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顾遥知提前了些出门，坐地铁到地方时，五点刚过五分。


    沿路走到公司对面, 她看见裴池此刻正站在公司大楼门外, 一身深黑色西服, 偏正式的打扮, 应该是觉得闷，领带松开着, 人懒懒散散地靠在门口的石柱前。


    矜贵的气质里又添玩世不恭。


    顾遥知没想到会刚好碰见他，稍愣了下, 抬脚走过去, 快靠近时，裴池闲闲地抬起眼朝她看来。


    快递被装在一个袋子里，顾遥知递给他，“好巧, 你刚好在这。”


    裴池伸手勾过来, 随意拎在手里，目光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 似有话要说。


    这时晓桃从大楼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份文件袋, 看见站在门口的顾遥知，她脸上一笑小跑过来, 注意到石柱另一面的裴池，脚下忽地一顿, 脱口而出喊了声老板。


    之后略带拘束地跟她打招呼, “遥知姐, 你怎么来公司了？”


    顾遥知弯唇：“我跟朋友约了在附近吃饭，顺路送个东西。”


    说话间她感觉嗓子忽然发疼又有点痒，握拳虚抵着唇，连咳了几声。


    晓桃随即关心问：“你不舒服吗？遥知姐。”


    “没事。”她摇摇头：“只是有点感冒了。”


    话音落下，抬眼间，顾遥知撞上了裴池的目光，他低着眼，对视一瞬很快又移开，抬起胳膊把袋子递给晓桃，“送我办公室。”


    “好的，老板。”晓桃忙接过，而后跟顾遥知道别，又折回进了大楼。


    顾遥知打量一眼裴池，见他这副样子一会儿应该也还有事，她也没耽误他时间，跟他点了下头：“我还有约，就先走了。”


    刚转过身，大衣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拿出来接通。


    唐楠：“顾顾，你到餐厅了吗？”


    顾遥知：“还没。”


    唐楠：“我问你下，你是不是在国外念书时，认识一个叫周文凯的学长啊，比你大一届的？”


    顾遥知想了下，缓慢地说：“对，是我美院的一个学长，怎么了？”


    “啊，是这样，你那个学长是我男朋友公司新来的同事，因为是跟你一个学校的，我男朋友就随口提了下你，没想到那个学长说认识你，而且还说跟你挺熟的，关系不错。”


    “哦。”顾遥知轻声道：“算是熟一点的学长，关系也还行。”


    唐楠继续讲，“然后我男朋友一听，想着都是熟人，就顺便也约了你学长一起吃饭，我是想着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你要是跟他不熟，或者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好找个借口把他推掉。”


    顾遥知笑了声：“没关系，就一起吧。”


    唐楠：“那行，那一会儿我在餐厅门口等你啊。”


    “好。”


    挂了电话，顾遥知余光注意到身侧的人还在，她抬起眼，见裴池下巴稍扬，正以一种莫名又带打量的目光看她，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


    下一秒忽地开口，语气闲闲：“约了学长吃饭？”


    “……”


    顾遥知应了声，又补充：“还有唐楠和她男朋友。”


    她说完，裴池没吭声。


    顾遥知不明白他突然问这句是什么意思，见他没下话，只当是随口一提，再次跟他道别：“那我先走了。”


    ……


    约定的餐厅与此处隔了一条街，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街角，不远处唐楠正等在餐厅门口的喷水池旁。


    她抬脚走过去，快走到门口时，唐楠注意到她，下一刻，视线又从她身上挪开，看向她身后的方向。


    顾遥知回头看了眼。


    裴池就在她身后不远，也朝餐厅这边来，他身形修长高瘦，一双长腿步子迈的大，几步就到了两人跟前。


    唐楠下意识瞄了眼顾遥知，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来两人不是一起的，而后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哎裴池，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他嗯了声。


    唐楠又随口问：“约了朋友？”


    “没有。”裴池声音淡淡：“我一个人。”


    唐楠心里感慨这位少爷自己吃饭还要来这种档次的餐厅，消费水准还真高，她场面话地客套了下：“那要不，跟我们一起吧？”


    顾遥知跟唐楠都觉得裴池估计不会愿意跟她们搭桌吃饭，等着他拒绝，两人就准备进去了。


    谁知裴池却答应了，“行。”


    顾遥知抬起头。


    男人轻描淡写地往餐厅里扫了一眼，像是没瞧见两个女孩怔愣的表情，伸手扯了扯领子，悠悠道：“走吧。”


    “……”


    “……”


    三人进到餐厅里。


    靠里面的一个位置，那边坐着两个男人，顾遥知见过唐楠男朋友的照片，一眼认了出来，人叫陈潇，相貌端正，看起来性格也随和。


    坐在他对面的是顾遥知的那个学长，要不是唐楠提起，她都快忘了这个人。


    在浅薄的印象里，上大学那会儿，她舍友还误会过这个学长在追她，不过顾遥知倒是不觉得，人家只是性格好，对谁都很关照，在学校里跟他认识的同学没有一个对他评价不好的。


    走到桌前，唐楠给顾遥知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陈潇，这边这位你们认识，就不用我多说了。”


    周文凯眉眼干净，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好久不见了，遥知。”


    顾遥知微笑：“好久不见，学长。”


    站在两个女孩身后的男人太显眼，陈潇随即问：“楠楠，这位是？”


    唐楠：“哦，这是我跟顾顾的高中同学，裴池，刚才在门口碰见了，都是老同学就一起过来了。”


    闻言，陈潇客气地跟裴池打招呼，裴池礼貌回应了下，而后视线一挪，落在周文凯身上。


    周文凯脸上依旧带笑，两人之间隔着顾遥知，对视一眼，他往前走一步，主动朝裴池伸手：“我叫周文凯，是遥知在美院的学长。”


    裴池低眸，扫了眼那只手，握了下，“你好。”


    唐楠定的位置是四人桌，五个人坐不下，她跟服务员商量过后换了个小包间，包间在二楼，服务员领着几人上楼。


    期间唐楠接了个编辑社的电话，回头找到包间进去时，看见男朋友坐在圆桌最外侧，正在看菜单，挨着他坐的是周文凯，再旁边是顾遥知。


    顾遥知的左边，则是裴池。


    其实都是认识的人，怎么坐都无所谓。


    但唐楠打量着坐在顾遥知身边的两个男人，觉得莫名地，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冷着脸。


    而中间那个呢，就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在喝热水，丝毫未察觉出异常。


    还有一点就是。


    裴池的长相气质自不必说，那个周文凯相比之下虽说逊色了些，但也是大帅哥一枚，三个人挨着坐，就即养眼，又容易让人引起遐想来。


    唐楠心不在焉地在男朋友身边坐下，陈潇侧头问：“你闺蜜能喝酒吗？”


    “不能，一杯倒。”唐楠说话的时候，目光仍注意着桌子另一边。


    陈潇：“那我给你俩点饮料了？”


    唐楠：“好。”


    陈潇点好酒水，之后把菜单推到左边，“你们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周文凯十分绅士地把菜单搁在女孩子面前，声音温和：“遥知，你先。”


    顾遥知放下水杯，低头看菜单。


    这家餐厅有名，菜品也有点贵，她不想让唐楠他们破费，又不能点的太简单了，点菜的时间便久了点。


    这期间，周文凯偶尔跟她叙旧聊几句，她未多言，但也句句应着。


    她点好后，余光注意到身边低头看手机的裴池，纠结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菜单先给谁。


    这时周文凯似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主动将菜单推到裴池那边。


    裴池也没客气。


    放下手机，随即点了两道清淡的素菜，又跟服务员嘱咐了句，味道要淡。


    等菜的期间，几人随便聊了会儿。


    唐楠：“文凯学长，我听说你是怀城人啊？”


    周文凯：“对。”


    唐楠：“怀城离陵城这么远，怎么会想到来这儿发展的？”


    “我家人都在国外，国内其实没什么亲人，来陵城是因为有几个朋友在这边，”周文凯顿了下，看了眼身侧的人，笑了笑，“而且，我当时想着遥知也是陵城人，觉得亲切，所以就选择来这边发展。”


    唐楠笑呵呵地噢了声，眼珠子动了动，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另外两个人。


    周文凯拿起手边的扎杯，低头倒了杯果汁给顾遥知，样子温温柔柔的：“什么时候回国的？”


    她知接过杯子，跟他客气地点点头，“最近。”


    话音落下，桌上手机震动两声，是唐楠发的微信，话问的很直白：「你这个学长对你有意思？」


    她将手机拿起来些，避开身旁人的视线，回复干脆：「没有。」


    唐楠：「那他怎么那么照顾你，说话还那样。」


    顾遥知：「他对认识的女生都这样。」


    几秒后。


    唐楠回了个ok的表情：「懂了……」


    这时身边的周文凯又开口：“回国时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听见这话，她才想起件事来，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学长，我之前清理微信的时候，不小心把你删掉了。”


    说话间顾遥知主动递过手机，礼貌道：“我再加你一次吧。”


    周文凯眉眼随和，看起来没半点介意，好脾气地加了顾遥知。


    “你能回来我挺开心的，”周文凯笑着回忆，“我们那时候在学校关系那么好，几乎经常见面，毕业后大家就都各奔东西了，能再见面还挺不容易的，说明有缘。”


    “嗯，是不容易。”她抿了口果汁，余光不由自主地注意着左边的男人。


    裴池刚接了个电话，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讲话的声音不带起伏，莫名显得冷淡：“嗯，我在外面过不去。”


    “跟对方说一下，改个日期。”


    许是嫌热，他的外套脱了，单穿着件白衬衫，另一条胳膊搭在桌沿，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且有力的手臂，手腕骨节清晰分明，还能看见微微鼓起的青筋。


    他跟对面的人又交代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而后低头，靠上椅背，兀自把玩着手机。


    在这个除她以外，其他人都不算熟甚至是陌生的饭桌上，不参与聊天，也不显得有半点拘束，依旧悠然自若。


    看样子并不需要她来照顾。


    顾遥知突然还挺佩服他的，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会觉得别扭不自在。


    她又想起之前在餐厅门口，裴池说是一个人来的，估计是被人爽了约，但不想孤孤单单自己一个人吃饭，所以才愿意跟她们一起。


    包间里服务员进来上菜，将顾遥知的注意力拉回。


    身边的周文凯边贴心地照顾她，边继续跟她聊大学时的事情，“遥知，你还记得咱们学校附近的那家中餐馆吗？这道糖醋鱼跟那家做的味道很像。”


    闻言，顾遥知夹了一筷子，尝了口，“还好，有一点吧”


    酸甜细嫩的鱼肉咽下，她又直白评价了句：“不过美院附近的那家厨师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是没有国内厨师做的地道。”


    闻言，周文凯温和地笑笑，“嗯，你说的对。”


    玻璃转盘上的菜转过，周文凯目光一瞥，伸手夹了一块辣子鸡，放到顾遥知的盘子里。


    动作里透着亲昵。


    顾遥知低头，还没等反应，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忽地落在她眼前，一声不吭直接将菜又夹走。


    随着这个举动，桌上几人齐齐看向裴池。


    而他对旁人的目光恍若未见。


    感觉到顾遥知的视线。


    裴池偏过头，眼睛如溪底的黑岩石，深邃且沉亮，眼神里又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盯着她：“不是感冒了？”


    他语气不咸不淡：“能吃辣？”


    作者有话说：


    裴池：我一般吃醋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