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欣的到来确实带有明显的目的性。
从前她在家中被父母宠得无法无天, 骄纵任性惯了,周围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有意巴结于她,因而她可以随心所欲, 不用多加考虑自己的脾气和言语会不会不合时宜,因为哪怕会, 对方也会自觉忍耐。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初到浮沉的第一天, 她就被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不管是同事员工, 还是她不远万里为之奔赴的陈忌, 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一边。
这与她回国的目的相背。
那天之后,她开始学着收敛,开始学着老实巴交地接受老余方欣给自己安排的,被她归类于“打杂”的小事, 试图察言观色, 试图和方欣还有大家打好关系。
唯独对待周芙, 还仍旧保持着那种高高在上, 不屑一顾的态度。
除此之外, 她对于陈忌的心思, 仍旧没有半点变化,仍旧显而易见,仍旧想尽办法找尽机会嘘寒问暖, 试图拉他回忆从前在英国的美好时光。
不过不知是因为公司里多了个周嘉欣,陈忌看着觉得碍眼,还是他这段时间真的开始忙了起来。
一天下来从早到晚, 公司里基本上见不到他的人影。
周嘉欣逮不着人, 便只能在同事面前时不时地提一句两人从前似有若无的过往。
类似于“我总感觉国贸大厦这附近的绿化做得一般, 你们不知道, 我和学长一块读的那个大学里头,有一片半开发的古森林,连着私人古堡的碎石路上掉满了落叶,特别有意境,每到傍晚,就有不少小情侣在那附近散步,我们都喜欢去,感觉很浪漫。”
一句“我们”,表述得模棱两可,没人知道指的是学校的学生们,还是单单指她和陈忌。
大家偶尔也会礼貌回应,不过大多数时候只选择笑而不语。
这天上午十点出头,周芙在公司收到陈忌发来的微信。
陈忌:【中午想吃什么菜?我一会儿去超市。】
周芙看着消息,想起了早上。
那会儿不过七点出头,她还迷迷糊糊枕在他臂弯之中,男人先是抱着她摸摸蹭蹭好一会儿,吃尽豆腐后还未餍足,最后抱着人,凑到她脖颈间吻吻啃啃,就差没将她全然弄醒,才堪堪罢休。
睡梦中,周芙只觉得颈间濡湿一片,密密麻麻地痒,陈忌似乎特别喜欢吻这个地方。
再醒来时,床的另一侧已经不见他人影。
怀里抱了个沾满他味道的枕头。
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早起弄早餐去了,周芙便抱着枕头再赖了会儿床。
半个多小时后,没见他从外头回来喊她起床,倒是枕头下的手机震了震。
看了眼来电显示,周芙睁睁眼,把电话接起来:“嗯?”
“早上有点事,先去趟规划局,早餐已经给你弄好放桌上了,等你起来吃,温度刚好。”男人那边不时传来喇叭声响,听起来像是在路上。
周芙问:“你已经去了吗?”
“嗯”陈忌打着方向盘,“马上要到了。”
“这么早呀?”周芙手指头缠着被单玩。
“嗯,最近事多,比较忙,弄完还得赶时间回去。”男人声线平直。
周芙“噢”了声:“辛苦。”
陈忌浅淡地哼笑一声:“起来洗漱吃早餐,再晚要凉了。”
这算哪门子辛苦,早晨睁眼有她在怀,任由自己占尽便宜还黏黏糊糊往身上靠,起来替她弄个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生活,忙完回到家中,暖黄的灯光下小姑娘一边逗着猫一边等他,哪怕在书房熬到后半夜,只要一回房便能见到熟睡的她。
人生最大的惬意也莫过于此。
从前那些无法靠近她,浑浑噩噩不分昼夜漫无天日如行尸走肉般,看不见希望和尽头日子,才真叫人想死。
周芙听话地应了声“好”。
此刻收到消息,周芙瞧了眼时间,又想到早上他说弄完还得赶时间回来,忙问他:【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事要赶着回来做吗,那中午还来得及逛超市回家呀?】
陈忌的信息很快进来:【赶着回家喂你。】
周芙:【……】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会儿,又问:【那你下午就回公司了吗?】
陈忌如实汇报行程:【得再回趟规划局,有些事得下午处理。】
周芙张了张嘴,大致估算了一下规划局过来的时间。
开车没碰上高峰期,不堵的情况下也得一个多小时,来回将近三小时的车程,就为她这一顿饭,实在太过折腾人,她也不至于这么娇气。
周芙记得他昨晚也在书房忙到后半夜,一直到她入睡之前都不见回来,早上又早早起床替她准备早餐而后出门,此刻难免心疼他,忙说:【那你别回来了。】
陈忌:【?】
【什么意思,家都不让回了?】
周芙忙解释:【我是说我中午想和方欣姐她们一块吃,都已经约好了,你不用再回来做饭,就在那边附近吃点,然后找个酒店休息一下,人会更舒服点,行吗?】
她怕要是直接同他说担心他来回折腾会辛苦,陈忌一句不辛苦直接带过,起不了什么效果,索性说自己已经有了安排。
不过她什么意思,陈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扯了下唇角笑问她:【心疼我?】
周芙轻眨眼,也不再委婉:【是。】
陈忌也没再坚持:【也行,好好吃饭,别以为没人盯着,就能随便糊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比起来回三小时的舟车劳顿,一个中午见不着她,不能面对面一块吃个饭,对陈忌来说才是最难熬的事。
不过他的姑娘难得心疼他一回,他只得好好受着。
中午,周芙和方欣她们约着一块去公司附近吃了简餐。
菜色不错,不过味道不如陈忌做的好吃。
周芙的胃口似乎已经被陈忌养刁了,只小口小口吃着。
方欣本就觉得她太瘦,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和她吃一顿饭,一个劲地把自己的菜堆到她碗中,弄得周芙哭笑不得。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全数吃完。
方欣看了十分满意。
午休时,周芙和陈忌提了一嘴这事,陈忌也对方欣的行为表示满意和赞许,决定年终奖给她多加百分之五十。
周芙笑了下,随口问:【那我的呢?】
陈忌:【你的?回家称个体重我看看再决定。】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芙当即中止对话:【……午休再见。】
陈忌在微信那头轻扯了下唇角。
陆明舶这会儿正好在陈忌边上,见到他这副表情,忍不住一阵恶寒:“哥,谈个恋爱,至于么。”
“好不容易能得个空,不用天天凑在一块,怎么还手机不离身。”
陈忌眼皮子都懒得掀,淡声道:“你谈恋爱不聊天?”
“我都谈多少年了,有什么可聊的。”陆明舶随口答了句。
陈忌视线默不作声扫到他身上,浅浅淡淡,声线也平直:“自己姑娘就得自己哄着,不然人家凭什么跟你。”
有时候就连陈忌都觉得,这王八蛋的命是真好。
浮沉设计部办公室里大多数人也都是网瘾选手,好不容易吃过饭得了空,没人那么早开始睡觉,个个躺在折叠床上抱着个手机漫无目的地刷。
单婷婷一边看手机一边叹气说:“还是中午时间清净。”
因为某位喜欢叽叽喳喳畅聊暧昧过往的大小姐午休时间不在。
这话一出,大家都能听明白,也有感触。
一提到那位大小姐,方欣太阳穴就突突跳。
虽说后来陈忌把那大小姐交给老余带了,可老余手头上刚接了项目,团队里又都是第一次接手实际项目,刚刚转正的新人,很多地方没有经验,都需要他来把关,日常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到最后还是方欣接手。
方欣手指捏着山根,少见的疲倦:“我第一次见这么难改的图,错误百出,我以前在别的小公司也带过一些实习生,有的才本科大一大二,就是出来混个气氛的,画出来的图都没她的糟糕,好多最基础的东西她都没听说过,不敢相信国外名校是这水准。”
李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继续分享自己的独家小道消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确实不是干这行的。”
单婷婷嗓音清脆:“嗯嗯?什么意思?”
李顺说:“她是半路出家,从小到大都是学音乐的,小时候一直学的小提琴,后来又换成钢琴,靠钢琴上的大学,是那学校的挂名音乐院校,和主校都不是一回事儿,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半路又想转建筑,让她爸学校捐了个图书馆,才混了个寄读的名额,非要算起来,和老大压根就不是一个学校的。”
方欣恍然大悟:“难怪呢,我说她怎么连核心筒是什么都听不明白。”
周芙眉心微拧,听到小提琴三个字时,不自觉攥紧手心。
单婷婷啧啧两声:“这么说就说得通了,我看她也没有心思要搞建筑。”
“人家哪要搞建筑,搞完男人之后又能安安心心回去当她的小公主阔太太,每天漂漂亮亮弹弹钢琴撒撒娇就好了。”
李顺想了想,说:“不过这样也确实般配,门当户对,还能有共同语言,单论长相吧,也不差,我妈就希望我找个这样的老婆,经常给我介绍她那群麻将闺蜜的女儿,基本上都是这个样。”
单婷婷笑了笑:“确实是,难不成还真找我们这样,成天抱着电脑熬夜画图没时间没精力打扮的吗?”
“谁不向往光鲜亮丽。”
“听说她家在英国还挺厉害,家底挺厚,以前在北临也是搞房地产的,后来举家去了英国,似乎还是在老本行里混得风生水起。”
“好家伙,越说越般配,这要真和老大成了,强强联合属实是锦上添花。”
老余忽地精神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你们别说,我还真觉得是像你们说的这样呢,前几天那小姐穿了套那什么衣服来着?水手服?”
单婷婷笑喷:“不是,jk制服。”
“啊对对对。”老余接过话,“那天我就觉得看起来特眼熟,想了好几天了,刚刚忽然间想到,我之前恰好不小心看到过一次老大钱包里头,那个传说中的初中妹照片,好像长得就跟这大小姐有点像。”
单婷婷:“我靠不是吧,真的假的,她该不会真是正宫吧。”
周芙趴在桌上,不自在地翻了一个方向。
往常每到中午时间,她一般都是回家和陈忌一块吃饭午睡,鲜少在公司午休,因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准备折叠床。
耳边充斥着大家的猜测议论,此刻趴在办公桌上怎么也没法入睡。
没出一会儿,手机不经意震了下。
周芙拿出来看,心下不自觉一跳,总觉得陈忌同她之间的心有灵犀有时候真的挺奇妙的。
陈忌:【要是趴着睡不舒服,又懒得回家,就去我办公室,往书架后面走,里面有间休息室,有床有浴室,你的睡衣我也带了两套放里面了。】
作者有话说:
出国只是出差啊,不是什么留学啊异国恋啥的,不用担心什么异地问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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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钢琴
周芙心头当即多了几分慰藉, 不过她并不想在公司里搞特殊,淡笑着回了他个“好”之后,还是接着趴在办公桌上, 没有要去他休息室的打算。
耳边,大家对于“周嘉欣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正宫娘娘”的猜测仍在继续。
甚至因为有了老余那句所谓的“初中妹照片”作为佐证之后, 很多看起来离谱的事情,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单婷婷问:“那我怎么感觉老大对她的态度还挺差呢?”
老余说:“为了避嫌吧, 毕竟老大是出了名的一视同仁, 面上对她凶点儿, 那是给咱们面子和交代,回去指不定不知道怎么哄的。”
“说的倒也是。”方欣放下手机,掏出眼罩往眼睛上一戴,随口对老余说, “你还记得去年年前, 咱们设计部不是被老大开了一个, 听人事那边说, 那人面试的时候能力水平其实很强的, 谁能想到进了公司之后那么难搞, 性格人品都挺差劲的,老大一周都没让他呆满,就直接让他走人了, 这周嘉欣都来了小半个月了吧。”
“说是看在蒋教授面子上,那蒋教授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啊?了解老大的都知道,他从来不喜欢搞人情世故这一套, 公司那么多应酬也没见他给谁面子去过一回, 全都是陆总在应付。”
“可不是么, 周嘉欣, 独一个。”
“不都说老大当年按照正常的学年来说,本科都还没毕业,就急着要去英国?估计就是为了这大小姐才出去的吧?”
“对哦,据说当时正好还是蒋教授给了他不小的帮助,蒋教授怎么就偏偏愿意帮老大呢,应该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吧,大小姐是蒋教授好朋友的女儿。”
老余叹了口气:“说到底啊,还得他们这样的般配,老大那种人,不会找寻常姑娘的,不然差距太大,聊天吃饭日常生活都凑不到一块,一个觉得钱无所谓,一个觉得得省着点花,到最后双方都累,我当初和我初恋就是,我想着攒钱买房娶她,好不容易攒好首付了,但是那会儿也只买得起小面积的,人家姑娘住惯了大平层,父母也不舍得她和我一块挤在七八十平的小两室里头,没办法,最后只好散了,也不能让人家好好的生活不过,和咱们过苦日子,被咱们扯着后腿拖累是吧。”
一场天聊到最后,大家似乎都默认了这么个理。
话音渐渐淡下去,一整个办公室的人纷纷闭眼入睡。
没人注意到安安静静趴在桌上的周芙动作很轻地匆匆座位上起身,而后悄无声息地往陈忌的私人办公室走。
找到休息室后,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入,而后不管不顾地合衣往床上一躺,整个人一下蜷缩在被窝之中,双手将他睡过的枕头揽在怀中,力道越收越紧。
陈忌从前应该没少在休息室呆过,里头充斥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她最熟悉最贪恋的那抹淡淡的味道。
枕被更甚。
周芙原本真没想在公司里搞特殊,然而方才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天,各色各样的传言消息穿插在其中,就连她这个算得上牵扯沾边的人,都觉得越听越合理,愈发分辨不出真假来。
心下没来由的难受,想和陈忌说说话,又觉得莫名因为这些小事打扰他休息,未免也太过任性幼稚。
不由自主便来到了这里。
任由周身被他的味道包裹,委屈似乎就能浅淡地消减一二。
周芙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入睡的,只知道迷迷糊糊醒来时,随意丢在一旁的手机正不停在震。
原以为是睡过了头,误了下午上班的时间,方欣打电话来催了。
哪成想摸出手机一看,手脚凉了半截。
短信箱里多了几条没有备注未知号码的信息。
周芙对这类短信十分抗拒,已经很久没有看短信的习惯,就连网购时的收货联系人,都只留陈忌的号码,此刻手机界面上莫名被刷屏了好几条消息,连猜都不用猜,便大致知道对方是谁。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删除,一串未知号码直接将电话打了进来,周芙脊背控制不住一僵,下意识按下挂断。
心跳不安地加速起来,纠结片刻后,硬着头皮将短信点开来。
前面几条的语气,她只需要扫一眼便知道是谁发来的。
有叔叔有婶婶,还有那个当初被陈忌吓得小几个月都没敢再找上门的堂哥周嘉晟。
或许是因为陈忌先前稍稍地出过手的关系,如今他们在短信里的语气,比起从前,稍稍好上了那么一些。
但也仅是语气。
她草草看了几眼内容之后,眉头不自觉深深拧起。
和陈忌住在一块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活在他的庇护和照顾之下,已经许久没有为什么事情烦过心,脸上也许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了。
或许是几个月的温室生活,她过得实在有些惬意,以至于差点都快忘记,有些她不想提及的人和事,其实仍旧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中,生命中。
【粥粥啊,你爸爸和姐姐前一阵回国了。】
【周芙,你爸说要见你。】
【粥粥啊,你爸爸说联系不上你呀,给你发短信你也没回,说打了电话,也被你挂了,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你们父女俩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你不想他吗?】
【小的时候你不是挺黏你爸爸的吗?】
【你妈妈都走那么多年了,在这世上,你也就他那么一个亲爸,你身上还流着他的血呢,躲着不见多不好啊。】
周芙面无表情地将短信一条接一条看完,内容大差不离,都在劝她去见她那个,自她母亲出事之后,将近八年没见过的爸。
她一时觉得有些可笑。
直到点开最后一条消息时,周芙眼底还是控制不住泛起了点滴涩意。
对方的语气熟悉又陌生。
【粥粥啊,我是爸爸,爸爸这两天回北临了,想见见你,你看方便吗?爸爸听说你已经开始工作了,要是上班时间不方便的话,午饭的时候爸爸去你公司附近等你,你抽空出来和爸爸吃顿饭,你看行吗?】
她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喊他爸爸是什么时候了。
在她的印象中,爸爸这个词,早在她妈妈去世之后,便已经跟着一起死去了。
八年前她从今塘回到北临,一个人抱着母亲的骨灰手足无措时,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早已经带着他爱的妻女移民去了英国。
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想过要看一眼她这个女儿。
八年不闻不问。
周芙不知道他如今家庭事业幸福美满,再回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她本不想见他,只是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惑和委屈,最终还是没忍住,给他回了个电话。
周航山将见面的地点定在浮沉大厦附近的一家茶餐厅。
此时已过饭点,餐厅内没有多少人,周芙站在门口处远远往里望进去,视线范围内只有唯一一张桌上有人。
八年不见,记忆中年轻周正的父亲,也已然微弓起背,向岁月低头。
哪怕样貌衣着仍旧得体,也抵挡不了银丝在两鬓微微冒头。
笑容多了褶皱,和从前的意气奋发无法重叠。
周芙到达桌前时,桌上已经摆满了甜品糕点。
周芙手心忍不住攥起衣袖,她自小到大嗜甜如命的性子,周家上下无人不知不人不晓。
她记得从前母亲还在世时,在这方面对她管控得十分严格,汽水饮料冰激凌想都不要想,甜品零食也是尽量能控制就控制,每天允许吃的量十分有限。
周芙那会儿年纪小,嘴馋,知道冲爸爸撒娇管用,便总是悄悄缠着周航山说好听话。
那年的周航山对周芙还算有耐心,女儿笑眯眯地凑到他身边唱唱歌跳跳舞,他便心软地去替她偷买甜品零食。
偶尔被母亲抓到,两人便就一块耷拉着脑袋靠墙边受罚。
那会儿的周芙从没有想过,后来竟然会发生那么多离谱的事情,而看似亲近的父女俩,竟也会到今天这样,相识无言两尴尬的地步。
她定定地盯着一桌子甜点,思绪渐渐飘远。
最后是被服务员小姐姐的声音拉回神的。
小姐姐正礼貌热情地冲两人推荐饮品:“先生,这边甜点已经全数上齐了,请问要给您和这位小姐上什么饮品呢?我们店里最近新推出的一款加了菠萝蜜碎的杨枝甘露还不错噢,先生和小姐你们看看需不需要?”
周芙觉得无所谓,本想说句“随便都行”。
然而周航山在听到杨枝甘露时,下意识皱了下眉头,而后认真地抬眸看向服务生询问道:“这杨枝甘露里头是不是还有芒果?”
服务生小姐姐很快点了点头,笑容满分:“对的先生。”
周航山闻言,随即摇摇头:“那算了,换别的吧,我女儿芒果过敏,喝不了这个的。”
周芙紧攥着的手心,被指尖扎得隐隐刺痛起来。
她对芒果并不过敏。
所以周航山口中的女儿,并不是她,而是那个被他带着一块去国外生活,她仅仅见过一次面的姐姐。
周芙眸光淡了下来,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你找我有什么事?”周芙没有要寒暄的意思,直接切入主题。
“爸爸听你叔叔婶婶说,你现在已经开始上班了?是好事啊,我们粥粥长大了,也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周航山说话的语气亲近得有些刻意,却还是显得生疏。
周芙下意识屏蔽掉那些她听起来便生理排斥的称呼,拧眉没有吭声。
“听你哥哥说,你在浮沉建设上班啊?”周航山试探地问了句。
周芙没有直接回答,只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你进公司应该也有小半年了吧?在里面相处得怎么样?同事啊领导这些的,人都还行吗?”周航山看似关切地问了句。
周芙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都好,比周家人好上不止一点点。”
周航山没接她这带针带刺的话,别开眼神,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而后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是这样的,嘉欣啊,噢,就是你姐姐,她最近也去回国到浮沉上班去了,不知道你们俩碰过面了没有?”短暂的寒暄过后,周航山终于切入主题,“你姐姐那个性子啊,被家里人惯坏了,比较任性,我怕她在公司里得罪人,被人穿小鞋,北临我也好多年没回来了,认识的人大多也都退了,正好你和她一个公司的,你又进去那么久了,往后你姐姐在公司里要是碰上什么事了,你看能不能帮着照顾照顾,她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生活,不了解国内的人情世故和规矩,你比她懂事多了,毕竟是亲姐妹,粥粥你看,行吗?”
短短的几句话,让周芙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她早该反应过来的,周嘉晟,周嘉欣,两个真正的周家人,连名字的辈分都相同。
难怪之前,她好几回都觉得周嘉欣的表情神态似曾相识。
难怪周嘉欣才刚来公司几分钟,就知道她本科都还未毕业。
原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
原来那个在同事们口中,和陈忌是那样般配的女孩,居然就是她父亲的另一个女儿。
她们有着同一个父亲,曾经过着同样的生活,甚至同样的从小学了钢琴,在外人眼中活成了令人羡慕的公主。
然而不过是八年的差距。
周嘉欣在大家口中成了陈忌的锦上添花。
而她,却只能是个扯后腿的拖累。
晚上回到家时,陈忌已然做好一桌子饭菜。
周芙推门而入,香味扑面而来。
咕噜如往常一样从屋内飞奔向她,绕着周芙亲昵地蹭个不停。
陈忌听到声响,也闲散地从里头走出来,习惯性伸手替她接过包包和刚刚脱下的外套,而后大手轻捏了下她下巴,说:“赶紧洗个手过来吃饭。”
说完,男人眼神还没舍得从她身上挪开,上下打量了两眼,而后扯唇哼笑一声:“我怎么觉得我就一顿没亲自喂你,你就把自己折腾瘦了一圈呢?”
周芙抿了抿唇抬睫看他,情绪不高:“哪有。”
陈忌没和她争,只把人牵到洗手台前,替她调好温水:“洗手吃饭,要我帮你洗?”
周芙鼓了下腮:“我自己来。”
晚饭过后,陈忌动作利落地将餐桌收拾完,眼神便下意识开始找起周芙。
沙发上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以为她在卧室,结果两边卧室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
陈忌忍不住蹙了蹙眉心,心下没来由的慌。
最后看见通往顶上阁楼的楼梯处泛起淡淡的光,男人忙三步并做两步,上了二楼。
这房子一层的面积就已经很大了,两人平时的生活范围不广,二楼一般没人上来,也就咕噜会上下来回蹿。
周芙也是有次找不到咕噜,才被叫声引着去了一回楼上。
较之一楼,二楼就显得比较空旷,仅有一台奶白色的三角钢琴孤零零放置在厅堂中央。
陈忌走上楼时,入目便是周芙安安静静坐在钢琴前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心头没来由一抽。
周芙听到了他上楼的声音,回头仰眸看向他,神情里带着询问的意味:“我能,弹一次吗?”
陈忌眉梢微抬,懒洋洋走上前,直接贴着她坐到她边上,语气十分纵容:“弹,这家里头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动的?连老子你都随便摸了。”
似乎只要她朝他开口,便没有什么是不行的。
周芙:“……”
她小心翼翼掀开盖子,十指捏成小拳头,犹豫着在琴键上摊开后,又紧张无措地重新攥起。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后,不好意思地偏头看向陈忌:“太久没碰过了,我可能……早就已经不会了吧……”
陈忌大手正握着她葱白纤长的指节揉捻着,不自觉夸一句:“怎么连手指头都好看。”
周芙:“……”
“想听什么曲子?”男人冷不丁问了句。
周芙惊讶地睁了睁眼:“你会弹钢琴?你也学过呀?”
“会个屁,老子就只会弹一首,你点歌吧。”说着,陈忌已经将手放到琴键上了。
周芙淡淡地弯了下唇,十分配合地说了串英文:“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从前,她每回心情不好或心情很好的时候,都只喜欢听这一首歌。
不过比起那些逢学必练的世界名曲,这首就显得比较冷门。
她不抱希望陈忌会,但还是如实报了歌名。
哪成想男人微扬起下巴,舌尖抵了抵脸颊,扯着唇角傲慢道:“这不巧了么,老子还就只会这一首。”
作者有话说:
陈忌:不靠运气,全凭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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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马上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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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约会
周芙原以为陈忌是说着玩, 逗她开心的,待到悠扬琴声响起,她眼神怔怔定住。
他是真的会。
不仅会, 还相当熟练流畅。
只是曲谱与常规的版本稍有出入,像是听过之后按照记忆自行拼凑出来的。
一曲终, 周芙偏头看向陈忌,问他:“你, 还会弹别的吗?”
“都说了, 就会这一首。”男人扯嘴笑了下, “你看我像是这块料?”
周芙指尖小心翼翼地在干净的琴键上轻抚着:“那这首,你怎么会?”
好多人都没有听过。
“你来今塘的第一天晚上,在浴室里头放过。”陈忌回答得十分直白。
周芙睫毛轻颤了下,仰头睨着他。
“别想歪啊, 那会儿陆明舶正好喊我出门, 我呢, 纯属路过。”
“我知道。”她也记得, 那天她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时, 还撞见他了, 那会儿他表情冷冰冰,看起来很不好惹,周芙扯嘴浅淡地笑了下, “你只听过那一遍,就能弹下来啊?”
“也不是。”陈忌掐了下她脸颊,“你经常在房里放, 我在隔壁都能听见, 老太太那老房子隔音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记得你每回都只喜欢放这一首,听着听着都听习惯了。”
周芙咬了下唇:“你那时候,知道我会弹钢琴吗?”
“知道。”或许是老太太随口说过,又或许是她自己提过,反正有关于她的事,陈忌都细细记着,男人哼笑了下,“当时带你去的那古宅子还记得吗?”
周芙轻轻点头,她当然记得,他们在那宅子里收养了咕噜,内院里有陈忌专门给她做的秋千。
那里有着回忆不完的,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过去。
“其实你走之前,我找市里的店给你订了台钢琴,那时候还不知道你要走。”陈忌眼尾微垂,回忆起她临走之前的事,笑意渐渐淡下去,“结果中间隔了个年,耽误了点儿时间,等琴送到今塘的时候,你都走好几天了。”
“之后你屋里就再也没传出过那曲子,以前每天都能听见,冷不丁听不见了,还怪不习惯的。”
听不见曲子倒是其次,主要是见不到她,那才叫难受。
“那钢琴一直放在宅子大厅里,就靠着我那些工作台放着,我也不知道那曲子叫什么,后来实在想听,就自己在钢琴那试,凭着那点印象,一个音一个音地试。”
最后倒还真给他试出来了。
“不过也就是瞎蒙的,估计和原版还差得远。”陈忌大手自然而然地捏着她柔软的耳垂,“这事儿还得你来,才像那么个样子。”
周芙低下头,悄悄从琴键上将双手收回,无措地捏着指节一下一下抠着,遗憾地说:“可惜我好久都没碰过钢琴了,现在已经不会了。”
八年前的她,家境优渥,有疼爱她的父母,有自己的特长和喜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和陈忌有着只属于两人的回忆。
而这些,如今的周嘉欣都有。
同样家境优渥,同样有疼爱她的父母,同样的特长和喜好,甚至连父亲都是同一个人,她没有满身疤痕,她仍旧有光明的未来,甚至也曾有过独属于她和陈忌的回忆。
她似乎比如今的自己,还要像从前那个周芙。
“我这种没学过的,都能摸出首曲子来,你那个功底,熟悉两天就能捡回来了。”陈忌眉心不自觉拧了拧,总觉得她今晚的情绪不太对劲,有意将宽阔的脊背往下倾,侧过身,将脸探到周芙面前,“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周芙怔了瞬,而后忙摇摇头:“没有。”
陈忌索性将人一把抱坐到自己腿上,大手捏着小姑娘下巴微微抬起,迫使她的视线与自己平齐:“和我说。”
“真没有。”周芙舔了下唇,伸手圈上他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贴到他怀中,小心翼翼将话题扯开,“陈忌,嗯……我是说,等你什么时候空下来了,我们去约个会吧?”
毕竟连相处了十多年的亲生父亲,都能说不要她就不要她,转头只疼爱周嘉欣一个女儿。
她根本不敢去想,陈忌还能愿意和她在一起多久。
有些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最好要趁早,不然她怕……之后可能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你说怎么样?”周芙手指紧张地攥着男人衣领,继续补充道,“也不是要做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一起去看看电影之类的,我们在一起之后,好像都还没一块去看过吧。”
“……行吗?”周芙的询问显然没了之前的底气,担心被拒绝,又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要是太忙就算了。”
陈忌轻挑了挑眉梢,习惯性掐着她脸颊,一本正经地开始下结论:“喔,原来是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少了。”
“不是……”
周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陈忌哪怕再忙,陪她的时间都不在少数,只是她觉得剩给两人的日子可能不多了,有些心急了。
周芙想再次将话题扯开,冷不丁问:“你困了吗?”
“才刚吃过晚饭。”陈忌抱着她,好笑地回了句。
小姑娘纠结半晌,轻咬着唇:“那要是不困的话,我……我帮你那个吧……?”
“那个?”男人舌尖抵了抵下颚,脸上多了份痞气,身下某处因为她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迅速起了不小的反应,嘴上却仍旧不紧不慢满不正经地逗着她,“哪个啊?啧,说清楚啊,不说清楚我怎么能懂?”
周芙脸颊不自觉滚烫起来,红晕瞬间蔓延到耳根,抿着唇没好意思再开口。
陈忌一把将人从钢琴凳上抱起来,轻轻松松抱着往楼下走,边走还边感叹:“看来这小别确实胜新婚,才一个中午不在一块,老子都能有这待遇了。”
周芙:“……”
接下来的一周,陈忌同样和前段时间一样忙,周芙便说什么也不让他给自己做饭了,每天中午和同事们一块在公司附近吃简餐。
周一中午,许思甜来浮沉附近约周芙一块吃个午餐,说是周末的时候回了趟今塘,正好给她带点今塘的特产。
许思甜请了整整一周的假,正好不用上班,提前去餐厅占位置。
等周芙下了班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位置上,毫不客气地先吃了起来。
见周芙朝自己走来,许思甜抬头冲她笑了下,手里的东西仍旧没有放下。
周芙总觉得,今天的许思甜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仔细一看,那头隐隐有着周之晴影子的羊毛卷发,已经重新变回了她从前最熟悉的马尾,普普通通,简单利落。
黑色棉服从头裹到尾,不像之前那样要风度不要温度。
桌子上摆的菜色也不再是寡淡无味的蔬菜沙拉水果拼盘,炸鸡甜品小龙虾应有尽有。
不再强行忍着将那些高热量却好吃的东西推开,吃相似乎都可爱了不少。
变得……变得更像从前她认识的那个许思甜了。
“坐坐坐,上了这么久的班,饿了吧?先吃点,想吃什么再点,今天我请客。”许思甜说着便把扫好二维码菜单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快快快,别跟我客气。”
周芙忙将手机推回去:“这么多就够了,我吃不下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够什么,这么点儿我自己一个人都不够吃,你再点点儿。”
周芙惊讶地睁了睁眼:“你不嚷嚷着减肥了?虽然我觉得你确实不需要减。”
许思甜弯了下唇:“不减了,我这身材本来就刚刚好,没病没痛健健康康的就行了,折腾什么,没意思。”
当初说陆明舶喜欢瘦子的是她,成天在减肥的也是她,今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再加上她身上那些细小的变化,周芙忍不住直接开口问她:“你和陆明舶……怎么了吗?”
许思甜笑容一滞,而后很快将落寞掩去,重新弯起眉眼:“快分了。”
那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最为寻常,无关紧要的事。
“什么意思啊?”周芙坐到位置上,把包放下,张了张嘴,忙问,“什么叫快分了?”
许思甜不以为意:“就是我已经做好决定,要和陆明舶提分手了,这事估计只要我一提,他想都不用想就会立刻同意,所以叫快分了,就差我找个时间和他开口了。”
“怎么这么突然啊?”周芙这会儿连东西都顾不上吃了,表情严肃起来,“他欺负你了?”
许思甜摇摇头:“没有。”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能说没有,不过打我骂我这些,那倒是没有。”
但说欺负,在感情上,她确实是被他欺负了好多年。
“其实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我和以前的我很不一样,不像许思甜,反倒像周之晴,对吧?”许思甜毫不避讳地将这事同她说出来。
周芙唇线抿得平直,淡淡“嗯”了声。
“没办法,陆明舶好像从小到大就喜欢她,我又从小到大都喜欢他。”她扯了下唇角,看起来像在笑,但笑容十分牵强,“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模仿周之晴的。”
“就是有一次,我大学室友买了新的卷发棒,想练练手,我就自告奋勇让她练了。”
“弄完之后一照镜子,就感觉好像有点周之晴那味儿,不过那会儿我赶着出门兼职,也没来得及顺回去。”
“那阵子陆明舶天天都在我打工的那个餐厅里喝闷酒,往常都没怎么搭理我,只有那天,他忽然主动和我说话了。”许思甜眼眶微微红了起来,“你知道让他主动和我说话这事儿,对我来说有多难吗?”
“以前我们做同桌的时候都很少有过,基本上都是我在热脸贴冷屁股,高中毕业之后在外头再遇上,他就跟完全不认识我一样,从来没主动打过招呼,有时候我鼓起勇气喊他一声,他还会愣一下,像是根本想不起来我是谁,得反应一会儿。”
“然后我就鬼迷心窍啦。”
“可是……这几年下来,我好像也并没有很开心。”许思甜脸上最后一点笑容终于全数褪去,只剩下委屈和落寞,“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侥幸和他在一起之后,又想要更多,想要他的回应,想要他的亲吻和拥抱,想要他真实的爱。”
“但除了模仿周之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只能尽自己所能,努力地照顾他,对他好,生活的一切重心都放在他身上,自己再委屈也要让他舒坦顺心。”
“可是在感情中,总是一方一昧地在照顾另一方,再爱也会累,没有人不想体会一下被照顾的滋味。”
“感情是会被消磨完的,真的很累很委屈的时候,我就会忽然开始想,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他?是不是真的非他不可?是不是真的一定要用这样的相处方式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呢?”
“噢,不能用一辈子这个词。”许思甜边说边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毕竟我和他根本没有稳定的一辈子,只要周之晴回来朝他招招手,甚至不用招手,就只要看他一眼,他就能毫不犹豫把我甩了,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周芙不自觉紧了紧手心,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半晌才点点头,心疼又可惜:“只是你们明明从小学就一路同桌上来的……”
偷偷地喜欢了这么多年,突然要分开,心里一定很难受。
许思甜笑了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校服到婚纱,太难了,我知道自己没这个好运。”
“况且我婚纱都自掏腰包买了,他都不愿意赏脸结个婚,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许思甜边说边吃,还不忘把剥好的虾肉喂到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的周芙嘴里:“你赶紧吃点儿,别一会儿回家了被陈忌追着问,怎么和那个许思甜出去吃了顿饭,回来直接给我饿瘦一圈。”
周芙淡笑着瞪了她一下:“毛病。”
不过这还真是陈忌能说得出来的话。
“那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啊?”周芙听话地套上手套和她一起开动。
许思甜腮帮子鼓鼓的,说起话来都有些含糊:“其实中间发生了一点事,这个念头已经在我脑子里折腾我很久了,反复纠结,一会儿想分了,一会儿又舍不得,拖拖拉拉一两年也没分成。”
“不过前几天我不是回了一趟今塘嘛?原本只是回去看看我爸,他前一阵生病嘛,我就想回去照顾两天,结果快要回来的那天晚上,今塘那个老邮差的孙子带了几封信到我家来给我。”
“噢你不知道,今塘的信件几十年都是那老邮差在送,这些年写信的人少了,大家都上网,几年前他过世之后,这事就一直没人再管,前不久他老伴从城里回去,替他把积攒了好几年的信全整理出来,让孙子挨家挨户送,我居然有好几封呢。”
“其中有一封是初中刚刚和陆明舶当上同桌的时候写的,自己写给自己,标注了十年后寄出,正好今年是第十年。”
“你猜信里写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许思甜好笑地眨眨眼,也没等她猜,直接就往下接,“十年后的许思甜你好呀,我是高一的你,怎么样,今年的你和陆明舶有几个孩子了呀?男孩女孩啊?取名字了吗?要是还没有的话,我这里有几个取好的名字供你们选择,你可以和他参考参考。”
“那信里写了好多设想,设想十年后的许思甜和十年后的陆明舶会怎样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许思甜歪着头,笑容泛着苦涩,“当年的许思甜肯定没有想到,十年之后的许思甜,已经变成她最不喜欢的周之晴了。”
“十年了,那信里的每一条设想都没有实现,十年后,许思甜没有和陆明舶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只有假的周之晴和陆明舶不幸福不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她应该很失望吧,我不想让她那么失望。但是我能改变的,大概只有让十年之后的今天,有一个真正的许思甜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小龙虾也太辣了。”许思甜边说边伸手抽纸巾,“把我眼泪都辣出来了。”
等她把情绪缓下来之后,脸上才又重新有了笑容,抬头对周芙说:“噢对了,里头还有两封信是你给我寄的呢,可惜我现在才收到,不然我肯定给你回信。”
周芙给她递纸巾的动作一僵,张了张嘴没吭声。
“对了,你给陈忌写了吧?”许思甜啧啧两声,“我估计到时候陈忌收到了,没准得把你的信一张张仔仔细细裱起来收藏。”
一顿饭边吃边聊,眼看已经快到下午上班时间,许思甜怕耽误周芙正事,忙擦嘴起身说要撤了。
回公司的路上,周芙隐隐有些心神不宁。
她心里藏着事的时候,便总是习惯性耷拉着脑袋,视线睨着脚尖走路。
这一样一路走回浮沉大楼门口时,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提在手上的包一下砸到大理石台阶上,对方忙蹲下替她捡,嘴里不停地说着抱歉。
待她说了句“没事”,伸手将包接回去后,冷不丁从对方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芙?”
“?”
周芙下意识抬起头,对方的语气明显兴奋了起来:“是你吧周芙?”
周芙定定瞧了眼前男人好几秒,最后才回想起来,是从前在私高时的班长。
不过当初她转过半年学,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还停了两年课,班长在那件事之后也匆匆转了学,两人没再有过交集,因而尘封已久的短暂记忆并没有那么清晰,她一时半会儿没将他认出来。
此刻想起来了,忙礼貌地笑了下:“嗯,班长好。”
打完招呼,她下意识往班长的腿看去,忍不住问:“你的腿……还好吗?”
她记得当初付其右直接把他两条腿都给打断了。
班长笑容不经意间淡了些许:“还行,接得及时,没什么大事,就是每到下雨天潮湿天的时候,还会有点疼,老毛病了。”
周芙点点头,眼看马上要到上班时间,忙和他匆匆告了个别。
下午三点多钟时,周芙终于久违的,在公司里见到了陈忌。
男人身上带着股室外的寒凉,从外头进来时,没直接回办公室,径直绕到周芙身后,伸手在她桌面上轻敲两下,一本正经沉声道:“带上图纸去办公室。”
拜周嘉欣所赐,陈忌先前在众人面前直接公开说过要带周芙,因而大家对他时不时单独叫周芙进办公室改图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周芙动作利落地将图纸收好跟在他身后。
和往常一样,她先进门,他锁门。
然后被男人反手压到门框上,手中图纸落了一地。
陈忌如今在吻她这件事上,已经相当娴熟,齿间略带攻击性地撕扯着她唇瓣,大手还能流畅地从她衣摆下方缓缓探入。
先是抚上腰间,而后继续往上,单手一捻便轻轻松松将那银扣解下。
周芙不知他这会儿是哪来的脾气,只觉得唇瓣之上微微发胀发疼,胸前也是。
期间,男人抱着小姑娘一连换了好几个场地,待到漫长的亲吻结束时,周芙已经从办公室的门前,到了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中。
整个人窝成一团深陷其中,任由陈忌心满意足地将大手重新探到她身后,替她将内衣扣重新扣上。
全数整理完之后,男人居高临下站在老板椅面前睨着她,冷不丁哼笑一声:“你可真行。”
周芙被他亲得眼神都有些懵:“?”
“老子才几天没回公司,你就准备出墙了。”
周芙:“?”
陈忌手指捏着她下巴:“下午在大楼门口又碰见哪个哥哥了?”
“……?”
周芙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班长:“什么哥哥啊,是我在北临读私高时候的班长。”
陈忌语气仍旧带着些沉:“和他早恋过?”
“没有。”周芙睁了睁眼,“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人了?”
陈忌随手将她从老板椅里抱出来,自己往下一坐,而后让小姑娘面对面坐在自己身上,声线平直:“陆明舶来接许思甜的时候看见的。”
周芙:“你下午该不会就因为这个回公司吧?”
陈忌懒懒摇摇头。
周芙:“那你怎么回来了?”
陈忌一脸坦荡荡:“想亲你了,不行?”
周芙:“……”
片刻后,陈忌站起身来,将她重新放回老板椅里,随后就见他不紧不慢走回门边,懒洋洋俯下身去将她方才掉了一地的图纸全数捡回起来,按照顺序整理好之后往办公桌上一放,回身朝周芙一本正经道:“过来点,给你改图。”
周芙:“……”
出去的时候,办公室里一伙人正在聊今晚迎新聚会的事。
周芙没搞懂怎么忽然又迎新,单婷婷忙给她发微信解释:【李顺刚才聊起之前我们迎新聚会的事,周嘉欣就问怎么她来就没有迎新聚会,大家怕尴尬,就说一般都是忙过一阵才弄,结果大小姐估计是看老大下午正好回公司了,就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大家商量点菜也越发光明正大。
周芙手头这套下午被陈忌批改过的图纸,这会儿也已经修改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拾东西和大家一块走的时候,陈忌冷不丁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周嘉欣见状,忙追到跟前提了今晚聚会的事,原本满心期待地眨着眼,结果两句话刚说完,陈忌想都没想,眼神直接略过挡在面前的她,径直朝周芙看去,随后走到她身侧,手指弯起轻叩着她正要收起来的图纸,面无表情淡声问:“改好没有?”
周芙点点头。
“那行。”陈忌随手翻了两张,“改好的我再给你看一遍,今晚留下来加个班。”
男人头也没抬:“其他人该下班下班,该聚餐聚餐。”
周嘉欣一脸错愕:“学……老大,你不一块去吗?”
陈忌懒得多说废话,眼皮子都没掀,只盯着周芙的图纸,扫一眼,便随手画了个红圈。
周芙:“……”
待整个办公室的人三五成群陆陆续续离开之后,陈忌随手将她那几张图纸叠起来往桌上一丢。
周芙不解地仰头问他:“怎、怎么了?很多错吗?”
陈忌已经伸手拿过她的包,替她将桌上该带走的东西收拾进去了:“走。”
周芙眨了下眼:“不是要加班吗?”
陈忌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下:“不是说想约个会?”
作者有话说:
没写到,九兜星,垃圾。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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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等我
陈忌仔仔细细替周芙将东西收好, 见她仍旧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动静,指尖勾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两下:“怎么, 还是想加班?”
周芙摇摇头。
但其实,她此刻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那天她随口提过想约会之后, 也没指望陈忌真能放在心上,但心中隐隐还是藏着些期待的。
可真到了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 又莫名开始不安起来。
总觉得某些事情做一件就少一件, 想做的事情一件件提上日程之后, 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就差不多要走向尽头了。
就像当年她父亲临去英国之前的那一阵子,行为也挺反常。
常常背着妈妈偷偷带她去吃她心心念念很久,但是不被母亲允许吃的炸鸡烧烤这类不太健康的东西,知道她想去游乐场电玩城, 就在送她去钢琴课的路上, 悄悄替她把课翘了, 带着她一头扎进真正属于小孩子的世界, 一玩就是一整天。
被母亲送去今塘前的那段时间, 父亲带着她做了很多她平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父女间留下的短暂回忆其实十分美好。
以至于她从今塘回北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父亲已经丢下自己离开的事实。
八年里,她曾无数次抱有幻想, 没准爸爸在国外只是公事比较繁忙,等忙完了就会回来看自己。
而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几天前终于和久违的周航山相见时, 被彻底打破。
原来他真的不要自己这个女儿了。
如今回想起来, 当初那段短暂却无比美好的回忆, 大抵就是父亲同她的告别。
以至于她对这样看似温馨美好的事情, 总忍不住怀揣心慌与不安。
“你今天不忙了吗?”周芙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将包接过,挎在自己身上。
“忙就不能约会?”
“我那天也只是……随口说说。”周芙话音弱下去,“你要是忙的话,这事也不用那么急。”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挺矛盾的,担心两人的关系说结束就结束,因而想趁早抓紧时间,把想做的能做的事情一起做了,却又担心将事情一件件做完,平静美好的生活便会走向尽头,因而又想拖着,好像能多拖一天,两人就能在一起更久一些。
“你随口说说,我可不是随便听听。”陈忌大手将她柔软的指节捏在掌心,牵着人往电梯间走,“怎么回事?你这表情,还挺不愿意的?”
“不是,我就是怕耽误你正事。”
“这不就是我的正事?”
“嗯?”周芙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见陈忌举起正同她十指相扣的手。
周芙浅淡地笑了下:“你别总是迁就我。”
许思甜说,一个人总是迁就另一个人,迟早会累,感情迟早也会没。
她和陆明舶是这样,她父亲和她母亲也是这样。
陈忌也不逗她了,直截了当说:“今天真没什么可忙的了,过几天可能要出趟差,这两天比较空。”
周芙总算是舒一口气。
想怎么约?”两人搭着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陈忌随手替她拉开车门,待她坐进去后,才自行回到驾驶座上。
周芙对约会这事也没个头绪,习惯性问他:“一般都怎么约?”
陈忌眉梢轻挑,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这么问自己,扯着唇角淡笑一声:“问我啊?”
周芙“嗯”了声,她不希望事事总是他来迁就自己,应该多关照到他的想法。
“那要按我说,先约个饭?”
周芙点点头:“好。”
陈忌舔了下唇:“再约个电影。”
周芙仍旧毫无异议地点头:“好。”
陈忌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脸颊,表情染上坏笑,渐渐不正经起来:“最后再约个炮。”
周芙只一昧地想点头顺着他,压根儿没去注意他最后到底说了个什么词,还是乖巧地点着头:“好。”
“好?”男人声调果然扬起些许,尾音拖着,语气带着点欠儿。
这下周芙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到底答应了什么,脸颊登时滚烫起来。
然而想想到也没什么,他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还是持证上岗,于情于法都算得上水到渠成。
不管以后还能不能长久地在一起,这种事,她这辈子也只想和他一个人做。
半晌,她再次点了下头,这回可不是被哄骗着没头没脑答应的:“好。”
车内,陈忌大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周芙抱着手机低头挑选一会儿准备看的电影。
“你有想看的片吗?”这话一出,就连周芙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陈忌那边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痞坏地淡笑了声。
周芙咬着唇,想起来如今都已经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年纪,也没什么必要害臊,手指头一边划着屏幕,一边索性将话题继续下去:“陈忌。”
“嗯?”男人磁沉的嗓音从鼻腔内发出来。
“你看过吗?片……”周芙试探地问。
陈忌平直的唇角向上弯了些,不过回答却让周芙惊讶:“没有。”
周芙睁了睁眼,偏头看着他侧颜,显然不太相信:“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事儿不是还挺正常的嘛?我以前在私高的时候听同学说过,你们男生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好像或多或少都会看吧?我记得那会儿我们班男同学似乎还会互相分享……”
“有时候在班里也会凑在一起一块看。”周芙回忆起来,没多想,一股脑全给他说了。
然而想了想又觉得,陈忌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像是会为这点事害臊的。
男人单手手肘搭靠住车窗框,虎口随意抵在唇峰之上,微不可查地勾着唇,佯装一本正经谴责道:“你那私高是正经学校?什么淫|窝。”
周芙莫名被戳中笑点,眉眼弯着瞪了他一下:“哪有,不是很正常吗?我记得当初在今塘的时候,班里也有人看的。”
“感情你都知道。”陈忌趁着红绿灯,咬着牙伸过手去掐了下她脸颊,“老子还怕那玩意吓着你,不让他们在你面前看,白护着你了。”
周芙:“……”
“不过我真没看过。”陈忌舔了下唇,语气少见的正经起来,“不想看别的女人,片儿里的也不行。”
周芙最后随意挑了个据说很烂的青春片。
两人下班之后才从公司出来,到达商场时,距离电影开播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担心赶不上,就在影院楼下挑了间餐厅随意吃了点。
吃完饭出来时,周芙说想买点喝的带进去,鉴于影院上面只卖碳酸饮料,品种也不多,她便在餐厅附近挑了家奶茶店拉陈忌过去。
这会儿正值饭点,商场里人多,奶茶店前也排起了长队,陈忌替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去排队帮她买,临走前随口问了句:“想喝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周芙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杨枝甘露吧。”
这话一出,双方都不自觉愣了下,而相互之间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陈忌留下一句“行”,让她老实在原地等他。
周芙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和凌路雨申城阳在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就看见申城阳抱怨他妈最近老安排他和家里世交的千金们相亲。
周芙轻皱眉头:【相什么亲?你又不是没女朋友。】
凌路雨说话仍旧风风火火,非常直白:【他妈看不上我,你又不知道他妈妈的性格。】
周芙握住手机的指头紧了紧。
她当然知道申城阳的母亲是怎样性子的人。
从前她母亲还未过世,她在周家还是呼风唤雨的掌上明珠时,申城阳母亲对她的热情溢于言表。
凌路雨是她带在身边和申城阳玩到一块的,当时申城阳碍于她的面子,也不好说凌路雨什么,不过三个人一块玩时,申城阳母亲便常暗戳戳想撮合她和自己儿子在一块。
后来她母亲走了,对方当即就变了脸色,不再允许申城阳和她们俩玩在一块。
高中那会儿她实在缺钱的时候,申城阳私底下悄悄把自己攒的几万块零花钱借给她,被他母亲知道后,直接将他强行送到英国去读书,彻底断绝她们相互来往的可能。
如今又做出这种事,倒也算意料之中。
只是时间的问题。
周芙正耷拉着脑袋聊着,头顶上方忽然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以为是陈忌回来了,她忙抬起头,入目的却是中午碰巧见过一面的班长。
“这么巧,又遇上了?”班长笑起来,还和从前在私高时的老好人模样没什么差别,温柔不带攻击性。
周芙也弯了弯唇,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我刚刚在这附近吃完饭。”
班长点了个头,随后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点开个二维码给她:“要不加个微信吧?中午走得匆忙,都忘了和你加个联系方式,我最近又搬回北临了,以后常联系啊。”
虽说周芙只当最后那句是客套话,可毕竟是老同学,加个联系方式无可厚非,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她随口说了声“好”,直接用手机扫了他的微信。
红点点发过去的下一秒,陈忌拎着杯杨枝甘露朝两人走了过来。
在周芙跟前站定之后,舌尖不悦地抵了抵下颚,眼神里似是藏着冰刀子般,冷冷往周芙面前的男人身上扫去。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摸出来,指尖随意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随后直接举着摊到对方面前。
班长显然被他这举动弄懵了,愣了下:“?”
陈忌个字高大,哪怕是站在男人面前,也仍旧居高临下。
他懒洋洋垂着眼尾睨着对方,嗓音沉沉:“哥们儿,结婚证见过没有?我,和她的。”
周芙忍着笑:“……”
陈忌的话仍旧在继续:“搭讪可以,但得挑挑人,不是看见漂亮的就凑上去,这姑娘是我的。”
“领过证,受法律保护的,你该不会是想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吧?”
周芙:“……”
等班长走后,陈忌沉着的脸仍旧没有多少好转的迹象。
周芙觉得好笑,说:“你干嘛呀,那个人就是我中午在公司门口遇上的班长,和你说过的。”
陈忌挑了下眉梢,语气带着点儿傲慢:“喔,那你说没早恋我就信了。”
“……?”
“好歹也对着老子这张脸看了小半年了,那个模样的,不至于。”
周芙:“……”
她想了想,只简单说:“班长人挺好的,我妈妈过世之后,有人欺负我,当时没什么人敢帮我,也就班长还愿意管一管。”
结果没出几天,班长就因为多管闲事,生生被付其右打断了两条腿。
当年她读的那所私高的氛围,比起普通公立大学来说差得多。
大多数学生的家里都非富即贵,而付其右是整个私高里家境最好的那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打从周芙一进校,便因为模样生得实在出众而被他盯上,但当时她父母都还在,周家也不输付家,他又只是付家的私生子,哪怕盯上了周芙,也没胆子打她的主意。
后来周芙母亲过世,父亲去了英国,她在周家再无倚靠,在付其右这种人面前,便毫无抗衡之力。
付其右看上她,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
人和人到底是有差距的,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在校园里同样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陈忌一身武力用在正道上,从不无故欺凌弱小。
付其右则是仗势欺人,专挑软柿子捏。
陈忌在她面前,连脏话都不舍得让她听。
而付其右却直言要她和自己上床。
她自然不会愿意,付其右便说要折腾到她心甘情愿为止。
她手臂和腿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哪怕疼到想死,她也不愿意。
那会儿她没了爸妈,只能住在叔叔婶婶家,周围落井下石的居多,申城阳被送出国,根本没有人能帮到她。
堂哥周嘉晟为了在学校里能过得舒坦些,甚至几次想将她送到付其右那边讨好他。
后来班长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替她出了次头。
哪成想转头就被带到付其右家的那栋别墅里。
他们录下班长的视频,逼她过去,当着她的面,生生打断班长双腿。
虽没动她一根头发,但却用别人的苦痛警告她,别想找人帮忙,不然不论是谁来,都只会是这个下场。
而那次,正好是陈忌从今塘来北临找她的那天。
付其右找人把班长随意往医院一丢,她一个人从他家别墅出来,在外面不远处的公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陈忌。
天知道当时她有多害怕陈忌发现她手臂和腿上的伤疤。
付其右的别墅就在身后,她了解陈忌的性子,她被打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二话不说要替她讨回来。
可是她才刚刚亲眼看见班长被打断双腿,她实在害怕陈忌也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付其右的家世在北临都少有人能抗衡,就是打死她,她也不舍得就那样把陈忌拖下水。
于是她狠下心来指着身后的别墅,对陈忌说了那些违心的难听话。
后来班长被家人安排转了学,她也只好离开私高,一个人逃出北临躲了两年。
甚至因为害怕其他人被她连累,两年间,她没敢去今塘,没和任何一个熟人联系。
到了今天,周芙仍旧不想让陈忌对这段过往知晓太多,因而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然而陈忌还是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眉头当即拧起,方才的不正经一扫而去,面色真正沉了下来:“谁欺负你?”
周芙不自觉紧了下手心,忙笑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学生时代扔个橡皮偷张凳子的小事,很幼稚的。”
周芙的不自在,陈忌自然是感觉得到的,男人眸光黯了黯,最后只淡淡问:“你那班长刚搬来北临?”
“嗯。”周芙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高中的时候转学去外地了,这几天才刚搬回来。”
“听口音。”陈忌漫不经心道,“你让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朝我开口,都能替他解决。”
很快到了电影开场的时间,周芙主动牵上陈忌的手,陈忌轻扯了下唇角,反手将她小手包裹在掌心。
周一晚上这个时间点,看电影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周芙方才在车上买了后排的位置,一直到电影开播,周围一圈都不见其他人影。
莫名有种包场的感觉。
她抱着陈忌买回来的杨枝甘露喝了两口,又塞了几颗爆米花进嘴里。
陈忌心思压根儿没在电影上,偏着头,眼神懒洋洋地睨在周芙身上。
片刻后,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他的视线,愣愣眨了下眼,想到自己手中的爆米花,随口问了句:“吃吗?”
陈忌不紧不慢“嗯”了声:“你喂。”
周芙:“……”
周芙忍着笑,倾身凑过去往他嘴里放了一颗,又拿起自己的饮料问:“喝么?”
陈忌摇了摇头。
周芙随即喝了两口,舌尖舔了下沾着奶渍的唇瓣:“很好喝的,不是那种甜到发腻的。”
男人懒洋洋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两秒,大手不受控制地探到她后脑勺,直接将人朝自己扣下来。
唇齿相碰。
这一回,陈忌又换了种亲吻的方式,不再是啃咬和撕扯,只缠着她柔软的舌头,吮吸到她舌根发麻才稍稍罢休。
随即嗓音苏中带着点沙哑,点评道:“还行,味道确实不错,你再喝两口我尝尝。”
“……”周芙这会儿连耳根都发烫。
这烂片最后只有周芙一个人看进去了。
散场的时候,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吐槽,这个茶那个渣,主角配角全被骂了一遍。
独独周芙悄悄掉了几滴眼泪。
男女主人公相识相恋于高中,中间分开多年,重逢时一方落魄一方意气风发,因缘巧合之下重新走到一起,原以为能幸福美满地走到结尾,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将这段本就坎坷的感情击垮,最后两人都出现在婚礼上,只是新郎新娘都不再是对方。
不少人吐槽结尾强行转折成悲剧就是为了骗观众眼泪的,不能上当,打死不哭。
可周芙总觉得,这似乎才是现实中,绝大多数感情最后的结局。
陈忌略显粗粝的大手在她眼下抹了抹,毫不嫌弃地将她那点眼泪全数抹到自己手心上:“一会儿别人该以为我偷摸着在电影院里欺负你了。”
“你没有吗?”她这会儿音色极软。
期间按着她亲了不下三回。
一杯杨枝甘露都不够他折腾。
陈忌一脸坦荡荡,痞里痞气勾着笑:“不是你非要黏在我身上,和我分享你的饮料?”
周芙:“……”
等周芙哭完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影院,还没来得及商量接下来要去约什么,方欣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周芙忙接起来:“怎么了方欣姐?”
“我们一伙人刚刚吃完饭,正准备找个地方唱k,结果好像在手扶电梯那边看到你和老大了?”
“!”
周芙心下一紧,忙一把将陈忌的手撒开。
男人眉梢挑了挑:“……”
“啊……那个,我们刚刚加完班,正好一块吃个饭,公司不是有加班餐吗……”周芙心虚地扯了个谎。
方欣并没有看见两人手牵手的样子,此刻没什么怀疑,只说:“那正好,你们上来不?我们包厢就在你们楼下。”
“好,行……”
方欣报了下地点,周芙正紧张着,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随后转而看向陈忌,抱歉道:“我可能得去一趟,你要是不想去,就先回家?”
陈忌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能放你一个人去ktv给人灌酒,自己先回家?然后呢,你一个人要怎么回家,还不是要我来接?”
“走吧。”
“噢。”
包厢内,老余正扯着嗓子唱情歌,难听到周嘉欣直接动手把歌切到下一首。
其余的人第一次纷纷站在周嘉欣这边,拍手叫好。
正好这时候陈忌和周芙推门而入,周嘉欣的脸当即便红了,忙往边上挪了些,给陈忌腾出个位置来。
陈忌压根没往那头看,直接贴着周芙一块坐到边上,懒洋洋往沙发扶手上一靠,长腿伸着,有意无意蹭着周芙的腿边。
周芙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心跳得飞快。
相比起她,陈忌就显得更加肆无忌惮。
昏暗的光线之下,男人大手搭在她腰间,偶尔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摩挲一下,惹得小姑娘脊背僵直。
职场x骚扰算是被他给玩得明明白白了。
偏生他还合法持证。
老余被剥夺了唱歌权,索性拿着平板凑到两人面前,问要加点什么菜和酒水。
陈忌这会儿心思都在欺负周芙上,对其他的东西都兴致缺缺,只说开了车喝不了酒,其他的随意,下巴懒洋洋往周芙那抬了抬,无所谓道:“听她的。”
周芙心虚地伸手将平板接过,随意点了几个菜之后,看向酒水饮料那栏,印象中,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喝的,刚刚他又说了不喝酒,想了想,转过头问他:“想喝什么?”
“随便。”
周芙犯了难,纠结了几秒,脑子里忽然闪过他方才在电影院时,好像说过那杨枝甘露味道还挺不错的,正好这家店也有,她便问了句:“那再点两杯杨枝甘露?”
原以为会听到陈忌随口答声行,然而没等男人开口,周嘉欣倒是先扯起了嗓门:“学长对芒果过敏的,你想害死他啊!”
周芙表情一下僵住,握住平板的双手不自觉发紧。
随后,她偏过头去看向仍旧懒洋洋靠在身后卡座上的男人,没见他否认,大概就是默认。
周芙心头莫名有些堵,可还是用只有两人间才听到的音量询问:“那你刚才怎么还……”
还连着好几次把她嘴里的喝了……
陈忌表情带着点儿只对她才有的吊儿郎当,痞里痞气道:“你那个样子黏过来,老子怎么忍得住?”
周芙:“……”
回去的路上,陈忌开着车,没有任何反常。
周芙坐在副驾驶,视线全程都停留在他身上:“你过敏是什么症状?”
“轻一点就起红疹吧,重一点的话,估计会发烧。”陈忌说得轻巧,看起来压根不当回事。
周芙耷拉着脑袋,指尖不自觉已经嵌入手心:“对不起,我不知道……”
陈忌:“今塘又没有芒果,我自己也不会主动去吃,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
但是连周嘉欣都知道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这就很不正常。
陈忌不咸不淡又补了句:“在我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道歉。”
不知怎么的,周芙只觉得眼眶发胀,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陈忌过敏的症状,是在将她安全带回家之后,立刻开始发作的。
当时他在电影院里没少占周芙便宜,粗略估计,那杯东西至少有小半杯最后都到了他嘴里。
半个多小时之后,这个粗略估计得到了应证。
不仅起了红疹,整个人也少见地烧了起来。
这是周芙第一次遇到陈忌生病的样子。
从前向来是他在照顾她这个病秧子,此刻难免心慌,紧张得手忙脚乱。
倒是陈忌自己仍旧不当回事,被她强行押到床上躺着也不老实,懒懒靠在床头,眼神追着进进出出的周芙,好笑地问:“你到底忙什么呢?”
见她从浴室里端出一脸盆水来,下意识要掀开被子下床,操心道:“那么重你会端个屁,不知道喊我来?”
周芙打从知道他过敏之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这会儿眉心一拧,严肃认真地瞪了他一眼:“躺回去。”
陈忌唇角勾着,眉梢不自觉往上扬了扬,只觉得她此刻这表情和语气,同当年在今塘,他受伤那晚,她踹他房门进来时,如出一辙。
“行。”他忍着笑,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其实这点小伤小病的,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事。
从前偶尔在饭局上沾一点,回来烧个两天,连药都懒得吃。
小姑娘从冰箱的制冰盒里舀了几大碗冰块到卧室,全数放进水中后,将毛巾放进去浸湿。
陈忌的眼神全程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直到她将自己细嫩的双手探进飘着冰块的水盆中,要替他将冰毛巾拧干时,男人的眉头控制不住蹙起,语气也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把毛巾放下,手拿出来。”
十二月中旬的天气,室外温度连十度都不到,屋内那怕有空调恒温,和盛夏也无法比拟。
她那双白嫩嫩的手才刚一探到冰水中,就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周芙难得没听他的话,固执地蹲在地上拧毛巾。
陈忌眼见着就要下床把东西没收,周芙闷闷的嗓音忽地冒出来,带着自责和懊恼:“你就让我照顾你一次吧,行吗?”
陈忌后槽牙紧了紧,发觉她情绪不对,却还是没法就这么看着她折腾她自己。
她那种体子,手但凡再在这水里泡上两回,估计今晚能烧得比他还厉害。
男人轻叹一口气,语气放缓了许多,带着哄的意味:“不是不让你照顾,不碰冰水行不行?不然你把自己折腾病了,我不又得照顾你了?”
良久,地上的小姑娘才缓缓开口:“陈忌,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啊……”
什么都帮不到他,只会给他只制造麻烦,干什么都需要他照顾,连他生病,都没法让他省心。
甚至连周嘉欣都知道他芒果过敏,而她却不知道。
“想什么呢你?”最终他还是下了床,一把将地上的小姑娘抱起来后又走回床边,“降温呢,要讲对方法。”
周芙抬了抬睫:“什么?”
“教你一回?”
周芙点点头。
男人这会儿还烧着,气息都带着滚烫,灼着她耳后:“到床上脱|光了给我抱着。”
周芙:“……”
周芙也想不明白陈忌这儿怎么有那么多听起来相当不靠谱的点子。
然而他现在是病人,他既然开口了,她也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陈忌往床上一躺,眼神一边睨着她,一边吊儿郎当提醒道:“别紧张,放轻松,太紧张把自己弄热了,降温效果就不行了。”
周芙:“……”
也不知是陈忌身体素质过硬,还是这方法确实有效,这场烧夜里一点多钟便退了下去。
然而连着几天,周芙还是将他当做病人般对待,任何事情都不容拒绝地抢着做。
她也想尽自己的努力照顾照顾他。
陈忌只能由着她折腾,不过还是忍不住操心,一见她做什么事,就忍不住跟在后头盯着,生怕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身边没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临出国的前一天晚上。
早在一周前,周芙便知道他要出差,终于到了这天时,她自告奋勇替他翻出两个行李箱来,在几个卧室和客厅之间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陈忌好笑地倚靠在走廊挂画边上:“不用带那么多东西,英国那边都有,我之前在那边住过几年,有几栋自己的宅子,常年有人搭理的,里头该有的都有。”
周芙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反应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抬头看他:“英,国?”
“你说的出差是去英国?”
“怎么了?”他记得他应该提过不止一回了。
周芙不自觉将手中的男士冲锋衣攥出褶皱来,安静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眼神定定盯着地面某处,勉强扯了下唇角,看起来却并不像在笑:“没怎么……好远。”
“远确实远,不过应该不会去太久,浮沉和英国那边联系比较密,你们进来的时候都办了签证,你要是想去就和我说一声,我随时安排你过去。”陈忌似是察觉出她情绪上多少有点不对头,忙打了一剂强心针,想了想又说,“要是你想直接跟我过去也行,带个小助理什么的,很正常。”
他轻笑了声。
周芙忙摇摇头:“我手头上还有项目呢,快到尾声了,不能这么不负责任,而且我也没那么黏人。”
她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不黏?”男人忽地反问她,“黏人怎么了?”
他倒是巴不得她黏人一些。
周芙张了张嘴,没吭声,她怕他久而久之会厌烦。
陈忌的飞机很早,隔天周芙醒来时,床边已经不见他人影。
明明往常他也总是比自己起得早。
她还在赖床的时候,他就已经替她把早餐弄好了。
可今早起来却莫名有种孤独和失落。
他去的是英国。
周芙其实有些抵触这个地方。
当初周航山去的就是英国,刚去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
结果谁能想到,再见面已经是八年后。
他也已经成了只属于别人的父亲。
英国这个地方,让她爸爸丢掉了她。
她总在没来由地担心,担心陈忌也一去不回头。
明明每天他不论多忙,都会按时在国内三餐的时间打视频过来,盯着她好好吃饭。
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
周六晚上,凌路雨和申城阳约周芙一块吃饭。
赴约的路上,陈忌还是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按时打了视频过来。
周芙把视频接起来,那头男人看了眼她身后的背景,随口问:“在车上?要去哪。”
周芙舔了下唇,开玩笑道:“去和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吃个饭。”
陈忌闻言,舌尖痞里痞气抵了抵脸颊,偏头笑骂了句操:“果然老子一不在,你就要出墙。”
周芙少见地吐露真心:“那你早点回来嘛。”
陈忌也难得一本正经起来,“嗯”了声:“我尽快。”
马上要到她生日了,他说什么也得回来陪着她,这是两人重逢之后,她在他身边过的第一个生日。
他要把中间这缺了八年的生日礼物,一个个全给她补上。
吃完饭之后,申城阳开车先把周芙送回小区门口,再和凌路雨一块回家。
三人道完别后,周芙转身回了小区。
经过保安室的时候,里头的大叔好心提醒了句:“小姑娘,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你吧?傍晚的时候有个男的向我打听你,我没同他说什么,但是你自己要小心点哈,那人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我怕他会在外边守着。”
周芙眉心微拧,心下忽然不安起来,隐隐有种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她礼貌地道了声谢,面色凝重地进了电梯。
回到家的一瞬间,手机忽然震了震,以为是陈忌问她到没到家,随手点开微信后,却见通讯录那头多了个红点。
是好友申请。
头像是把小提琴。
周芙下意识紧了紧手心,正想忽略不管,又突然弹进来两条不知名短信。
她随手点开第一条,是张照片。
等看清楚照片里的内容时,周芙呼吸都不自觉一滞。
是她方才进小区前的画面。
她指尖微微带着点颤,半晌才将第二条短信点开,那语气一看便知道是堂哥周嘉晟:【周芙,付其右回国了你知不知道?】
一瞬间,周芙的大脑一片空白。
久违的紧张和恐惧重新向她袭来。
她靠着墙滑坐在地毯上,无措地捏着手机,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给陈忌打了个视频过去,然而傍晚的时候他才和她说过,一会儿要从伦敦飞一趟曼城,这个时间点,他大抵还在飞机上,一时没有打通。
她忽然想起陈忌临走前那天晚上,她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曾和她说过,想过去随时可以过去。
周芙几乎是毫不犹豫便将电话打给申城阳,那边半分钟后接起,她语气急切:“你帮我订一张最快的,去伦敦的机票吧?然后能开车过来送我去趟机场吗?从地下车库走,别在小区正门等我,我给你开通道。”
一直到被申城阳送上去往伦敦的飞机,周芙整个人都还处在紧张和恐惧之中。
十一个小时的飞机终于落地之时,她茫然地站在机场大厅。
一个人孤零零,什么都没有带。
除了必要的证件和一部手机,身上再无别的东西。
打从她母亲走了之后,她便再没出过远门,对于英国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多年前。
此刻连怎么走出机场都没有头绪。
周芙后知后觉开始心慌。
然而也不过是下一秒,手中那仅剩下一点电量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她愣愣低下头,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压抑了十多个小时的委屈随即爆发,眼眶酸涩发胀。
“陈忌……”她把电话接起来。
那头男人一听到她这语调,心头便忍不住揪了起来:“你来英国了是不是?”
“嗯……”
听筒里传来男人长舒一口气的声响:“老子打了你十多个小时的电话,打不通。”
对面说话的嗓音似是也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片刻后,他语调缓和下来:“在机场里还没出来?”
“嗯……”
“我打视频过去。”
“好……”
图像出现的一瞬间,周芙委屈巴巴地瘪下唇角。
陈忌见状,连稍稍重的语气都没敢用:“给我拍一下你周围,我看看你现在在哪。”
周芙听话照做。
而后男人磁沉的嗓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往左手边走,一直走,看到个红色招牌没有?”
“嗯……”
“进去坐着先吃点东西,那老板是我朋友,我已经让他给你准备好了。”
“好……”
“等着我,别到处乱跑,我马上到机场了。”
“唔……”
作者有话说:
万字更新!呜呜这回是真的长吧呜呜呜
——感谢在2022-07-29 02:08:20~2022-07-29 22: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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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别走
周芙按照陈忌的指示进了那家红色招牌的餐饮店。
正如陈忌所说的那样, 她进门的一瞬间,便有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热情地迎了上来。
其实这家店的生意不错,店内不乏华人面孔的少男少女, 和她一同走进来的一群人中,就有几个同样说着中文的游客。
都说老外看亚洲面孔也会脸盲, 黄皮肤黑头发的站在一块,基本分不出个差别来。
周芙没想到对方能一眼便将自己认出来, 正想着, 就听见那人操着口蹩脚的中文, 满脸惊喜,眉飞色舞,十分努力地想要将自己此刻的想法同她表述清楚:“是你!来自中国的姑娘!您好!我从前看过那个,照片, 一个女孩子, 像学生, 在钱包里, 忌, 钱包。”
老外一边兴奋地描述, 一边担心她听不懂,还特地体贴地搭配上肢体动作,双手摊开又合上, 像是在表演翻开钱包的动作,嘴上不停地复述着钱包两个字,试图让她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
周芙听了个大概, 不难听懂, 随即眸光黯了黯, 心想老外看亚洲面孔果然会脸盲。
他大概是将自己认成了陈忌钱包里的周嘉欣。
然而也不怪他, 毕竟她和周嘉欣有着同一个父亲,就连浮沉的同事们都曾提过,偶尔会觉得两人长相有些相似。
对方打完招呼,领着她进了个事先开好的包间。
包间内暖气很足,桌上摆满了各色小吃菜肴。
西式的居多,也有中式,店主招呼完,说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按铃找他后,就礼貌地从包间退了出去。
周芙这会儿心头仍旧慌,并没有多少食欲,茫然地将东西往嘴里塞了小几口,食不知味。
索性作罢,干坐着等。
大约十多分钟之后,陈忌推门而入。
男人一身黑色长款大衣,肩头沾了点英国再寻常不过的雨。
那大衣还是他临出国之前,周芙替他收拾进行李箱的。
那晚他笑说英国家里该有的都有,不用额外再带那么多东西,周芙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眉眼都红了,情绪还挺低落,嘀咕说想要照顾他,就让她也照顾照顾他吧。
陈忌拿她那个模样最是没辙,连声线都放软了,无奈道:“好好好,你收你收,我都带走,行了吧?”
周芙咬着唇没抬头也没再吭声。
小小一只蹲在地上的行李箱旁边,只自顾自笨拙地替他叠着衣服,连大衣也用叠的,那模样看在陈忌眼中,就是个只能被照顾,享受照顾的人。
她会照顾个屁。
不过好在他会照顾人,他愿意并且也喜欢照顾她。
说是什么都有,不用再带,结果到了这边之后,还是只喜欢穿她替他准备的衣服。
周芙闻声转过头去,见到他的第一眼,忍不住起身往他跟前小跑过去。
男人外套里头搭的是她亲手织的那件黑色毛衣,大衣微敞着,周芙带着恐慌过后的委屈,定定站在他跟前,想和他抱一抱,却又莫名胆怯。
最后还是陈忌先行对她敞开怀抱,大手一把抚上她后脑勺,一同之前那般霸道,一下将人扣进自己怀中。
周芙侧着头,脸颊贴在他胸膛之上,双手穿过微微敞开的大衣,探进去,贴着里头的毛衣,圈在他劲瘦的腰间之上。
小姑娘身材娇小,这样的拥抱姿势,整个人几乎是严严实实被他那外套包裹在其中。
男人有力的心跳声就在她耳畔,鼻息间是那抹最熟悉的木质淡香。
某种缺失了小半个月的安全感。
在这一刻。
忽然又出现了。
周芙眼眶一阵酸涩,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其实离开今塘,离开陈忌之后,她生活中所经历的苦难,远比之前可怕残酷,可后来没有他的这么多年,她倒是鲜少掉眼泪。
再难再苦再疼,好像都不会想到要哭。
没有这个心思,也知道若是没有人心疼,眼泪便没有任何作用。
有这个宣泄情绪的时间,不如多干点要紧事。
原以为这些年自己变得坚强了不少,没成想到头来回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是一个样。
男人一边手扣着她后脑勺,另一边手在她单薄的脊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抚顺着。
半晌才开口,一出声,周芙脸颊贴着的胸腔便会微微震动,嗓音带着些沙哑:“怎么突然跑过来?”
周芙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手心攥在他腰后的衣料上,不自觉收紧,话音弱弱的,仔细听才能听见:“你不是说……我想过来就可以随时过来吗……”
这话带着点委屈,陈忌听清楚了,也听出来了。
男人束缚着小姑娘的双手并未松开力道,大手握在她细嫩的脖子后,有意无意揉着:“那你还记不记得,这句话之前,我说你要过来,要先和我说?”
说完,他单手揽在她肩上,同她分出些距离来,微微弓下宽阔的脊背,俯身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周芙睫毛轻颤了下,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兴师问罪,难得任性不讲道理起来,不过语气仍旧低低弱弱,听起来显得没什么底气:“查岗……哪还有提前通知的……”
陈忌这回倒是一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说的也有道理,她想查岗,他也坦荡荡让她查,最后还是无奈地解释说:“没有不让你查,太远了,你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怎么来接你?”
他甚至压根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国,若是提前知道了,肯定是要在国内安排一个人,一路陪着她,送她安全落地,直到自己接手为止。
“要是我今天没有回伦敦,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周芙被他盯着,也不知该怎么回他,索性重新贴回他怀中,不与他对视,只任由自己包裹在他大衣之内,而后闷闷的嗓音缓缓传出来:“对不起……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也不想的,可那会儿她只想赶快离开北临,只想能靠近他一点。
她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此刻回忆起来,这事确实办得离谱。
自己果然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这话一出,陈忌都不舍得再多说什么了,他这辈子的耐心几乎都用在了周芙身上:“不是要训你。”
他哼笑一声:“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娇气的。”
周芙:“……”
“不说这个了。”他搂着人,视线往她身后的餐桌上扫去,淡淡问,“东西怎么都没吃,不合胃口?”
周芙在他怀里摇摇头:“不是……”
她只是心慌,所以食不知味。
只是现在陈忌来了,她好像又能感觉得到饿了:“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吧。”
陈忌也没拒绝:“行。”
十多个小时打不通她电话,哪怕后来从凌路雨申城阳那边知道了她来英国的事,没有确认她安全降落,没有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他哪有那个心思吃饭。
分别了十多天,两人久违地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吃饭。
陈忌:“我才走多久,你背上的骨头又硌手了。”
周芙:“……”
他不在的这些天,虽然每天三餐定点准时打来盯她吃饭,可毕竟人不在跟前,她便多少有些糊弄。
这会儿食欲终于回来了些,陈忌忙趁机多喂点,最后整顿饭大多数时间还是在照顾她。
回去的路上,是个中年老外开的车。
打从收到付其右的那张照片之后,周芙就心惊胆颤地没再合过眼。
此刻跟着陈忌坐到车子后座上,先是忍不住伸手去勾他的修长指节,待一根接一根小心翼翼握上后,又下意识往他边上再凑近些。
脑袋微微贴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上。
半晌,陈忌懒懒笑着叹了口气,高大的身子索性直接往座椅背后一靠,长腿伸着,给她腾出个专属的空间来,而后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枕着。
后座宽大,她个子又小,直接在他腿上躺下都还有空余。
“睡一会儿。”他淡声道,“醒来就到家了。”
只是这一觉,周芙睡得并不踏实。
不知是因为车子行驶在路上多少有些颠簸,还是付其右带给她的恐惧太过深刻。
以至于一路上半睡半醒。
还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有关那段时间的梦。
她梦到付其右微信头像上的那把小提琴。
琴弦被深红色沾染。
本该发出悠扬曲调的弦丝却一根一根嵌入她手臂,拉扯,刺痛。
随后是班长被打断双腿后痛苦的闷哼声。
那声音凄惨又无可奈何。
小姑娘枕在男人腿间,明明是十二月末的季节,额前鼻心却涔出密密细细的湿汗。
不安转醒之际,映入眼帘的环境已不在车内。
四下灯光柔和温馨,周芙被陈忌抱在怀中,从乳白色旋转楼梯不紧不慢上到二楼。
人醒来便有了动静,眼神茫然地打量着周围,陈忌似是有了感应,微垂下眸,对上她视线,温声道:“到家了。”
周芙眼底酸了酸:“好。”
男人直接将人抱进主卧浴室宽大的台面之上,而后单手抽了条毯巾垫去寒凉,将她稳稳当当放坐在上头后,沉沉嗓音说道:“英国的雨一年到头也没个停,空气潮冷,泡个澡继续睡,倒倒时差。”
周芙乖巧地点了下头。
陈忌说完,走到浴缸边,替她将温度适宜的水蓄好,转身便要出去。
周芙怔了一瞬间,冷然想起来,此刻的英国似乎还是白天。
工作时间,他应该还有不少公务要做,抽空去机场接自己一趟,估计已经耽误不少事情,也许这会儿便要赶回去忙。
可是看着陈忌离开的背影,周芙总觉得没来由心慌。
她忍不住叫住他,似乎担心他立刻就要消失不见,等不及他回应,便一下从洗漱台上跳下来,几步小跑到他身后,任性地欺身贴上,委屈巴巴将人抱住。
男人当即脚步一滞:“怎么了?”
周芙这会儿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想将他留下:“你别走,行吗?我想和你睡……”
“和我睡?”陈忌嗓音都沙哑了几分,随后扯唇哼笑一声,“和我睡,行,我没想走。”
他转过身来,面对面睨着她,脸上的笑莫名蔫坏:“但是你洗澡还要留我在里面看吗?”
作者有话说:
周芙:“那你不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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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豆腐
周芙眼尾垂下, 没说话。
陈忌又继续拖腔带调的:“还是说,连洗澡都要我帮你?”
周芙:“……”
陈忌痞里痞气地哼笑一声,语气相当欠:“倒也不是不行呢, 这事也有得商量。”
周芙:“……”
最后她还是将这不正经的男人推着去了门外,正要随手将门关上的时候, 陈忌拿掌心卡着挡了一下。
周芙抬睫不解:“怎么了?”
“泡澡别把门关得太死,容易出事, 留个缝, 也不能泡太长时间, 二十分钟差不多了,久了我得进去捞你。”这事算不上什么常识,不过每年因为泡澡溺死的人不在少数。
周芙弯唇浅淡地笑了下,听话地答他一声好。
在任何方面, 他总是想得比她周全。
陈忌替她调的水温正正好, 她卸下所有防备沉入其中, 只觉得似乎离不安和惶恐稍稍远了些, 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她安安静静泡在温水中, 偶尔分着心神捧一捧水面上绵密柔软的泡沫玩, 尽量先不去想国内那些糟心的事。
浴室门没有完全关上,她微微阖上眼,往身后浴缸壁上的按摩软垫一靠, 耳边还能时不时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
是陈忌磁沉的嗓音。
听着让人心安不少。
他应该很忙,安顿完她出了浴室之后,电话便一个接一个, 再没有断过。
时而用英文沟通, 时而又换粤语, 还有的语言周芙听不懂也分辨不出。
她从来没发现, 原来陈忌居然连语言都掌握得五花八门。
不过想来也正常,她从前就知道了,陈忌这个人,就是什么都会,还什么都能做到很好。
最后一通电话那头应该是陆明舶,普通话里夹杂着一些今塘特殊的专有词汇,语气也稍带点不客气:“信?我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国。”
“嗯,周芙过来了,就先不着急回去,之后应该会带她在这边玩个几天。”
“行,你放进去了就行,到时候我一块收。”
一字一句没个前言后语,断断续续的,也拼凑不出什么具体的故事来。
等陆明舶电话挂断之后,他又接着开始下一通电话,仍旧是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说,还一边往浴室门边走。
最后在门上轻叩两下,也不管还在同对面的合作方对话,直接分出心思来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
知道他就守在自己周围不远处的这十来二十分钟似乎过得很快。
闻声,周芙温软地应了声好,而后从浴缸里出来,用花洒再稍稍冲洗一遍,伸手拿下那挂在墙上,男士宽大浴袍边上的小浴袍,套上之后开门往外走。
陈忌已经等在边上了,手里拿了套女士睡衣。
风格和她在国内家里穿的类似,甚至连尺寸大小都毫无差别。
正纠结着想问他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女款睡衣,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瞧了眼来电显示,一边蹙眉不耐地接起来,一边伸手勾着她下巴轻挠两下,和往常在家里安抚咕噜的手法差不太多。
大抵是离北临远了,距离那张照片的刺激,也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这会儿又有他在身边陪着,周芙心安了许多,理智也渐渐的,重新回到脑海。
见他这么忙,她怕耽误他,也不想再留他。
等陈忌一通电话结束之后,周芙主动圈上他腰间,贴着人黏黏糊糊地抱了抱,深深吸气贪恋了会儿他身上的味道,随后将人松开,理性地说:“你去工作吧,我自己睡就好。”
陈忌眉梢轻挑了下:“什么意思,伺候舒服了就赶我走?”
周芙抿唇瞪了下他。
陈忌继续贫:“服务到一半,突然间退单?小小年纪,怎么玩得这么渣?”
周芙忍住没笑。
陈忌舌尖不悦地抵了抵脸颊,莫名酸溜溜起来:“还是说,你连英国也有标配的哥哥?”
周芙:“……”
“我怕耽误你工作……”她知道自己给他提供不了什么帮助,那就只能尽量别再给他惹麻烦,耽误他,扯他后腿了,“你去忙吧,真的,我能自己睡,不用你陪我了。”
怕他不同意,她又继续说:“早早把工作忙完,剩下的时间,带我玩两天好不好?我也好久没来过英国了,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陈忌被她磨得没了办法,只能说个“行”。
陈忌这段时间确实忙得过分,从前他每年来英国的次数不在少数,这小半年因为想在国内陪周芙,不舍得也不放心离开她太久,因而这边挤压了不少的事情没有处理,大多数得在圣诞之前结束。
圣诞前夜又是她的生日,原本计划着办完事赶回国陪她过,如今她人虽过来了,但该陪的时间也不能少,因而留给他处理公事的时间便更少了。
领着小姑娘到床上,安顿完她,陈忌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沉着嗓:“那我出去一会儿,你一个人乖点儿。”
周芙点点头,好笑道:“我又不是三岁。”
“我看你还不如三岁。”
“……”
男人走后,周芙翻了下身,侧躺着,伸手将边上那个空余的枕头拉过来抱在怀中。
这小半个月,陈忌应该都是在这张床上睡的,枕被之间满是他清冽的味道,叫周芙很是喜欢。
她在被窝里舒舒服服滚了会儿,正准备入睡时,随意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忽地不停震动起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心跳控制不住加速起来,她下意识紧闭上眼,将整个人都蒙在被窝之中,努力忽略那从床头传来的阵阵震动。
然而逃避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对方像是知晓她在躲,不停不休地发着消息。
良久,周芙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犹豫着往床头探出的手都止不住在颤。
她紧咬着牙关将消息点开。
小提琴头像仍旧在不断发地送着好友申请。
短信一条接一条轰炸进来。
她默不作声地睨着那不断增加的红色数字。
没敢点开。
下一秒,微信图标上冷不丁多了个红点。
她下意识点进去,原以为还是付其右的好友申请,没成想是班长发来的消息。
周芙眉心忍不住拧得更深,隐约觉得他发过来的消息,或许又是自己不想看见的。
犹豫许久,将消息点开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字:
【对不起】
一如当初他转学离开北临前,最后同她说的那几个字。
那年的私高不靠过硬家世,仅凭优异成绩考进去的学生少之又少,班长就是其中之一。
寒门贵子在重高多如米,在私高却极为少见。
但比起在重高当凤尾,在私高做鸡头的奖励金能够救他母亲于水火。
母亲需要这笔钱治病,班长狠心放弃了重高的录取名额,进了私高。
然而这样的学生进到那种氛围的学校,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挨欺负算是家常便饭。
最开始他们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他能忍则忍,后来周芙从今塘回来,这帮人转移了目标,他稍得片刻安宁。
可长久以来,成绩下滑得很是厉害,母亲的病逐渐好转,家里条件稍见宽裕,了解到他这种情况,也不忍心再将他放在私高,决定替他办理转学,回老家重点继续就读。
周芙受欺负的事情他是知晓的,和当初欺负他的是同一帮人,班里乃至学校里都没有人敢反抗他们,他也不敢。
只是忍气吞声久了,哪怕是只病猫也想反咬回去。
临近转学的前一周,他终于将那憋屈已久的气撒出来,替周芙出了次头。
周芙从凌路雨借给她的五百块钱中抠出一部分,给他买了些药,随后提醒他,别再替自己做那样的事。
付其右欺负他的那小半年,她正好在今塘,并不知情,因而又补充了句:“被付其右他们缠上很难脱身。”
班长笑着举了举手中即将要回老家的车票,无所谓道:“没事,我这周末就转学回老家了,天高皇帝远,付其右再牛又能奈我何。”
周芙稍稍舒了口气:“那就好。”
隔天两人在车站相遇,周芙买了张北临去往今塘的车票,原以为班长要回老家,便用买完票后仅剩下的最后一点钱给他买了点零食,让他在路上解解馋垫垫肚子,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班长是来退票的。
他到底低估了付其右这帮人的恶劣。
那天之后,私高忽然告知他转校手续不全,需要在北临补好,之后回老家才能顺利入学。
他着急来将车票退了,没想到当天晚上便被付其右那帮人弄到了私家别苑去。
明明就差几分钟,周芙便可以搭上北临去往今塘的那趟班车。
可班长的手机忽然发来了好几段小视频,她知道是付其右搞得鬼,但她不能不回去。
她悄悄将从前凌路雨从申城阳那拿回来摆弄的录像表挂到胸前,硬着头皮去了付其右的别墅。
那天,她没来得及回今塘,可她还是见到了陈忌。
她对他说了最难听的话。
她曾将他一个人丢在今塘岛的冬天。
而那晚,她再一次将他丢在北临初春的大雨之下。
隔了几天,她悄悄联系上班长,告诉他自己拍下了证据,只有报警,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
只是警方来到医院询问情况的那天,班长苍白的脸上扬起看似无所谓的笑容,同他们说:“同学之间闹着玩的,男孩子打来打去的太正常了,我平时也打他们呢,都是小打小闹,那天玩嗨了,大家都受了点伤,不只是我,付其右下巴都被我打脱臼了。”
不论警方怎么说,班长坚持只是玩闹,不愿意报警。
一直到临回老家的前几分钟,他给周芙发来消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只想赶快回老家好好上学,我父母经不起我这样折腾了。”
周芙一边看着消息,一边捂着自己手臂上新鲜的伤口回他:“没关系,是我害了你。”
那晚之后,整整两年,她没敢再回北临。
而如今,她再次收到了相同的三个字。
【对不起。】
【我和家里人刚刚在北临安顿下来,我老婆上个月刚生小孩,还在坐月子,受不了任何刺激,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周芙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连周嘉晟都不知道的微信号码和小区地址,付其右能知道。
她紧张的手都控制不住在抖,可还是努力地捏着手机给他发消息:【付其右到底又对你做了什么?不论是什么事,报警吧,只有报警才有出路。】
消息发送出去的下一秒,对话框上出现了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周芙一下收紧手心,心中某种防线似是在渐渐崩溃。
她硬着头皮点到短信。
没敢点开一个接一个的小视频,只先将堂哥周嘉晟的消息打开。
【周芙,你男人挺牛啊,当初老子去你公司找你,被你男人手下那小弟反手弄局子里去,让我爸妈好一阵求,害得老子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弄我也就算了,付其右他都敢动。】
【付其右九月才回国没两天,去你公司闹了一阵,也直接就被弄局子去了,这两天刚放出来,差点连我都打,你他妈看看你男人干的好事,他说了,他不可能放过你的,你就等着吧,连带着你家那位神通广大的男人,也小心点哦。】
周芙齿间紧咬着食指,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才将那些小视频点开。
里头是班长挨打的视频。
有八年前的,也有最近的。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在浮沉大楼门前,以及小区门前蹲守时拍下的视频。
她压根不知道付其右竟然已经去找过陈忌了。
明明是她招惹来的祸事,怎么到头来还是连累到了陈忌。
小视频里,班长被殴打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
周芙一个人缩在床上,总觉得脑子里的画面莫名模糊起来,被殴打的人从班长变成了陈忌。
眼泪倏地夺眶而出,划过脸颊,坠落在被单之上。
她紧咬着指节,哪怕再使劲也感觉不到疼痛。
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像周嘉欣那种人,才与陈忌最最般配。
她有漂亮的脸蛋,完美的家世,她能给陈忌带来锦上添花。
而她什么都没有了,浑身上下,除了疤痕便是永无尽头的麻烦与灾难。
陈忌那么好的人,到底凭什么要被她这样的人拖累。
楼下庭院外隐隐传来汽车停靠的响动。
周芙当即将手机关了,手忙脚乱将眼泪擦干。
担心他看出来,刻意下床进了洗手间,闭着眼用水洗了把脸。
正洗着,陈忌已经从楼下上来,到了她身后。
洗手间的镜子上映衬出陈忌高大的体格,男人双手交叠环保在胸前,懒洋洋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在洗手池面前弯腰洗脸。
待小姑娘直起身,还未来得及将脸上的水渍擦去,陈忌已经忍不住上前,一下从她身后将人环抱在怀中。
周芙身子一僵,下意识从他怀中出来,往边上挪了两步。
陈忌轻挑眉梢,眼神在她脸上打量了下,问:“眼睛为什么红了?”
“水弄进去了。”她的语调里没了往常对上他时的娇气。
声线平直板正。
陈忌下意识蹙起眉心,总觉得他这一趟回来,这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他随口问。
周芙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同他开口。
“肚子又饿了?”他继续猜测,“还好老子回来得及时,再去给你做点吃的。”
男人说着,正要转身离开,周芙忽地开口将他叫住。
“陈忌。”
“昂。”男人语气懒洋洋的。
“要不我们,离婚吧?我觉得,我们好像还是有点不太合适。”
陈忌脚步微滞一瞬,眸光瞬间黯下几分,瞳仁漆黑,脸色沉得可怖。
下一秒,他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随口问她:“想吃什么?我这几天都没在家吃,菜不多,冰箱里好像有饺子有馄饨,还有点——”
“陈忌,你别这样,我是说真的。”她轻声开口将他的话打断。
男人终于还是沉着脸转过身来,努力压着脾气,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同她说:“周芙你知不知道离婚这个玩笑不能乱开的?”
“我们不合适,还有谁能和你合适?”
“你那异父异母的亲哥?还是什么英雄救美的班长?”
“他们能像我一样守着你伺候吗?”
周芙面上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指尖却已经深深扎在掌心:“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陈忌眉梢挑起,扯唇嗤笑一声,第一次用不带玩笑的语气说了句,“周芙,你有点儿良心。”
重逢之后的这么长时间下来,陈忌总是以一种沉稳老道运筹帷幄的姿态出现,而今天是他第一次没有办法去细想任何事,第一次失去理智。
“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随手捞过刚刚才往桌上一丢的车钥匙,冷冰冰地留下一句“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自己先冷静冷静。”之后,沉着脸离开了别墅。
楼下轿车发动后,声音逐渐远去。
周芙贴着洗手间光滑冰冷的瓷砖墙面滑坐在地,耳边不断回响起阵阵哀嚎。
可怖的场景一次次在眼前重现。
她不知所措地回到床上,紧紧抱着那还残留着他味道的被子。
不断地告诉自己,睡一觉就好,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别墅外,陈忌黑着脸绕着屋外花园开了好几圈的车。
片刻后,陆明舶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陈忌挂了两次,最后还是抵不住他的坚持,接了起来。
“没事别给老子打。”他说完,正想再次将电话挂断。
就听见陆明舶在电话那头心虚地喊道:“哥,那箱礼物运错地方了……”
陈忌薄唇紧抿着,没吭声。
陆明舶继续说:“我地址没给错!是这外国佬真不行!”
陈忌懒得听他废话,蹙着眉直截了当问:“送到哪了?”
“郊区一个集中点,你那地儿开车过去,估计一个多小时能到。”
“从今塘替你带来的信也放里头了……”
陈忌紧了紧后槽牙:“知道了。”
男人打着方向盘,按照陆明舶发来的地址,黑着脸驱车前往。
气死他得了,家里那个莫名其妙和他说离婚,他还得屁颠屁颠开车去郊区给她拿生日礼物。
车子开出十多分钟之后,陈忌心里已经控制不住去想,周芙一个人在家到底在干什么了。
一边儿气她脱口而出就是离婚两个字,一边又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硬,会不会吓到她,害她委屈。
想想又觉得,人家都要和自己离婚了,他什么态度,她怕是也不太在意。
片刻后,陈忌还是没忍住给周芙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没人接,估计还堵着气。
男人舌尖抵了抵脸颊,面无表情地给在英国的助理打了个电话:“给她送点儿吃的。”
“送我家去。”
“对,中餐,算了,中餐西餐都准备点儿,这姑娘嘴挑着呢,多准备点花样,能多吃两口我都谢天谢地。”
“顺便看看她在做什么,要是在哭你马上和我说。”
别墅内,周芙一个人孤零零缩在床上,想闭着自己入睡却迟迟无法入睡。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不断浮现小提琴琴弦割在手臂上的场景。
最开始是割在她的手上。
后来慢慢割在了陈忌手上。
她一下睁开眼,苍白着小脸抓过手机,双目无神地趿上拖鞋下了楼,而后径直往屋外走。
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陈忌终于到了陆明舶所说的地点,将一箱子礼物搬上车后,又把那一沓信封捏在手中坐回驾驶座上。
方才的那点气已经在路上全数耗尽,这会儿他心思全在周芙身上,归心似箭,和她有什么可较劲的,没这个必要,男人连信都等不及看,随手放到一边,只想立刻往家里赶。
路上,陆明舶再次打来电话。
陈忌面不改色将电话接起来。
陆明舶这回语气比方才正经了不少,甚至带点儿严肃:“哥,付其右这个名字,你在嫂子那听过没有?”
陈忌眉心当即不自觉蹙起:“没有。”
但是非常耳熟。
回忆半晌,他忽然开口道:“几年前好像被我打过。”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那会儿他已经考来北临。
周末习惯性去私高附近转悠的时候,曾偶然间听到过付其右口嗨,满口污言秽语之后,嘴里隐约出现了周芙两个字。
那会儿陈忌也才大一左右的年纪,远没有如今成熟稳重,也不管对方说的是哪个周芙,上手就是一顿打。
当时付其右身边跟了八九个人,见状一起上,最后愣是没打赢陈忌。
个个头破血流之时,陈忌分毫未伤。
向来横行霸道的付其右面子丢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带着一身伤回到家中,冲他那老爹卖惨告状。
付其右这德性就是被家里人从小到大的纵容宠惯给养出来的。
父亲一听,当即领着人要报警。
那也是陈忌第一回 被通知家长,从前在今塘,再大的事,也轮不到他爹陆天山出面。
陈忌不让。
父子俩在警局面前碰面时,陈忌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陆天山则是十分上心,毕竟能有机会替儿子出面,不管是什么事,他都倍感荣幸。
付其右父亲付王成在北临本就是家世显赫出了名的富二代,到了付其右这一代,已经是富三代了。
因而举手投足都透着股胸有成竹的底气。
加之这回是他儿子重伤,他说什么都要讨个公道回来。
见父亲这架势,付其右下巴也仰得极高。
哪成想等到陈忌父子俩进门,付王成当即变了脸色。
那声恭恭敬敬的“陆总”脱口而出之时,付其右眼珠子瞪直,差点没被吓尿。
最后倒是付王成点头哈腰求着私了。
打那天之后,这付其右便被他老爹直接打包送到国外去,几年都没再回来。
陆明舶闻言,说:“那天我处理的那个来浮沉闹事的人,就是付其右,原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和你说,但是这段时间查了查发现,这人几年前好像和嫂子有点儿过节。”
“据说是上学的时候欺负过嫂子,校园暴力那类的。”
陈忌当即紧了紧后槽牙,脸色铁青,他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脏话都舍不得让她听的小姑娘,居然他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欺负。
陆明舶又说:“这个逼九月份才回国,没两天就来咱们浮沉闹事儿,前段时间不是被我送进去关着吗?这两天好像是放出来了。”
陈忌隐隐猜到周芙刚才的反常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自觉踩下油门,加快速度,此刻只想尽快回家。
然而天似是不遂人愿,回去的一路上,路堵得厉害。
原来堵车不止是北临的专利。
陈忌被迫夹杂在车流之中,偏头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几封信。
那是周芙前几年写给他的。
老邮差过世了,积攒在家中,他一封都没有及时收到。
最开始的几封信还写了详细地址,后来大抵是因为迟迟没有收到回信,以为他收不到抑或是根本懒得看,后来的几封,信封上连地址和收信人都没有了。
但因为右下角始终画了个小方块,加上信封款式也统一别致,老邮差的孙子便将这几封全数归到一块,一并给了他。
车仍旧堵在半道上,陈忌索性直接将信拆开来看。
最开始写有地址和收件人的几封,周芙还是认认真真在给他写信的状态。
后来的几封,似是以为他看不到,成了她的树洞,她无从慰藉的心灵寄托。
里面诉说着她当年最真实的苦痛。
陈忌的心脏当即像刀子割裂般疼痛起来。
后来那些没写收件人的信里,她不止一次同他说,阿忌,我好痛呀,你救救我吧,行吗。
而他,毫不知情。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路上,男人内心中的恐惧和慌乱,在助理打来电话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老大,家里没人啊。”
家里没人。
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小姑娘到底他妈能去哪。
陈忌仍旧不信邪地回了趟家,在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时,男人脑海少见的,一片空白。
她连拖鞋都没换,一个人孤零零地消失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英国的雨连绵不绝,豆大雨点发着狠地打在车顶之上,迸溅出绒毛般细细密密的水丝。
陈忌开着车,不断地在别墅周围的大小商道环绕。
雨势愈发迅猛,空气间的可见度极低。
陈忌的车速压到最缓,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发现周芙的地方。
终于,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门前的台阶上,看到了双目无神,愣愣坐着的周芙。
几秒钟之后,黑色的大伞出现在小姑娘头顶之上。
哪怕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淋不到太多雨。
哪怕陈忌身后已被雨水打到湿透。
那把黑色大伞仍旧严严实实遮挡在周芙的上空。
哪怕身上挨了刀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男人,眼眶竟控制不住酸涩起来。
他举着伞,举止轻缓地在周芙面前蹲下,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抑制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努力让态度听起来温柔些:“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周芙睫毛轻颤了下,没抬眸。
“你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嗯?”
闻言,周芙下意识将手上的药瓶子藏到身后。
陈忌舌尖抵了抵脸颊,不容拒绝地伸出手去拿。
周芙咬着唇,眼神里带着慌乱,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睡不着……陈忌,我睡不着,所以……”
所以跑出来买了安眠药。
只要睡着了,那些可怕的画面就不存在了。
陈忌看了眼药瓶上的单词,是褪黑素一类的安眠药物,他单手拧了拧瓶盖,察觉到盖子还未被打开过之后,后怕地松了口气。
他语气严肃认真道:“周芙,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丢了,我怎么办?”
小姑娘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效果似是不佳,她轻摇着头,像在自言自语:“没关系的,我家里,我家里早就没人在意我了,谁都不要我,我没了,也没人会来追究你的责任,没人会知道的,你放心——”
她要是消失了,她带来的那些麻烦和灾难,应该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周芙!”
陈忌心脏像揪着般生疼:“你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男人表情严肃郑重:“周芙,你记着,你要是把自己弄没了,老子想都不用想,一定跟着你一块走。”
他伸手掐了掐她脸颊,语气稍稍放缓了些许:“我怕黄泉路上没人能伺候好你,所以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好好活着。”
周芙的眼泪一颗一颗控制不住砸在陈忌那轻抚着自己脸颊的大手上。
她轻摇着头,话音带着哭腔:“我会害了你的,我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能给你,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老子哪里需要你做什么,嗯?”陈忌扯嘴淡笑了下,笑里藏着酸涩,“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要每天睁眼能看到你,就会觉得生活还有希望和意义。”
“你能给我一个家,周芙。”
小姑娘仍旧咬着唇:“我只会拖累你,你要是和周嘉欣在一起,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需要吗?”男人轻捏着她下巴,“瞧不起谁呢?”
“连我爸爸都不要我了,陈忌,所有的好的,都是她的,你是最好的,所以到最后,你也会是她的。”
陈忌甚至没明白这事为什么会扯向周嘉欣,然而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必须笃定地告诉她:“所有无关紧要的都是她的,我是最好的,所以我只会是你的。”
然而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止有一个周嘉欣,还有可怖的付其右,她死也不能把他拖下水:“我只会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
“没有你,我的生活才是一团糟。”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陈忌说完,又继续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周芙愣了神,抬眸时,睫毛上还沾着水汽:“嗯?”
“付其右。”
小姑娘忽地攥紧手心。
陈忌大手一下握上她手腕,而后将她那小拳头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这人的爹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老子要是想打他,他爹能亲自把他绑了,顺带替我把门关上,你有什么好怕的?”
周芙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的?”
“陆明舶查了点东西,还有。”他顿了顿,“你的信,我刚刚全看了。”
委屈似是在一瞬间爆发,小姑娘瘪下嘴,眉眼红彤彤。
陈忌一边举着伞,一边伸手将人往自己怀中揽:“傻。”
小姑娘带着哭腔的闷嗓从他怀抱中传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以前,喜欢我吗?”
男人忍不住扯了下唇角:“我不喜欢你,我把你养在身边,亲你抱你想弄你,我有病吗?”
“是,老子确实有病,但巧了,这病只有你治得了,怎么办周芙,连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我的药。”
周芙吸着鼻子:“那你到现在,还喜欢我吗……”
“到死都喜欢。”
“喜欢你这件事情,八年从没停止过。”
陈忌略显粗粝的大手一下下轻轻抚去她滑落的眼泪:“我这辈子想要的不多,我只要你。”
“你要是想对我好点儿,就成全我,行吗?”
小姑娘终于点了点头。
男人揪着的心稍稍松了些,垂眸看着手中握着的药瓶子,淡淡道:“这药没收了。”
周芙鼓了鼓腮,小声嘀咕:“我睡不着……”
“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睡着。”
“……”
“饿了没有?”他最在意的还是得把她的身体养好。
恐惧消散过后,饥饿感便迅速袭来,她诚实地点点头:“饿了。”
“想在外面吃还是——”
“想吃你做的……我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了。”她无意识地鼓了下嘴,那娇里娇气样迅速回来了。
陈忌看直了眼,痞里痞气扯着唇笑了下,无条件答应她的任何要求:“行。”
“起来,去趟超市,买点食材带回家做,家里没什么东西了。”
周芙点点头,试图站起身的一瞬间,尴尬地抬眸看他。
“怎么了?”
“腿麻了……”
男人偏过头舔了下唇,懒懒一笑,随手将自己被雨水淋湿的外套脱下丢到一旁,而后背过身去蹲到她面前:“上来,老子背。”
周芙弯了弯眉眼,轻手轻脚往他背上一贴,一边手提溜着他方才脱下来的外套,一边手紧紧圈上他脖子。
陈忌单手撑伞,另一手托着她,将人掂了掂,惹得周芙发笑。
而后就听他吊儿郎当道:“自己抱紧啊,丢地上去我可不捡。”
周芙揪着他耳朵:“有的是人捡!”
“我倒要看看谁敢捡我姑娘。”
往车子那头走的路上,周芙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当初他来北临找自己时同他说的那些难听话,她凑到陈忌耳边,轻声道:“陈忌。”
“嗯?”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真的想要住什么别墅,我从来没有这种念头,我不是为了想要过上很好的生活才追你的,当时也不是故意给浮沉投简历,故意接近你的。”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随后淡淡开口:“但是我就是为了想要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才努力的。”
“努力考第一,是为了想和你做同桌,努力考上北临大学,是因为你觉得北临大学好,努力赚到更多的钱,成为厉害的人,都是为了你可以永远当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不是因为你,我不可能走出今塘,也不可能有今天。”
“哪怕你就只是为了想过好生活,我也希望你的首选是我。”
“噢对了。”男人的笑忽然带了点儿坏,“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给浮沉投简历的,因为你的面试邀请,不是人事发的,是老子自己发的。”
那一瞬间,周芙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心脏跳得飞快。
到达超市的时候,周芙的腿已经不麻了,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陈忌推了个推车过来,偏头冲周芙说:“家里没零食存货,你自己挑,想买什么就拿,别客客气气扭扭捏捏跟花外人钱似的,做你自己。”
做那个吃零食不要命的自己。
周芙:“……”
这回周芙果然没和他客气,扑到零食架前撒了欢地拿。
期间陈忌不知道拐哪去买什么东西,离开了两分钟,回来的时候一辆车已经全数堆满。
男人觉得有些好笑,且没忍住,笑容里全是纵容。
快要结账的时候,陈忌随手掏出钱包塞到周芙手中:“这老外的破超市落后,没法手机付。”
周芙点点头,正打算翻开来掏卡时,动作忽地止住。
半晌,她屏住呼吸光明正大将钱包打开。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入目的那张照片,是张a4纸打印的证件照。
仔细一看,有点眼熟。
周芙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滚烫起来。
是她初到今塘的第一晚,去打印店打印的那份入学资料上的照片。
是初中时拍的证件照。
难怪看过的都说,陈忌的钱包里夹了个初中妹的照片。
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他,就见男人勾着唇,轻挑着眉,笑得有些痞。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小姑娘眼眸亮亮的。
陈忌不紧不慢道:“那天晚上不是打了两份?”
周芙想了想,说:“另一份你不是说弄脏了吗?”
陈忌舌尖抵了抵脸颊,笑容混得要命:“骗你的呗。”
周芙:“……”
等重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陈忌替她把零食分出来之后,就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周芙今晚变得十分黏人,像条小尾巴似的,跟进跟出。
见他去厨房了,她便也跟过去。
黏黏糊糊贴在他身后抱着他,也不管会不会耽误他做事。
片刻后,周芙从他身侧探出个小脑袋来,软糯糯地问:“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陈忌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吃豆腐。”
周芙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后知后觉,耳根子开始发烫。
陈忌今晚当真买了豆腐,甚至还变着花样做了好几种吃法,口味美味又独特,周芙一口气吃了不少。
陈忌扯嘴笑了下:“用豆腐把豆腐喂饱。”
然后他就可以吃豆腐了。
周芙:“……”
一顿饭腻腻歪歪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陈忌招呼周芙去洗澡睡觉。
期间,周芙娇气的嗓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陈忌原本躺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守着,听见声音了,懒洋洋起身走到浴室门边:“怎么了?”
“衣服忘了拿……”
陈忌随口逗她:“穿个屁,光着出来得了,咱俩谁跟谁啊,都多少年的交情了。”
周芙:“……”
说归说,陈忌还是老老实实去衣柜里替她拿了套新睡衣出来,走到半道上的时候,脚步一滞,忽然回想起来,他方才明明亲手替她往浴室里放了套换洗的睡衣。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随后还是淡定地走到浴室门前,轻敲了两下:“开门。”
“开个缝。”
周芙听话照做,湿漉漉的小嫩手从里头探出来,还带着水光。
陈忌眸光一黯,呼吸都忍不住停滞。
他将衣服递进去,正要收手时,结实有力的小臂被周芙湿漉漉的手一把握住。
男人嗓音当即沙哑得没法听:“周芙。”
“嗯。”
“我得适当地提醒你一句。”
“嗯?”
“老子要是现在直接推门进去弄你,那也是合法的……”
周芙拉住他的手仍旧没松开,半晌,软糯糯地应了他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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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帮你
一直到主动拉住陈忌的手腕之前, 周芙都在扭捏纠结。
在某些事情上,她其实知之甚少。
从前她被保护得太好,没有机会去了解, 之后则是每日忙于生计,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
也没那个必要。
再后来便重新遇到了陈忌。
只是一直以来, 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都与八年前没有什么改变。
总说她年纪小,不如三岁, 甚至一口一个小屁孩儿。
她原以为这其实是他对自己没有多大兴趣的表现。
可是黏在一块的时间长了, 久而久之便能明白, 似乎也不是没有兴趣。
至少两人默契地开始同房共床后的每一个清晨,她的身后都能感受到来自男人的跳动。
有力且强烈。
然而更近一步的出格之事却从未有过。
每每在忘情的拥抱亲吻,甚至于肌|肤相贴之后,他总能在最后关头强行保持理智, 及时抽身。
随后便能听到从洗手间传来的, 淅淅沥沥的水声。
饶是忍得再难受, 陈忌也从没真的要她替自己解决过。
那时他无奈地说着舍不得。
周芙只觉得或许是不够喜欢, 所以没有必要。
有委屈也有失落。
可是今晚, 他在大雨之下单膝蹲跪在自己跟前, 周芙看见向来无所不能的他,因为担心找不回自己,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嗓音沙哑, 甚至带着轻颤。
他说她要是没了,他怎么办,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她一起走。
他怕黄泉路上没人能伺候好她。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像陈忌那样, 对自己毫无保留倾注所有的爱。
他说舍不得, 那就是真舍不得。
周芙好笑地发现, 这事若不是由自己主动, 陈忌怕是能强行忍一辈子。
哪怕回回都忍得异常艰难。
只是这事由她起头,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她那胆子说到底还是小得要命。
一个澡磨磨蹭蹭洗下来,心不在焉。
纠结着该不该喊他。
又纠结着该穿上衣服喊,还是不用。
毕竟若是要做某些事情,穿衣服是不是就显得有些多余。
小姑娘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句怯生生的“陈忌”脱口而出。
她的音量其实极小,出口便忍不住面红耳赤地起了后悔之意。
然而陈忌就守在浴室外不远处,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切,嗓音哪怕再小,他也能听见。
男人脚步声渐渐靠近之时,周芙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垂眸看见一览无遗的自己,羞耻无以复加,慌乱中,随手扯下挂在墙上的浴袍,往身上一裹。
这澡其实压根没有洗完,身上还黏着绵白细密的泡沫。
可她一时半会儿管不了那么多。
待男人的手伸进来的一瞬间,小姑娘硬着头皮握了上去。
她能做的大概也仅限于此。
小姑娘手心湿漉漉,不知是水还是汗。
好在陈忌不舍得让她难堪。
男人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周芙不自觉松了手上的力道。
前一秒还是她拉着他,后一秒,她只觉得后背的蝴蝶骨一下撞到冰冷的瓷面。
两只纤弱的手腕被陈忌一只大手轻松攥在掌心,禁锢于头顶之上。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粗暴蛮横,毫不留情。
然而她却没有半点委屈,只是心脏控制不住跳得飞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和期待。
她从没见过陈忌此刻的眼神,漆黑深邃中带着猩火,似是能将她看穿,点燃。
下一秒,粗粝的濡|湿霸道地落在她白皙细嫩脖颈之间。
他一如既往啃噬着他最喜爱的地方。
周芙被迫仰起头,呼吸都变得沉重。
片刻后,男人从她颈间微抬起头,扯着唇角淡笑出声,笑声磨耳,修长指节勾住她纯白的浴袍领,磁沉嗓音带着沙哑:“泡沫都没洗干净,要什么衣服?”
她的小破绽被他轻易抓住。
周芙微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唔……”
“那正好。”陈忌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脸颊,“一起,老子替你洗。”
话音刚落,周芙只觉得身下一轻,男人结实有力地小臂揽在自己腰间,面不改色将她从墙边一下抱上洗漱池光洁的台面之上。
轻而易举,看起来毫不费力。
周芙双手不自觉攥在他衣摆之上,接触到洗手台后,又下意识垂下撑在两侧。
陈忌垂着眼,眸光随即黯下,大手往她身后一探,急躁地扯过花洒,温温热热的水珠忽地淋下。
周芙紧张地攥起手心,任由他摆布。
小姑娘的手却被他攥在手中,带到那里,嗓音带着蛊:“你自己来弄它。”
“……”周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陈忌嘶了声,扯着坏笑:“怎么这么烫。”
“水、水吗……?”
“你的手心。”
“……”
全数折腾完之后,他扯过毛巾,仔仔细细替她擦拭周全,抬手拿了件新的浴袍替她穿上。
男人仍旧站在她腿间,微弓着背,眼尾低垂着,仔仔细细替她扎着腰间绑带。
周芙睫毛轻颤了下,不解地抬眸睨他:“怎么又……”
才脱完,怎么又穿上了。
陈忌唇角勾着笑,轻舔了下唇,佯装一本正经道:“这么好的礼物,得仔仔细细拆一遍包装,才有仪式感。”
周芙:“……”
到底是第一次,哪怕兴致已经上了头,陈忌也没舍得让她在浴室给。
他一把将她抱回卧室。
不太怜香惜玉地往床上一丢,而后没给她任何的反应时间,一瞬间欺身而上。
然而意料之中的亲吻并没有落在脖颈之上。
男人修长手指轻挑起她浴袍下摆,下一秒,周芙只觉得属于他的舌尖正轻轻舔着自己。
她哪里有过这样的体验,惊得控制不住叫他的名字:“陈忌……”
“你不用这样的……”
男人微哑的嗓音从下方穿来,沉沉的:“应该的。”
周芙眼底泛起一丝涩意,软声说:“那一会儿……我也帮你。”
陈忌只轻笑了声:“这种事情不用礼尚往来,我舍不得。”
周芙周身起着颤栗,葱白指节下意识探进他黑色碎发之间。
良久,陈忌重新支起身,单手撑在她脸颊边,而后俯下,霸道地将她唇腔封锁:“你自己的味道。”
周芙:“……”
漫长的亲吻几乎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少女双眼失神,眼看着他从自己身上又隔出些距离来,似是将手探到床头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掏出个小方片来,咬到嘴里利落撕扯,而后将包装袋随意往边上一丢,低下头。
“操,买小了。”
周芙:“……”
下一秒,周芙只觉得某种有力的滚烫正抵着自己。
“想好了吗?”陈忌哑着嗓。
周芙心跳如擂鼓,咬着唇点了下头。
“周芙,你知道,在今塘当地方言里的我喜欢你,翻译成普通话要怎么说吗?”男人忽地开口问了句。
周芙屏住呼吸没吭声,就听他接着道:“我想要你。”
小姑娘羽睫轻颤,嗓音细细弱弱:“我,想给你。”
“好。”
“你说的。”
陈忌当即沉身加了些力道。
奇怪的异样迫使周芙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男人低低地笑,话音里带着不正经的哄:“放轻松,宝宝,开点儿,让我,进去。”
进出,冲撞,颤抖,抽噎。
“疼吗?”
“轻点儿……”
“这样?还是这样?”
“……”
小姑娘被迫仰着头,天鹅般纤长的脖颈线条流畅柔美,细汗从脖颈滑落至锁骨,失神地微张着唇,眸色迷离。
大开大合后爆发的一瞬间,陈忌轻俯下身,薄唇凑到她滚烫的耳廓,哑着嗓:“老子他妈早就想这么操|你了。”
夜里四点多钟,周芙柔软似无骨般,任由陈忌束在怀中。
两人的气息都还未匀称。
周芙又累又困之际,忽然回想起几个小时之前,陈忌说的,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睡着。
“……”
他果然说到做到……
小姑娘脸上湿淋淋,不知是泪还是汗,她强撑着眼皮子,想再和他说说话,后背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软糯的嗓音也舔了几分哑:“家里怎么有那个……?”
“什么?”陈忌这会儿心思还在她身子上,大手轻轻抚在她手臂的伤疤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套……”
男人亲昵地含住她柔软的耳垂,闷闷道:“刚刚去超市的时候,顺的。”
周芙:“……”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有了这心思……”
“嗯?噢,那你就误会了。”
周芙睁了睁眼:“?”
陈忌懒洋洋道:“准确来说,八年前就有这心思了。”
周芙:“……”
“疼不疼?”
“有一点点……”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点,不过她感觉得到,他顾忌自己是第一回 ,已经在努力克制力道了,因而并没有那么难捱,后面很快就适应了。
陈忌话音带着点儿痞:“我看看?”
说着便打算动手动脚。
周芙强行压下他的手,脸颊通红:“我没事……”
“噢,没事啊……”男人尾音拖得很长。
周芙瞬间感受到来自他的跳动,她惊得张了张嘴:“你出去呀……”
“急什么,再让我待一会儿。”
“……”
然而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到底都是骗人的。
即便是陈忌,也是如此。
他大手探到床头,似是又摸了个小方片回来。
周芙忍不住道:“你怎么还——”
“老子他妈憋了八年了。”
周芙咬了下唇:“你之前……没有过吗?”
“有个屁。”陈忌已经在撕包装袋了,“有过能连型号都买错?”
那怎么还这么!熟练!
陈忌继续道:“连这玩意儿都是第一次买,外国佬也不行啊,明明都已经挑最大的拿了。”
周芙:“……”
小姑娘这会儿早已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翻来覆去摆布。
哼哼唧唧抽噎着挤出两个字“轻点。”
而他只痞里痞气回一句:“深点儿你才能舒服。”
周芙:“……”
良久之后,小姑娘眼泪止不住掉,陈忌似是忽然良心发现开始哄:“宝宝,你说说好听话,我没准就心软了。”
周芙心思本就单纯,这事儿又是头一遭,加上对于陈忌,她向来无条件信任,稀里糊涂便被他哄骗着,扯着略显沙哑的嗓音,软软糯糯地说了不少好听话。
哥哥,阿忌,该叫的称呼都叫了一遍。
然而到最后,却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小姑娘委屈巴巴瘪着嘴,用尽全数力气骂了句:“骗子!”
“哪骗了?”男人舌尖痞里痞气抵了抵脸颊,“哥哥确实心软了,但是……下面实在软不下来。”
周芙:“……”
作者有话说:
周芙:我真的会谢!
陈忌: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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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靠山
周芙不记得这夜她在昏睡和被弄醒间, 到底反反复复多少次。
只记得最后一趟迷迷糊糊睁着眼时,窗帘缝隙处,已经有微弱的光亮洒进室内。
周芙记得同陈忌一块从外头回到家, 吃完饭时,应该还不过十点钟, 那会儿屋外还是漆黑一片。
也就是说。
她没力气说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心心念念八年的少年。
居然!不是人诶!
她求了他整整一个通宵, 什么荤话好听话都被他带着说了不下一遍。
可他居然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不仅如此, 还倒打一耙, 在她委屈巴巴被他哄骗着喊了他哥哥之后,原以为他会信守诺言结束战局,没成想反倒是来了一句:“本来觉得差不多了,但是你这样娇滴滴喊我哥哥, 要我怎么停得下来?”
“?”
“……”
到最后, 周芙已经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 任由他翻来覆去, 嘴里只剩下控制不住的哼哼声。
一切结束之后, 皱着张小脸,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逃命般往边上被窝里钻,躲进宽大的被子中, 自以为已经牢牢地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哪成想陈忌压根儿一点儿劲都还没用上,只稍稍用指节一勾,轻轻松松将她逮个正着。
周芙:“……!”
“不能再了……”小姑娘嗓音微弱, 一听就是夜里哼哼唧唧多了, 这会儿出不了什么声, 连那个敏感的动词都不敢提, 生怕入了陈忌的耳朵,又莫名其妙将人撩拨一回。
男人居高临下站在床边,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磁沉的笑声周芙从前很喜欢听,此刻却胆战心惊。
“放心吧,已经结束了,今天不会再弄你了。”他到底还得念在她是初次,昨晚那一夜已经够欺负她的了。
这大概是八年来,陈忌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一次。
她哭的也多,比八年前在今塘初遇,她上了他不要命的机车那回,哭得还可怜。
然而他伺候她那样久,又那样尽心尽力掏心掏肺的,八年才欺负一回,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只是这样的鬼话,周芙今晚已经不记得听他哄骗过多少回了。
回回最后一次,回回接着来。
此刻陈忌在她这里的诚信值已经无限接近于零,小姑娘瘪着脸翻过身去,难得稚气地拿后背对着他。
陈忌觉得她这反应着实可爱得要命,忍不住继续逗她,语调没个正形:“你确定要背对着我?”
周芙没吭声,可心思却都在他接下来打算说的话上,不自觉屏住呼吸。
男人笑得痞里痞气,惹得周芙忍不住心颤:“从背后来应该会更里点儿,今晚怕你头一遭受不住,都还没舍得用这个姿势哦。”
周芙:“……!”
下一秒,周芙老实巴交翻回身过来,抬眸看他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陈忌勾着唇俯身去够她。
她想躲又没敢躲。
生怕他把方才说的话付诸行动。
陈忌知道她已经很累了,只逗一逗就不忍心了,而后稍稍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认真道:“真不弄了,抱你去洗个澡再睡,能舒服些。”
周芙摇摇头。
这会儿她里头什么都没穿,一览无遗,他抱着去洗,岂不是再次羊入虎口。
可是不洗就睡好像真的不太舒服,这也是她此刻累成这副德性,却迟迟还未昏睡过去的原因之一。
“我自己来。”纠结良久,她扯着沙哑的嗓音倔强道。
陈忌也没阻止她,甚至大手一摊,相当民主地给她自由。
她要自己来就自己来。
陈忌懒洋洋道:“行,你自己去吧。”
周芙看着他,觉得他这反应多少有些奇怪,意外的,非常好说话。
待到她躺够了,决定自行从床上起身时,动作一下顿住。
以她现在残留的体力,想要完全不靠陈忌帮忙,从床边走向浴室,压根儿没可能。
男人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就那样懒懒地靠在床头垂眸睨着她。
定定站着,半点儿没有要主动上前帮忙的意思。
周芙抬睫看看他,垂下,而后又再次看向他。
自以为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了,可他偏偏不为所动。
似是故意要让她亲自开口求他。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周芙舔舔唇,最后还是弱弱冲他开口:“抱抱……”
陈忌平直的唇线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眉梢一挑,佯装不太愿意的样子:“不是要自己来?”
周芙:“……”
周芙想了想,努力从被子里探出只手,轻轻握上他的食指,而后轻轻扯了扯:“阿忌……”
男人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一瞬。
方才在情动之时,听她这么喊,只觉得兴致上头,越发想弄她。
而此刻这样的氛围下,哪怕她下一句脱口而出想要他性命,他怕是都能毫不犹豫地给。
男人舌尖抵了抵脸颊,笑得有点儿野:“周芙。”
“嗯……”
“你好娇啊。”
“……”
最后这个澡还是陈忌从头到尾一手包办。
在照顾她这件事上,似乎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或不能做的。
两人一块泡进浴缸里,周芙稳稳当当地躺在他身上。
片刻之后听见他问:“有没有伤到?说实话。”
周芙脸颊忍不住烫了下,微湿的发丝黏在他胸膛,摇了摇头,想想又说:“这种事情,伤到一点点,应该也算正常吧?你不用那么在意。”
陈忌沉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连带着她贴着的胸膛都在微微震动:“那不行,伤一回都不行。”
温热的水轻轻拍打在脖颈间。
陈忌知道她累了,大手在她后颈处打着旋轻轻按摩。
男人的手法似乎很不错,周芙舒服地微闭上眼,边享受边小声指挥:“往下一点点,那里也酸酸的。”
陈忌冷不丁笑了声,手上纵容地按照她的指示照做,嘴上也没闲着,不咸不淡道:“你倒是会享受。”
周芙理直气壮地“嗯”了声。
陈忌动了动嘴唇:“明明全是老子出的力,你就只用躺着叫两声,怎么还能比我更累?”
周芙:“……”
男人轻叹一口气,手上替她按摩的动作一秒都没有停下,无可奈何感叹道:“老子还真是上天派来专门伺候你的。”
周芙索性直接认下了:“嗯……”
周芙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夜里才迷迷糊糊转醒。
期间陈忌做了好几顿饭喊她起来吃两口,垫垫肚子再睡,没能叫得动。
小姑娘闭着眼,哼哼唧唧抱住他探进来的手不愿撒开,也不愿再动弹,就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姿势继续昏睡,陈忌没了办法,只得掀开半边被子坐进去,安安静静耐着心性陪着她。
床头台灯洒下暖黄的光晕,周芙一只手臂横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袖滑落在手肘的位置,露出手臂的伤疤。
陈忌不自觉拧眉握着瞧了会儿,而后想起床头柜里那几封她从前寄到今塘的信件。
昨晚在车上他只草草扫了几眼,此刻小心翼翼从抽屉里取出来,一封封重新拆开,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重新再看一遍。
最开始的几封大抵是周芙刚回今塘不久之后写来的,那时候以为他或许能收到,信里只敢叫他陈忌,似是怕他会担心,总说自己过得挺好的,要他放心。
陈忌,你在今塘一切都好吗?我在北临还行,就是暂时用不了手机,可能没法给你们打电话了,所以写了信给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对了,我可能没法回今塘和你们一起读书了,正好不用再给你添麻烦啦,不过我肯定会一直记得你的。
陈忌,上回给你寄的信,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我今天忽然好想吃你做的鸡蛋面呀,如果可以的话,能在回信里告诉我做法吗?我想自己试着做一次看看。当然啦,主要是想要你给我回信。
陈忌,我有点想回今塘了,我能回去吗?能的话,给我回信写个能,不能的话,抄一遍红楼梦回给我噢。
陈忌,之前的信,你是没有收到,还是收到了,但是不愿意给我回呀?我也没有那么麻烦吧?回个能,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又不是真要你抄红楼梦……
陈忌,我好想回去,行不?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是想回去,和你一起,真的不可以吗?
五封信石沉大海之后,周芙似是意识到,自己寄出去的信件,或许真的成了他的负担,他好像一次都不曾搭理过自己。
不过想想也正常,从前在今塘他就曾不止一次说过她是个麻烦,如今能离她远远的,换谁也不愿再自找麻烦。
然而那会儿的周芙实在是找不到人来倾诉,只能无奈地继续将想说的话写在信里。
骗自己他会看见,给自己一点聊胜于无的安慰。
只是从第六封信开始,信封上不再有详细地址和收件人,只保留了今塘,和右下角的一块小豆腐。
也是从第六封信开始,信里她开始喊他阿忌。
似是觉得这样好像能与他更亲近一些。
阿忌,虽然知道你收不到,可是我还是好想好想和你说说话,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去学校了,学校好可怕,可是家里也好可怕。
他们都好凶,阿忌,我很害怕,好想回今塘,好想能再和你一起,可是我也知道的,我回不去了,我不能回去。
阿忌,你说,人要是死了,伤口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疼了?
阿忌,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手臂上的旧伤口已经结痂啦,这几天都不怎么疼了,就是周围有些痒,我朋友说,那是伤口在愈合的正常现象,不过可能会留疤,留疤就不那么好看了对吗?
阿忌,我还是退学了,可能再过几年就会好吧,马上要高考了,不知道你想考去哪,本来我想偷偷和许思甜打听的,然后再偷偷地和你报到同一所大学,但是我实在,撑不下去啦,高考加油。
阿忌,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我今天悄悄去了你的大学,我好羡慕,我也想好好上学。
阿忌,那个恶魔终于出国了,终于离开了北临,我能重新上学了,我也想考北临大,到时候就成你的学妹了,还请学长多多指教。
阿忌,我也考上北临大了,能上学真好,想到和你在同一个学校里,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莫名的,好开心,哪怕见不到你,也还是好开心。
阿忌,今天专业课上,老师提到你了,他总把你挂在嘴边夸,班里人都在说,要是能见你一面就好了。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阿忌,好奇妙,我进了你的公司,居然还和你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
阿忌,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们居然结婚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真的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好高兴好高兴,我感觉自己很幸福,我真的好幸运。
阿忌,我最近好像有点儿乐昏了头,差点就忘记了,我身上有好多好难看的疤,我好怕你看见,好怕你会觉得恶心。
周芙迷迷糊糊转醒时,就看见陈忌正握着她的手臂,大拇指轻轻在疤痕上头来回抚摸。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男人一下收紧了力道。
“你别看了……”哪怕他曾说过不介意,可是喜欢一个人,似乎就总想要在他面前保持最完美的形象。
陈忌眉心微拧,薄唇抿成一线,片刻后淡声问她:“是不是很疼?那时候。”
周芙睫毛轻颤了下,莫名不想再嘴硬了:“嗯,很疼很疼,疼得想死。”
陈忌不自觉深吸一口气:“怎么弄的?”
“小提琴弦,他把我逼到他家,我反抗的时候随手从架子上抄了个小提琴挡,琴弦不小心在他手上划了几道,他看见那血痕的时候,就忽然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周芙垂下头,“之后每一次,他都用小提琴报复我。”
陈忌紧了紧后槽牙:“你的信我全看了,付其右之所以会忽然出国,就因为正巧被我打了。”
周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他爸在北临被我爸狠狠压着,付其右又只是个私生子,他老爹不可能为了个私生子得罪我爸,所以只能把他连夜打包送出国。”
他大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下:“所以周芙,你要记得,你的靠山能一手遮天,以后不论遇到任何事,请你一定,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我都能轻松解决,你要相信我。”
小姑娘咬着唇,鼻尖微酸点点头:“好。”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之后,陈忌忽然又开口说:“前一阵我联系了一位疤痕方面的专家,对方对这类老旧伤疤的祛除很有研究,手下有过数不清的经典案例,他人就在曼城,那天我去曼城,也是为了和他见面。”
周芙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他。
“你手上的疤,我已经给他看过照片了,老专家说祛除的成功率很高,就是可能会有点儿疼。”
周芙当即表态:“我不怕疼。”
陈忌没回答她,继续认真道:“但首先我要和你说清楚一件事。”
周芙眨了下眼:“什么……?”
“你身上任何一道疤痕,我都没有半点嫌弃的态度,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我一点儿不觉得难看,想不想去掉,全由你自己做主。”
“如果你是怕我嫌弃,那大可不必受这个疼,如果你自己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回忆起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那我们过两天就一块去趟曼城。”
周芙点点头,心下因他的表态十分动容:“我想去。”
“好。”陈忌任由她自己决定,他只需要无条件支持,想了想,又有些担心,“医生说会疼。”
周芙眨眨眼,看向他:“你别担心,我不怕疼的其实。”
陈忌半个字都不信:“你不怕疼个屁,昨晚老子稍微重一点儿,你就能掉眼泪。”
周芙脸颊刷得通红:“……!”
怎么好好的温情对话,忽然又转折到了那种事上!
周芙硬着头皮说实话:“我真的挺能忍的,陈忌,我其实,就是知道你会心疼我,仗着你会心疼我,所以不自觉就喜欢冲你撒娇。”
男人喉结动了动,一把将她揽到自己胸膛,明明其实已经心疼得要命了,却还是不想让气氛太过煽情,勾着唇,吊儿郎当道:“知道了,以后你掉再多眼泪,我也不会轻一点的。”
周芙:“……!”
“行了,起来吃饭,做了好几顿饭,终于等到你醒一次了。”他从床上起来,随手拿了件干净的男士T恤给她换上。
周芙一边顺从地陪着他伸手穿衣服,一边吐槽:“那还不是怪你?”
陈忌“嗯”了声:“那你不也挺爽?”
周芙:“……”
这个人怎么三句不离荤腥?
想了想,她决定扯开话题:“我睡了一天,你也一整天没出过门吗?”
“出了。”陈忌垂着眸,仔细替她将T恤拉拉正,淡定道,“还专门去了趟更远的那家超市。”
周芙随口问:“去干嘛?”
“买套。昨晚买的不都用完了?网上搜了下,那家有更大点儿的型号。”
周芙:“……”
作者有话说:
周芙:……你该不会是因为用完了,才没继续的吧?
陈忌:不然?
第59章 思夫
周芙现在忽然对从前的认知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她怎么会以为陈忌对自己压根儿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为了保险起见, 她不打算接他最后那句话。
陈忌似是也不太在意,替她套完衣服之后,随口问:“饿了没有?”
她从昨晚开始一直到现在, 将近睡了整整一天,期间一顿饭都没吃过, 不饿是不可能的。
周芙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随后动作一顿, 忽然一本正经地把话说完全:“我是说, 肚子饿了。”
陈忌原本正垂眸盯着地上, 替她找拖鞋,闻言,眼皮子懒懒地掀了掀,视线在周芙身上打量几秒, 冷不低哼笑了声:“你这么严谨做什么?”
周芙:“……”
还不是怕不严谨, 就被有些人捉住话柄。
陈忌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下颚, 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的心肝都颤:“老子昨晚那么卖力, 下面喂没喂饱你, 心里怎么可能没点儿数?”
\"“……”
周芙抿着唇,一时间忽然有种想要咬死他的冲动。
陈忌看着她这表情,担心将她逗狠了, 到时候哄不好,吃亏的还是自己,忍着笑, 主动适当地转移起话题来:“饿了就起来吃饭。”
他一边说, 一边伸手去扶她。
周芙这会儿连碰都不敢让他再碰一下, 无视那他探到自己面前的手, 正准备从床上下来,才刚刚支起身,表情僵住。
随后,双手淡定地抓住陈忌的手臂借力。
陈忌忍俊不禁。
周芙这会儿多少有些怀念从前的他。
那时,自己连抱他一下,他都觉得是被占了便宜。
腰间的酸疼,迫使她抬头看向陈忌,想了想,还专门换了个自己从来没叫过的称呼:“老大。”
陈忌:“……”
周芙指着自己的腰问:“这个算工伤吗?”
“算个屁。”莫名其妙听她这么喊自己,就连陈忌这种脸皮厚的,都莫名不自在起来了,嘴里出来的话倒还是不正经的,“你要是在办公室里和我弄,那没准还能四舍五入一下。”
周芙:“……”
周芙沉默两秒,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又开始控诉他:“那就是家庭暴力。”
“给你娇气的。”陈忌眉峰扬起来,模样有点儿野,随手将自己T恤下摆撩上一半,摆出个算账的架势来,让周芙看,“你凑过来,自己看看老子背上,多少道痕,是不是你这十根手指头挠出来的?”
周芙还当真细细瞧了眼,触目惊心的红痕一下让她回忆起昨晚的各种惊心动魄。
还真是她干的……
权衡之后,周芙一本正经开口说:“那行吧,我们这就算是,又扯平了。”
陈忌实在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索性直接伸手一把将人从床上抱过来,让她坐到床边,而后弯腰替她去捡不远处散乱摆放的两只拖鞋。
起身时,冷不丁想到她方才对自己的称呼,随口道:“以后别喊我老大。”
周芙鼓了下腮,虽说她也觉得喊起来别扭,因而哪怕进公司已经半年多了,还不曾这样叫过他一回,可是听他自己这么提,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呀?别人都这么喊你啊。”
怎么她就不能喊。
“你也说是别人了。”陈忌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你算什么别人?”
周芙不自觉舔了下唇。
又听他淡淡道:“再说了,在我们家,你才是老大。”
周芙脸颊当即烫了烫,心中有窃喜,却没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小声“噢”了声,立刻别开眼神,伸着脚去够地上的拖鞋。
这会儿注意到地上一对拖鞋粉粉蓝蓝,她忽然想起刚来这里那天,洗过澡之后,陈忌就给她拿了套女士睡衣。
就连浴室墙上挂着的浴袍,也是一大一小,一件男款一件女款。
不仅这里是,当初她刚刚从出租屋搬到陈忌那套房子的时候,里头的女性用品也是一应俱全。
从前她没敢问,如今倒是稍稍有了些底气,思来想去,一边穿拖鞋,一边把想问的一股脑全问了。
陈忌听完,表情甚至没有半点不自在,一脸坦荡荡道:“都是早就给你备下的。”
周芙睁了睁眼:“你怎么一开始就知道,后来我会和你搬到一起啊?”
“先备着总是好的。”他看她穿好拖鞋,直接拦腰将人从床上抱起来,慢慢悠悠往卧室外走,“万一你要来住,需要什么随时都有,不是方便多了?”
“不只是这几个地方,只要是我住过的地方,该准备的我全都替你准备了。”陈忌补充了句。
这似乎是周芙离开之后,他无形之中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八年间,随时随地,做好她突然回到自己生活中的准备。
周芙这会儿也没再憋着,直截了当说:“我之前还以为,是你前任留下来的。”
“没有前任,从头到尾只有过你一个。”在这种事上,陈忌并不想再含糊不清,他知道这姑娘的安全感不多,需要自己来给,因而能给的,他一定给得彻彻底底,“我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别人,只喜欢你,也只要你。”
周芙正心跳加速地开始动容,情绪刚刚酝酿起来,便听他冷不丁接了句:“难道你不觉得那些衣服的尺寸,都和你的没有什么太大出入?就是高估了你这,买大了点儿,谁知道你高中之后就没怎么长了?”
周芙看着他对着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下,敛起感动:“……”
半晌还是忍不住狡辩一句:“还是有长一点的……”
陈忌哼笑一声,一个字不信,自信道:“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我多努努力,应该还能再长点儿。”
周芙想掐死他:“……我谢谢你。”
陈忌坦坦荡荡接受她的感谢:“应该的。”
周芙:“……”
下一秒,他又懒懒道:“要是真长不了也无所谓,也挺舒服的。”
周芙:“……”
静默良久,男人抱着她慢悠悠往楼下走,忽而沉声开口,这回语气正经了不少:“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和我搬到一起的。”
这话是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也不是不知道,而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会和我搬到一起,不知道会是以怎么样的方式。”陈忌垂眸睨着怀中的她,“我也没料到你的租住环境那么差,没料到你会碰上那样的室友,但是……”
“即便没有那些事,即便你住得很好,室友也不错,我也会想方设法把你骗回来的。”
“就像那场面试,你以为是巧合,其实我连那份面试邀请函,都修修改改写了好几天。”
你以为的偶遇,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处心积虑。
周芙眼底发涩,眉心也染了点儿红。
陈忌知道这姑娘是个爱哭鬼,坚强了八年,最近某些性子被他稍稍养回来了些,如今比刚进公司那会儿爱哭多了,稍微说几句就能红了眼。
不舍得惹她哭,便主动将话题扯开,抱着人进了餐厅,将她放到座位上后,随口问:“想在家里吃我做的,还是想出去外面吃?”
这话一下将她的思绪从方才的感动中抽离出来,分了神,眼底的酸涩之意便也不自觉淡去许多。
这么多年吃来吃去,周芙最喜欢的其实还是陈忌的手艺,因而想都懒得想,脱口而出第一句便是:“想在家里吃你做的。”
说完,她脑子里不经意间闪过初夜之前那顿最后的晚餐,呼吸一滞,这才想到问他:“在家里……吃什么啊?”
陈忌有意逗她,漫不经心吐了两个字:“豆腐。”
闻言,周芙立刻改了口:“去外面吃,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陈忌勾唇摇着头笑了下,也由着她,说:“那抱你回去吧衣服换了。”
她这会儿身上只穿了件他随手给她套上的,自己的男士T恤。
下面光|溜溜什么也没穿,就这么出去肯定不行。
周芙垂眸瞧了眼,这才想起来问:“对了,家里都准备了我的睡衣,你刚刚干嘛还拿你自己的给我?”
陈忌十分坦然,说起实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喜欢看你穿我的,不行?”
周芙这会儿大概是饿昏了头才没反应过来,开口就问:“为什么喜欢看?”
“……”陈忌好笑地舔了下唇,挑起眉梢,痞里痞气道,“你确定需要我说理由吗?”
周芙脊背一僵,当即明了:“……不需要。”
全数打扮完之后,周芙磨磨蹭蹭从衣帽间里出来,走路的姿势看起来还稍显怪异。
这也是方才陈忌连她下床都舍不得让她着地,全程抱着的原因。
临到出门时,周芙忽然想起来,一把抱住陈忌的手臂,神情略显担忧说:“怎么办……”
“什么?”男人一脸从容淡定,似是觉得天大的事,他也能摆平。
“我来的时候走得急,那会儿精神和情绪都不是很稳定,脑子也一片空白的,咕噜倒是让申城阳带走了,但是公司里的假忘请了……”
“我当什么事儿呢。”陈忌掐了下她脸颊,“你老板不就在你眼前?”
周芙这会儿心里着急,觉得自己这样突然消失,也太不负责任了,没心情和他说笑。
陈忌大手覆到她头上顺了顺毛,淡淡说:“你来伦敦前的几天,不是已经把该交的图纸都交齐了?”
周芙点点头,这倒是她庆幸的事,至少突然出国的这几天,不会因为她的缺席而耽误到项目的进度。
“放心吧,我让许思甜打电话帮你请好假了,我亲自批的假。”
周芙惊喜地仰眸看他,眨眨眼:“真的啊?”
“这有什么可骗你的。”
周芙弯弯眉眼,心想陈忌果然总是想得比她周全,想了想,她又问:“那你是让她用什么理由请的假啊?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回去了,也好应付。”
陈忌安静了两秒,一本正经道:“思夫心切,欲罢不能,千里追爱。”
周芙:“……”
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周芙:很无语!这要我怎么见人?
——
下一章回国殴打付其右,付其右亲爹已将他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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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命运
临出门前, 陈忌替周芙将牛角呢子大衣敞开的扣子一颗一颗仔仔细细系上,系完之后,上下打量几眼, 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最后返回衣帽间替她拿了条厚实的围巾, 一圈接一圈,将小姑娘露在外头的脖颈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举动, 是从前在今塘, 两人一块出门上学时, 陈忌每日的必备项目。
那会儿也是冬天,她同样不喜欢系扣子戴围巾,陈忌同样对她有操不完的心。
换做之前,那段回忆一浮现在脑海, 她便忍不住想哭。
可如今不同了, 身边人还是从前那一个, 所有的回忆, 只要她想, 都可再次悉数上演。
周芙忍不住弯起唇笑了下, 巴掌大的脸三分之二都被围巾裹在里头,只露出杏儿般水润的眉眼。
饶是如此,陈忌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笑容, 男人声线仍旧平直板正,颇有从前那种凶巴巴的气势:“还笑?我要是不管你,就让你这么光秃秃穿着出去, 你看看你那鼻子全部堵上, 需不需要半小时。”
“把自己弄病了, 有你哭的时候。”
周芙自知理亏, 鼓了下腮,讨好般挽上住他手臂,仰着头看他:“那你就一直管着我呗?”
“你倒是想得真美。”男人温热的手探进围巾里,往她脸颊上掐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我当然得一直管着你。”
周芙笑眯眯眨了下眼。
陈忌继续道:“稍稍几天不在身边,那养回来的几两肉又弄没了。”
周芙:“……”
反正她都已经转正了,无所畏惧。
“想去哪吃?”陈忌随手将她的手捏在掌心,领着她往车子那头走。
周芙眼珠子转了下,似是在认真思考,犹豫许久,问他:“你在这边读的学校,离这儿近吗?”
陈忌替她将车门开了,动作利落地将人塞进去后把门关上,不让室外寒风灌进去,待坐进主驾驶之后才回她:“近,这儿就是当初为了上学能近点才买的。”
“想去?”他探过身去,替她系安全带。
周芙点点头,没成想点头的幅度正好让嘴唇嗑到陈忌探到胸前的脸颊上:“……”
男人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半晌,哼笑一声:“又占我便宜啊?”
“我这是不小心的!”她脸颊微微烫起来,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两人之间连负距离的事情都做过不止一回了,怎么稍稍碰个脸颊,她还是会忍不住泛起羞意,“再,再说了,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
她这话颇有种给自己挖坑的意思,脱口而出到一半之后,才忽然醒悟,话音越到后面越弱。
“有吗?”陈忌支起身,视线与她平齐,一脸无辜,“你确定?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了?”
“不如这饭也别去吃了,你帮我回忆回忆,我是怎么占你便宜的,怎么样?”
周芙睁大眼,双手一下抵在他胸膛,作势要把人推回自己位置上:“不怎么样!”
陈忌低低地笑出声,也没再继续欺负她。
陈忌开车带她去了趟学校,吃饭的地点选在自己前些年上学时,最常光顾的那一家。
吃完出来,两人沿着河边散步,周芙现在的嘴刁得很,对这美食荒漠的晚餐表示遗憾:“还是你做得好吃。”
“除了豆腐。”她补了句。
陈忌闻言轻笑了声,还是习惯性将她换到内侧走。
走了一段,周芙忽然环顾起四周,想到周嘉欣先前在公司炫耀过的话,虽说现在想来,和陈忌估计没什么关系,但还是忍不住问他:“能带我去看看你们学校的那个什么,和古堡连通的小道吗?”
听周嘉欣说起来,似乎还真挺浪漫的,她想和陈忌去一回。
哪成想陈忌直接来了句:“什么古堡?”
“就是一个林荫道,路上铺满了落叶,一直往尽头走,就能走到古堡。”周芙睁睁眼,一时只顾着和他描述,“周嘉欣说,你们学校很多情侣都会去那附近散步,特别浪漫。”
陈忌沉默了两秒钟,随后语气淡淡道:“听她放屁。”
周芙:“?”
“英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下三百天的雨,一地落叶被雨水泡着,能浪漫?”
“就没听说过这地儿。”
周芙:“……”
她没想到,连地点都是周嘉欣瞎编的。
周芙这会儿有些气自己,当初她还因为这些编的故事,偷偷躲被窝里抹了好几晚的眼泪呢。
方才他们吃饭的时候,外头又下了场雨,这会儿路面湿滑,年久的路面也积了不少水洼。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睨着鞋尖,时不时连蹦带跳地跨。
联想到方才陈忌说的话,那还确实……不怎么浪漫。
水坑跨都跨不完,还散什么步。
陈忌腿长,跨得轻松,周芙步子小,又顾及到脚上是陈忌新给她买的雪地靴,今晚才第一次穿,不舍得泡水,因而跨得十分谨慎。
她忽然想起,初到今塘的第一晚,陈忌在打印店附近将她救下之后,她也是这样连蹦带跳走了一路。
只是当时陈忌的步子大,走得快,她一个人落在后头,和他隔出了一大段距离,后来他大概是没了耐心,直接在原地停下等她,她正好一个没跨稳,直接顺手扯住了当时还完全不熟的少年。
她记得,那时候,她脱口而出便是对不起,而后说了一路的对不起。
八年后的今晚,陈忌全程收着步子,由着她跟在身侧,大手牵着她就没松开过。
时不时给她借些力,在她第无数次摇摇欲坠之时,忍不住轻笑着摇摇头,随后无奈地走到她跟前蹲下:“上来。”
周芙如今是连客气都懒得再客气了,将自己的合法权益行驶得很好,乖巧地贴到他后背,仍由他背起自己慢慢往前走。
“怎么周嘉欣说什么你都在意?平时真有女的找我要微信,你都能躲在一旁看好戏。”陈忌似是想将她的那点不安全感彻底打消,因而并没有对这个人一句带过,而是重新主动挑起话题。
周芙趴在他肩头,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陈忌不紧不慢的脚步微微一滞,这才回想起她当初哭着说什么,爸爸不要我了,所有的都是她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当时他只顾着心疼她,只顾着她的状态,并没有去想这其中的深层意思。
“当初我妈妈忽然将我送到今塘,就是因为她母亲带着她找上了我妈妈,我妈妈没有想到,她和我爸还没结婚的时候,我爸爸就已经出轨了,甚至还背着她,在外面先生了个小孩,这么多年,一直用我妈妈家的钱养着那个家庭。”
“我妈妈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外公外婆都很疼爱她,她没吃过苦,很单纯,精神世界很干净也有洁癖,接受不了我爸爸这些肮脏事,加上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承受打击的能力很差,那段时间她精神一直很糟糕,应该是早就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想让那对母女打扰到我,所以急着把我送离北临,不让我和北临的任何人联系。”
周芙咬着唇,有些自责:“我那时候竟然什么也没发现,其实当初在去往今塘的车上时,我妈妈说话的语气就很不对劲了,她说要我记得她永远爱我,我当时没听出来,这是最后的告别。”
“我妈一走,他就立马带着钱和周嘉欣母女去了国外生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是她们让我没有了爸爸妈妈,好像命中注定般,属于我的一切最后都会是她的。”
“可以无忧无虑弹着自己喜欢的钢琴的人生,外公外婆留下的带着我童年所有回忆的房子,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和看似幸福美满的家。”
“所以我害怕到最后,你也会是她的,我没有信心,总觉得一切好像命中注定。”
“我爸妈这段失败的婚姻,其实对我影响还挺大的,所以陈忌,要是……要是你以后真的有更喜欢的人了,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别瞒着我,别冷不丁让对方找上我,给我时间慢慢接受,然后我能自己带着孩子好好过,我不想让我们的小孩也无依无靠的,但是你如果不提前告诉我,我怕我会和我妈妈一样,撑不住……因为在她们出现之前,我妈妈真的很爱我爸爸,她也一直以为我爸爸很爱她。”
“而我也是,我很爱你……”
“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欢别人了,那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不行。”陈忌几乎是脱口而出,“散?想都别想。”
“命运对我们这么差劲,你怎么还愿意相信它?”陈忌舌尖抵了抵脸颊,模样野得不行,说话的语气傲慢得不得了,“这破命运你都能相信,怎么就不能相信我?我能到死都对你好。”
周芙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让这人进公司了。”
“要知道会让你受欺负受委屈,就是天王老子托关系,也没门。”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对蒋教授这么客气?”
周芙双手勾在他脖子上:“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恩师吗?”
“也算是。”陈忌颠了颠她,“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你。”
“许思甜天天和你凑到一块,没和你说过?”
周芙想了想,不太确定:“是……来英国找我的事?”
这事许思甜也是道听途说,周芙当时听完觉得感动,可后来冷静之后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对自己没有这样的自信,并不觉得对陈忌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对。”陈忌一口承认下来。
周芙张了张嘴,搂住他脖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她没想到这听起来那么离谱的传言,居然也是真的。
“觉得离谱?”陈忌压根不用看她此刻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芙点点头:“嗯……”
陈忌自己也自嘲地扯嘴笑了下:“你要记得,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再离谱,在我这都合理。”
“不过还不止,还有更离谱的。”
“那两年找不到你,打听到你那发小去了英国,我以为你和他一块去了,所以就想着法地把北临这边的学分提前修完,这样能尽早去英国。”
“原本临大建筑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我当时想着,实在没办法,就直接休学或者退学过去拉倒,但是又怕找到你之后,你瞧不上我这个本科没毕业的。”陈忌淡笑了下,“所以还是坚持了一下。”
“那会儿就是蒋教授力排众议帮我办好了手续,申请了学校。”
“到了那边之后,我还是没找到你,申城阳我都遇过好多次了,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那种绝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反正那天,我走在一个街上,看到迎面过来的车,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死了上了天,我他妈在天上一定能找到你在哪。”
“当时岔路口一个小巷子里,正好有俩黑鬼抢劫,抢一个亚洲姑娘,我到时候扫了一眼,那穿着打扮和印象中的你一模一样,我以为是你,上去就跟人打起来了。”
“结果把人打跑了才发现,看错了。”
“不过绝望之后又忽然清醒过来了,老子不能就这么死了,活着总能找到你,活着总有机会对你好。”
“万一你运气不好,遇到渣男了,又或者被谁欺负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只要我还活着,你都能来找我,我总能护着你。”
“老子是真怕万一哪天你需要我了,却发现我他妈已经死了,到时候来我坟头哭,我也不敢出来哄你,怕吓着你,害你哭得更凶。”
周芙眼泪已经悄悄掉了一路了,这会儿又因为他这话,又哭又笑地捏着拳头砸了下他肩膀:“你干嘛呀!”
陈忌也扯嘴笑了两声:“离谱吧?但我当时就这么想的,现在也是。”
“所以周芙,当时我差一点就死了,但是为了你,我活下来了。”
“请你别相信命运,安安心心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七夕就不写殴打付其右这种情节了(对,这是一个借口,其实就是没写到,抱歉!!!我也没想到居然写不到!!不过这本一周内会完结!所以肯定很快就会写到的!!收尾部分每天更新都这么晚,实在抱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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