是按区域划分的,林青禾打算第一站先去东北。她好久没回家了, 还能借机顺便回趟家。
卢向阳看到的就是林青禾支着胳膊咬着笔头的景象。
“烦什么呢?”卢向阳边脱下军帽, 解开外套扣子边说道。
“这是我刚领到的任务,明年我就先负责去采访慰问退伍老兵。我想从咱东北开始呢, 这样能回趟家。”
林青禾把资料递给卢向阳看。
卢向阳翻阅着, 在其中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蓦地,他就想到了赵大业。
“我有一个好兄弟,他前几年牺牲了。等有时间咱俩一起去看望看望他。”想到赵大业,卢向阳的声音沉闷下来。
“好啊。”林青禾意识到他情绪不太高, 主动拉起卢向阳的手,捏了捏。
大年三十这天。
卢向阳和林青禾都是被楼道里喧闹的声音吵醒的。
一大早,楼上楼下的孩子们就开始扔炮仗,你一个我就两个地开始。还有军嫂们做卫生时搬搬抬抬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声音。
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在大年三十这天大扫除的风俗, 虽然运动后很多传统都因为被批判成封建思想而否定淡化。但过年大扫除没有受到波及,还是照常。
起床后两人也开始大扫除。
林青禾负责小件的洗洗刷刷,卢向阳则把大件都搬出去冲洗。洗刷完成后,两人一个扫地,一个拖地。阳台上改装的那个厨房也是清洁的重点区域,他俩都用旧报纸折了帽子戴着。
卢向阳站在凳子上清洁天花板上的污垢,林青禾一边给他递东西,一边擦灶台。
一直忙到正午家里才算是做好大扫除。两个人都累得直攀在椅子上不想动。
“小花猫。”卢向阳看向林青禾,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沾染到几块灰尘,看着就像小毛胡须一样。
林青禾明白他的意思后,不服气地也在卢向阳脸上摸了一把。
“现在你也是了。哈哈哈。”
卢向阳宠溺地看着林青禾闹没有制止她。
“我去做饭。”休息了好一会,林青禾站起来说道。
“那我去把春联贴上。”
卢向阳贴的春联也是林青禾单位发的。
上下联分别写着:
“东风浩荡革命形势无限好,红旗招展生产战线气象新。”
晚上的年夜饭是要去部队吃的,林青禾之前也买了不少肉菜蛋的。她寻思和卢向阳也挺久没正经地一块吃顿饭了。这顿午饭她就不想糊弄了,就当做他俩提前半天吃年夜饭。
她听徐莹说了,部队的年夜饭上,卢向阳和纪红卫这种的,都是需要一桌桌地敬酒的。就算回自己桌子了,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过来敬酒。一家人根本没机会好好吃个年夜饭。他们以前都是回家了再自己做一顿接着吃。
林青禾从窗台上取了不少菜进来。她在窗台上放了个让卢向阳做的大箱子,里头放的全是她囤的东西。
卢向阳喜欢吃肉,她今天打算炖红烧肉,再炖一个萝卜猪骨汤。除此之外她还学着做了以前在老莫吃到的炸猪排,用上了上次回来后做的番茄酱。过年少不了吃鱼,她煎了一条鲤鱼,等到两面金黄后她又放了些豆腐块下去一起炖。
冬天没什么蔬菜,她炒了盘嘎啦白,又炒了盘黄瓜鸡蛋。
等饭蒸熟,这顿他俩第一次的年夜饭就算是成喽。
“吃饭啦。”林青禾把饭菜端上桌,就冲着屋里喊卢向阳出来。
卢向阳贴完春联就回屋里看资料,他这段时间忙于营里的事,又好久没去学习班了。
“媳妇,辛苦你了。”卢向阳看着一大桌子的菜,眼神柔和地对林青禾说道。
“这是咱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新年快乐,卢向阳。”
“新年快乐,林青禾。”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开动。
等吃完饭收拾好,林青禾就进屋换上了新衣裳。
就是那块卢向阳花了十多块钱买的红色呢子外套。
她参考电影里女同志穿的款式,领子做成了衬衫样式的翻领,款式类似风衣。这块料子足,林青禾做到膝盖上面的长度,还剩下一些布料。她就用它做了顶圆顶帽。
此时她戴上红色圆顶帽,麻花辫的尾端也用了红绳绑着。穿着同色的呢子大衣,扣子整整齐齐的扣到了最上面。
林青禾皮肤本来就白,被红色一衬就有点那个“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觉了。
下半身她穿了条黑色的裤子,配上黑色搭扣皮鞋。
虽说现在的女同志都讲究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但是过年嘛难得喜庆一回。
卢向阳看到换好衣服的林青禾当场就愣住了。
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枚有些傻气的笑容。
他看到这块呢子布的瞬间就想到了结婚那天林青禾穿的。只是那会林青禾对他还陌生着,只有他一个人傻乐着。
他就想再让她穿一回红,这一次他俩的心情该是一致了。
直到他俩出门看联欢会,卢向阳脑子里都全是林青禾。
路上遇到纪红卫夫妻。徐莹也穿了件呢子外套,不过是卡其色的。
“太好看了,青禾你就像电影明星似的。我就想买红色的,可惜一直没碰上。”
到训练场时,林青禾这一身红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在场也有不少穿着红色外套的军嫂,大年三十的,大家伙都换下了平时灰扑扑的衣服。
特战团的春节联欢会和其他团的也大差不差。开场先是团长和政委致辞,拜年。然后主持人就上来介绍节目了。
前头几个节目都是文工团的歌舞表演。
漂亮的年轻姑娘们引得台下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年轻战士们连连叫好。
旋转、旋转、旋转。
林青禾数了,领头那个女同志竟然转了58圈!
“太厉害了!”她左手边是徐莹,右手边就是女兵连。叶楠溪和人换了位置,坐到了她们一块。
“我听说这女同志是京区文工团的台柱子呢!”徐莹道。
“诶对了小溪,你不是要参加明天的相亲吗?她可能就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哈哈。”徐莹扫了一圈台下很多士兵看着这领头的女同志眼神都发直了。
徐莹人在医院,但却总知道许多部队上还有家属院的八卦。
“你要参加啊?我们主任还特意让我去拍照,说明年第一期军报就要刊登。说给别的军区打个样。那我到时候多拍你哈。”林青禾笑着道。
“我要参加的。”叶楠溪看向一营三连的方向,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徐莹抱着小毛,喂了颗糖给儿子后,说道,“看来你这丫头是有目标了。我听其他军区的都说咱江团长下手这么快鸡贼呢!”
“那这僧多肉少的,我和你们说,我们军报往后还会有相亲板块呢,每期都先到先得。”
文工团结束表演后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接下来就是各营选送上来的节目了。虽然是在没有遮挡的训练场上,但现场气氛热烈没有人会觉得冷。
联欢会结束后,大家就一块去食堂吃年夜饭。
才到门口就看见里头热气腾腾的,三个营的炊事班一起忙乎。
大伙儿按照分配的座位坐好后,江文睿一向不是个喜欢长篇大论的领导,他简单说了几句新春贺词祝福全团士兵们后就向全团士兵们敬了个礼。
“我宣布,1975年京区特战团年夜饭,开饭!”
随着这一声指令,炊事班的战士们有条不紊地从厨房端大盘子上桌。
“同志们,上饺子喽!”一位炊事班的班长喊了一声。
很快一盘盘菜就被端上桌,同时端上来的还有白酒。
林青禾这一桌都是营长和指导员的爱人。
卢向阳和她隔着几张桌子,顺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她看见卢向阳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瓶白酒。和他一样动作的,还有各营的营长指导员们。他们都开始各个桌子敬酒了。
“营长,来一个!营长,来一个!”突然林青禾听到一营那边传来喧闹的声音,忍不住伸长脖子望过去。
原来是刚才纪红卫说嗨了直接对瓶吹。他喝完,用碗敬酒的卢向阳就尴尬了。
这不,大家也起哄让他对瓶吹呢。
好在这酒瓶小,本身就是半斤的,刚才他又分出去不少,这会酒瓶子里头也就一丢丢了。
卢向阳不动声色地举起瓶子,一饮而尽。
“好!”
人群里暴发出一阵阵喝彩色。
“嗐,青禾别看了。吃菜,咱姐俩也喝一个。”徐莹刚才已经替小毛夹了菜和饺子,这会小毛正乐陶陶地和隔壁三营长的闺女玩着谁吃得快的游戏。
“喝,姐几个都喝。不怕你们笑话,我和你们说啊。
我在老家老和他妈干仗,然后我就特想来随军。等我真的来随军了,好不容易每天没人管着我该做啥做啥了,我还挺乐的。
可这日子一长,我这心里就好不得劲儿。这一天天的就做做家务做个饭,然后就等我家那口子回来。
我在老家,好歹我还能一天挣个七公分的,可在这儿……说句实话,我都不敢和他吵架,我怕吵完了我该没地去了。这可不是在村里,干仗了,我就能直接回娘家!”
说着她又闷了一口酒。
说话的是三营指导员爱人,这女同志叫朱红,林青禾和她接触过几次,性格大大咧咧的,很好相处。
朱红这话算是打开话茬子了。
在座的军嫂纷纷喝着酒说开了。
林青禾被她们那小气氛带动的也开始边喝酒边呜呜咽咽了。
她想爸妈了,也想哥哥妹妹弟弟大嫂,她想东北,想铁原,想泉水大队了。
“从嫁给纪红卫以后,今年还是我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可这有什么用,就算都在京城,我也不能回家过年……”
“别,莹姐,你可别唠这个。不能提……不能提爸妈……”林青禾搂着徐莹胳膊,脑袋低垂着都快挨到桌上了。米粒大的泪珠儿就滚出眼眶,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痕迹然后顺着下巴滴到地面上。
卢向阳敬完一圈酒后来找林青禾。
这一看,好家伙。
这桌几个女的全喝趴下了。就剩下小毛几个孩子和他大眼瞪小眼的。
卢向阳赶紧回身去叫来她们各自的丈夫。
然后他就准备扶起林青禾。
“小禾,咱回去了。听话啊,快站起来。”卢向阳拉林青禾竟然还没拉起来。
他再看——
得,这丫头眯蒙着眼,手还搂着徐莹,嘴里呢喃着,“喝,都喝……”
这是喝大了。
旁边的徐莹也差不多,这俩难姐难妹的。卢向阳把林青禾胳膊从徐莹身上接下来。然后他就把林青禾胳膊搭自己脖子上。
“小毛,你看着你妈。一会你爸就来了。你和他说,叔叔先回去了啊。”
“好,卢婶婶再见,卢叔叔再见。”
卢向阳扶着林青禾往外走。就算林青禾全身的力量这会都靠在了卢向阳身上,这走到食堂门口的几脚路她也走得歪歪扭扭的。
出了食堂,卢向阳就把林青禾打横抱了起来。
“哦飞起来了,我要飞!”林青禾突然张开手臂还一巴掌打到了卢向阳下巴。
“飞飞飞,我要回家……呜呜呜……”
林青禾把头埋在卢向阳胸口,还一个劲地蹭。两只手也不老实,在卢向阳腰上动来动去的。
卢向阳抱着人,只好找没人站岗的小道走。
他一边得注意周围有没有人,一边还轻声地哄着林青禾,让她别乱动。
可林青禾这会哪里还能听得进话。
她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调整位置,最后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两只手也不再腰上乱摸了,人改直接搂着卢向阳脖子了。
这个姿势靠得太近。
林青禾都能听到卢向阳骤然加快的有力心跳声。
扑通、扑通。
林青禾把耳朵凑近,然后扬起脸。她被酒熏得满脸都是跎红色,眼里还含着将落未落的泪水儿。
“你心跳好快哦。”
娇滴滴的女声在卢向阳耳中炸开。
他第一次听林青禾用这种语气说话,只觉得心里痒得紧,不由自主地就加大了抱着她的力度。
林青禾又继续趴他胸膛上,小声哼哼着虽然听不清词句但曲调很缠绵的歌。
卢向阳看着怀里这样的林青禾,眼眶都红了,抱着她的手也起了青筋。
“卢向阳,我美吗?”
林青禾突然又用刚才那娇滴滴地声音问出声。
卢向阳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清没清醒,刚刚不还想飞回家吗?
他就当她在说胡话。
“你说呀,我美不美?和那个转圈的比,谁好看?”
林青禾原来是醉的晕晕的,但这一路冷风一吹,她意识也清醒不少。至少认人了,还知道这是回家属院呢。
看着怀里扭来扭去重复问他美不美的林青禾。
卢向阳加快了脚步,咬着牙从鼻腔带出发出一道温柔气声:
“美!”
林青禾听了这声,乐了。
她就着搂住卢向阳脖子的手的力量,抬起头,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
然后又躺回他怀里,闭上眼。就好像她刚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而卢向阳脖子处的青筋都起来了,一颗心这一路被撩得就快要跳出来了。
终于,在他一路几个大踏步后,他们到了家属院楼下。
卢向阳抱着人,三阶楼梯并做一阶,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他利索地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用脚一踢把大门关上。
然后他就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今天大扫除的时候,他把新洗晾干的床单和被套铺在自己床上。还特意看了林青禾的表情,见她只是红着脸不看他。卢向阳就明白了。
把人放到床上后,卢向阳看着橘色灯光下,一身红衣的林青禾,渐渐出了神。
他仿佛又回到新婚那晚。
卢向阳压住冲动,转身出去拿脸盆打了热水进来。他帮林青禾脱下外套帽子,就拧干毛巾,细细地帮她擦脸擦脖子擦手。
接着又换了盆,帮她脱了鞋袜,把她的脚拉到盆里又帮她洗了脚。
这还是卢向阳第一次帮人洗脚。
林青禾的脚丫子和她的人一样都白白嫩嫩的。卢向阳脱下自己的鞋袜也放了进去,他一双大脚包着林青禾的,在脚盆里荡啊荡的。
知道小丫头爱干净,卢向阳都收拾干净后又泡了杯浓茶才端着上了床。
林青禾侧躺着,手压在脸下,睡得呼呼的。
“小禾,小禾。”卢向阳去摇她,“醒醒,快喝口浓茶,不然一会该不舒服了。”
林青禾不是被他说话声叫醒的,而是被摇醒的。
她眼皮动了动,挣扎地睁开眼,像是不适应突然的光亮,还眯了一会。
“喝茶。”这茶叶还是卢向阳住院的时候,江团长来探望他的时候送的。他没有喝茶的习惯,一直也就放在柜子里没动。
林青禾接过搪瓷杯,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口。
“诶诶。”林青禾鼓起嘴,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卢向阳没听清。
她皱着眉咽下这口浓茶。
嘴里散发开来的苦涩让她的神智回笼不少,头也没刚才那么晕了。
卢向阳见她眼神恢复些清明,心里一喜。
这茶叶果然解酒。
看林青禾似乎嫌弃茶水太苦,他又轻声哄了句,“再多喝点,不然醉后头可痛了。听话啊禾儿。”
在卢向阳低沉温柔的嗓音里林青禾听话地又举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
“小禾真棒!”卢向阳接过就剩下个底的搪瓷杯,摸了摸林青禾的头,夸了她一句。
林青禾还在消化嘴巴里的苦味。
“向阳哥,好苦。”她可怜兮兮地扯着卢向阳的衣角,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
卢向阳的目光全在林青禾那红彤彤的嘴唇上,像受不了诱惑似的,卢向阳随手把搪瓷杯放在一旁。然后就双手捧着林青禾的脸,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准确地覆上那片红艳的柔软。
林青禾轻叫出声,脚背绷紧,双手握拳,两颊连着耳根晕出大片绯红,她被吻得浑身战栗。
卢向阳脖颈处渐渐泛起青筋,红晕也顺着耳根往上攀爬。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烫发热,只有贴着林青禾才感受到一丝冰凉。
直到余光中瞄到林青禾满脸通红和起伏的胸口,他才放开人。
林青禾上身都有坐不稳,扶着他的手臂,喘息着。
“陪你一起苦。”说完这话,卢向阳就拿起旁边的搪瓷杯,从床上起来,往屋外走。
林青禾此刻仅穿着秋衣,领口下滑,露出一节白皙的锁骨。胸前的麻花辫有些散乱,不少发丝都从辫子里窜了出来。
再看她的脸。
平日里光洁的脸庞眼下染上丹霞般的红晕,额上浸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儿,睫毛上下跳动着,眼眶微红,眼角泛着情思。
“小禾。”卢向阳去而复返。
林青禾抬起头的瞬间迅速地融入了卢向阳眼中的春色里。
卢向阳喉结上下动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林青禾被他看得一颤,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本就羞红的脸这会竟像初绽的艳丽花苞一般动人。
“1975年的最后一天,咱再结一次婚,行不行?”
林青禾闻言低下头,许久才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卢向阳紧绷的心这一刻就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拉下门边的按钮,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