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沅突然觉得, 时间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尤其是对年少时的欢喜而言,虽然这个年少在当时也有三千多岁了。
谁能想到,妖皇和仙尊的劫数会搅到一起。
生老病死, 七情六欲, 唯惧情劫。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凡界寻常修士怕沾惹,神魔亦是。毕竟劫数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不会顺畅到那里去, 渡劫者若不能从本心突破, 被他人强行干预劫数,那么即使回来,修为和心境都会大大受到影响。
就算是六界几位尊主,入了轮回,也要自力更生。
渡劫幸运的,一世就回来, 不幸的, 已历经十世轮回。
其中变数最多的,就是情劫。
今天这个仙君三生三世, 明天那个仙子虐恋情深, 就算放下了,结束后也会心伤。
轮回台旁时不时就冒出哭声。
风沅有时也在疑惑她和晏予凡间最后闹得那么不愉快, 是怎么成功渡完劫的?
总不至于是她沾了对方的光,被一齐带走?
风沅也是从轮回台回来后才知道,晏予的劫早八百年前就渡完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第二次去凡界感受人生。
她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肩膀处的刺痛重新勾起了风沅对这件往事的回忆。
只是当时是心口, 现在是肩膀。
唯一相同的, 大概都是皮外伤, 不致命?
以及她都打了回去?
风沅看着面前神情各异的众人,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她发现伤心是有,但对祁言也是莫名怜悯。
她发现这么多年来,对方留在自己心中除了那些渐渐褪去色彩的温柔回忆,更多的居然还是他的野心,他的算计,他步步为营的手段。
以及可以将自身视为棋子的冷静。
但现在,看着青年,风沅几乎要幸灾乐祸起来,那样想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男人,如今却不得不变成被其他东西所操纵的傀儡。
她看得清楚,对方挡在白乐妩身前出手的瞬间,眼底有一丝挣扎。
要是没有挣扎,那一剑估计又要正中心口。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风沅歪了歪头,打量着从地上狼狈站起的男人,露出一个当年在凡界时她最擅长伪装的清浅温柔的微笑。
毕竟作为凡女阿沅,她需要伪装,但作为妖皇,她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恶劣。
我不痛快,你也别想舒服,仙尊。
妖界和妖皇的面子可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祁言不着痕迹避开了白乐妩搀他的手,瞧着风沅肩膀处的血迹微微失神,他垂眸道:“我以为你能躲开的。”
仿佛自己刚刚看见白乐妩要受伤时心脏处的剧烈收紧只是一场虚幻。
青年只感受到那一剑刺中后血液突如其来的冷滞。
祁言眼底重新涌现出挣扎,他想要去拥抱安慰那个从他那逃走的宠物,但他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妖皇身上,看着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讽刺,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和异常冷静。
他突然推开身边被这一切吓到正惴惴不安望向自己的少女,少女水润的眼眸中所呈现的是他最为熟悉的恐惧和连对方都没意识到的依赖与爱慕。
以往祁言很喜欢看这种眼神。
但现在他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恶心与厌倦。
青年在一阵混乱和周围大多数的敌视目光中,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对身后带着哭腔的轻唤充耳不闻。
有一瞬间,仙尊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最后想的居然是妖皇今晚的黑衣不好看,他适合比石榴花还要艳丽的红裙。
外面守卫没人能拦得住仙尊。
“陆玖,停下。”风沅拦住脸色阴沉的青年,平淡道:“让仙尊走。”
“陛下!”对方难掩怒意,“可是他伤了你。”
“我知道。”
“陛下!!!”
“小伤而已,再者,我那一掌可要比仙尊重得多。 ”
“可……”
“我再说一遍,退下。”风沅这次的语气明显要重许多,她皱着眉头沉声开口:“仙尊走了,我们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
“是……”眼见陛下心意已决,陆玖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低头。
他站在陛下身前,将对方紧紧护在身后,望向对面的目光戒备,眼神冷硬,“既然仙尊已走,那敢问天帝和魔尊又为何事夜访我妖界?”
霁华:“……”
他无声望了眼同伴,默默往后移了移。
姜槐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突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眼前是风沅高高在上的凝视,周围是妖族充满敌意的打量,身后,身后是不久前才结为同盟,但半点都靠不住甚至再次背刺他的天帝小小声“加油。”
魔尊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他就只是想来看看乐妩是否真的在妖界,好不容易他们一对有情人还有个碍眼家伙意外重逢后,他都没来得及质问风沅。
就被霁华背刺。
对方理直气壮要带走乐妩,说这是一早就达成的条件,他出了龙鳞甲和凤凰羽衣,乐妩就要归他。
想要人,拿东西来换。
但到了风沅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还回去。
霁华就是故意的,姜槐脸色漆黑,不仅故意,还半点都不顾及乐妩的心。
将那些死物与她相提并论。
这他能答应吗?当然不能。姜槐轻柔捧起心爱女人的脸,看着少女强忍的泪意和“我不要被当作物件一样交换”的努力辩驳,心疼不已。
他承诺道,声音沉稳有力,“放心,我不会将你交给他的。乐妩,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魔后的位置被你承包了。”
“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
“姜槐,你,你怎么这么霸道。”少女听的粉面含春,在长久的不安中仿佛重新找到可以停靠的港湾,顿时破涕为笑。
美人梨花带雨美,但眉眼舒展后的娇俏妩媚更让人动心。
她仰着脸,纤细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处投下细碎的阴影,全心全意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芙蓉面,柳叶眉。
唇色粉嫩诱人。
姜槐嗓子有些发干。
“乐妩。”
“姜槐。”
姜槐莫名觉得大脑有些昏昏沉沉,不受控制起来,昏黄烛光中,气温升高,两人越凑越近。但就在快要与心上人呼吸交缠的时候,他突然偏过头,慌忙向后退去。
视线触碰到少女微微瞪大的双眼,也只能露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歉意微笑。
青年发现他根本……亲不下去。
不仅不能,甚至还想夺门而出。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我却无动于衷。
姜槐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不,不可能的,他才几千岁,风华正茂,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原因。
姜槐逐渐陷入自我怀疑。
但时间不等人,下一刻,他就被身后的霁华踹了个趔趄,对方冷冷道:“色/欲熏心。”
“你这是嫉妒!”
“呵。”
双方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
一个魔尊,一个天帝终于在此时忘记了他们是在偶然听到妖界侍女谈论妖皇为了那个白姑娘送走余诺公主后,打晕侍女,偷偷一路溜进来找人的。
他们的打斗瞬间就惊动在外值守的侍卫。
眼见出现异动,侍卫们不敢犹豫,连忙派人告知陆大人。
陆大人来了看见是天帝和魔尊,沉默了下,发现劝不动,又让人去找妖皇。
于是正要就寝的风沅听到了侍女焦灼的呼喊:
“陛下,出事了,天帝跟魔尊为了白姑娘打起来了。”
哈?
等到她赶过来时,斗争早已进入白热化,越来越激烈。风沅刚抬眼,就看到姜槐飞上屋顶,足尖一点,房子便塌了一半。霁华落到另一处,又一点,房子再塌一半。
“……”
期间还有熟悉的仓惶尖叫声,“你们不要再打了啊。”
围观妖族都要看傻了。
再打下去,她的宫殿就没了。
风沅忍无可忍,迅速给其他地方布置了个结界,确定不会被波及后,飞身上前,加入其中。
几乎未加思索,她就选择站在霁华一方。
毕竟以姜槐的功法,空旷处打是双方都很爽,但在这里打,爽的只有对方,她的宫殿是一点都不爽。
每破损一处,风沅都觉得肉疼。
二打一,另一方迅速落败。
也许是不服气与接连被欺骗的怒火,魔尊在落地后依旧没有停手,反而调转方向只对妖皇出手,一招比一招凌厉,一下比一下咄咄逼人。
风沅被打出了火气。
她也毫不犹豫回击过去。
现场瞬间变成了魔尊和妖皇对打,天帝被晾在一旁。
但越打魔尊脸色越难看,妖皇神情越微妙。
原来上次忘川河的比试不是错觉。
风沅估量了下,姜槐的实力在后退,或者说用不出全力。
她看着对方不知道是恼还是羞的通红,寻到疏漏,便将青年击落于地。就在她准备再补一掌结束这场斗争,放下警惕时,一个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挡在姜槐面前。
风沅下意识就要收手,但来不及了。她只能尽量不断收回法力,毕竟那一掌打姜槐没什么问题,只是痛一段时间,可打在冲出来的白乐妩身上,估计当场要去半条命。
到时自己也要被牵连。
再加上上次才被那股奇怪的力量警告过,风沅还不想冒这个险。
她将法力收到对方能接受的程度。
确保不会有太大损伤。
但风沅没想到,对方没有受伤,倒是她被戳了一剑。
不知道何时来到妖界的祁言提剑而立。
不仅是风沅被刺懵了,连呆在一旁还来不及感动心上人挡在面前救自己,正沉溺于自己居然输了的世界中的魔尊也懵了。
特别是在看到妖皇又回了一掌,将人打出去后,魔尊更懵。
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祁言和风沅不是……那种关系吗?
莫名其妙沦为背景板的天帝倒是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姜槐在胡说。”
但很快,霁华就感到这口气松早了,不说他们擅自潜入妖界,在人家地盘打斗,光是与半路杀出的祁言绑定,默认跟对方站在一起这点。
今晚估计无法善了。
果然,风沅带着一帮人将他们围住。
“一赔钱,二滚。”
妖皇神情中满是不耐。
作者有话说:
姜槐:呜呜呜,我,我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霁华:呵,色\欲熏心。
风沅:给老子赔钱,人滚钱留下。感谢在2022-01-18 23:58:27~2022-01-19 23: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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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疑心
除去修缮宫殿的费用, 妖皇还向天帝和魔尊两个提出了精神损失费,家具费……住宿费。
“凭什么?”魔尊提出抗议,“我还没找你算乐妩的账呢?你欺我在先, 又言而无信, 难道你就不会觉得羞愧吗?”
羞愧,呵,那是什么?
谈赔偿的妖皇莫得感情, 她冷冷抬了抬眼皮, 嗤笑出声,“强者为尊,若按上古的规矩,你输给我,你整个人都要任我处置,哪来那么多废话?手下败将。”
“不过魔尊若真想来我妖界, 我这儿也不差你一口饭吃。”
姜槐:“你……”
他顿时被这种明晃晃的嘲讽激怒了, 想要骂回去。但看到对方眼底的倦色和连黑衣都遮挡不住的暗沉血迹,以及手上至今在流血的狰狞伤口, 又莫名将话语都咽了回去, 闷闷不出声。
“好歹把伤口处理一下啊。”青年在心里嘀咕。
魔尊这会有点被打击到。
输是真的输了,不像以前比试时一两招的险胜或落败, 这次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挫败与……力不从心。
就像脑海中已经推测出对方下一个招式,身体却莫名跟不上。
姜槐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这会不仅怀疑自己实力退步,还觉得丢脸, 在心上人面前输给情敌。
艹,这样想来更颓丧了。
姜槐怏怏望了眼守在风沅身后的青年, 对方正弯腰认真聆听他家陛下的话语, 还时不时做出补充, 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风沅手上与肩膀处。
为了留一些面子。
议事殿这会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天帝、魔尊、妖皇,这三位六界堪称最尊贵的存在聚在一起,计算……赔偿数目,陆玖是被默认留下,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妖皇有多重视和信任陆大人。
而且……魔尊一直对对方有种淡淡的熟悉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姜槐也没兴趣再听其他事情,于是半失落半烦躁独自走了出去。
相较于魔尊对赔偿的大方,天帝就有些迟疑。
仿佛跟上次来妖界相比,两人的位置互换。
霁华小心谨慎,再不轻易开口,坐在那里如一块寒冰冷淡,姜槐一改最开始这不答应那不答应的吝啬,回答的异常痛快。
但毕竟是他们动手在先,乐妩又在妖界地盘。
前者让风沅占理,后者又是风沅谈判的关键。
“宫殿修缮费用和里面的装饰要分开算,你们也知道我喜欢乐妩,给她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我最喜欢的,现在被你和姜槐弄坏了。”
“往小里说,是损坏东西要赔偿,往大里说,是你们肆意破坏别人对乐妩的心意,是在不尊重她。”
霁华想要辩解的话语瞬间卡壳。
“不过如果你们想带她走,我也愿意成人之美。”风沅左手撑着下巴,右手伸了出去,身旁男人正在一点点给她清理包扎伤口。
眼神专注,动作细致。
也让霁华神色微妙起来,他知道有些君臣关系好,但亲近成这样的也不多见。受伤这种东西在早些年对他们也是常事,更别说这点小伤。
余光扫过青年清俊的眉眼,霁华突然就想起了某人的话,“风沅那家伙向来喜欢好看的,论容貌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其他人?”
等等?!他在想什么鬼东西?
姜槐的鬼话也能信?
霁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掩饰性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才终于让思维回归正轨,落在他最关心的事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可以带乐妩走,只要她愿意。”风沅适当露出了感伤的神色,眼眸低垂,“我知道她的心终究不在这里,但谁让我真心爱她,我愿意做那个退让的人。”
陆玖包扎的手微顿,但随即神色如常继续。
“可我又细细想了一番,人财两空实在是对一个伤心妖残忍。霁华,人我得不到,财总是要收回来,我要的不多,乐妩这段时间的住宿费用,我愿意给你们打半折。”
“如果乐妩不愿跟你们走,还想留在妖界,我也定会好好待她,告诉她你们的心意,说你们为了让她不含愧疚的住在这里,愿意承包她所有的住宿伙食费。”
“看在上次的先来后到,霁华,我愿意让你先选择。我相信你,你对珍宝的不在意已经证明了你对乐妩的心,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霁华:“……”
不,我还是在意的。
但为了心爱女人,他最终强忍着肉疼,僵硬点了点头。
现在拒绝,他也要人财两失。
天帝内心的小人快悲伤到滚出残影,脸上仍然是那副清冷模样。
围观了套路全过程的陆玖沉默许久,再次想起了自家陛下那句看起来发自内心的“谢谢天帝。”
毕竟天帝似乎是真的……钱多。
霁华其实在风沅说出赔偿一词时就想走了,能拖到现在一靠对心上人的爱支撑,二为下意识不受控制的举动。
他将从储物袋拿出藏在袖中许久的伤药拿了出来。
默默递给对方。
与此同时风沅也伸出手,递给他一瓶伤药。
“……”
两只手就这样停留在空中,气氛沉默起来。
“你受伤了,这个可以祛疤。”霁华尴尬道。
“你也是,我这个治内伤的。”风沅干巴巴开口。
说完这两句后,两个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天帝心弦微微动了下,直到现在妖皇……是第一个发现他也受伤的人,魔尊动手太容易伤及他人,当时为了施法布下结界保护乐妩,他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挡下了对方一击。
伤在后背,乱了内息。
可被他保护的人却没有发现。
青年眼眸低垂,墨色瞳孔透露出隐隐的金色,又逐渐黯淡起来。
打断这场沉默的是外面的骚乱。
魔尊极富有辨别力的清朗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极为刺耳,有痛苦,有不可置信,有受伤,种种情绪交织在心中,最后都化为了一声凄惨咆哮:“你不愿意和我走?”
情感高亢,响彻云霄。
值守和巡逻的妖族:“……”
刚走出来的风沅、霁华、陆玖:“……”
“对不起,我,我不能和你走。”少女红着眼眶背靠在柱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加紧张愧疚,她望着面前男人,一滴又一滴圆润泪珠不停从脸颊滚落,脆弱中带有几丝破碎美感。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姜槐将对方困在怀里,双手死死抵在柱面。
“对不起,对不起。”白乐妩拼命摇头,除了抱歉与流泪,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你怎么敢拒绝我?怎么敢?”
姜槐见状颓丧松开手,不可置信向后退去,视线扫过被吓到的众人,突然一冷,手指指向最中间的男人,怒吼道:
“难不成是为了他?”
突然被波及的风沅愣住了。
作为临时同盟的霁华,霁华也有点被吓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不,我不信,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姜槐继续咆哮,他抱着柱子,额角青筋跳跃,看着痛苦不已。
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扭曲。
白乐妩在一旁小声抽泣,泪水涟涟中她小心翼翼望了风沅的方向一眼。
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妖皇藏起了留影石,神情严肃:
或许魔尊在未来需要换个世界生活。
她发现对方的智商大概是又降低了,可天帝怎么就没事,反而看起来比上回正常许多?
陆玖更是脸色木然:魔界……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也是个奇迹。
至于那句同样在外面“才不是,风哥喜欢的是我姐姐”的小声反驳,被看着冥主长大的大人们齐齐忽视。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拿魔尊怎么办还好。
最后还是风沅捏着鼻子认命般,用武力将情绪激动的姜槐拽进殿内,靠与面对霁华时同样的说辞来让对方平静下来。
最后青年是神情平缓走了出去。
同样神情平缓的还有拿到赔偿的风沅,她面无表情冲陆玖开口:“让他们都给我滚。”
天帝和魔尊来时无声无息,去时鸡飞狗跳。
在并不想要的瞩目中,天帝安慰着心上人,手轻轻抚摸着对方后背,眼底是肉眼可见的温柔,只是心底在看完魔尊刚才的表现后,却稍稍冷静了些。
“乐妩,有什么需要叫人传信给我就好,你记住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即使是在外人耳中的甜言蜜语,天帝说来却没有丝毫触动,就像是最简单的普通交谈。
他的心此时过于平静了。
没有嫉妒,欢喜递减。
不经意的回头,他看见妖皇站在那里,身披月光,脸上带着与最开始别无二致的笑意,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寂寥与孤独。
很快,天帝就将这个荒唐念头抛出,摇头笑自己。
几千年来,他就没见对方会亏待过自己,永远活得自在,活得洒脱。
跟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霁华若有所思,迎着月光,回到神界。
没有人注意到,白乐妩身后的空气无声扭曲了下,有什么力量在慢慢减少,发出无声的哀嚎。
至于姜槐,他莫名感到身上一松,于半道上终于消停下来,因为连续打斗,引发内伤,需要暂时闭关。
临走前,霁华看着对方,莫名中带有真心,“好自为之。”
他化为原型,在神界的银河中肆意奔跑,蜷曲的白色绒毛布满水珠,迎着风四散飘荡。
天帝的原型是一只白虎。
他以前在感到烦心或者遇到不明白的事时,都会像这样在夜深人静中肆意奔跑。
没有所谓的责任与重担,无拘无束。
就像风一样。
霁华落在银河尽头,趴在一块石头上,布下结界,安静看着夜空繁星。他的眼睛渐渐闭了起来,出乎意料的,他做了个梦。
梦中有一只小白虎,它在逃出家玩耍时遇见了一棵……草。
“你是什么?”小白虎好奇道。
“不知道,我从出生就在这里了,你是除去树爷爷外,第一个跟我说话的。”草抖了抖叶子,有些兴奋。
“这样啊。”幼虎对这个比自己要弱小许多的存在产生怜悯,它想起家里只有自己一个的孤寂感,瞬间感同身受,小家伙用头拱了拱叶子,“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了,我会保护你的。”
“兄长是什么啊?”
“是家人,你以后要叫我阿兄。”
“阿兄。”
“嗯。”
时间一日日过去。
小白虎愈长愈大,草也一点点冒高。
“阿兄,阿兄,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树爷爷说妖怪也是有性别的。”
“男孩子,还有,我是神,不是妖。”
“神与妖有什么区别啊。”
“……种类不同”
“阿兄,阿兄,那我将来想变成和你一样的男孩子,树爷爷说我是灵族可以自己选择性别。”
“女孩子。”
“咦?为什么啊?”
“变成女孩子,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会保护你的。”
“好,我听阿兄的,我相信阿兄不会骗妖的。”
“阿兄,阿兄,今天有个人发现我了。”
“什么?!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才没有,阿兄太紧张啦。他是个好人哦,不仅陪我聊天,还给我取了名字,阿兄以后不用再纠结我的名字啦。”
痛失取名权的小白虎默默耳朵低垂,有点难过,“是什么?”
“是叫……”
叫什么来着?
梦境戛然而止,霁华睁开了眼睛,瞳孔金黄。
那是谁?
他好像真的……忘记了许多东西。
义父说他是在一处很偏僻的地方被捡到的,醒来后便不记得一切。
那会是他的过往吗?
有人唤他阿兄。
白虎毛茸茸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下一刻,化作人形。
霁华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但都是转瞬即逝。
他的记忆似乎出现混乱。
霁华觉得自己可能也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之后女主就会发现相比于用脑,还是用武力解决更轻松。感谢在2022-01-19 23:59:01~2022-01-20 19: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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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后印
风沅接到霁华和姜槐都闭关的消息时, 她正懒懒瘫在椅上,怀里抱着吸猫薄荷吸到开始幸福翻肚皮,瘫成一张饼的小猫咪, 一张嘴, 便是侍女刚刚剥好,晶莹剔透的果肉。
阳光透过巨大窗户倾洒到身上,暖洋洋一片, 叫人忍不住打起瞌睡。
脚底地毯柔软到仿佛一踩上去就置身云端。
如果没有身旁小桌子上哼哧哼哧的翻页声, 风沅觉得今天简直完美至极。
“他们两个出手倒是大方。”她随意扫了眼储物袋里的东西,再想到白乐妩没出来前,姜槐和霁华的样子,不免有些感慨。
姜槐无愧有穿梭于山林间谁也抓不住的一缕清风之称,不仅行为处事自由自在,兜里的钱也自由自在。
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魔尊往往两袖清风, 出魔界若是不带个下属,往往是最后喝酒都没钱。
霁华则是真的节俭和……扣, 当天帝几千年来, 基本没有什么物质需求。
同样平淡度日的人皇好歹还有个养花钓鱼,搜寻美食, 听起来不算亏待自己的爱好,但天帝除了酿酒,再整个神都扎根到奏折堆和修炼中, 朴素至极。
风沅跟他们比,完全算得上奢侈。
宫殿华美, 锦衣华服, 香车宝马, 佳肴美酒,出手阔绰……如果忽略掉妖界确实很有钱这件事,她看起来就像凡间话本中浪荡的公子哥。
其实在渡劫前晏予都对一件事好奇。
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喝酒,到最后付钱的往往不是最有钱的妖皇,反而是那位最节俭的天帝。
要知道,妖皇点东西不说最贵,但也要最好,天帝居然从不阻止。
上任冥主对此啧啧称奇。
所以此时风沅看着储物袋里的东西一方面惊奇姜槐竟然也能存住东西了,另一方面更是感叹霁华这几次的大出血。
她摇了摇头,像以往一样,将魔尊的东西撇进私库,把天帝的东西找了个地方重新放着。
风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坑霁华和姜槐时她都坑的毫不犹疑,但等到真正得到时,她却舍不得用霁华的东西了,反而都默默封存起来,包括不久前快让她笑死的龙鳞甲和凤凰羽衣。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到现在也攒出一些东西来。
甚至有时看着它们风沅还会感到微妙心疼。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缘由,最后只能归结为对方看起来太节俭,太辛苦,勾起了她泛滥的同情心的妖皇满意起来。
决定再攒攒,等到将来天帝哪一天红鸾星动,铁树开花再送回去。
就当她好心帮对方攒的嫁妆吧。
风沅摸着下巴,思绪开始跑偏,想着自己到时要不要再添点其他的。
至于魔尊,呵,送上门的买卖不拿白不拿。
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妖皇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屏退侍女,开始检查起某人功课来。毕竟她担心等会有外人在场动手不方便,孩子大了,还是要留点尊严。
殿内重新变得寂静,窗外阳光随着这份寂静看起来也有些黯淡。
晏芝紧张从椅子上站起,等待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的视线开始不自觉朝窗户望去。
从这里翻窗出去应该比门要快些吧。
他突然想到。
许久晏芝等到了结果。
他身体紧绷。
“看来让陆玖教你还是有点用的。”风沅放下试卷,叹了口气,虽然上面的东西让她有些依旧看了很生气,但相比于上次,简直是个巨大的飞跃。
进步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恢复到以往笑出小酒窝的羞涩模样,“陆大人确实教得很好。”
“他是怎么教你的?”风沅来了兴趣,觉得自己说不准可以借鉴一下。
“陆大人念一句,我跟一句,遇到我不会的,他还会停下来重新讲解。”晏芝挠了挠脸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大人总是每过半个时辰就要出去一趟,回来后身上会有股焦味。”
“风哥,最近妖界是在烧什么东西吗?”
风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天某人门前突然换了一批树。
她还以为是对方终于对梧桐厌倦了,准备换个其他的看看。
但现在,想起晏芝书的厚度,风沅沉默了下,最后只能真心实意道:“陆玖脾气可真好。”
要是她,恐怕不是这臭小子被吊起来打,就是她没了耐心先被气个半死。
想她当年和晏予在四处游历时,还打趣过双方要是有了孩子会怎么样,等到带大晏芝,一晃几千年,就再没提过这个话题。
果然孩子还是远观可爱。
妖皇想将面前已经抱起她猫玩的臭小子赶回去。
“行了,我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你这个冥主也该回到鬼界了。”
“可是我还想和风哥再待一段时间,鬼界的事我都处理完了。”晏芝举起猫咪,眼睛弯成月牙,跟在外人面前时的安静内敛相比,此时的他多了几分活泼,柔软毛发让依旧是孩子心性的冥主忍不住蹭了又蹭。
风沅见状目光渐渐柔和起来,终究没再说什么你这会继续读书的话。
有时候她总觉得对方没长大,但有时候又意识到当年那个拉着自己衣袍跑的小豆丁已经正变的可以独当一面。
这五百年里,风沅几乎是一点点看着对方由最开始的跌跌撞撞一路摸索前进,沿着他姐姐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即使有着她时不时的帮衬和晏予留下的那帮忠心下属,这条路也不好走。
从一个除了担心功课再就是养花弄草,看云看水,跟小动物玩耍的鬼界小殿下变成赶鸭子上架的新任冥主。
即便是暂替,风沅也可以想象有多麻烦。
出不了大乱子,却要吃不少苦。更别说晏芝天性就比较软,喜欢呆在角落里自娱自乐,跟他姐姐相比,就像猫被叼进虎窝,鸡跟大鹅谈武力,稚嫩到不行,也让人担心到不行。
但出乎意料的,晏芝除了刚开始给她写信抱怨外,之后都努力报喜不报忧。
那些老家伙再难缠,这个孩子也在咬牙周旋。
看得妖皇莫名有了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罢了,难得松快点,人各有志,只要修为和脑子有了,这书读个半吊子就半吊子吧,日后不闹笑话就行。
风沅妥协了,她化出一根猫薄荷递给对方。
“轻点摸,她叫盼兮。”
“盼兮?风哥好厉害,小猫咪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晏芝海豹鼓掌。
傻白甜的羞涩模样让风沅再次叹气,也让她关注点换了个方向。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那晚这臭小子是见过白乐妩的吧,可现在看来除了似乎继续将自己认为哥哥外,也没有其他问题。
不过风沅还是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姜槐他们是为爱失智,晏芝是为爱弑亲。
想起对方在梦中屁颠屁颠跟在白乐妩身后叫了几声白姐姐,就忘了自己是谁,还磨刀霍霍向亲姐后。
风沅:“……”这是哪来的小白眼狼?
她陷入沉思。
等到抬头时,她发现晏芝已经用不知道从哪翻出的花绳给盼兮打了条络子出来,有模有样,很是精致,反正妖皇不会。
“呃”,冥主眨了眨眼睛,“我从书上学的。”
他犹豫了下,从衣袖中摸索出一个香囊,局促道,“这个给风哥。”
“这是什么?”
香囊冰冰凉凉,图案异常精美,风沅估摸着那位绣东西的姑娘一定很心灵手巧。
“保平安的,彼岸花会帮风哥去除厄运。”
风沅瞧着上面艳丽无比的花朵,微妙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我亲手做的。”
“……”晏芝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心灵手巧许多。
“做得很好。”风沅结束打量,顿了顿,面色如常收入袖中。
晏芝听见夸奖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终于说出了他今天一直想说的事,“风哥,你身上的伤?”
“伤?”
风沅愣了下,但随即想起对方是在说那晚的闹剧,她笑了起来,“小伤而已,就是看着流血多了些,随便上点药就好了。”
“小伤也是伤,那祁言真是过分,居然敢偷袭。”晏芝愤愤不平道,“我今后肯定给风哥报仇,所以风哥,你快带上香囊,驱走祁言那个霉运。”
“你啊,人家仙界和鬼界交往又不多,你还是先好好修炼和读书吧。”
风沅点了下对方额头。
“可我就是觉得不痛快。”想起当时的寂静和面前人面无表情拔出剑的样子,晏芝就觉得难过,“我只是也想保护你和姐姐。”
“就像姐姐和你对我一样。”
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迷茫,低声呢喃。
其实他身边不是没有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是没有人说是妖皇伤害了上任冥主,对他的好也是别有用心的。
但晏芝就是莫名相信对方,特别是上次忘川河一别,他总觉得这个风哥和他记忆里的,或者说流言中的不一样,特别让他亲近。
即使对方对姐姐似乎真的不是那么……专一。
晏芝陷入了感情斗争的漩涡,他为姐姐难过不值,但又舍不得他的风哥。他抬起头,眸中满是认真,“我长大了,我不想成为你们的拖累,想成为你们……的骄傲。”
即使风哥真的如传言一般不堪,也该由他自己查清,不是被那些流言左右。
晏芝难过于风沅对白乐妩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但除了生气,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今天的话语他憋在心里好久了。
“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白乐妩了?”
“没有。”
“好,我信你。”
听着少年异常干脆的回答,风沅愣了下,或者说,她第一次发现对方脸上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成年的轮廓与锋利。
要变成大人了啊。妖皇有点感慨,她注视着年轻冥主眼底遮掩不住的紧张,微笑着如小时候摸了摸他的头,“那便让我看看吧。”
“风哥过段日子我们就去凡界,看看有没有姐姐的消息好不好?”
“好。”
风沅温和中不失慈爱目送对方高高兴兴离开,她重新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瞧了瞧。突然,她想起了彼岸花另一种说法。
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谁的恶?
嗯?这小子是不是在骂她?
出门的晏芝:阿嚏!
糟糕,不会被发现了吧,他还是先回鬼界一趟 。
风沅接下来一个月都在妖界。由于之前的事,她想通了,堵不如疏,与其关着白乐妩被别人找上门来,还不如自由点就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看对方还能搞出什么事。
于是第一天白乐妩带来了泪水,妖皇无动于衷;
第二天带来了道歉,妖皇挑了挑眉;
第三天带来了一碟点心,妖皇没有吃;
第四天带来了一罐汤,妖皇没有喝;
第五天带来了一盆花,妖皇看了一眼;
第六天带来了……
第三十天,又回归到点心本身,这次风沅没有拒绝,而是淡淡吩咐侍卫放行,让人进来。
顶着对方含情脉脉的目光,她缓缓露出了个……微笑,温柔又缠绵。
这是这一个月她对白乐妩第一次露出温柔。
仿佛让白乐妩重新回到他们的初遇,温暖美好,没有这些隔阂和怨怼。
少女眼中有一丝恍惚,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温顺低下头,遮掩住所有神情,也掩盖住自己的心事。
她依旧是那副柔弱惹人怜惜的样子,但却无端多了几分坚毅,看起来更美了。
白乐妩想起那夜过后妖界其他人的冷眼和风沅的放纵,以为自己是会越来越讨厌对方的。
要不是为了……她怎么会继续留在这里!留在想剥夺她的人生,她的自由的男人身边,姜槐当时脸上的不可置信和痛苦如一把尖刀深深扎入少女内心。
她绝对是怨恨风沅的。
可一个月后,对方突然不再冷漠,而是又如此温柔,白乐妩猛地心慌起来。
她匆忙学着其他人行礼,头也不回就离去。
她突然就不那么怨恨对方,反而有一丝莫名感动。
陆玖冷眼望着,但等目睹对方被陛下一个微笑就弄得委屈娇怯起来,冒出了浓浓疑惑。
为什么陛下态度这么差,她还能露出……感动的样子?
陆玖发现还是想不明白后,便迅速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抛出脑外,重新恢复到跟陛下的交谈。
“虎族族长昨日递上喜帖。”
“这件事啊,你决断就好,到时虎族族长需要撑场子的话,你替我去便可。”
“礼物的话,直接从我私库拿。”
风沅翻了下储物袋,想找私库钥匙,发现没找到,估计又是扔到寝宫的那个袋子里了。
不过她最后还是摸了个物件出来,是一枚印章,“喏,钥匙找不着了,先拿这个凑活一下,私库用它也能开启。”
“陛下。”陆玖接过东西,语气有点迟疑,“这是不是于理不合。”
“怎么了?”风沅不解道,但等她看着对方颇为局促不安捧着那枚小东西后,顿时笑了起来,“以前又不是没那么干过,你紧张什么?”
她和那个渣妖唯一的相同之处估计就是都对这枚印章不在意,妖界后印。
陆玖想说自己没有紧张,可临到嘴边就拐了个弯说不出话来,以前轻车熟路的事放到现在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感到自己握着后印的手正渗出薄薄汗意。
青年想了想最后还是将东西默不作声收入袖子。
风沅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个小插曲,她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将视线投向桌上刚送来的点心:“你说她要是真的这样安安静静该多好?”
只要脑子清醒一点,她就会很喜欢像白乐妩这样的漂亮小姑娘。
但可惜,她掰开点心,闻了下,便扔回盘中。
“点心有问题?”陆玖见状迅速反应过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点小东西,吃完后最多会异常疲惫,需要休息,大夫也检查不出。”
陆玖看起来想将桌上的东西都扔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风沅的语气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觉得无奈,“因为这东西是我做出送给姜槐的,他拿来给那些魔界老顽固下,好让他们能消停几天。”
里面有她的叶子,她还能闻不出味道?
陆玖:“……”
“估计是姜槐送给白乐妩的。”风沅感慨起来,“真是有借有还,送出去还要还回来。”
她想了下魔尊最近的状态,真诚道:“你让人给魔尊多送些核桃过去,还是多补补吧。”
“陛下不准备再查查吗?”
“没什么好查的。”风沅翻着暗卫监视下的记录,“白乐妩估计想让我卧床休息,然后再来亲自照顾我。”
她加重了“亲自”,“大概是觉得这样会便于加深感情吧。”
看着记录内容,风沅就不由挑眉,她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白乐妩,居然真有妖被她说动,想要帮她。
只可惜在她派出的暗卫听来,无异于“大声密谋”。
一个说着即便是妖,生病后也会脆弱,需要关怀,一个听后便迅速行动。
陆大人闻言对这些不理解,但陆大人大为震撼。
他不明白在生病时这样难道不是趁人之危吗?
风沅:……
出现了,宫斗话本中活不过三章的。要不,送给姜槐的核桃你也拿一些?
作者有话说:
妖皇拒绝辅导孩子功课。
以及
呜呜呜昨天遇到点事才没有更新,用亲身经历提醒小可爱们,一定要看清家里的玻璃门,因为它在冬天真的很脆,亲密接触后,你和它都要受伤(点烟jpg.)
今天先一更,24号双更补上。感谢在2022-01-20 19:17:34~2022-01-22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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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过往
风沅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即使白乐妩有些心思,但都在可控范围内。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些心思, 她对少女和霁华, 姜槐他们发展到什么阶段有了更准确的了解。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最近一直在想什么,她就梦见了什么。
从梦中惊醒的妖皇摸着满脸泪水, 先是一怔再是奇异, 她虽然不记得梦境内容。
但却记得一张脸。
一张长得跟天帝极像的少年脸。
她为什么会梦到这个?风沅直愣愣盯着床帷上的图案发呆。
另一边,霁华闭关期间再次做了那个梦,这次他没有抵抗,而是放任神识沉入那片虚空,潜入梦境。
小白虎趴在原地甩尾巴,它的头顶平躺着一根扭来扭去的草, 偶尔耳朵被妹妹缠住, 也只是亲昵抖动了下,任凭对方玩耍。
也许是觉得无聊。
没过一会, 草就顺着软乎乎的白毛滑了下来, 用叶子做出插腰样子,奶声奶气道:“阿兄, 阿兄。”
“何事?”小白虎抬起头。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形啊。”
“好好修炼。”
“可是修炼好无聊啊,我想跟阿兄一起玩。”草用叶子触碰了下兄长细长的胡须,发现会不停颤动后, 又挨个去揪,然后被对方呼出的热气掀翻在地。
“阿兄。”
“可是不好好修炼的话你是变不成人形的。”小白虎无奈将自己的胡须从妹妹叶中解救出来, 再次将对方轻轻虚搂在怀中, 亲昵蹭了蹭, “再修炼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
“真的。”
“那我现在就去修炼。”
草瞬间开心起来,欢快扒拉起它之前扎根的小洞,重新将自己埋在里面。
“快点吸收日月精华,快点吸收日月精华。”它小声嘟囔。
小白虎继续趴在一旁看着,金黄瞳孔眨也不眨,透露出笑意,过了一会,它缓缓起身,开始在四周巡视,每一步都轻盈无声。
可能外人不知道它在干什么,但作为梦境的主人霁华却是一下就清楚,对方是在,或者说是“他”在将灵力不停往小草的身边凝聚。
他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妹妹。
霁华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共鸣中感受到一丝酸涩。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会丧失这些记忆?
霁华没有怀疑这个梦境,因为他在被义父捡到带回神界后,心里一直存在个愈来愈大的缺口,而在梦境中,这个缺口正在逐渐愈合。
四方神中,玄武一脉陨落,朱雀传承消失,苍龙陷入沉眠,唯一留存于六界面前的就只有白虎。
冷静与杀伐流淌在白虎血脉中。
他们曾是战争中最可靠的后援与同伴。
但除去这些,霁华也继承了来自于先祖骨子里的偏执与认真。
他终将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万事万物,对爱情,对亲情……
幼年时的记忆缺失曾成为霁华的一块心病,他试图寻找过,却无能为力。
义父在世时告诉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缘分到了,自然就会出现。
当时霁华不理解,但现在,在四处碰壁后,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或许真是有定数的。
他终于找到了那份缘分。
霁华彻底放开神识,拨开眼前白雾,走了进去。
这次场景有了变换,不再是荒芜静谧的偏远之处,而是有了烟火气的集市。
他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孩子,想要继续靠近一些。
少年的模样异常熟悉,那是他多年前的模样,而怀中女孩,脸上却依旧拢着一层薄薄白雾,朦胧虚幻,看不清模样。
霁华伸手去触碰,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上前一步。
他只能停留在原地,听着兄妹的交谈。
他们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无论是穿着还是神情。
这是妖魔的集市,拖着长长尾巴叫卖的小贩,衣着清凉露出尖尖耳朵的妖娘,醉酒趴在街角的狐狸……
对于尚未成年的神族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妖魔的气息会逐渐侵袭体内神气,在两种气息的碰撞中,将经脉割裂。
虽然不会造成太大损伤,但却会很痛苦。
更别说这会还受了伤。
霁华看见了少年眼底痛苦的忍耐。
“阿兄,你还好吗?”
“没关系的,哥哥休息一会就好了。”
“呜呜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好修炼,才连累了阿兄,让阿兄被欺负。”小姑娘抱着兄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方裸露出的皮肤,布满淤青。
“我讨厌这里,他们都是坏人。”
小姑娘很后悔,要不是她非要来到外界,阿兄就不会这样吃苦,那个狼妖好坏的,明明她和阿兄一直有在认真工作,她将所有盘子都洗碗了,对方却不给她和阿兄钱,还打了他们。
那些客人也都在嘲笑他们。
小姑娘望着红彤彤疼痛异常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跳。
她发现变成人形一点也不快乐。
就像她同样不理解那只狼妖说的“呦,这个小崽子身上还有神界的气息呢,怎么沦落到我们妖界来了,还在这里洗盘子?”
“哈哈哈哈哈,大概是哪里来的小杂种吧。”
“滚吧,神界的小杂种,我们这不欢迎你。”
“想要钱的话,跪下来求我们啊。”
“呦,这小杂种还瞪我们呢,怎么不服气啊。”
什么是小杂种?小姑娘看着兄长眼底翻滚的墨色,小心翼翼抓住对方衣角,没敢询问,但她看着那些妖魔脸上的恶意也可以感受到不是什么好话。
她,她会保护的阿兄。
小姑娘在少年被杯子重重砸到额头,流血后,立马急眼了,红着眼睛扑上去咬了那个欺负他们的狼妖的手,死也不松口。
不过脸上和头发都好痛。
后面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身上很痛,很痛。霁华透过记忆,看到少年将已经化作原型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护在怀里,在辱骂与殴打中最终捏紧拳头慢慢下跪。
再然后面前仿佛被羞辱般丢下一块银子。
流浪的幼崽是最容易受到欺负的存在,特别像他这种没有人保护的神族幼崽。
少年清楚,即使今天不还手,那些妖魔也不会放过自己。
他们的目的就是羞辱。
如果只有自己,少年眼眸低垂,同归于尽又如何。
但是……摸着怀中差点被折断的妹妹,他最终选择跪了下去……在妖魔们面前低头。
下跪的刹那,少年心中除了无穷无尽的屈辱与恨意,还有某些东西的肆意滋长。
迟早有一天,他会将这些加倍奉还,会站在让所有人都仰望的高度,让他们兄妹无人再敢轻视、
霁华:“……”
无力与恨意纠缠在心中,陈年的伤口仿佛被一点点撕开。
他胸口闷闷的,沉默看了下去。
视线又是一换。
天气越来越冷,没有钱的兄妹俩瑟缩在破败的屋子里,寒风顺着窗户在屋内席卷。即使有御寒的法术也没用,这里的冷是寻常法术遮挡不住的刺骨寒意,伤口的复发和饥饿让少年脸色愈加不好看。
他昏昏沉沉躺在那里。
小姑娘捂着一直咕噜噜叫的肚子,紧紧抱住兄长,好将身上的热意传递过去。
过了一会,她站起来,将周围一切能用到的东西和身上最温暖的衣物都堆在少年身上,小心翼翼端着水一点点喂进对方口中,一点点浸湿干涩唇角。
“阿兄,你快点好起来啊,好起来我们就回去。我向你保证,今后一定好好修炼,再,再也不偷懒。”
小姑娘一边用手轻抚少年额头,一边眼泪吧嗒吧嗒流。
软绵绵的嗓音里充满细碎抽泣,听起来有点沙哑。
即使看不清面容,但听着声音,霁华突然想抱抱她。
“别哭,我没事,等过一会儿,哥哥就去找吃的。”少年听到妹妹的声音,迷迷糊糊中下意识想起身。
小姑娘摁住了他,用为数不多的灵力维持着人形,然后剩下的都用来变出叶子,放在少年鼻边。
好让对方舒服一些。
阿兄说过他很喜欢自己叶子的味道,闻起来总是很幸福。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上飘起雪来。
屋子里愈加寒冷,小姑娘也越来越饿,阿兄需要食物,再这样下去是不可以的,不像野外可以捕猎的兄妹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
而且这里的妖怪是会吃掉弱小妖怪的。
没有人保护她和阿兄。
小姑娘搓了搓双手,用体温将兄长裸露出的冰凉肌肤再次捂热后,小心跑进了风雪中。
她要去找食物。
霁华这次被拦下了,仿佛有一道结界,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跑了出去。
想起外面的严寒和这个孩子的孱弱,以及外面那些因为“他”是神族而排斥他们的那些妖魔。
他莫名担忧。
好在小姑娘在天快亮时,脸色红彤彤回来了。
他又松了口气。
天帝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已经彻底放下了最后的戒备,真情实感起来。
小姑娘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兄长的状态,发现对方呼吸平缓后,才重重呼了口气。
喂了些水后,安静等着她的阿兄苏醒。
她身上又多了些伤口,但脸上却带着希冀。
等到少年睁开眼睛,就感受到妹妹将一个还散发着温热的油纸包塞到自己手中。
“阿兄,快吃。”小姑娘兴奋道。
“这是?”
油纸包内,是几个烧饼。
“是一个好心的大哥哥给我的。”
“什么?你出去了?”少年忍着身上痛意,迅速爬起,抓住对方严厉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出去吗?这里晚上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烧饼被掀翻在地。
小姑娘似是被兄长质问的态度吓到,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她默不作声将食物捡起,小心翼翼吹了吹,重新放进兄长手中,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阿兄吃。”
“你……”
看着对方眼底努力抑制的泪水和泛红的眼眶,以及身上的伤口,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吓到她了。他深吸了口气,重重将人抱在怀里,头埋在小姑娘肩膀处,仿佛要揉进身体里,闷声道:“对不起,阿兄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对不起。”
“我知道,阿兄只是担心我。”脖颈处的温热湿意让孩子伸出手,笨拙安慰着对方,“是我偷偷跑出去让阿兄担心啦。”
“阿兄没用,保护不好你。”
“才没有,阿兄是天下最好的阿兄,阿兄对我好,我就对阿兄好。”
“答应我,下次一定不要再自己出去好吗?你要是出了事,我……”少年语气颤抖,抱着对方,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
“好,我不会再乱跑的。”小姑娘甜甜笑道,“所以阿兄快吃点东西,那个好心的大哥哥还想给我钱,但我没有要,阿兄说过不可以随便拿别人太多东西的。等到阿兄好起来,我们再去报答那位大哥哥吧。”
“好。”
“不过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坏人,他看起来可傲慢了,用眼角看人。”小姑娘模仿着那位好心人,“就是这样,感觉谁也瞧不起。”
“而且那些坏家伙也不敢欺负他。”
她有些羡慕。
“阿兄,阿兄,我们将来也会那么厉害的,对不对?”
“嗯。”
“阿兄,你怎么还不吃啊? ”
“我们一起。”
“阿兄先吃,我不饿,好心的大哥哥已经请我吃过啦。”
骗人,霁华围着两人,眉头微蹙,他听着小姑娘的肚子响了一晚上,最后还是靠喝凉水才不响的,而且那个烧饼……
是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放在怀里捂着,饿的时候闻一闻,看起来可怜无比。
不会用保暖法术的小姑娘只能靠体温维持烧饼温度,即使刚开始烫到皮肤泛红,她也没有松手。
要给阿兄吃热乎乎的食物。
她想到。
最后少年也没说信不信,他只是沉默将食物一把塞回妹妹手中。
两人一点点分食。
心中的温度仿佛能驱散寒意。
霁华莫名有点羡慕。
“阿兄,真好吃。”
“嗯。”
“我以后要吃很多很多的烧饼,我们一起攒钱。”
“好。”
“我将来一定会有钱的,我要和阿兄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过上让那些坏人都嫉妒的富裕生活。”
“可是……那样会不会有点浪费。”
“但有钱就是要花的,阿兄,我们一起。”
“嗯,我不花,我替你攒。”
“好呀,阿兄帮我攒钱,我用阿兄的钱去吃喝玩乐。”
小姑娘被兄长逗笑了,两人重新亲昵依偎在一起。
霁华神情愈加动容,随即他发现小姑娘面上的薄雾消散了些,马上就要露出真容。他顿时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想要看清。
但在最后一刻,他被一股力量向外扯出。
霁华眼看着那对兄妹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像第一场梦,他什么都听不清,也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一点,只剩最后一点,他就可以看清了。
霁华伸出手,想重新回去。
可是……他睁开眼睛,唇角鲜血溢出,喉咙处的腥甜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失败了。
天帝摸着胸口茫然想到,但好在他记住了妹妹本体的样子。
几乎是瞬间,他的手边就出现纸和笔。
青年描绘起来,画完后,霁华望着画上绿油油的草陷入沉思。
画的很像,他不认识。
作为天帝,他无疑会认识许多奇珍异草,即使是传说中消失的灵植,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很熟悉凡界的普通花草。
梦醒后的热情与激动逐渐消散,以纯粹的目光再看那根草,霁华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头绪。
翻了半天书,也没找到结果的天帝选择让内侍进来。
“……”
“陛下,臣不认识。”内侍辨认半天,也没看出是个什么草。可望着陛下眉眼的冷峻,他也不敢问是不是您画得太过潦草,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没画?
而且陛下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又突然开始画草。
他有点困惑。
“……”
霁华望着手中突然没个的画卷,皱眉问道:“当真辨认不出?”
“陛下不妨去找木神过来,他本体就是灵植,应当对此比较熟悉。”
“算了,木神过段时间要去凡界历劫,先让他准备其他的事吧。”
霁华收起画,想了想,脑海中突然有了个人选,吩咐道:“你去将这个交予人皇,问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
姬明身处人界,又喜爱花草,既然他的妹妹不是那些奇珍异草,普通了些,他便去下界寻。
天帝理所当然想到。
第二日,有了回信。
信上内容不多,只是草又多了几根,旁边是人皇的字迹。
“未见实物,无法分辨,但大致看起来像香薰草,薄荷,荔枝草,藿香……”
所以究竟是哪种?
天帝观察着画上的图案,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出门找草。
然后一出门就撞上了面色苍白,神情惊恐的魔尊。
“霁华,救命!!!!”
对方眼睛通红,神色慌张,整个魔看起来异常憔悴,丝毫不见以往张扬,就差没抱头痛哭。如果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对方瞳孔深处,难以言喻的怒火。
被拦住寸步难行,眉头拧起的霁华闻到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他惊讶道。
他没想到姜槐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总不至于是被别人打了,让他来帮忙的吧。
这样看来
“你又去妖界了?”霁华似是想起什么神情不悦,“乐妩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何必强求?”
“而且风沅已经答应帮你我照顾好乐妩,你这样做只能给乐妩添麻烦。”
似是被乐妩这个词触动,姜槐动了动嘴唇。
他定定望了面前不停指责自己的人一会儿,仿佛终于反应过来。眼前浮现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与嫌弃。
眨眼间,姜槐就蹦到离霁华有几十米远,嘴里说的是对方听不懂的嘟囔:“找错了,找错了,你也没用,我去找风沅。”
“对,找风沅。”
他眼睛猛地亮起,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如一阵风。
被风刮过的霁华有点懵。
于是突然很想吃烧饼,让侍女通知御膳房去做的妖皇,还没进寝宫门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气息。她脚步停顿了下,又快速走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很大一只缩在墙角,浑身洋溢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绝望气息的魔尊。
委屈巴巴jpg.
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姜槐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风沅,救命!我好像被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作者有话说:
算是天帝的回忆,接下来,就是鸡飞狗跳的记忆恢复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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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办法
当你有一天回到房间, 突然发现房间里有人正在喊救命,并且那人前不久刚刚跟你打了一架,你准备怎么做?
妖皇沉默后给出了下意识反应。
让对方捂着眼睛蹲在墙角。
“所以你直接说你恢复正常不就得了?”风沅双手环胸, 嘴里叼着侍女送来的烧饼, 咬了口,含糊不清道。
姜槐:“你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我还怎么张嘴?”
他缩在角落, 捂着泛青的眼眶, 只觉得眼泪在里面打转,稍不留心就要落下。
青年吸了吸鼻子,以防更加丢脸。
风沅见状翻了个白眼,拖长声音,“拜托,谁让你突然冲过来抱我的, 这谁被冷不丁抱住都要做出反应吧。”
“那, 那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吧。”姜槐吃痛揉着淤青,只觉得越来越疼。
而且……他忍了半天, 终于没忍住, 用空闲出的那只手指着一直在自己身旁喵喵喵叫的东西,不满道:“你能不能先把它弄出去?”
现在是连只猫都开始嘲笑他?
再不走他就把这小东西的爪子剁了。
姜槐瞪大眼睛, 这会看着和猫圆溜溜的眼睛倒是有几分相似。
“喵喵喵。”
一人一猫互不相让。
“噗嗤”风沅笑出了声。
她赶在某人彻底恼羞成怒发货前,抱起以同款姿势用爪子捂着眼睛在地上扯着嗓子不停嚎叫的小家伙,点了点猫咪鼻尖, 亲昵道:“真顽皮,这会去外面玩, 盼兮。”
“喵呜。”被喊到名字的小猫咪发出黏腻叫声, 用尾巴缠绕了下主人手指后轻盈向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
小短腿看起来比刚来时要灵活许多。
“灰扑扑的, 丑死了。”姜槐发出冷哼。
“行了,你跟一只猫计较什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风沅瞥了对方一眼,语气无奈。
“哼。”
“你是真的恢复正常了吗?”
“……”
气氛陡然凝重。
魔尊没有应答,他仿佛一尊沉默雕像,上面带着岁月的伤痕,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脸上瞬间的阴云密布。
“逃避是无法改变事实的。”风沅挑了挑眉,凉凉道,“喂,魔尊,别装死。”
她没有想到第一个挣脱这个狗屁世界设定,恢复正常的居然是姜槐。
明明对方看起来,不,明摆着是这些人中被白乐妩影响最深的。
霁华和祁言偶尔还有正常,甚至前者不久前还让她以为在好转。
但姜槐,是风沅亲眼看着智商一路下跌,并且表现越来越夸张的存在。
毕竟她以前从未想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人家姑娘咆哮,互诉衷肠。
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难不成是物极必反,姜槐被荼毒太深,临到爆发点终于被勾出本能,变得正常起来?
风沅有点不理解,但不妨碍她看到对方恢复清醒后还是由衷产生了喜悦。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过段时间也会自己恢复正常,她终于不用忍受那些神经病的表现,也不用天天为自己出门后遇到感情债提心吊胆了?
妖皇有点小兴奋。
但魔尊接下来的话语浇灭了这份兴奋。
“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青年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阴沉,眼底杀意翻滚。
他从来没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这段时间的一切都被其他人所操控,如提线木偶般浑浑噩噩活着。
想起“他”干得那些蠢事,姜槐真是比吞了苍蝇还恶心,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求你了,别再提白乐妩这个名字了,我现在听到她就想杀人。”青年有气无力道。
“但你杀不掉。”风沅迅速发现了关键,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她收敛了笑意,面容严肃,“有东西在束缚你。”
“对。”姜槐点了点头,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沉重,“我发现我不仅杀不了她,反而起初在升起这个想法时还会出现反噬”
他咳嗽了下,脸上是缺少血色的苍白。
风沅不需要问,便知道以对方的性格绝对吃了不少苦头。
姜槐咽不下这口气,只会一次又一次尝试。
她对青年眼底的阴郁感同身受。
“所以你是怎么清醒的?”妖皇换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
魔尊重新陷入沉默。
“姜槐?”
青年神色犹豫,最后在对面越来越微妙的神色中,不情不愿说出他的自我猜测。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我把你揍清醒的?”
风沅摸着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开口。
“你能不能不要忽略其他条件?”
“我只是看透本质而已。”风沅吃完盘中最后一块烧饼,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角,带着几分餍足。
“我懂了,你讲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的清醒是阶段性的。阶段之外,就是脑子不清楚的抽风。”
虽说意思不差,但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欠揍?
姜槐额角青筋跳跃,果然,他就不该对面前这个混蛋抱有什么期待。
可悲哀的是,他现在无法反驳。
因为确实是那天跟风沅比试落败后,他在闭关中有了一丝清明。
由于屈辱,由于不解,也由于他终于将心神放在了自己身上,姜槐在大口吐血中,突破了那层长久以往的束缚,得到了暂时喘息。
喘息后的第一想法,他要自救。
“你自救找霁华干什么?”风沅一脸莫名其妙,“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这样会让我怀疑某些人在自己恢复清醒后,就去嘲笑他的难兄难弟,做魔不要这么卑鄙啊。”
魔尊顿了顿,露出假笑,拒绝回答。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实在不想回忆起之前随便拎出一件都能让他爆炸窒息的羞耻回忆,并且邪了门的,妖皇还每一次都是见证者。
这意味着,对方将他的笑话看了个彻底。
青年恨不得原地去世,然后一时心乱如麻,半道晃去了神界,跟天帝相遇。
出于某种他恢复了说不准对方也能恢复,毕竟天帝向来是他们几个中最靠谱的那一个的侥幸心理,姜槐顺口道:“救命!!!”
结果,呵,晦气。
听听那宛若什么三流话本的恶心发言。
姜槐除了被勾起伤心事,半点收获都没。
他死心了,颀长身影在蹒跚的步伐中透露出一丝萧瑟。他带着羞耻,带着不得不亮起的眼睛,在熟知他所有黑历史的人面前低声下气。
“为什么我们都被影响,就你没事?”青年愤愤捶了下桌子,用来宣泄。
他们中出了个叛徒!!!!
“槐儿,这大概就是你的命吧。”风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眼中满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落寞,她低下头,深沉道:“挣不脱,逃不掉,最后沦落为爱情的奴隶,一哭二闹三上吊,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抱柱诉衷肠。”
“你想死吗?”姜槐平静开口。
“我错了。”
风沅乖乖低头认错,她递上茶杯,眉眼低垂,眸光流转间是说不出的娇羞动人,温柔羞涩,“尊上请喝茶。”
姜槐这口茶卡在了嗓子眼里,肺都要咳嗽出来。
这杯茶差点成了上路茶。
“你还可以更恶心点吗?”
“你这个人好难伺候啊,为你真情流露是讽刺,对你温柔又不想,小东西,你还想怎样?”
姜槐终于没忍住,跳起来,和对方打了一架。
结界中,没有法术,没有法宝,只是单纯的肉搏。
他们喘着粗气,各自倚靠在墙上,风沅按着被踹到的腹部,轻“嘶”了下,声音中却满是笑意,“怎么,这下舒服了?”
“你这混蛋。”姜槐笑骂了回去,他也没好到哪去,脸上淤青又多了些,一开口就牵动伤口,但即便如此,他心中的郁气却消散许多。
周身的沉重与烦躁也逐渐趋向于平静。
“真是的,打架就打架,说什么梦境。”
“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青年重新活动了下手腕,眉梢轻扬,“有酒吗?”
“有。”
“来一坛。”
“好。”
姜槐单手撑头,斜躺在地毯上,鲛纱带来的清凉舒适让他忍不住惬意闭上眼睛。青年举坛痛饮,酒水顺着下巴流向锁骨,打湿衣领,“笑话?我会为了那种理由开战,为一己之私颠覆六界那叫千古罪人。”
风沅凉凉望了他一眼。
姜槐:“……”
对哦,按他之前的样子下去,说不准真有那个可能。
撕毁和约,生灵涂炭,何其荒唐!
他猛灌了一口酒,闷闷道:“你准备怎么做?”
说到底妖皇梦境的走向还是击溃了魔尊的心底防线,被操控爱上一个女人单纯发疯和为了那个女人毁灭六界是有区别的。
前者只会让他在羞耻中爆发,在怒火中报复,但后者他已经开始做好最坏打算,如果真的会沦落到那一步,他就在最后……自我了断。
不过到时就怕连自我了断的能力都没有。
姜槐感受到身上逐渐发生的异变,无奈苦笑。
他将视线投向正懒洋洋拨弄袖中香囊的风沅,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愧疚,但很快就变成了孤注一掷的坚定,如果真到那时,能了结他的就只有……
他绝不能毁了魔界。
“还能怎么做?杀又杀不掉,人只能暂时在我这放着,现在我可将所有希望都寄存于你们身上了。”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风沅撇撇嘴,指尖划过手中彼岸花图案。
“不过现在也没那么糟糕,白乐妩除不掉,但有些事情还是能改变的,比如说她本来拥有的那条龙,她该从那位狼族少族长那获得的金丹,她该让我妖界大多数都喜欢的本事……现在都没了。”
“我们要做得就是查清她身上的所有古怪。”
“所以你清醒这件事在此刻会尤为重要。”风沅踢了踢对方小腿,“除了感受到反噬。你还有没有其他感觉?”
“其他感觉吗?”姜槐闭眼思索,良久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白乐妩似乎很不愿意去月潭。”
月潭为魔界上上任魔尊陨落后所化。
此处水光潋滟,明月不落,故名月潭。
上上任魔尊虽然是个野心勃勃,一直想再燃战火,问鼎六界的存在,但到最后却以自身合了天道,弥补缺漏,福泽功德绵延魔界。
谁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对方的逝去仿佛一种开端,没过几年天帝也随之陨落,妖皇失踪,鬼界的忘川愈加汹涌,仙界与凡界紧密相连,千年内,竟再无修士飞升。
六界出现了一阵动荡。
但随着时间流逝,万物更迭,这桩陈年疑问逐渐随着尘埃埋没。
冷不丁被提起,风沅还有一丝怔愣。
“月潭自那位离去后,便成为我魔界的祈福之地,也是修炼之地,那的灵气算是整个魔界最多的几个地方之一。”姜槐继续道。
“我在未清醒时曾想着带白乐妩一同在月潭修炼,但她似乎对那周围很不喜欢,时常推脱自己身体不舒服,一来二去,那个我也就由她去了。”
“不过”姜槐皱了下眉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我在月潭却能感受到一种很舒服的力量,不强,却让人莫名清凉,就好像原本抑制不住的情感在逐渐冷静下来。”
风沅听了半天,做出了中肯评价,“你这是先祖庇佑。”
“我跟那位就没有这种关系好吧。”
“人家说不准是在心疼人家魔界多少年的基业,担心砸在你手里。”
姜槐的心口瞬间被扎了一刀,他闭上了嘴。
“这样说来。”风沅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我之前在凡间宰白乐妩的那条蛟时就有这种感觉。”
“我当时尝试对白乐妩出手,但被反噬。我感受到阻拦我的力量来源是……天道。”她沉声道。
“天道在警告我。”
“不可能。”姜槐迅速否决,“不可能是天道,若真为天道所庇护,她不会对月潭感到不适。”
月潭本就是那位合天道后所化,他作为现任魔尊,自然对记载于魔界典藏中的往事异常清楚,有许多东西外人不了解,但他却心知肚明。
月潭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那位通过天道留给魔界的功德福泽。
难免会沾染上天命。
来那修炼的,若为天道所喜,气运加身,修炼会是在别处修炼的几倍速度有余,若是因果缠身,气运稀薄,修炼则会更慢,甚至会倒退。
像白乐妩这种和月潭互为不喜的,姜槐闭目思索。
“你说的没错,我再度出手尝试时,力量确实有违和感。没有会像她那样的气运之子气运之女,但却有”风沅笑意盈盈接了下去,眼中寒意与杀意翻滚。
“窃取气运。”她和青年异口同声。
他们对一些东西有了眉目。
“但我为什么会打不过你。”姜槐不得其解,“若是白乐妩在窃取气运同时也窃取力量,我还能明白实力倒退的原因。可现在那些力量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境界也没有倒退。”
刚刚比试时风沅也发现了这点,她同样不理解。
但总归是好事。
“说明还有转机,你实力真的后退了才糟糕,要真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因为你们修为太差而统一六界。”
“想得到美。”
姜槐突然头疼起来,他开始默念静心咒,抑制大脑内传来的烦躁与恍惚,顺便通过其他东西来分散心神。
也许是盯的久了,风沅感受到他的视线,挑了挑眉,将东西顺着细绳高高抛弃,又缠绕在指尖,凑过来落在青年眼前来回晃荡,“这是晏芝给我做的,说是保平安,去厄运。”
至于另一种说法,她想起后自动忽视,
妖皇语气暗含几分炫耀。
我有,你没有。
看着纠缠在一起的艳丽花朵和某人从头到尾都写着我家崽崽真棒真懂事,快来夸他的得瑟神情,魔尊嘴角抽了抽,戳了下面前精巧的玩意,还是顺着对方意思夸了下去。
“那小子倒是蛮心灵手巧的。”
说起这个
风沅的笑容突然流露出几分不怀好意,让姜槐汗毛倒竖,青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记得你当时说晏芝是我的什么吗?”
“是儿子哦。”她声音欢快。
魔尊背过身去。
“你还当场对我放狠话,说你的乐妩是你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心地善良,最天真烂漫的姑娘。即使她遇见我们这样不择手段、沾满鲜血的罪人,也都温柔至极,从不设防。你说在遇到她之前,你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美好的姑娘。”
风沅复述得铿锵有力,荡气回肠,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番话会如此动听。
魔尊捂住了脸。
“但这远没有你当众咆哮告白来的惊心动魄,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我那么爱你,你却不愿意跟我走,你好狠的心啊,乐妩。”风沅笑得眼泪出来,但她还是坚持帮对方回忆了下去,“姜槐,那根柱子上还有你留下的掌印。”
“……”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快住嘴。”
魔尊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假的,都是假的,我不信。”
“不信的话。”风沅“好心”道,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最近的珍藏,“我帮你留下了证据,你这会随时都可以看。”
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堆留影石,姜槐浑身颤抖。
他想要争夺,但看着对方快要咧到天上的嘴角以及自己将有求于人的卑微,他终究颤抖着放下手,带着三分期冀,七分绝望哽咽道:“你说我现在去跳轮回台还来得及吗?”
“可以是可以。”风沅怜悯拍了拍老朋友的头,“只要你能保证你到时不会跳到一半,就去祸害旁边的三生石。”
轮回台隔壁就是三生石。
她真害怕姜槐的清醒只能维持到站在轮回台前,然后就回到那个脑子有毛病的模样。在声情并茂的咆哮中,将他与白乐妩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
这就不仅仅是前段时间只在他们妖界面前丢脸了,而是要在……六界面前丢脸了。
跳十次轮回台都不顶用。
姜槐明显也想到了这个恐怖的可能,他更加绝望了。
当魔尊当成他这样,别无二家。
魔尊告诉自己他要忍,毕竟等会还有同样让自己羞耻的事需要妖皇帮忙。没事,就是笑笑罢了,权当他哄妖皇开心。
他开始盘算自己之后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回那堆留影石,毁尸灭迹。
但看着对方笑得快背过气的模样,魔尊终于忍不住了,他深吸口气,试图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风沅,你的那些红颜知己怎么样了?”
他特意加重红颜知己的字眼。
毕竟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中,风沅可是被认为成风流多情的男性,有着一大帮……莺莺燕燕。
还一个比一个难缠。
下一刻,妖皇的笑声戛然而止。
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如此。
他们俩终于在收拾后能安静坐在桌前,耐心谈话。
妖皇和魔尊不约而同决定跳过之前那个话题。
不过风沅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她埋在心底许久:“姜槐,按理说,我们六个修为差不多,被影响的程度也该差不多。”
“可霁华他们看着对白乐妩还没有那么疯狂,甚至一段时间不见理智还有时不时回归的趋势,怎么你就”智商一路下降?
是啊,怎么偏偏是他这么倒霉,倒霉事都遇到一块去了。
姜槐脸上阴云密布,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魔生无望。
“你还记得我的原身吗?”他疲惫道。
“魔啊。”
风沅回答的十分干脆,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可看着青年愈加黑沉的脸色,又不确定起来。
“难道不是?”她迟疑道。
“是魔。”姜槐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当年从老子那薅了那么多羊毛,还不知道魔也分种类吗?”
他给了对方额头一个暴栗。
风沅没敢吱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抱着脑袋努力回想,想起来姜槐是个混血。
魅魔和梦魔的混血。
但奇葩的是,姜槐的发展跟这两个没有任何关系。他一不会魅惑,二不会织梦,而且在被抛弃后极为厌恶自己的身世,很少向别人提及。
也就是风沅在一次串门中才偶然知道。
但看着魔尊,不谈梦魔,光就魅魔的长相和性格都沾不上边。
她怎么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嘛。妖皇有点委屈。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姜槐不会无缘由主动提让他厌恶的点,除非……是真的有什么关联。想起书上记载的内容,她的眼神诡异起来。梦魔还好,除去会织梦,用梦杀人外就是行踪不定,神秘莫测,而魅魔……
“不会吧。”风沅不可置信。
回答她的是青年沉重的叹息。
魅魔一直在魔界地位比较微妙,幼年只能依靠他人爱意存活修炼,欺骗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骗财骗色,风评极差,因此也极易夭折。但等到成年,他们的实力却变得十分强悍,为其他魔所忌惮。
变来变去,唯一不变的是风评。
弱小,代表着欺骗,强大,代表着他们有可能会霸王硬上弓,对感情的贪婪是刻在魅魔骨子里的东西。
可同时也代表着他们极其容易付出真心,不说一只魅魔付出的真心太多会不会廉价,他们的感情无疑要比别的种族汹涌澎湃许多。
堪称泛滥。
而姜槐更堪称倒霉,出生就被抛弃,半点没继承魅魔欺骗的天赋,也没有对感情灵敏到多情的游刃有余,而是一路朝着不爱美色,只喜战斗,在魅魔看来是极为奇葩的路线发展。
除了不知道是来自于谁的血脉,青年身上也再找不出有那两个族群的影子。
他以为混血的影响仅此而已,就算血脉中有自己不喜欢的传承,他也还能忍。
对爱情不感兴趣的魔尊完美压抑了体内一半魅魔的天性。
但现在这份天性被自身意识的混乱和强制爱上白乐妩后痛苦挣扎勾出来了。
天帝可以通过白虎传承中的冷静与杀伐维持最后的理智。
可魔尊在魅魔天性的影响下瞬间感情胜过理智。
他拥有了对情爱的迫切欲望和对汹涌澎湃情感的追求,一点点沦陷,变成几位尊者中被白乐妩影响最深的那一个。
简而言之,魔尊被迫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而且更要命的是,最近又快到了他的……
想起这个,姜槐脸上更是灰暗,无论对骨子里由血脉带来的天性如何厌恶,他在此时也只能声若蚊蝇,收敛暴躁,说出今天另一件重要的事,“风沅你帮我个忙。”
“什么?”
“千万,一定不要让我有机会和白乐妩单独相处。”姜槐没注意到对方突然瞪大的眼睛,强忍着羞耻说出自己的请求,“就算有苗头也不行,你一定要掐断它。”
“为什么?”
“为什么?”青年重复了一遍,终于放弃挣扎,有气无力趴在桌上,将脚边的酒坛踢开,“你就当是可怜我的清白。”
“要知道魅魔可是有……发情期的。”
姜槐平静说出那个词,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毁灭吧。
发情期碰上智力下降,霉上加霉,恐怕这六界也再找不出比他更倒霉的了。
“发情期。”风沅艰难开口,她对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男欢女爱,繁衍生息是每个族群的大事,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她实在难以将这种东西跟对方联系在一起。
“就是那个?”
她恍惚指向青年身后。
嗯?
姜槐转过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冒出了尖尖的尾巴与尖尖的耳朵。
“……”
无声的沉默最为安静。
风沅看了半天,视线跟着尖尾巴不停晃动,终于没忍住上手捏了一下。
软软的,有点冰。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毛茸茸诶,好可爱。
这是她的第二想法。
等等?姜槐为什么在瞪自己?感受到对方快吃人的目光,风沅终于在恋恋不舍收回手前,又趁机捏了一下尖耳朵,然后她听到了一声闷哼。
青年的耳尖绯红,眼角在注视中一点点多了几分……妩媚。
“松手。”他咬牙切齿。
“哦。”风沅顿时正襟危坐,她看着似乎喘息愈加明显不知道在忍耐什么的姜槐,不着痕迹离得远了些,心虚道:“如果我没拦住你和白乐妩相处了呢?”
“没拦住?”魔尊冷笑起来,他捏着桌角,手上青筋暴起,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的清白要是没了,你就等着我撞死在你这位妖皇面前。”
“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以前每到这种时候是怎么渡过的?”
妖皇从袖中掏出把扇子打开,半遮住脸,视线从对方头顶一直滑到腰带下方,眼神中是青年不想明白但又瞬间明白的怜悯。
“抱歉,是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你给老子闭嘴。”姜槐脸色漆黑。
他们两个最终又打了一架,上次是为了驱散心中郁气,而这次是为了驱除身上过于旺盛的精力。
风沅觉得她简直为两人的友谊付出太多。
她望着自己身下头发披散,衣衫半张,露出小半个胸膛,不停挣扎的青年,又想起对方刚刚说的“我对身体的控制力在下降,那个蠢货好像又要出现。”
懂了,阶段性清醒要结束了。
她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快,准,狠抓住想要钻进自己衣服的尾巴,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
“你就不能安稳点吗?”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姜槐崩溃被按在身下,耳朵和尾巴这会根本不受控制,只想缠住身上的人。长得唇红齿白,面若琼花的好友在他眼里现在与恶鬼无异,“要不是你突然非要捏它,它也没有这么大反应,而且你还要凑过来!!”
“我是要帮你,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我让你过来绑住我,没让你干别的!!”
“你要是不乱动,我不是早绑好了吗?!!!”
两人一边互相指责,一边气喘吁吁。
但平日正常的喘息在此时却无端多了些其他东西。
空气里被迫弥漫起暧昧与旖旎。
“呕。”
妖皇和魔尊纷纷嫌弃避开脸,觉得自己脏了。
在不停的挣扎与被推倒中,后者终于放弃挣扎,迷离的眼神中涌现出脆弱,姜槐恳求道:“求求你,打我,快点打我。”
风沅:????
“我想通了,疼痛才是唤回理智的最好方式。正因为你上次打我,我才有了回归正常,恢复清醒的机会,我对此十分感激。所以风沅,我求求你下次看到我再干什么蠢事或是再有这种情况,你就打我吧。”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风沅:“……”
她叹了口气,决定遵循对方意愿,主要是她也熬不住了,准备马上打昏姜槐。
结果还没等动手,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凄厉又熟悉。
风沅缓缓转过头,看见了声音的传出者。
哦,又是白乐妩。
她疲惫想到。
等等???白乐妩怎么会在这里!!!!
风沅终于意识到不对。
她抬头僵硬望去,才发现自己布置的结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她和姜槐打破了,而他们刚刚的心神都在如何把耳朵和尾巴摁回去,互相撕扯上,根本没注意其他气息。
或者说注意到了,但风沅实在没时间理会,她正因姜槐心力憔悴。
而且以身边侍女们的机敏,绝对不会有擅自闯入的情况在。
她自信想到。
因此等风沅彻底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了。
真的有那种不要命的敢直接进入她的寝宫,还没有人拦。
而且……归根到底还是风沅自己的失误,因为今天是她派人传信给白乐妩,让对方来自己寝宫一趟,她准备再试探些其他的东西,也是她告诉侍女不用阻拦。
这才有了现在的窒息场面。
“风沅,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少女苍白着脸,不可置信,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后退了几步,“原来,原来你们竟然……”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捂住脸跑了出去。
风沅没能挽回。
更糟糕的是,她亲眼看着躺平的姜槐在见到白乐妩后,眼中最后的清明消失不见,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愚蠢模样。
对方先是对睁眼就看见心爱女人流泪跑走有些迷茫,再是对周围场景有点困惑。
他不是在闭关吗?
等到看到风沅和他的样子时,这份困惑终于变成了夹杂着深深怒火的崩溃。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青年捂紧衣领,颤抖着幻化出一面水镜,打量自己的模样。
衣衫不整,头发披散,脸上和身上都布满淤青,疼痛不已,还躺在妖皇这个卑鄙小人寝宫的地毯上。
他重新跌坐了回去,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姜槐嘴唇抖动,最终只骂出了一声“无耻”,然后也跑了出去。
尾巴和耳朵不见了啊。
风沅看着这一切,平静想到。
今天在陛下寝宫周围值班的侍女侍卫看到了奇怪一幕。
那位白姑娘进去后没一会就捂着脸跑了出来,看起来是在失声痛哭。???
又过了一会,一个男人,确切来说是魔尊衣衫不整也从里面跑了出来。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陛下的寝宫。
守卫们震惊无比,议论纷纷。
消息如一阵风传入了正品茶的陆玖耳中。
“……”
他将杯子捏成了灰。
作者有话说: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容易让魔尊彻底清醒吗,不会的,插腰狂笑jpg.
那一天魔尊失去了他仅剩的节操,开始摆烂(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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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决定
陆大人是妖界公认的天生贵公子模样, 清雅矜贵,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傲气与冷峻,狭长眼眸微眯看人时更平添了几分凉薄。
看着就不好相处。
对方冷酷无情的态度曾让无数垂涎青年美色, 准备春宵一度或喜结良缘的妖族铩羽而归, 伤透了心。
因为他们发现在陆大人眼中只有妖界和陛下,除此以外的其他事情,都仿佛在浪费人家时间。
遇上拦路告白的, 陆大人心情好时会摇摇头算作拒绝, 心情不好时直接无视;遇上更大胆点搞夜袭的,陆大人只会将妖狠狠打一顿丢出去,无论男女,甚为公平。
在热情奔放,大胆示爱的妖族中,对方简直要将孤独到老四个字刻在身上。
作为鸟族, 他没有跳过求偶舞, 没有主动建房,更没有为爱情秀过羽毛。
要不是陆大人是被陛下捡回来, 亲口认定的鸟, 鸟族简直要怀疑他的身份与族群。
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本体是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对外面的妖而言,对于风沅来说, 她是真的没怎么见过陆玖发火。
即使有冷脸与嘲讽,也是一会儿的事,过了这个时间, 对方就恢复如初,等到再生气时也只有无奈叹息。
但现在……风沅见到了。
陆玖赶到这里时浑身都是劈里啪啦的火花, 夹杂着寒意与厌恶, 重重一掌将桌子劈成两半。
脸色如从墨中浸出, 阴沉到吓人。
风沅低下头,揪着衣角,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她没有想到陆玖会这么生气。
就在风沅考虑自己要不要先悄咪咪离开,好躲避自己接下来在对方眼中更加糟糕的风评时。
她听到了
“魔尊简直欺人太盛,敢如此伤我妖界颜面。”
嗯?
风沅溜走的步伐一顿,迟疑抬起头。
这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只见陆玖盯着自己,眼神中满是痛心与疼惜(?),但说出的话语却仿佛要冒出火星,“他竟,竟敢在在您,在我妖界面前行如此龌龊之事,这是将您的面子往地下踩,陛下!!!”
青年为了自家陛下不再一次受到伤害,硬生生将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淫/乱一词又咽了回去。
只重新恨恨地骂了几句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这何等是不太一样,简直是和她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风沅木着脸被侍女梳洗,身旁是她家左右手欲言又止中透露出关切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她还是在心中忍不住对某人说了句:
对不起了姜槐,为了我在陆玖心中的形象,先委屈一下你吧。反正经过这件事,你最近也和白乐妩再无法单独待在一起了,这会的黑锅就权当你事先付给我的报酬吧。
我保护你身体清白的报酬。
至于名义上的,风沅理着袖子,发出了沉重的叹息,这大概就是另外的价钱。
她以为陆玖进来后的恼怒是在恼怒她前不久才向对方许诺不瞎掺和白乐妩和魔尊几个的事情,结果今天就被抓了个现行,虽然她真的也很无奈。
但现在陆玖的思维明显出了误区,朝着某个复杂方向一路驰骋,让风沅目瞪口呆。
陆大人一边温声安慰他家陛下,一边在心里将魔尊痛骂无数遍。
虽说这件事……确实跟对方脱不了关系。
但也不是这样七拐八拐拐向恐怖方向的有关。
一句话,风沅觉得姜槐实惨,惨到她已经决定在之后不要任何回报帮助对方在发情期内避开白乐妩。
白乐妩眼中:说爱她的两个男人原来都是假的,他们居然是,是那种关系。
妖皇眼中:我等会还会有名声这东西吗?
守卫们眼中:陛下,魔尊,白姑娘他们的关系好复杂,不可说,不可说。
陆玖眼中:什么?!魔尊居然衣衫不整追着那个姓白的祸害跑了出去,还是从陛下寝宫,岂有此理?!
等他再看到站在原地发呆,失魂落魄的风沅时,不由叹了口气。陛下一定被吓到了吧,居然看到了这种场面,心里这会不知道有多难受,他要好好安慰对方。
单身了不知道有多久的陆玖根本没往什么不可描述的过分方面想,毕竟他能想到的最糟糕场面就是魔尊对白乐妩意图不轨,被陛下撞到当面阻止。
至于那两个人为什么会在妖皇寝宫。
陆玖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
陛下让他们过去总是有理由的。
在他眼中,那就是前不久才拒绝鲛人公主的陛下已经有了洗心革面的影子。
而且这么多年,对方虽然风流名声不变,但在他记忆里,却从来没有跟其他人保持过不正当的关系,更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毕竟众所周知妖皇性别男,爱好女。
陆玖想起这个莫名觉得有一丝烦躁以及些许违和,但他没有在意,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在陛下“一定被吓到了”这一点上。
“魔尊简直下流无耻。”他板起脸骂道。
风沅:“……”是我对不起你,姜槐。
因为我实在无法在陆玖还没有从这个狗屁世界中恢复正常认知前解释:你为什么会在发情期来我的寝宫。
总觉得这个解释一出口。
我俩都要完。
所以你就先忍耐一下吧。
还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怎样一个黑锅还被妖界二把手深深记恨住的魔尊正呆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小树林中失魂落魄,他依旧是那副衣衫不整,满身青紫的模样。
他看见了一个山洞。
半晌后,他咬了咬牙,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走了进去。
等到再出来时,青年松了口气。
姜槐红着脸,用一些方式确定了自己确实没有被那个啥后。
先是庆幸,再就是深深的怒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从风沅的寝宫醒来,还以那样不堪的样子与乐妩相遇,让乐妩误会。
他想冲回去和心爱的女人解释,却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神情悲怆望着天际,浑身充满着萧索。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乐妩,也不知道该如何报复风沅。发情期期间被抑制的耳朵和尾巴,和身体此时的酸痛与酥麻感简直让姜槐细思极恐。
他是不是……脏了。
青年从没有想到他不久前的戏言居然成了现实。
风沅那混蛋真的放弃了祁言,转而朝他下手。
对于这段时间丢失的记忆,姜槐明白了,一定是那厮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他不可能让对方如愿的。
为了乐妩,也为了他自己。
他要报复回去。
魔尊的尊严绝不允许被这样践踏。
姜槐想了半天,最后咬咬牙,转身向仙界飞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他不清楚祁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经过此事,他怀疑对方也被那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哄骗了,他要去探探对方口风。
至于临时同盟霁华,在他背刺完自己后就不可信了。
如果可以的话
青年眼底流露出一丝冷意与傲慢,他会让风沅知道冒犯他们的代价的。
今日之辱,他当加倍奉还。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人皇正在与天帝品茶。
前者神情悠闲,后者心事重重,两人手边还有一堆画着草的纸张和几摞书。
“我已经尽力了。”姬明吹散眼前氤氲的雾气,温声开口,“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找根草吗?”
“……”
“如果不愿说也无妨。”
“不是普通的草。”霁华眼眸低垂,连日来的一无所获让他有些焦急又有些疲惫,可以说他一半心神在神界政务,一半心神在梦境上,“她是……我的妹妹。”
至于乐妩,青年愣了下,她呆在妖界应该还是蛮安全的吧。
“妹妹?”
“对。”
“原来如此,老虎和草。”姬明陷入沉思,眉宇间浮现一丝困惑,但他很快便露出了然,“我懂了,这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也不能这样说。”霁华闻言皱起眉头,觉得有哪里不对。
“难道你们不是兄妹吗?”
“是。”
“血缘可以成为维持情感的纽带,但深厚的情感往往有时也能超脱血缘,感情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捉摸不透却又最有趣的存在。”
姬明将茶杯放在霁华面前,认真道,“你看,茶梗立起来了。”
“嗯?”
“所以耐心点,用这里去找。”他指着自己心脏处,笑呵呵开口:“而且茶梗立起来代表会有好事发生哦。”
“那就借你吉言了。”霁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月牙白泛着柔光的衣袍在摩擦中拂过桌面。他缓缓收起地上的几幅画卷转身离开。
青年决定实在不行他就按着这几根草模样一根一根去问。
总能有点线索的。
人皇看着天帝离开的背影,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眼底浮现出一丝困意,轻声嘟囔道:“真是的,今天又没有睡午觉。”
他将茶杯捧在手中,望着天际发呆。
落日余晖洒在青年身上,带着淡淡暖意,他看了一会,突然站起来,吩咐身后侍女,“等会不用传膳了。”
虽然从修为来讲,姬明根本就不用吃饭,但他依旧遵循了一日三餐的好习惯,时不时还要再加顿夜宵。
“今天的晚饭就在妖界吃吧。”他愉快做了决定。
于是风沅在忙碌了一天,处理完一堆烂摊子后,看到了乖乖坐在殿外等待自己的姬明。
对方静静坐在那里,侧脸安静温柔,让她萌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如果忽略旁边神情惶恐的守卫的话。
“你怎么来了?”由于疲惫风沅不自觉皱起眉头。
“唔,因为你不来寻我,我就只好来找你了啊。”
姬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歪头轻笑道。
作者有话说:
陆玖眼中的滤镜极厚:魔尊卑鄙下流
魔尊:妖皇卑鄙下流,他要去找仙尊揭露对方的渣男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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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交锋
“你不来寻我, 我就来找你了啊。”
听到这句话,同样走到殿外的陆玖不自觉眉心微蹙,对其中所蕴含的莫名亲昵有一丝淡淡的不悦。
可看着陛下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淡淡扫了眼这位不请自来的人皇。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迅速移开。
“见过人皇。”陆玖颔首问好,语气中虽透露出几分矜持, 但也不失礼。
姬明则是弯起眼眸, 笑呵呵回应,他的目光在青年身上停顿了下,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好久不见,陆大人。”
客气寒暄完后,他们便齐齐看向风沅。
“……”
妖皇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看着姬明, 犹疑道。
“只是想来看看你, 便来了。”青年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外又透露出些许纯良, “而且现在到饭点了。”
嗯?什么饭点?风沅被话题的突然跳跃弄得一愣, 但她看着对方坦然无比的神情和天边晚霞最后一抹余晖,电光火石间, 两人脑回路突然相连。
“你该不会……是专门来找我吃晚饭的吧。”她想起了上次好不容易钓到鱼结果因狼族匆匆离开的事,当时她好像在离开前随口说了句“这顿晚饭先欠着,下次再说。”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没有承诺。
但现在,听着那一声轻轻的“嗯”, 风沅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来特意找自己。
“若想要寻求结果, 双方总有一方要主动。”姬明认真道:“在我眼中, 无论是你寻我,还是我找你,最后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差别,而且我不想错过这份约定。”
风沅微愣,内心有些许触动。
“所以会开饭吗?”青年看了看天色,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担忧与些许若隐若现的委屈,“晚膳吃太晚对身体不好,我有点不适应把它和夜宵放在一起吃。”
“不过若是你的意愿或者妖界习俗如此,我也会努力尝试。”
触动没有了,甚至突然觉得对方是来明目张胆蹭饭的风沅唇角抽了抽,“不用了,我妖界并无此习惯,晚膳过会便有人准备。”
他们妖族对一日三餐并无执着,只有未化形或者修为平常的才会经常用食物保持体力,等到修为越高这些便不再是必需,像风沅吃饭就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吃与不吃都对她没有影响。
她有点不太理解姬明对养生的执念。
风沅挥挥手,命手下去准备。
这顿饭吃的让她莫名有点撑。
左边是神情冷淡,垂眸望着米饭的陆玖,右边是跃跃欲试,看起来对妖界食物充满兴趣的姬明。
两个人明明看起来互不打扰,但就是让坐于中心的妖皇如坐针毡。
她后悔了,她应该分桌用膳的,而不是听了什么“坐在一起热闹”的鬼话。
风沅看着碗里的菜,忧伤叹了口气。
“吃不下菜的话。”姬明用手帕擦了擦手,拿过备用汤匙,舀了一碗汤,呈放在对方面前,笑意吟吟道,“我看今天的椰子鸡骨汤不错,可以试试。”
色泽鲜美,香气勾人。
风沅有些意动。
另一旁陆玖握筷的手一顿。
他犹豫片刻,抬起眼眸,扫了眼桌面,放下筷子。
于是还没等风沅品尝那碗汤,她的面前就多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握着一杯茶。
青年淡淡道:“汤有点腻,还是喝茶可以去火静心。”
搁在以往,他不会做这种事,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又不甘心。
姬明望着眼前这一幕神情不变,依旧在微笑,他温和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茶确实清凉解腻,既然要喝茶,这里还有茶点。”
他指向侍女端着的点心,各个精致小巧,看着就很好吃。
姬明的心情愉悦了些。
侍女闻言连忙上前,将小碟装的点心摆放在他们面前。
人皇又挑出几个最好看的递给妖皇。
陆大人默不作声又用其余筷子夹了几道陛下爱吃的菜。
“……”
风沅感受到了两人在饭桌上突如其来的热情。不说姬明,陆玖以前也没这关心她吃什么,给她夹菜的习惯,但东西都递到跟前,她也不能退回去,只能一手一个,含泪选择我都要,放在面前。
面对眼前的一堆东西和感受到身边两人无声的注视。
风沅最后面带菜色……全部都吃了下去。
淦,她好撑。
好在在此期间还有别的话题,否则她真的有点吃不消。
还能不能好了,为什么吃个饭都这么不安稳?!
“我听闻霁华他们前段时间来到了妖界。”姬明不紧不慢拨弄着碗中的汤匙,好奇问道。
“消息居然都传到你那去了。”风沅叹了口气,借机停下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们想冲冠一怒为红颜,结果闹得动静有些大。”
“听起来是很热闹了。”
“这热闹恐怕谁都不想要,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霁华向我提过。”青年耐心道:“有些好奇。”
而且对方说的含糊其辞,似乎并不想提到那一晚。他派人去打探,也是一无所获,妖界对消息的封锁反而更加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姬明原本想问……祁言,可直觉告诉他避开,他也只能从霁华入手。
“他向你提这个做什么?”
风沅还以为霁华会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毕竟他当时看起来很不痛快。
“大概是我帮他的报酬吧,或者说霁华现在心中存留着一些疑惑。”
“报酬?”
“……”
“是不能说吗?”
姬明想了想,似乎对方也没说不能给其他人讲,便摇了摇头,轻声道:“霁华最近在处理家事。”
“咳。”风沅闻言被呛了一口,瞪大眼睛:“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哪来的家事。”
“马上就不是了。”姬明想起自己那根竖起的茶梗,左手成拳状,捶了下右手掌心,慢吞吞开口:“他马上会有个妹妹。”
“妹妹?!”
风沅的声音更大了,大到将其他人吓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讪讪笑了笑。
“对,他最近在找他的妹妹,霁华说他应该有个妹妹的,只是他们兄妹分离很多年,他要找到她。”
“分离?找到。”
风沅喃喃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到对方说霁华找妹妹的时候心头重重一跳,就好像有什么无形东西正紧紧捏着心脏,让她……有点难过。
她流露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伤感与恍惚。
身旁一直注视着对方的陆玖眼露诧异,“陛下,您怎么了?”他关切问道。
姬明也停了下来,神情中透露出一分困惑与担忧。
风沅缓缓吸了口气,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她唇角牵起一抹笑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继续。”
“那霁华的妹妹叫什么,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忙。”
她的心脏重新恢复了平缓,仿佛刚刚的疼痛只是错觉,她莫名对这个话题有些在意。
不过思来想去,妖皇也没能想明白。但她毕竟跟天帝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交情不错,对方冷冷清清,孤单渡过那么多年,能兄妹团聚,她也高兴,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
而且……不知道这个妹妹可不可以帮忙霁华恢复正常。
跟白乐妩相比,她的分量又有多少?
风沅握住筷子尾端,缓缓摩梭着,眼眸中多出些许深意。
“不知。”
“嗯?”
“霁华说他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姓名。”
“……”
“那他是靠什么?感觉吗?”风沅被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找法梗住,开玩笑道:“你这样会让我怀疑是不是霁华最近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开始胡思乱想,虚构出他有一个妹妹。
“应该不会。”姬明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糕点,瞧了瞧,对于上面的小兔子形状很是喜欢,“霁华记得他妹妹的原型,他找我就是为了原型这件事。”
“是什么?”
“是根草,霁华画得太笼统了,我只能找出相似的,至于其他东西,还需要他耐心去找。”
“草和白虎?”
风沅愣了下迟疑道,随着这个词的出现,她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画面,快到让她以为只是错觉。
“听起来很有趣对吧。”姬明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多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她这是怎么了?
“咚,咚,咚”
风沅突然间觉得自己头好痛,似乎有什么在猛烈敲击,一下又一下。她揉着额角想要站起来,但站到一半,小腿却猛地一软,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
在意识消失前,她看到了周围人惊慌失措的面容以及记忆最深处传来的那声“沅沅”。
沅沅,是在叫她吗?
妖皇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侧,正小心翼翼对着画卷一点点寻找线索的天帝捂住了心口,缓缓朝天空望去,他好像听见有什么在呼唤自己。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
仙界相较于神界而言,看起来更为寂静也更为忙碌,如果说神界是终年笼罩在白雾中的祥和静谧,那仙界就是充斥着皑皑白雪下的冷清孤寂。
姜槐于仙界大门前降落。
在看到他的瞬间,守卫们便连忙向内通报。
他见到了祁言,可相较于那天晚上的匆忙,此时的对方看起来更为奇怪,也更为令他……心惊。
就算姜槐此时心绪再怎样复杂,再怎样痛苦,他都感受到了祁言身上的异常。
对方的神识不稳!!!
作者有话说:
饭桌上
风沅:他们在干什么?
姬明:靠直觉和心行动。
陆玖:靠莫名的危机感和心行动。
侍女:我似乎发现了什么。
27结束是第28章 ,是我的两个幸运数字的组合,决定明天三更啦(插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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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合作
祁言静静坐在那里, 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清秀普通,却莫名让人胆寒。
见到姜槐,也未曾开口理会, 只是眼珠子略微转动了下, 投来打量的视线。
他望向你时,神情无悲无喜,仿佛一尊冰冷玉雕。
殿内再没有其他人。
姜槐打了个哆嗦, 他发现这里的温度是真的比别处低。
“祁言, 你……没事吧?”他迟疑道,神识不稳可不是小事,轻则修为下降,重则心境受到反噬,前者还可以闭关调养,后者搞不好就是心魔。
姜槐自认为不是个小心眼, 落井下石的魔, 虽然前段时间他们俩之间因为乐妩有了龃龉,并且对方貌似还和那个卑鄙龌龊的风沅不清不楚。
可终归相识几千年, 都曾互相帮扶过, 他并不想看到祁言有事。
姜槐抿直嘴角,眼神里多了些许担忧。
也许仙界其他人感受不到, 但以他和对方相似的修为,几乎是瞬间便能感受到这片区域神识中的异变。
明明前段时间见还很正常,怎么过了短短几月, 祁言的精神状态能糟糕成这样!!!
“无事。”
许久,久到魔尊在这股冰凉视线下都感到凉飕飕的时候, 上方终于传来了回应, 仙尊淡淡开口, 他从白玉铸成的台阶走下,只距离对方两三步距离时,停下脚步。
“你找我何事?”
“你的神识?”
“小事而已。”
“可我明明感受到……”
“小事而已。”祁言冷声重复了一遍,黝黑的瞳孔深处浮现出几分不耐,“不劳魔尊挂怀,魔尊若无别的事话,便请离去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槐闻言脸色不好起来,他难得关心对方,居然还被这样对待?!!看着青年冷淡的神情和不愿提及的样子,他冷笑起来,老子才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烂好人。
爱说不说,不说滚。
别人的神识如何关他什么事。
他至于去求着祁言说?!
思及此处,姜槐的语气也不好起来:“不愿说算了,我找你是为了”他顿了下,将原本想要说的乐妩咽了回去,转而阴沉着脸道:“风沅。”
“风沅?”
听见这个名字,青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逐渐出现一丝波澜,“他怎么了?”
“他,他……”姜槐想控诉那个混蛋的恶行,但他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反而在祁言清冷的注视下眼神躲闪起来,耳尖也染上些许绯红。
可恶,这个该让他怎么说?总不能说是他到了发情期,结果衣衫不整从风沅床上醒来,怀疑自己被对方给那个啥羞辱了吧。
一想起当时场景,姜槐就又羞又恼,心中浮现出想将某人千刀万剐的怨恨。
但这些丢人的事他是绝不会再让外人知道的,青年一边重新咒骂起那个混蛋,一边含混道:“我跟他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
“牵扯很多,我还有点事情想问你。”
祁言:“你跟他有过愉快的时候吗?”他冷淡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什么事实,却偏偏又夹杂着几分嘲讽。
“而且我并不认为你和他的关系会牵扯到我。”
“如果还有乐妩呢?”
“……”
祁言陷入了沉默,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女,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出声,他的神海深处又传来阵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割裂。
该死。
他摇晃了下身子,捂住额头。
“祁言?!”
“无事,乐妩她怎么了?”青年推开对方想要查看的手,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不断上涌暴虐与焦躁,脑海中针扎一般的痛苦让他的话语有些急促。
“她究竟怎么了?!”
他可以对姜槐不信任,但却不愿拿那个少女安危……冒险。
好在他为对方留的保命手段还未被触碰,祁言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神情晦暗莫名。
自己一定要将人带回来,要不是那天晚上在妖界受伤后他的修炼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影响到神识,让他不得不留在仙界修养,否则他绝不会允许白乐妩呆在其他地方。
他的东西,就算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祁言轻咳起来,眼中有一丝红光转瞬即逝,但由于低头,他没有意识到,姜槐也没有看到。
他的神色在不知不觉间有一瞬间扭曲。
姜槐倒是被对方突然间站都站不稳,脸色越来越苍白吓了一跳。
他先是一惊,再是酸涩自己现在居然要用心上人的消息来安慰面前疑似情敌的家伙。
“乐妩没事。”是我有事,他默默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其中的酸甜苦辣,百种滋味只有他自己这个受害者清楚。
其他人又如何能明白。
姜槐的心底满是萧瑟。
想他堂堂魔尊,如今却沦落到找遍六界,除去乐妩,竟无处话凄凉,更与何人说的地步。
但想起自己苏醒时心上人那转身离去的背影。
姜槐更加低沉。
“乐妩。”他痛苦垂头。
一时间,仙尊扶着柱子,思绪纷纷,魔尊耷拉着脑袋,陷入沉默。
殿内突然弥漫起丝丝哀伤。
祁言无声望了眼突然安静下来的身侧青年,他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他想再问问乐妩的消息,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变成了:“风沅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他便有些后悔,也有点诧异。
他在想自己现在应该是讨厌风沅的,风沅估计也不喜欢他。那一剑和一掌,落的是双方的面子。
但他又忘不掉那天晚上对方最后的眼神。
嘲讽,冰冷,幸灾乐祸……有许多,却偏偏没有祁言想要的神情,他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
青年陷入困惑,只觉得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海又翻滚起来,他的头也重新痛了起来。
明明,明明风沅当时是可以躲过那一剑的,为什么没有躲?
他也可以躲开那一掌,又为什么没有避开?
而且……在那之后,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祁言发现自己的记忆最近有些错乱。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也似乎有了许多很陌生的回忆。
祁言脸上的冰冷逐渐消失,怔愣望着面前看起来同样愣愣的青年。
姜槐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问完乐妩再去关心风沅,而且还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在意,让他想要借机臭骂那个混蛋的话语都不得不收回去,只能敷衍道:“那家伙能有什么事?你出手又不是太重,小伤而已,估计没一会功夫就好了。”
出手那么轻干什么,还不如再重一点,让对方没机会,也没时间去祸害别人!!!
可一想到妖皇当时鲜血直流的惨样,魔尊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说出的话语也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满,“你当时干什么突然出手?”
出手也就算了,也没必要刺伤妖皇那家伙吧。
他肺腑道。
等等?他刚才在想些什么?
姜槐神色惊恐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是来找人结盟来对付和报复风沅的,不是来给对方抱打不平的。
他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青年摇了摇头,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晃出去。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姜槐决定直接开口。
“祁言,你是知道乐妩仍然在妖界吧。”
“知道。”祁言微微点头,没有丝毫诧异,不需要其他人,他和少女身上的契约就足以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
“乐妩那么单纯美好,她不适合待在妖界,待在那么个充满阴谋诡计,肮脏龌龊的地方。”
“阴谋诡计?肮脏龌龊?”
祁言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们合作,将乐妩从妖界带出来。
“合作?合作完之后呢?你愿意将人让给我?”祁言的声音带着寒意,“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魔尊难道是觉得妖皇会欢迎我?”
“就怕我到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姜槐也有些不耐起来:“你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好不好,祁言,你冲我发火没用,有本事冲风沅发火去!”
“我不管你是怎么看他的,但他就是个卑鄙无耻,龌龊下流,男女不忌的小人。”他紧咬牙关,“什么卑鄙法子都使得出来。”
“男女不忌?”
“难道你到现在还放不下他吗?”眼见祁言依旧面上带有迟疑,姜槐厉声道:“所以乐妩在你心里又是什么地位?你若是放不下对风沅的旧情,就请你滚得远远的,不要再打扰乐妩。”
“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跟风沅一样卑劣。”
“你所谓的爱会让人恶心。”
姜槐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时,祁言顿时呆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于一瞬间消失殆尽。
“你所谓的爱会让人恶心。”
似乎……记忆里也有人这样说过。
是谁?他想不起。
只觉得这里,他缓缓摸向心口,突然多了道裂痕。
鲜血淋漓。
“恶心吗?”祁言低声重复,眼神中是罕见的茫然。
“为什么会恶心呢?我说过的,那只是暂缓之策,我对你的爱不会因其他人变化的。”
“那些人只是我们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很多话语,也浮现出很多人和事,但他莫名只记住了最后的:
“可是,我不想了,祁言,我不想了。”
“祁言,你的爱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阿沅。”他低声道。
姜槐听见了这声阿沅,他停下了话语,望着对方褪去冰冷后失魂落魄的普通男人模样,只觉得……有些可怜。
也有些烦躁。
祁言和风沅那混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头皮发麻继续开口:“祁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放不下呢,你长得是没我好,但真不用在意。风沅那混蛋真不值得让你托付终身,他就是个贪图美色的混蛋。”
“你要相信我,有时候长得太帅反而会有危险。”
“你还是早早回头是岸吧。”
“风沅那个混蛋不值得,就连我都差点被他……”
姜槐扭过头,眼中透露出一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感,他现在看着祁言这么难过伤心,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差点丢了清白,心爱女人的误解,比试的落败……每一件都在往他心口扎刀。
他看到,祁言在他的劝说下神色正逐渐恢复正常,就连原本躁动不安的神识都稳定下来。
但还没等他欣慰起来,就听见,对方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她的关系的?”
“而且……你差点被她怎么了?”
祁言的眼睛异常清明,他盯着面前青年,语气平稳缓和:“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姜槐顿时语塞,他不太想回答之后的问题,就小声道:“我不小心找到了一封信和画卷,上面有……”
祁言:“原来那天进入木屋的是你。”
“对。”
“那么,风沅是对你做了些什么吗?”他继续问道,黝黑的瞳孔如寒星,如冷泉,带着可以看穿一切的冷静。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回头是岸。”
祁言的态度极为平静,平静到谁都想不出这个男人前面正遭受神海割裂的痛苦。
姜槐仿佛被这份平静所感染,他看着对方睿智包容的眼睛,那里仿佛有一个漩涡,让他恍惚间觉得可以放下所有烦恼与愁绪,就这样静静坐在这里,跟面前青年倾诉。
他终于没忍住一骨碌将自己从妖界醒来,并且他和风沅都衣衫不整的事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心中的委屈就消散了些。
甚至也可以静下心去回忆当时场景,一边回忆,一边思考:“我到现在都不清楚我到底是怎么从魔界跑到妖界,如果真是风沅干的,还不惊动任何人。”
姜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那她的实力绝对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可怕。”
“祁言,所以我们还是来谈谈合作的事……祁言?”他不可思议看着对方的动作,“你这是何意?”
“只是想排遣心中郁气罢了。” 祁言擦拭着手中的剑,指腹从剑面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所以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
“既然如此。”他叹了口气,剑指对方,“出手吧。”????
姜槐:“你疯了不成?”
“作为旧友,我会提醒你小心白乐妩,但是作为男人”祁言语气平静,“我会为了心爱之人找回场面。”
姜槐闻言愣了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是为了风沅?”
“你轻薄了她。”
“明明是老子我吃亏了好吧。”姜槐暴躁道:“你难道对那个家伙就那么死心塌地!!”
“风沅在外面可是红颜知己一大堆,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事情,祁言在对方看傻子的目光渐渐勾起了唇角。
“祁言你就死心吧,论容貌,你比不过我和霁华;论体贴,妖界还有个事事周到的陆玖;论年龄,人家晏芝更是少年气十足。”
“所以风沅那个混蛋是不会为你回头的,那些所谓的浪子回头都是话本上的内容,它只会告诉你最完美幸福的结果,却忽视了那些痴痴苦等的悲剧。”
姜槐苦口婆心劝道。
祁言的笑容微微凝滞,他不知想起什么,叹了口气,眼眸低垂,低声道:“死心塌地倒不至于,我只是不想留有遗憾罢了。”
魔尊最终还是被迫和仙尊打了一架,他带着合作的期盼而来,带着新添的伤口离去,怒气冲冲回到了魔界,准备另作打算。
结果第二天,祁言来到了魔界。
顶着他恼怒的目光,祁言向他提出了合作请求,并且只字不提他们昨天才打过假的事情,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姜槐,虽然我昨日不知你为何匆匆离去,但我愿意答应合作。”
“……”
“你莫非又不愿意了?”
“……”
青年的眉眼依旧冰冷,语气仍然淡淡,神识仍旧……不稳?
姜槐想起自己昨日离去时对方神识的平静,再感受到现在的混乱。
他终于认真问道:“祁言,你是不是疯了?”
可与此同时,祁言也很疑惑,因为他感受到姜槐身上有移魂的痕迹。
似乎还是他的手笔。
痕迹不重,说是移魂,其实只是在某一时间段混淆主体意志,让其放松警惕。
这种程度一般被他用来审问。
要不是对自己的力量太熟悉,祁言也不会发现。
可他并没有对……姜槐出手的记忆。
两个人陷入沉默,心思各异。
******
风沅做了个梦。
一个她不停坠落的梦。
漆黑寂静,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突然间有很多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笑声,哭声,怒骂声,乞求声……它们糅杂在一起,带着令人恐惧和烦躁的嘈杂。
风沅想要捂住耳朵,却怎么也挡不住。
她仍旧在下落。
然后一只手拽住了她,在被拽住的瞬间,周围又重新恢复了静谧。
风沅的眼前出现逐渐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一点点将周围一切照明。
她抬起头,努力向上望去。
却发现,除了那双苍白布满伤痕的手,她再什么都看不清。
包括那个拉住自己的人。
她唯一可以靠模糊不清的身形判断出的,就是对方大概是个少年。
少年似乎在说些什么。
风沅想要回应,但她看到被握在少年手中的,是一只小孩子的手,小小的,看起来有着惹人怜爱的通红。
她愣了愣,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张开,发出软绵绵的颤抖哭腔,“阿兄,我怕。”
“不怕,阿兄这就拉你上来。”
“呜呜呜,阿兄你别管我了,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你是我妹妹,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风沅这次听清了少年在说些什么,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他们正挂在一棵悬崖边的枯木上。
少年紧紧拉着两只脚都悬空的小姑娘,小心翼翼一点点将对方往上拉。
“阿兄。”风沅的嘴里又发出了那声软绵绵的哭腔。
她明白了自己是呆在小姑娘的身体了。
下方是令人目眩神晕的深渊。
风沅莫名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但不等她回想,她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嘶吼与怪笑声。
“他们来了。”上方少年脸色一变。
小姑娘低声抽泣起来。
风沅也低声抽泣起来。
她跟随着小姑娘的动作,仰起头,眨也不眨注视着自己的兄长。
终于,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仿佛是最热烈的小太阳,能驱散所有阴暗。
“碰到阿兄,沅沅真的很幸福,但沅沅不想成为阿兄的拖累,所以……”
她一点点松开手,在少年的嘶吼声中向下坠落。
“阿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沅沅那份。”
一滴泪顺着风滴落在风沅脸上,灼热到让人刺痛,她注意到在最后少年也正缓缓松开拉住树枝的手,却加大了握着小姑娘那只手的力气。
他想要用最后的力量将人甩上去。
只可惜……风沅了闭上眼睛,意识重新陷入黑暗。
等到再醒来时,她摸着满脸的泪痕陷入沉思。
“沅沅,阿兄”她轻声呢喃着这两个词,心中突然涌现出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急切。
作为妖皇,她拥有许多;可作为风沅,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唯一有的,便是这个同样不知道由谁而起的名字。
她幼年最多的记忆似乎是四处为家的漂泊与躲藏。
可现在风沅似乎依旧能感受到梦中由那个少年带来的安心与温暖,她的手修长白皙,带着薄茧,跟小姑娘的那双小肉手一点都不一样,但掌心的灼人却从未消散。
她似乎……并不是被抛弃的存在啊。
风沅怔愣想到。
作者有话说:
我们有双向奔赴的兄妹亲情组
以及仙尊对自己的神识动了手脚
呜呜呜,先跟小可爱们道歉,今天一直在大扫除,三更没有时间了,只能有两更QAQ,剩下的明天绝对补上。感谢在2022-01-27 23:59:09~2022-01-28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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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苏醒
作为六界仅存的猫薄荷, 风沅早些年一直小心翼翼捂好马甲,混迹在普通薄荷中。但即使长得再像,她都知道自己不是薄荷, 不会被接纳。
就像曾经在流浪途中见到的那朵被牡丹花包围的芍药。
她会很自觉挪到最偏僻的角落, 也不会抢夺阳光水分,就连化形后想要跟其他薄荷精玩耍,她都乖乖巧巧努力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因为风沅通过偶然间得到的稀薄传承知道, 她的前辈们大多都在还没成功修炼时, 就在猫科类族群过于热情疯狂的争抢中消失不见。
特别是猫族。
猫薄荷又爱又恨的族群。
风沅只能在那时一边看着露过的小猫咪露出亮闪闪目光,一边尽最大努力遮掩身上气息。
传承告诉她,那是会让她叶叶都掉光的坏蛋,可是它……真的好可爱。
而且白色猫咪轻盈走来走去,扑腾蝴蝶的模样。
风沅悄悄弯了弯叶子,根须在地里翻动, 躲在前面大只的薄荷后面偷看, 她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就好像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白色身影,会在自己周围玩耍。
但是身形要大上许多。
风沅在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中努力修炼, 她终究离开了薄荷群,四处流浪。
在路上, 她见到了很多妖族,有跟她一样孤身一个,离群索居的, 也有一个大家庭热热闹闹都待在一起的。但让她偷偷看了许久,也记了许久的是一对风沅现在想起早已记不清面容, 相依为命的兄妹。
唯一还留有痕迹的便是那份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艳羡。
当时风沅不理解, 后面在遇到晏予相伴同行, 成为妖皇后更没时间想起,偶然夜深人静的恍惚,也只当作是对年少过往的惆怅,毕竟她是个过去残缺的妖。
但刚刚的梦,让风沅有了不同的想法。
过于真实,也过于合理。
几乎让她升不起怀疑的念头。
她有想过是不是跟那个篡改现实记忆的梦境一样,是这个混乱世界在搞鬼。
但心似乎不会骗人。
她的大脑也冷静到吓人。
风沅起身坐在镜前,面无盯着镜中,指尖一点点从眉心滑到鼻尖,再滑至唇瓣,轻轻描绘着脸上轮廓,在侍女低垂着头用温水将她脸上泪痕拭尽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睛,内心有了决断。
无论是真还是假,她都要搞清这个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面的“沅沅”和“阿兄”又是谁。
风沅向外走去,在踏出寝宫的瞬间,她敛去了脸上的深沉,又是那个将头发用金玉发冠束成高马尾,身着金丝牡丹红袍,在外人眼中傲慢张扬,风流多情的少年郎模样。
然后她看见了就像两个门神守在那里的陆玖和姬明。
前者身姿挺拔,一动不动立于门口,神情冷淡;后者正揉着眼睛,看见她出来,迅速挥了挥手,然后捂嘴打了个小小哈欠,眼角沁出些水意,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我记得我昏睡了三天。”
风沅挑了挑眉诧异道,视线在二人间徘徊。
“嗯。”姬明赶在某人前轻声应答,带着淡淡鼻音,或许是觉得声音这样听起来有点奇怪,他眨了眨眼睛,“三天,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不论是身体不适还是心情不悦,遇见可口的食物,总会好一点。不过如果是生病的话,大概就要对一些东西忌口了。”
“所以有什么想吃的吗?”姬明想了想,“我可以去做。”
众所周知,人皇喜爱养花弄草,四处搜寻美食,但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每喜欢一道菜,便会用东西与菜的主人做交换,从而学会这道菜做法。
给人皇做饭的厨子曾一度怀疑自己要失业。
风沅:“不用了,我这两方面现在应该都很健康。”
“唔,防患于未然,真的不要吗?”
“不用了。”风沅抽了抽嘴角,“我很健康,真的。”她的态度很坚定。
但看着对方真挚的目光,她又忍不住将语气稍稍放软,“下次吧,下次我再品尝你的手艺。”
又是下次吗?
姬明眨了眨眼睛,“好。”
风沅将视线投向另一边。
莫名被抢了话茬的陆玖薄唇紧抿,脸上看起来愈加冷淡,但细看,又有些微不可察的委屈,他冲着陛下闷声道:“可要再寻大夫来看看?”
他觉得自己左右手的地位受到了动摇,陛下一连昏睡三天这种事他居然不是第一个开口关心的。要不是于理不合,他肯定会直接守在寝宫床头。
不会让外人抢了先机。
陆玖在一些点上开始较真。
他不懂人皇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离去,而且与他们妖界非亲非故,态度却如此熟捻。
对方昔日可靠的形象与传言逐渐在青年心底崩塌。
特别是当陆玖得知人皇在寝宫还设置了个地牢,从此让自家陛下念念不忘的时候。
他对待人皇的态度微妙起来。
虽然陛下在感□□情上确实很不靠谱,偶尔像个混蛋,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对方往变态的方向进化。
“不用了,我身体无事。”
“可是您昏睡了三天,还是小心为上。”
妖皇突然昏迷不是小事,虽然立即就有大夫诊断,确定身体无碍,但陆玖依旧放心不下,担心是什么陈年旧伤发作。
“好啦,别那么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是一点小意外罢了。”风沅轻声安抚着左右手,“如果真要找什么必须缘由的,你就当是场机缘。”
“机缘?”陆玖愣了愣。
“没错。”
对于风沅而言,那个梦确实算是机缘,是找回她昔日记忆,弥补过去空白的机缘。
“原来是这样。”陆玖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站在旁边的姬明便笑呵呵开口。
“如此倒是要说句恭喜了。”他眉眼温和,带着让人舒心的包容,“作为赠礼,我人界下个月的上元节如何?”
上元节算是凡间最为热闹的节日之一,即使是其他几界,也都有所耳闻,碰到闲暇时候,他们中的部分也会前往玩耍,感受不同风土人情。
妖族也不例外。
风沅没有应答,倒不是她不喜上元节或不敢兴趣,只是这三个字让她突然有点恍惚。
她对这个节日不陌生,无论是同样喜欢热闹的晏予,还是凡间渡劫的祁言,都曾陪她逛过一次又一次的上元节。
但等到两人都离去后,风沅才猛然惊觉,她已经有五百多年没见过凡间节日的景象了,明明时间不长,可却让她萌生出一种沧海桑田的惆怅。
她觉得这样不行。
她要振作起来。
没有乐趣的妖生只会变得颓丧,即使现在局面看起来一团糟,她也要找寻快乐。
风沅眉梢轻扬,端的是意气风发,她接受了这份邀约,并且拉上了自己一向辛勤工作,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的左右手。
“人间四时之景不同,风土人情也与我妖界不同,上元节是他们极为热闹的一天,我们到时一起去看看吧。”
陆玖迟疑了片刻,在陛下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他终于点了点头,“好。”
他其实对其他几界的节日都不怎么感兴趣,但为了:
不能再让别人把陛下带坏了。
陆玖选择答应。
想到这一点,他抬眼默不作声打量了身旁依旧看起来笑呵呵,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耐的人皇一下。
有点碍眼。
姬明无辜回望了过去。
服侍完陛下梳洗,一直跟在对方身后的侍女神情有点微妙,她算是陛下贴身的几个侍女之一,从饭桌那会就站在一旁,看完了陆大人和人皇的交谈。
她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那种调调就好像
她上次在宴会上见到的狮族族长新娶的两位夫人一样。
那种明明都在笑着说话,却让妖莫名感受到危险的奇怪调调。
侍女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生怕被面前几位看出自己的大不敬想法,又慌忙低下头去。
姬明在临走时留下了他的礼物,几坛亲手酿的枸杞烈酒。
风沅:“……”
她一点都不想要是怎么回事?
人皇慢悠悠的步伐中带着轻快,只是离开妖界后走了几步,他唇角的笑意渐渐褪去,眼中多了一丝困惑。
其他人可能没注意,但他在大夫到来前,却不经意看到风沅嘴唇微微颤动。
那个口型似乎在喊“阿兄。”
这段时间霁华的到来让姬明对这个词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敏感,若不是听了太多遍,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毕竟风沅只喊了那一下,之后便再无动静。
“阿兄吗?”姬明有些奇怪,他似乎从未听过对方有哥哥的传闻,但再一想到霁华是梦见了妹妹,风沅那时在昏睡,说不准也会做梦。
眼中的困惑更浓。
总不至于除了冥主,大家孤身几千年,就突然都多出了兄弟姐妹吧。
霁华有个妹妹,风沅有个哥哥?
是不是他……哪天也会多出个亲人。
姬明认真思考了一会后决定放弃。
唔,果然不论怎么想都很困难。
不过妖皇和天帝,一个想要哥哥,一个想要妹妹,他让两人见面,说不准皆大欢喜。
只可惜妖皇是个男人。
姬明皱起眉头,对这个结果有些许可惜,但也有几分不解,因为他发现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风沅和霁华应该见一面。
大概是因为会有……共同语言?
青年不确定想到。
另一边,风沅也在考虑这件事情,她在和陆玖又交谈几句,安抚完其他下属后,重新回到寝宫,思考起姬明提到的霁华在寻找妹妹一事。
“草与白虎。”她闭上眼睛,手在桌面上有节奏轻轻敲击,心似乎也在随着这阵节奏不停跳动。
风沅感到呼吸有些急促。
天帝原身是神兽白虎的事情六界皆知,但她的原型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妖族通过令牌的图案知道她出身灵族,是植物成精,但更多就不清楚了。
灵族内部都不一定分清、认识天下那么多花花草草,更别说其他族群。
如果没有做那个梦,她大概还不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但现在……风沅有些震惊又有些期待。
会有那么巧吗?
她尝试推演,却什么都没算出,眼前仿佛被白雾遮挡。
风沅坐在那里,胸腔内涌现的复杂情感让她有些酸涩,她想了半天,最终决定亲自前往神界,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
她眉心微蹙,准备再问些白乐妩事情。
这件事提醒了她。
神、魔、仙、妖、鬼、人只要存活于世,皆有过往。
那么白乐妩的过往又是什么?
总不至于每件事都与他们紧密相连,她总会有个破绽。
作者有话说:
天帝:我的妹妹变成了弟弟????感谢在2022-01-28 23:59:10~2022-01-29 23: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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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察觉
白乐妩被带来时眉目含忧, 瞧着比以往更为消瘦几分,她站在那里,双手交握于腹部, 看起来有些紧张, 水雾雾的眼眸正不安低垂,透露出惊慌失措的澄澈。
果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风沅咽下口中的果子,漫不经心想到。
似乎这还是自那次尴尬后, 她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对方这段时间也算难得消停。
白乐妩似乎是学乖了, 眼见风沅没有开口,她也只是委屈咬了咬下唇,没有吭声,在侍女冷淡目光中尴尬站着。
她在妖界过得一点也不快乐,那些背地里的讥讽和若有若无的敌意让少女又羞又恼。她没有想到在其他妖怪眼中,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居然都是有目的的, 都是贪图他们妖界的荣华富贵。
都是为了……勾引风沅。
她怎么可能会勾引他, 她,她恨他都来不及。
她讨厌这个地方!这个没有爱, 充满冷漠和自私的地方!!!
风沅不仅一点都不在乎她, 还任由那个讨人厌的陆玖将那些对她好的侍女侍卫们都无情惩处,而她只能在对方如同看什么脏东西的冰冷眼神中, 羞辱的被拉回屋内。
直到现在,那几个将自己放出的侍卫的哀嚎声都依然停留在耳边,一点点提醒白乐妩妖界这位陆大人对她尊严的冷漠践踏。
她原本想着风沅会帮她, 毕竟他当时的神情是那么温柔细致,上挑的杏眼在望过来时是说不出的风流缱绻, 里面仿佛蕴含着一片星光, 让她在刹那间想要报复的心都动摇起来, 回忆起昔日的初见。
可现在,少女知道了,一切……都是假的。
也是,风沅现在怎么可能会在乎自己呢。白乐妩摸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对方堂而皇之召她进去时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就忍不住凄惶,两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居然,居然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如今竟连姜槐都在骗她。
少女的心茫然不安起来,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身体流逝,那似乎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也似乎是可以关系到……性命的东西。
她难以抑制惊慌抬头,泪水滴落在镜面,晕染出道道扭曲水痕,镜中少女的形象也随之趋向模糊,不安与怨怼逐渐在白乐妩心头累积。
她望着窗外,在低声啜泣中眼底出现了一层阴霾。
她就这样被带到了风沅面前,两人相对无言。
白乐妩静静看着对方屏退了所有侍从,只单独留下她一个。
“你跟姜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本座跟姜槐?”风沅挑了挑眉,对这个话题有几丝微妙嫌弃,她显然又想起了当时的那个混乱场面,再一联想到自己接下来三个月还要看好白乐妩,不要让对方和姜槐有什么单独接触机会。
风沅就觉得头疼。
为什么会有三个月的发情期?
姜槐,你还是趁早想清楚,你现在欠我的到时拿什么还?!!
她绝对,绝对不可能打白工。
“熟人关系。”风沅平静道,“如果非要加个定义,那就是债主和欠债者的关系,姜槐显而易见是后者。”
白乐妩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瞪大眼睛,泪意涟涟捂嘴震惊:“所以他就……只能卖身偿债,风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
在这股满含谴责的悲伤目光下,被质问一方顿了顿,露出假笑。
“虽然本座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也很唏嘘你们别具一格的情深,但本座还是想说脑子不是摆设,要懂得谨言慎行。”风沅站了起来,打量着白乐妩因自己突然起身而瞬间后退的警惕样子,唇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她缓缓逼近,将手放在对方头顶,掌心下是微微颤抖的孱弱身躯,似紧张,又似恐惧,风沅的视线在少女浓密柔软的发顶上停留了一会,像对待小动物般,轻轻拍了下。
她的声音极为轻柔,含着笑意,可随空气传入耳中时,又仿佛落入玉盘的碎珠,透露出丝丝冷意,“一天若是空闲太多,不妨多看看书,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聪明人作为。其他人卖身偿债本座不清楚,但姜槐。”
风沅轻哼一声,眼底透露出倨傲,“请不要讲恐怖故事,本座审美很正常,也绝不做亏本买卖。”
她看姜槐就像看案板上的肉,除了会动,再无其他特别。
在认识初期,对方就大大咧咧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泡温泉,还试图热情邀约。
虽然事后被人摁头在地上道歉。
“给我向人家女孩子好好赔礼,混蛋。”天帝眉头紧缩。
“什么?!是女的!妖界不是说他们妖皇是男的吗?!!!”魔尊瞬间大惊失色,发出尖叫。
明明是受害者,但不知为何异常平静的妖皇沉默不语。
那具在朦胧雾气中的白花花□□自此被她永久封锁在记忆深处,内心毫无波动。
大概还是对方事后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捂住脸一蹦三尺高的模样太过印象深刻了吧。
风沅大概只喜欢姜槐不开口的模样。
魔尊是个俊俏郎君,但奈何长了张嘴。
这是一段时间内六界美男排行榜的公认事实。
不过,风沅想了想那天对方冒出的毛茸茸软绵绵耳朵和尾巴,还是不得不承认,也许姜槐有时不闭嘴也会有那么几分可爱。
但这终归都是题外话,她不能接受居然有人会怀疑她允许姜槐来卖身还债?!
风沅不知想起什么,脸一点点皱成苦瓜脸。
这简直是最为亏本的买卖吧,她绝对是在倒贴。
离谱至极。
她不允许。
大概是这一长串话里话外的嫌弃过于明显,连白乐妩都不由得呆愣在原地,她小声道:“所以你们?”
“打斗中被迫出现的意外。”风沅重新坐了回去,不同于一开始还算勉强维持住的礼仪姿态,这次她直接是斜靠在座椅上,单手撑头,右腿弯起,绣着金丝的黑靴随意踩在椅面,整个人都呈现出懒洋洋的放松模样,但当她勾唇笑起来时,又突然多出几分张扬的侵略感。
金相玉质,风流肆意,叫人移不开眼睛。
白乐妩一直知道面前的男人有多俊美,是六界排名第一的美男,但她没想到即使是当自己仍旧对对方心生怨恨时,却还是忍不住在这份充满攻击性却又灵气逼人的精致中脸颊慢慢热起。
这是跟其他人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感觉。
她是知道姜槐他们的心的。
姜槐面对她时不断收敛霸道,学会让步的表现;霁华对外人清冷但唯独对她展现的温柔;就连祁言,那个恐怖到会让她以为要杀了她的存在,也会偷偷给她留下保命的手段,这还是她不久前才发现的,害怕之余,白乐妩也有些感动。
可只有风沅,那个在其他人口中的风流浪子,会在初见时温柔深情对待自己的存在却让她越来越看不透了,也愈来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不明白,明明对方前一刻还可以冷若冰霜,将她关起来,但下一刻却可以为了她将那个蛮横不讲理的鲛人公主赶走,露出让她无法狠心拒绝的温柔神情。
白乐妩感觉自己的心正逐渐被割裂成两部分,一半在痛苦风沅多变的态度,一边在怨恨他对阿晋,对那些侍从冷酷无情的自私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在她心中……依然是不同的。
因此在听到对方斩钉截铁的否认时,她心口巨石终于落了下来,无声松了口气,那股萦绕在心头的恐慌也随之慢慢消散。
她就知道,他们都会爱她的,无论是怎样的爱。
白乐妩恍惚想到,无形中,这个想法突然牢牢占据了她的脑海。
与之相应的,是一种陌生力量在她的心脏处不断滋长,缓缓蔓延到全身每处筋络,那些先天的不足正一点点消失。
空气中灵气的细小变化并没有惊动风沅,她也同样对少女心中这一系列心情的复杂变化一无所知,只继续道:“本座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件事,而是有其他事要问。”
白乐妩细声细语开口:“什么?”
“按族群,你和本座同为灵族,也算是亲近。”风沅把玩着腰间玉佩,淡淡道,但她的余光却密切注视着少女神情,“你是菟丝花成精,那么以前是在哪修炼呢?”
白乐妩一愣:“在哪修炼?”
“没错。”
“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大概是因为我想多了解了解你。”风沅顺口道,她看着少女突然间的羞怯模样只觉得自己像个骗感情的妖渣。
但没办法,她发现了只有以感情作为出发点,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否则只能鸡同鸭讲,搞不好谈了半天到最后都一无所获。
唉,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风沅叹了口气。
而白乐妩被这份近乎直白的关心弄得无错起来,她咬了咬下唇,精致的面庞上晕染出几抹红晕,“我,我以前是在……”
她想要说出自己的过往。
可话一张口,少女便卡壳了,白乐妩发现,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这个原本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如今却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白乐妩停了下来,眼底浮现出浓浓困惑。
果然有问题。
风沅坐直身体认真起来,视线更是一动不动盯向前方,不放过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白乐妩看着在努力回想,额角和鼻尖都慢慢渗透出薄薄汗意,但她仿佛未察觉到一般,只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神情也愈来愈扭曲。突然,她抱住头,浑身颤抖起来,发出极为痛苦的□□。
风沅见状猛地站起想要查看对方情况,但不等她靠近,白乐妩在这阵猛烈地颤抖中又很快恢复镇静,顶着风沅戒备的眼神,僵硬抬起头露出一个羞怯微笑。
“我以前待的地方很偏僻,静悄悄的,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我还没有见过其他妖怪呢,要不是祁,仙尊路过,我也不会出去,也不会遇见你们。”
少女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看起来很符合一心修炼,没有过与外界接触的单纯模样。
但风沅却感受到了其中浓浓的违和感,她忽略了白乐妩话语内提到的那个名字,只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刚才对方异常的表现上。
仿佛正在被什么操控。
而且就在白乐妩神情转变的一瞬间,她再次感受到了当时让自己被反噬的那股力量,力量中依旧有着天道气息,可却明显多了些其他存在,也让她察觉到更多的东西。
那些在她放出神识后一瞬间爆发出的贪婪与粘稠恶意。
虽然消失很快,可风沅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风沅惊疑不定,虽然对方似乎比第一次见时要薄弱些许,但那些剩余的存在以及说不准还未展露的部分依旧让她心惊不已,甚至刹那间让她汗毛倒竖,萌发出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但风沅也注意到,那股力量与她自身的力量极为排斥。
风沅在白乐妩羞怯的目光中,不动声色收回了神识,重新恢复之前的模样。
她面上笑意盈盈,可眼底却冰冷异常。
她手指轻扣椅背,准备先让白乐妩回去。
恰巧,门外传来了侍女的通报:陆大人来了。
白乐妩与青年擦肩而过,她抬眸望去,对方眼底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少女心头顿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个陆玖就这么讨厌她,处处针对自己,愈想愈委屈的白乐妩忍不住偷偷回头,在视线尽头,是风沅高坐王座的挺拔身影。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摸着心口,那里逐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陆玖最重视的就是妖界和风沅的信任,只要这些没了,她就不信对方还能那么孤傲。
等等?她怎么会有这么恐怖自私的想法!白乐妩苍白着脸,对自己刚刚想的东西不可置信,那样是不对的,她知道是不对的。
她想要将这一切忘记。
可少女的心却越跳越快,那里仿佛有一道声音蛊惑着她:“你忘了那个男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他践踏了你的尊严,伤害了你的朋友,而你做的,对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训,造不成任何伤害。”
“而且说不准他此时正在里面向风沅说你的坏话,所以你在犹豫什么呢?”
“不要怕,好姑娘,我会帮你的。”
“帮我?”白乐妩下意识重复,前方的侍女转头头诧异望了她一眼,在发现对方脸上呆愣愣的模样时,不自觉皱了皱眉。
“没错,帮你,帮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们想要的。”
“你看,你一直在退让,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呢?如今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敢轻视你。”
这道声音渐渐低沉,到最后如一阵风轻轻消散,也带走了白乐妩心中的犹疑。
她茫然望向四周,最终紧紧握住拳头,没错,她要让这些伤害自己,伤害她身边的人付出代价,这也是她愿意来和愿意留在妖界的初衷。
风沅和陆玖的面容在白乐妩脑海中来回转变,她恍然惊醒般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要让他们君臣不和,无论以何种方式。
白乐妩抚摸了下头顶发簪,那里是祁言留给她的保命手段,也是这段时间用于联系她的法宝。
想起对方隐藏在冰冷下的关切,她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陛下。”另一边,陆玖先行了一礼,然后望着白乐妩离去的方向皱眉不语。
“怎么了?”
“陛下找她可是有什么事?”
“只是发现了点不得不在意的东西。”风沅揉着额角说道,眉宇间有着被隐藏起来的疲惫,“对了,我这段时间去神界一趟。”
“……”
“去找些东西。”
“好。”
“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干什么?就不怕我又像上次一样去凡界玩?”风沅笑嘻嘻问道。
陆玖看了她一眼,无声叹了口气:“陛下能亲自向臣解释,自然是要紧事,臣自当以陛下命令为先。”
“啧,真是无趣的男人。”风沅撑脸感叹,突然她仿佛像想起了什么,好奇道:“陆玖我似乎也没有听你提起过往事。”
她跟陆玖的相遇简直是充满危机的巧合。她当时想吃东西,准备找点果子打牙祭,结果果子没找到,找到一只灰扑扑的焦炭生物,要不是对方最后发出了点声响,否则她就要痛失自己可靠的陆大人了。
但陆玖几千年过去愣是没再提这件事。
每当她想问时,对方都是含糊其辞的模样,久而久之,风沅也就没再提起,还是那个梦和她对过去记忆的迫切让她意识到,语气说陆玖不愿意说,倒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的茫然。
风沅眼神专注。
陆大人在这股专注目光中没有吭声,只低垂着眼,沉默站在那里。
“……”
终于,风沅脸上的好奇渐渐消失,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惊诧道:“你难道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嗯。”
陆玖犹豫片刻,最终轻轻点了下头。
“怎么会?”风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她和对方不愧是最佳君臣?要丢失过往一起丢失,大家都从头开始?
可是这怎么听怎么奇怪。
“过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陆玖突然开口问道,他同样明白了风沅想要去找什么,“陛下也没有以前的记忆吗?”
“是,不过我是丢失了一部分。”
“但不找又能如何?陛下现在是不快乐吗?”
“我不知道。”风沅在青年的疑问下脸上逐渐有了一丝迷茫,可很快她就苦笑起来,“大概不找的话,内心总会有点缺憾吧。”
“原来是这样。”陆玖有些疑惑,他想了想,还是望着对方重复道,“可能要让陛下失望了,臣确实没有以前的记忆。”
风沅:“抱歉。”
“希望陛下去神界能得偿所愿。”
陆玖在最后认真开口。
只是他在离去的时候,步伐有些僵硬,其实他没有对陛下说实话,在他的记忆中,过往的确空白,但也有东西被保留下来,日日夜夜让他心神不宁。
那是一场大火,一场时常出现在他梦中怎么烧也烧不尽的大火,以及灰蒙蒙天空中愈来愈大的裂痕。
火光如缠绕在他身上的毒蛇,一点点吐出芯子,使得全身都感受到灼热的刺痛,直至让自己化为灰烬。
鸟族在背后窃窃私语他不愿化为原型,可是……陆玖眼眸复杂,他是真的厌恶他的原型。
一点也不想让其他妖族看见。
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是那副刚被捡到时的灰扑扑模样,而腹部和羽翼更是坑坑洼洼的伤疤。
那是被火灼伤的痕迹。
陆玖难以理解自己憎恶着火,又热爱着火的情感,他恐惧梦中的火,却又在现实中极为喜爱指尖涌现出的明亮,那会让他感受到……温暖。
“所以过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抬起头,望着阴沉沉快要下雨的天空,头一回感到迷茫。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鸭,祝小可爱们天天开心。感谢在2022-01-29 23:58:59~2022-01-31 23: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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