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进昨天说的那个军需厂工作, 所以扫盲班报名的人特别多。像是林青禾还有上次一起表演过的柴佩英和白秀珠都被郑昱来找过了。也就是徐莹因为工作忙, 没参与进来。
林青禾应下了这事。
扫盲班一期学制是三个月, 用的课本是《农民识字课本》一共要认识将近2000个字。不说能看多少书至少要能简单阅读个通俗书报, 常用的字也都要学会是怎么写的。结业的时候还要通过考试才会被颁发《脱盲证书》。
第二天扫盲班就正式开始了。虽然今天不是林青禾上课,但是她也去了。到了才知道, 郑昱来说报名的人多真不是开玩笑的。几乎所有的军嫂都来了,林青禾第一次知道原来家属院里有这么多军嫂。平常她很少会去串门,经常来往的也就是那么几个而已。
郑昱来先说了一些鼓励大家的话,然后就把扫盲班的要求提了出来。不能无故不来上课, 有事要请假,不能本人来的也要别人带口信。
“郑大姐,你放心吧, 咱在这儿根本就没啥事做。一定会准时的!”
“是呀是呀, 以前我们队里也办过扫盲班。但是都干了一天了,家里还有老鼻子家务了。谁都不乐意去。”
“我也是!”
“这可不同, 这不是脱盲了才有机会进厂吗?”
底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郑昱来没有打断她们, 等看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继续道:“建国初期就开始的扫盲运动到现在都20多年了,成果喜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你们到现在都没摘掉“文盲”的这顶帽子,我们今天不讨论。我相信,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这一次都能领到《脱盲证书》……”
台上郑昱来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这,林青禾坐在下面走神了。
她妈妈以前去上扫盲班的时候她哥哥才出生不久,身边离不了人,是被绑在妈妈身上一起去上的扫盲班。后来哥哥上学了成绩好, 她爸妈都说是因为刚出生就被抱着去上课了。
方秀珍没上扫盲班之前,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认识的字很少。怀上林青谷的时候,有次她和林建国去公社大集。她看着人家买的麻花馋了,问别人是哪买的。那人随手一指,说那边。
方秀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有个店,门上挂的招牌也是两个字的。她就往那边去了,结果走到那里竟然是个澡堂子。她还寻思呢,难道是澡堂老板还卖麻花?
人家问她来干嘛?她还傻傻地说来买麻花。这事闹得她被林建国笑话了好久,她也第一次意识到没有文化所带来的羞耻感。好在没多久当时还是泉水村的泉水大队也开展了扫盲运动,方秀珍第一个就报了名。
“周三周四的老师是林青禾同志,青禾同志,你站起来来大家认识一下你。”台上郑昱来已经到了介绍老师的环节。
林青禾定定心神,站了起来。“同志们好,我是林青禾。”
掌声雷动。
“好,接下来是周五周六的老师……”郑昱来还在继续,扫盲班一周开课六天。
很快这个“开学典礼”就结束了,让林青禾意外的是郑昱来竟然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助理——连翘。当然也不止林青禾一个人有,其他两个老师也有。
只不过其他助理都是高小毕业的,就是连翘明明是初中毕业,但是却来这做了助理。
“她是知道每个老师都配一个助理之后自己来找我的。你应该也看的出,这姑娘性格内向。她说她想改变,觉得你人好,跟着你一定能学到很多。我就给了她这个机会。”郑昱来道。
林青禾想到连翘的婆婆,心里就一个咯噔,不会又是她指使儿媳妇来的吧?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的。”林青禾道。
……
卢向阳正在京都郊区某个山坳坳里,四天三夜野外训练已经过去大半。眼下夜深人静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帐篷里睡觉了。
而他正一边啃着林青禾做的鸡蛋卷饼。一边看着各连长交给他的名单。这名单是优秀完成今天训练任务的名单。
看着纸上不算多的人名,他陷入了深思,这个人数还是太少了,他接下来要怎么训练好能提高……
夜深了,卢营长完全忘了来前小媳妇交代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的话,一心沉浸在工作当中。
最后一天阴沉沉的,全营分为红蓝两军,开始实战模拟。
卢向阳此时正拿着步话机,坐在指挥车里,用着咬牙切齿地声音命令道:
“蓝军狙击手,迅速赶往三零三高地,准备阻击红军援军。”
原来那张林青禾夜夜强迫他一起擦雪花膏的俊脸不过在野外四天就变糙了,脸上起皮,嘴唇干裂。但他的眼睛跟雄鹰的利眼一般,锐利地盯着对面蓝军的某个点。
纪红卫虽然是指导员,但是他想过瘾也上了。他在红军队伍里,此刻也对着步话机指挥呢。
“全体注意隐蔽!掩护狙击手迅速找到狙击地点。”
“轰隆隆!”突然而然响起的打雷声,丝毫没有影响这一群在山里训练的士兵,他们的动作和刚才的一样稳。就算大雨滂沱,打湿了衣服,也依旧坚守命令。或是驻守在原地,或是听指挥出击。
指挥官卢向阳也是一样,大雨让军衬紧贴他充满力量的□□。他随手摸了把脸,拿起望远镜观察……
……
林青禾今天是第一次去上扫盲班的课。
今天晚上卢向阳就要回来了,她担心还没下课卢向阳就回来了,找不到她担心。还特意在茶几上留了张纸条:我去扫盲班上课了。
她到的时候,连翘已经到了,正在收拾讲台。
“林……林老师,你好。”连翘竭力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
“你好。你来得好早啊,你吃过饭了吗?”林青禾看出她的不自在,主动发起话题好缓解她的紧张。
连翘看了眼林青禾,见她表情温和,还朝着自己笑。心底的情绪缓解了一些,她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林青禾,“我吃了饭来的。这,这是我自己做的茶包,对嗓子好的…不值钱,都是以前在家我自己种的。”
林青禾的拒绝已经到了嘴边,在看到这姑娘怯生生又隐约带着期待的眼神后,她接过了油纸包。
对她笑着说了句,“谢谢。你叫我青禾就好了。连翘,你是家里有人是中医吗?”
连翘看到林青禾收下后也腼腆地笑了,“我爸是赤脚大夫。青禾你要不要现在就泡上,我刚才一来就烧了热水。
林青禾粲然一笑,点点头。然后打开了那包油纸,里头是晒干的金银花和枸杞。
“我们大队有个山头上有片枸杞树林,我爹发现以后就和支书说了,后来他就负责照看那林子,村里人也都学会了晒干泡水。”连翘说道。
林青禾正想说什么,门口就一群人乌拉拉的进来了。
是上课的军嫂来了。
她们有的就像方秀珍和林青禾说的一样在身上绑了孩子,还在进门时和林青禾说,“不好意思啊林老师,我男人不会带孩子。你放心,来之前我喂了奶,他不会醒的。”
“行,没关系的。”林青禾道。
除了婴儿,还有少数带着大孩子的。这种是为了让孩子也来学认字的。
等大家伙都坐好了之后,林青禾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在字音教学中,林青禾用以前在公社中学的教学经验。利用形声字的特点,根据偏旁读出字音,然后以旧带新,这是帮助他们快速识字记音的好方法。
在黑板上写下今天要教的几个很相似的字。
大概真的是有进工厂的甜头在前面吊着,军嫂们上课都很认真。
一小时后今天的课结束时好多人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甚至以朱红,就是在年夜饭桌上哭诉自己来了部队以后没用的那位。以她为首还有几个军嫂拿着自己的本子,缠住林青禾。
“林老师,你看我们这几个字写得对不对?”
林青禾一一看过她们的本子,虽然字写的不是特别好,但是一笔一划很工整。看得出来主人是用了心的。
林青禾朝她们竖起大拇指,“没错,你们写的都是对的。回去可以多练习多写,现在写的字有些大了,都超过格子了。等到熟练以后,你们写字就不会写这么大了。”
“谢谢林老师。”
“不用客气。”
等到人都走光了,林青禾和连翘一起擦了黑板,打扫了教室卫生才结伴回去。
“青禾,你可真厉害。我刚才你在上面讲课是一点都不紧张的,就和和我说话时一样。”
“因为我做记者之前就是在公社中学教书的,都习惯了。我听昱来姐说,你想改改自己性子是吧?”
连翘点点头。
“我一和别人说话就紧张。你别笑话我,我刚才想象自己和你那样站在讲台上讲话,光想想我都打哆嗦。”
“这有啥,你主要是没经过锻炼。多听几次知道大概的流程你就不慌了。不过,心理上的就只能你自己克服了。你要不平时多和人说说话?”林青禾建议道。
虽然林青禾对孙大娘这人印象不太好,但是她觉得连翘这人还挺好的。
“好,我尽量试试。谢谢你啊青禾。”婆婆叫自己讨好林青禾和她拉关系。她答应了,那是因为她确实也觉得林青禾人好想和她来往,但是她不想用婆婆说的那种方式。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家属院楼下。
“明天见。”
“明天见。”
林青禾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黑的,卢向阳还没回来。
想着下午时的那场大雨,她觉得可能是因为下雨在路上耽搁了。
然而,卢向阳其实已经回来了。但是这次野外训练最后的成绩他很不满意。因此即便回了军营,他也没回家,此刻正和营里所有的军官开会呢。
会议主题就是如何提高配合作战能力。
他们营里,每个战士的单兵作战能力都不差。可一到需要配合的时候,就总是差点意思。
卢向阳冷着一张脸,一一扫过参会人员。
直到午夜这场会议才结束。
还没走到家属院呢,就远远看到自己家里的灯还亮着。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了,三两步快速向前,披星戴月地开了家门。
开锁的声音把在沙发上睡着的林青禾惊醒了。
“你回来了。”林青禾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媳妇你困了就去屋里睡吧,下次不用等我。”
“我不困,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点饺子,晚上我就包好了。”林青禾边打哈欠边说着瞎话。
“不饿。咕唧~”卢向阳刚说完不饿,肚子就叫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自己煮,你去睡吧,你眼睛都红了。”
林青禾没听他的,把一早就准备好的换洗衣服拿给他,“醒都醒了,一时半刻也睡不着了。你去洗澡吧,锅里有热水,你自己打。我去煮饺子。”
卢向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那种有人等你,为你张罗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舒服得他在外面遇上的所有烦恼在此刻都忘在了脑后。
“小禾,你真好。”卢向阳凑上去亲了口。
林青禾一把推开他,“快洗澡,你身上都啥味啊。别靠近我。”
卢向阳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这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