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棵树

    沈芸姝用手碰了碰他滚烫的脸颊, 知晓他是睡了过去,忙叫人将府医请过来。


    善画手里正端着一筐炭,这院子里的伺候的人都是新来的,年纪都小, 压根不懂怎么伺候主子, 她方才在那看他们烧个水都费劲的很, 也不知道世子爷这几日是怎么过的。


    善画将屋里的炭火烧上,捧了盆凉水进来, 沈芸姝用帕子浸透了为严少司擦脸。


    “世子都成这样子了,那太子还得了?”


    太子看上去就比世子爷文弱, 想着身子骨大抵也是这样, 善画不免叹息,这帝王之家的生活真是不好过,请个罪还要跪雪里, 她们沈府就不兴这个, 顶多柴房里头关两天,还好吃好喝的不用干活, 那哪是罚啊,那就是享受。


    “嘘,莫议储君。”沈芸姝提醒道。


    善画后怕的点了点头, 四下望了望, 庆幸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严少司还晕睡了过去。


    “晚上你将我泡脚的草药包些让人给他送来。”


    善画点头应了,旋即反应了会儿过来,“小姐你那个药不是驱寒的吗?”


    “他这样的寒气还不深吗?”


    善画想想寻常人在雪里跪个一炷香可能都要倒了,世子的寒气怕是彻骨,是要用药草泡着好好驱寒。


    “好哦, 那我晚上多拿点给世子,正好小姐的药每日用多少量我都分好了。”


    不多时王妃带着府医进了院子,王妃的眼眶红着,看到烧的脸颊通红的严少司又不免伤神哭了起来。沈芸姝连连安慰,才将王妃哄好。


    府医诊完脉后给严少司看了腿,好在只伤及肌理,没有冻到骨头。他给严少司扎了针后让人用热水给严少司泡着,这段时间先卧床静养。


    沈芸姝不放心这院子里的小厮干活粗手粗脚,便让善画去给严少司煎药,自己留在屋子里陪王妃坐了会儿。


    王妃叹了口气,“小姝啊,今日让你受累了。”


    “干娘哪里的话,我这才帮上了多少啊,只能干看着严哥哥吃苦。”


    王妃握着沈芸姝的手,剖心道:“小姝,你今日在这里陪着少司,少司心里一定很高兴。”


    沈芸姝望着昏睡着的严少司,记忆中的他从没有这般脆弱过,潮红的脸滚烫的身躯还有她无法安息的内心。除了焦急的等待着而后什么也做不了。


    烛光散漫,外面纷飞的雪终于停了,沈芸姝站在屋外透气,院中的雪迎着月光的余晖发出灰白色的光芒。她母亲的婢女也来催促她准备归家去,沈芸姝和王妃告辞后便匆匆上马车回家。


    马车上,沈夫人手中的手炉已经没了热气,沈芸姝空着手揣在兜里强支着脑袋,无奈今日太乏,头上珠钗太重,她还是昏昏沉沉的将脑袋磕在了车厢上,疼得她两眼冒水光,瞬间清醒了。


    沈夫人见她这般,无语的摇了摇头。


    “你那手炉呢?”


    “今日不是掉进湖里了吗。”沈芸姝没好气道,捂着额头很想将头上的簪子都拔掉,但又怕被她娘说她不够沉稳,这点小苦都吃不下去。


    “我说的是后来少司给你的那只,那不也是你的?”


    沈芸姝无语,她娘的话说的好像她和严少司私下关系好到经常见面似的。


    “你和少司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你要是嫁给他我也放心。只是今日啊,我总不免生出些害怕来,少司他们一家虽然不是亲王,但他父亲军功赫赫,声望在外,不然也不可能成为本朝唯一的外姓王。娘是个妇人,懂得不多,本来想和王妃撮合你们两个,但是现下想来,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了。”


    沈芸姝头一回听她娘这样说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着想着以后,让她惊讶之余心中又生出些许久违的感动。


    “娘有自己的想法,女儿也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因为沈夫人一贯的独到,沈芸姝知道自己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理睬,所以也不是很乐意和她娘交流。两人说白了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鲜少有今日这样谈心的局面。


    沈夫人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随你爷爷,想什么做什么。我也不想干涉你”说完后,沈夫人细长的眼睛在沈芸姝身上瞟了瞟,没好气道:“还有啊,你叫你铺子里的掌柜的给我送两盒胭脂来。分明是你的产业,怎么还好意思叫你娘我去排队呢!”


    沈芸姝诧异地看着她娘,她娘居然没有因为她在外做生意的事情而大发雷霆就算了,这话是在变相鼓励她吗?


    “你别不承认,王妃都告诉我了”沈夫人越说声音越小,也不好意思再看着沈芸姝。王妃同她说这两年南疆军的开销几乎都是沈芸姝在补贴的时候,沈夫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继而是羞愧。她的女儿瞒着家里做了这么厉害的事情,却因为女子名节的事情不敢告诉家里的人,这要是遇上什么大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该多无助多难受啊。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爹也不会告诉你爷爷,你就”沈夫人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说,没好气道:“权当我不知道好了。”


    沈芸姝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


    翌日严少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他一睁眼看到守夜的小厮正在打盹,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一个激灵醒了。


    “世子您醒啦!您现在要起身吗?”


    严少司撑了撑脑袋,原本有些沉,睡了一觉之后舒服多了,只是自己的嗓子干的像是要冒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坐着缓了会儿神,看见床榻上落了张帕子。


    严少司咳了两声,小厮立马识趣的给他倒了杯温水润嗓子。


    “你之前”


    “小的是新调来伺候世子的,昨夜沈姑娘走前亲点的我!”小厮眉飞色舞道。


    严少司嗤笑一声,还亲点呢。他掀开被子,那小厮眼疾手快得给他披上厚实的外袍,蹲下身子给他穿上鞋子。


    严少司不是没被人伺候过,只是以前在南疆的时候他娘派给他的都是小丫鬟,他受不了就给全退了回去,生活上穿衣束发这种琐碎事都是自己来。没想到沈芸姝给他找了个这么有眼力见的小厮,严少司十分满意。


    “你叫什么名?”


    “回世子,昨日沈姑娘亲点的名,叫‘扫雪’。”


    严少司笑着看他一副激灵样,无奈又好笑。


    “行,扫雪,去给本世子弄点吃得来。”


    扫雪应声下去,严少司捏着那方帕子搓了搓,丝质的手感顺滑柔软,他将帕子揣进怀里,然后起身洗漱。


    这个叫扫雪的小厮十分的机灵,屋内洗脸的水还是温的,想来隔了一段时间就换了一次水。


    等他洗漱完,束好发,扫雪带着几个小厮敲门进来,将几个清淡的小菜摆上桌,还有一碗粘稠的粥。从昨日午时到现在都没进食的严少司胃口大开,下一瞬,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和苦涩味道的药汁也放在了粥碗边。


    “世子,沈姑娘说您不爱喝药,要小的督促您将药喝了。她今日上街去给您挑蜜饯,要是您不喝药,这蜜饯也不给您送了。”


    严少司看着一板一眼说话的扫雪,气笑了。


    “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啊?”


    “当然是世子您了,但是王妃说了遇事不决听沈姑娘的,因为世子您也听沈姑娘的。”


    严少司现在立刻马上想把这个小厮给退回去!


    在扫雪的监督下,严少司吃饱后被灌了一碗药。那药一入口严少司就想将早饭给吐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不能白吃。


    他漱了漱口,外面有小厮进来通报说定安侯府的薛小姐投了帖子想见他。


    严少司微微诧异,薛静娴投了帖子不找他娘找他做什么,一个女眷跑到王府来见他一个男子?


    虽然疑惑,但还是出门去前院看看。扫雪给他披了件厚披风,又给他塞了个手炉。虽然这个小仆人非常的贴心,但严少司不习惯这么关怀备至的照顾。


    严少司长腿一跨,扫雪两三步才跟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奴才是世子的奴才,当然要贴身照顾世子了!”???


    严少司疑惑地看着他,“不用,你就在院子里给我把院子管好就行了。”


    “那沈姑娘”


    “想跟就跟!”严少司立马改口道。


    他到前厅的时候,薛静娴正端着一杯茶轻抿着,见到严少司出来后给严少司行了一礼。


    “参见世子。”


    薛静娴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严少司,和印象中的严少司区别有些大。今日的严少司脸色有些虚弱,裹得密不透风,连眉毛都透着倦态。


    “薛小姐今日来我府上找我有什么事?”严少司甫一坐下,扫雪立马倒了杯茶递到他眼前。


    “世子在府上难道没有听闻消息吗?皇上昨日就说将公主落水一案交由京兆府,今日一早就差人来宣召端王。”


    严少司还真不知道皇上今日一早要宣召端王的消息。昨日整个府上忙的都乱了套,为了防止泠月在回宫的路上再受风寒,所以现在泠月还在他府上养着。方才他问了一句,说是醒了,只是人虚弱得很,先修养几日再回宫。预计今日下午贤妃会出宫来看望泠月。


    “皇上召端王进宫也是为了彻查公主案,薛小姐应该在府上静等你兄长的消息,来找我有什么用呢?”


    薛静娴看了看站在大厅内的仆人,轻声道:“世子,这件事不适合让旁人听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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