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传落水了!
他从远山书院出发回家了, 回永宁县找胡县令和程先生办下文书,然后就可以回书院冲刺了, 院试前,再由叔叔订好客栈,就可以考了。
先是坐马车两天,然后坐船,再坐马车两天。他坐的官船,是大船,没走几步, 他一脚踩空掉进水里!
幸好,之前和谈远游泳掉水里差点死了的事他记得,他一直遗憾要别人救不能自救。现在他要自救了, “救命啊!救命啊!”
龚子传成功发出了求救声, 不像之前喊都喊不出。但没用,路人们不为所动, 他的声音太小了。
虽然感觉自己快淹死了, 但龚子传还有心思吐槽, “不是说落水要喊救命吗?喊了根本没用啊!”
他只能自救。还好上次落水后,龚子传并没有从此就不游泳了, 还是照常游,水里的本事提高了不少。
他努力蹬着水, 露出水面就吸气, 在水里就闭气, 不让自己呛水。等适应了一点,他就开始尝试游回岸上。
龚子传是上船时落水的,没人看到。但他挣扎了这么久,已经被人注意到了。
等他爬上岸, 浑身湿淋淋的,抬起头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自己。有人关心他问他怎么回事,有人帮他解包袱,让他拿在手里,有人问他去哪里。
四月的风还很冷,龚子传一边回应着,一边上了船。
他好像又差点死了?问题不大,现在得赶紧换下湿衣服买件干爽衣服换上了,不然风寒可能真的会死。
包袱里有银子,他换了衣服,当晚睡得挺好。之后也没再出事,回了永宁家里,文书也办得顺利。
只有一件事不爽。
成钟要成亲了,就在龚子传院试放榜的时候,王小友劝儿子去等放榜了,回来去吃喜酒。
龚子传非常生气,感觉母亲认为自己一定考不上,被羞辱了。同时也不理解他娘是怎么想的。
“我和成钟关系一般,和他家关系更差。我为什么要去?难道娘忘了我和他家的恩怨?”
王小友记性再差也比儿子好,她自然记得自家和成家的恩怨。
“丧事不叫也去,喜事叫了再去。人家儿子成亲,特意来我们这里赔礼,请你去,你还不去?都是邻里街坊,哪有什么大仇怨。”
龚子传很生气:“隔了几条街了,什么街坊,我不去!谁要他赔礼,我院试最重要,我要在南昌等放榜。”
儿子不听话,王小友生气了,话像刀子一样,“你是我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真想等什么放榜?你就是觉得自己十年了还是童生,没脸见人,吃喜酒人多不好意思。你这样的就应多去,人见多了就好了。”
虽然不赞同亲娘的说法,但亲娘把他说准了,龚子传心里其实挺高兴,于是勉强答应了。
“这才是,都和和气气的,你大哥也好跟人家说话。我跟你文叔叔也去,你不许不回来!”
龚子传叫道:“我都答应了,我会不去?!”
“废话。”
龚子传气得要死,甚至后悔答应了,他早把成钟忘了,却还要被逼喝他的喜酒!他拿了文书就赶紧跑了,反正黄棋也不在家。
虽然在家不过一天一夜,但是路上花时间。龚子传回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已经考了科试,过了,可以参加乡试考举人了!
他们都很开心,龚子传也恭喜他们。
吴骄关心道:“怎么样,这次回去顺利吧?”
龚子传出发前算了一卦,卦象说大吉大利,只有一些小波折,他们都知道的。
“嗯,一般来说,是不顺利吧?没感觉吉利,还有两件不高兴的事,一是不慎落水,二是我娘逼我去和同窗的喜酒。”
吴骄怒道:“真真不可靠的卦!不过一个是差点死了,不过只是吃喜酒,这也能相提并论?”
谈远没想到,只是回去拿个文书,龚子传又在鬼门关闯了一遭,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远哥儿你怎么不说话?”龚子传有点小兴奋,“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游泳,我差点淹死被你救了吗?这次我可是自救。对了,你爷爷生病了,要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就好了,更安全。”
“我们三个要参加科试,你忘了?”曾叔平道。
谈远心情更加复杂,不知道该先关心爷爷还是龚子传。爷爷生病了,虽然听语气问题不大,可爹娘送来的信里没说,也没叫龚子传带话,可见有些骗人。龚子传呢,听语气问题也不大,可他其实快淹死了。
“你淹死被我救了?我害你落水才是。要不是我拉着你……”
龚子传立刻打断谈远的话:“我自己没长腿?我不愿意去,你能拉我去?生死有命,死了就死了,你何必自责。”
龚子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谈远有些感动。
“嗯。我爷爷怎么样了?”
“我是听我娘说的,我娘是猜的,你爷爷好像是病了要喝药,熊家爷爷很上心呢!”
谈远心想,该写信问一问。既然不能回去,也该写信过问过问。
现在是奋斗的时间,叙旧完了,都在房里各自努力。
谈远在写信,龚子传忽然问他:“你说成钟家为什么要请我?我都快把成钟忘了,真是奇怪?”
原来同窗是指成钟?确实奇怪,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可成钟和他爹都不像心胸宽阔的人。
“你没问你娘?”
龚子传哼了一声:“快被她气死了,还问她?她只会乘机催我成亲,好像我不想一样。”
谈远道:“不会是看你有出息,想着让你沾沾喜气,别记他们家的仇吧?你看着像是大度的人。”
“我大度我活该?不对!远哥儿,他们是冲你来的吧?我和你好,永宁谁不知道?你不亲近他们,他们就想借着我亲近你!”
龚子传很笃定,谈远笑道:“有理。看来是我连累你了。”
“可不是嘛。你在给你家里写信?他们又瞒着你了?唉,我是不喜欢这样,不过我两次落水也都瞒着我妈。”
谈远有了不好的预感,落水是危及生命的,那爷爷…
对于这次的落水自救,龚子传是很骄傲的,他其实静不下心学习。翻了几页书,又找吴骄说话。
“吴兄,不是你这两年有个坎吗?我给你算一卦,看你能不能考上举人?”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想算。于是烦躁道:“不要算,是好是坏,我都心不安。再说了,你算的也不准,说是大吉大利,结果差点淹死!”
龚子传是觉得吴骄能考上才想帮他算的,听了有点委屈,觉得他太认真。
“我已经算了,你可以中举。回家那次我确实没算准,但没事,我多算几次就好了。上次我问婚姻,它说我目前没遇到过我的妻子,我多算几次,就算我已经遇到了。”
吴骄更烦躁了:“不想跟你说这些,你学你的吧!谁信这个,都不准,害我难受这两年,别让我逮着他,我非打他一顿不可。”
“他算我不准,可算你准。而且,我以为你可以考上,卦象也是可以考上。你以为是好事,其实不好。本以为只是应落榜,谁不落榜两次,可是你中了,可见这个坎,可是真是生死坎。”龚子传心里有种感觉,就觉得吴骄会出事。
吴骄态度好了一点:“真有这个坎,那也没办法。”
“你的坎,大概是你爹带来的。你问问他怎么回事,劝他收手,也许能解?”谈远插话。
龚子传虽点头赞同,可心里其实心情复杂。吴父大概是贪官了,他不想放过贪官。他看一眼远哥儿,远哥儿神情自若。
吴骄也拿出信来写。谈远见龚子传帮了人没好报,心情不好,于是替他缓解。
“龚大哥,你这些天都没遇见那个小姐了?要不你回铺子再问问掌柜的?”
龚子传只要想到那个女人就开心,“还是算了吧,我现在怎么配得上她。她要是能看得上我这样的,我还看不上她呢。”
谈远自己是官位第一,可龚子传不是。他想,为什么龚子传喜欢她,却不敢追求?
“现在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上她,她看上你,都不重要,不如你先去了解她家?或许她和离了,正好配你。不然嫁给别人,你可怎么办?”
这一下子就把龚子传说得焦虑了。他难受得不得了:“等院试后吧,也就一个月了。若中了秀才,我就去找她,若没中,只配一个人,也不去努力什么。”
谈远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龚子传兀自烦恼了半天,忽然感叹道:“我为什么非要看上她啊?若是眼光低一些,十几岁就成亲了,哪里会难受这么多年。真想把它切了。”
龚子传说完,看了看它,它在脐下三寸,他是真的想切!恨不能切!
虽然最后一句话龚子传声音很轻,但男人对这些很敏感,吴骄和曾叔平只觉得□□一凉。
他们不能不情绪激动,一个惊问你怎么会这么想,一个问看上的是谁?
龚子传撩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会这么想?我干嘛不这么想!女人多好啊,这么多年,我就没看到几个不好的女人。吴嫂子,曾嫂子都好。我大姐也好,师母也好,抬眼望去,遍地都是好女孩,我偏偏不够喜欢,把自己弄成这样。若是十六时就成亲了,也没什么不好,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非要和别人不同?那么多好女人呢!”
第62章 爱搞事的司仪 放榜-结果已定!……
吴骄道:“女人就都好?那你不成亲确实是怪事, 不过你嫂子可不太好。”
曾叔平道:“我妻子倒好,若你中了秀才, 就回乡娶亲?”
龚子传摇摇头:“好想切了它啊,我有大哥有侄子,又不是非得我传宗接代。可我都二十来岁了,我只想切,又不想死。何况又不知道太监们是不想了,还是有心无力。并且,对科举也不好, 只能想想而已。”
“当然只能想想。你刚才说话吓我一跳,我以为龚大哥你要说喜欢男人呢!”谈远笑道。
龚子传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喜欢男人,男人有什么好的?一样的人, 我当然选女人。我已经很难了, 何必呢!”
吴骄道:“你不鄙视那些兔儿爷?”
“我早就知道什么契兄契弟了,有什么好鄙视的。只是他们的妻子就苦了, 唉!男女之别大啊, 若我是女人, 或你们是女人,那日子!若还是现在这样看待自己, 只能跳河了。”
这又是敏感的话题,吴骄和曾叔平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男学生, 谁愿意想这些?谈远好一些, 毕竟他现在确实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催着龚子传读书,叫他别说了。而龚子传也说够了,道:“我不说了,我给我大姐写信好了吧?”
龚子传想, 大运都是十年一运。如果搞错了,未来十年不是好运,而是差运,他的心性会改变吧?他会很惨吧?
如果是平运或好运,他应该能抓住机会。所以他很可能中秀才,到时候提前告诉大姐,她好来永宁,可以一家人开心。
写完信,龚子传趁着手感,开始训练八股文。书院里是不教这个的,只能自学。听说吉安的书院是教的。
在院试前几天,龚子传才去了南昌叔叔家见了叔叔婶婶和堂弟。然后还是住永福客栈,他检查了考篮,把要带的东西都备齐了。
其实,穷书生才是最多的,因为功名的诱惑太大了。龚子传原本也该是一个穷书生,要花半年时间挣够三年读书的钱,但靠着谈远他挣得不少,手头富裕。
客栈里房间里手不释卷抓住最后一点时间死记硬背或温习的书生很多,但龚子传记性差,所以他并不这样,而是做一件他觉得有趣的事。
送药膏!
五月份了,蚊虫很多,龚子传很容易挨咬,所以他对往身上涂药防蚊虫很上心。也因此,对别人也上心,只要他发现有人被蚊子咬了却没有拿出药膏来涂,他就要拿银钱带别人去买药膏。
就这么,短短几天他就帮了几十人,搞得不少人都认识了他。而龚子传做了有趣的事,心情也很好。
院试开始,他的号舍不错,他更开心了。他的作答状态并没有比之前更好,也没有更差,该怎么样怎么样。
考完,龚子传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迷茫。于是,他没耽搁就回家了。因为他发现他妈跟他大哥和继父相处得多,更有感情,所以他要回去争爱,多和他娘相处。
在家待了十天,院试已经放榜了,但到底考没考中,谁也不知道。
王小友最开始还是很兴奋的,觉得儿子一定考中,可现在也不确定了。所以她只随便提了一句,然后说:“明天成钟那孩子就要成亲了,你记得跟娘去。”
“好。”
永宁县成亲只吃一天,但吃三餐,从早到晚。一般中午时分,亲友最齐。
因为离得近,虽然虽然成家和龚家关系一般,但龚子传还是去了龚家吃早饭。
早上都是亲友,也见不到新娘子,中午才能见到。因此礼赞也不在,礼赞一般是族老担任。
被逼喝喜酒,龚子传就光挑好的吃。正吃着,有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和他搭话。
姿态还很亲近,这让龚子传浑身不自在。直到新郎成钟装扮好,出来了,女人让儿女管他叫哥哥,龚子传才意识到女人是谁。
龚子传不记得女人了,后来都是他妈帮的她们。因此他故意引着女人到他妈那。
“娘,她们怎么也来了?”
王小友道:“我叫她们来的。不然,因为那个让她断亲?以后还是要兄弟之间互相帮忙,没办法。”
“也是,你们吃了早饭没?”
女人道:“我们天不亮就往这儿赶,没吃早饭。”
龚子传道:“这就好,多吃点,吃垮他!”
礼赞不到,都是随便坐,女人于本就打算和王小友坐一桌,现在更是赶紧上桌。
成家见人来得多,也有面子。这种时候也不心疼了,让大家放开了吃。
成父带着成钟到处敬酒,龚子传对娘说:“娘,成钟就是穿着成亲的好衣服,也没我好看吧?”
王小友打量了二儿子几眼,“是比他好看,男人要好看干什么?要有本事!”
说完,王小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成钟貌似也跟儿子一样没本事,于是摆摆手,“吃完赶紧回去!”
于是吃完早饭,龚子传又回家了。他巴不得回家呢,他才不喜欢看人成亲。
看了不知道几个时辰的书,又到了中午,要去成家吃午饭。龚子传拿着一两银子塞到了女人手上:“好不容易来一趟永宁,多买些东西回去。”
女人自是拒绝,可龚子传也过过苦日子,知道女人一定是缺钱的,于是道:“你若是不吃好点,身体就不好,丢下这一双儿女可怎么办?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她们大了,有钱了,你也像我一样给人钱就完了。”
女人千恩万谢地接了银子,龚子传道:“你先吃吧,我要去看新娘子了。”
中午比早上热闹很多,人人都盼着见到新娘子。虽然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其实看不到脸。
“新娘子来了!”
去彭家迎亲的成钟终于带着新娘子回来了,成家院里的气氛热烈了不少,都盼着见到新郎新娘,成家的礼赞也站出来了。
彭家女嫁给成家子,算是下嫁。成钟没有功名在身,家里也穷。可彭家家里有好几个铺子,衣食无忧。
永宁的婚俗,总是成亲时才冒出来,那时也讲究上了,平时都不知道。而且,永宁不大,各家在乎的婚俗却不同,龚子传好奇成家是怎么安排的,挤到前面去看。
新郎又白又俊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新娘坐轿,一群人簇拥着。
龚子传看到成钟□□的马,那还是借的他家的呢!
正想着,到了礼赞干活的时间了。龚子传看了他一眼,他微微发福,不高,眉心很深的一道悬针纹,看着脾气不好,却又在笑。皮肤偏白,比成家院里的男客白一些。,龚子传觉得他的神态有些像女人,不爱看他,于是盯着新娘看。
新娘到了成家,就要由陪着过来的弟弟背出轿子,背过门槛,再由成钟牵着她到里面去拜堂。
成礼赞走到成家门口,拉长声音道:“新娘下轿~~撒谷豆!”
彭家弟弟背起姐姐,成家请来的全福妇人连忙向轿子和他们抛撒五谷铜钱,唱道:“金轿落地福满门,新人踏米过金银。一撒凶神退八方,二撒五谷粮满仓。三撒新人步步稳,四撒家宅永安康!”
地上多了五谷,滑得很,彭家弟弟背着姐姐差点滑倒,礼赞笑道:“脚下越打滑,姐夫越要扎。”
看众里男女都有,男人们都笑了起来。礼赞问是不是啊?女人里有人觉得不妥,叫了不好,龚子传也叫道:“不妥!”
礼赞还是笑,没听到一样,等新郎下马,新娘子进了成家门,道:“拜堂!”
成钟今日穿得很精神,头戴乌纱帽,脚踩皂靴,是五品官员的服制。新娘子盖着精致的红盖头,凤冠霞帔,两人郎才女貌,看着十分般配。
礼赞唱到:“一拜天地!”
新婚夫妻二人转身对着门外的天拜,宾客们围着看,也像在拜他们。
“二拜高堂!”
新婚夫妻二人转身回去对着成父成母拜,两人喜气盈盈。新婚夫妻奉了茶,得了红包。
“夫妻对拜~~~”
新婚夫妻二人对拜,礼赞长长地拉着声音,二人腰弯得和虾米一样。因为没有准备,都弯得有些支撑不住。
礼赞调侃道:“ 新娘子凤冠颤巍巍,莫不是羞得要找地缝钻?还是新郎要钻进新娘怀,来年孵出双胎来?”
宾客们哈哈大笑!还有人盯着新娘屁股看,说些荤话。
成钟虽然生气,可没有办法,他只成亲这一次,不想破坏这个好日子。新娘子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两人都不敢生气。
礼赞道:“起!”
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起来了。
“礼成!送入洞房!”
成钟牵着红绸,后面跟着新娘子,两人走入洞房。
接下来就是闹洞房了,于是想闹洞房都跟进新房去了。
龚子传记得话本上讲的情爱故事,小姐书生相遇时,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婢女,成亲时,入了洞房,也只有夫妻二人。其实完全不对,是有一大堆人的。
但就是有这么多人,也没人管这个礼赞,让他说那些话。龚子传本想吃自己的饭,可不放心他,也进去了。
进去就听到礼赞道:“撒帐!”
全福妇人于是抓着干果往床尾撒,唱道:“一把栗子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又撒向四个角落,“大枣压住四角被,来年家里买庄田。”最后把剩下的都撒到中间,“当中撒个龙凤团,被窝里头滚金丹!”
这个撒帐歌并没什么特别,永宁人成亲基本都唱这个,因此屋里干什么的都有。只有新婚夫妻二人最紧张感受最不同。
等她唱完,礼赞道:“滚床!”
于是成家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孩子分别上去滚床,两个小孩奶声奶气地大声念:”滚床滚床,金银满床!滚个瓜,抱个娃……”
滚床之后就是闹洞房,龚子传并不觉得礼赞会管着别人闹洞房,可能还火上浇油,于是找他说话。
礼赞眼睛看着两个小孩,满脸笑还拍手,就是不看龚子传,只嘴上敷衍他。
礼赞:“闹洞房喽!”
第63章 毛头小子中秀才 光宗耀祖龚子传
成礼赞的一嗓子, 一下子改变了新房里的气氛,本就蠢蠢欲动的宾客各显神通开始闹洞房。
有的年轻男人说新娘衣服太紧了, 要给她解扣子透透气的。还有的大娘大姨问新郎下面行不行,大不大的,就要去摸。
龚子传听得直皱眉,但这对新婚小夫妻可不敢不高兴。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帮着新郎新娘的,更多的人则是出了洞房喝喜酒,不管里面。
礼赞笑着看, 嫌还不够热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胭脂,抬手就抹了成父一个大花脸, “公公抹个红脸膛, 赛过当年赵玄郎!”
成父是个很严肃的人,印堂中间的悬针纹比礼赞还深, 这个时候也只能笑, 不敢生气, 怕坏了好日子。
礼赞见那些男宾客爱看,又想对成母动手, 讨他们的好,先唱道:“婆婆点个朱砂痣, 恰似观音坐莲堂!”
有人起哄:“老树开花别样红, 赶明儿再生个小儿童!”
成母也不敢怎么躲, 自然摆脱不了他。
龚子传忍不了了,挺身而出,拦在成母前面,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别以为你长得不像个男人, 就可以对女人动手动脚的!还说那些荤话,你会不会当礼赞?”
礼赞笑着,指着自己,“他说我不像男人,我哪里不像个男人?我是说的有些不对,可大伙儿喜欢啊,两位高堂也没说什么啊,是你个毛头小子没见过闹洞房吧?”
两位高堂不想丢面子,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点头。成钟也不敢对礼赞说什么,可心里盼着龚子传替自己好好骂一顿礼赞。
龚子传见礼赞还是敷衍自己,不肯改,非常生气。动手把欺负新娘的人赶走了,对他说:“别装傻!你自己心情不好,就拿人家寻开心?把我们都当傻子,欺负我们听不懂荤话?”
龚子传指责了礼赞,正要说换成自己上时,忽然想到自己比成钟好看,不该上去夺了他的风光。
于是他指着礼赞道:“你后面不要再搞那些恶心事!给我好好干,干完我给你赔罪还赔你银子,不然看丢脸的是谁!”
礼赞和龚子传对视,他明明年纪更大辈分更高,但他竟然不敢和面前这个毛头小子对视,他感觉这个小子把他看透了。
他敢怒不敢言,笑着点点头,对众人道:“好了,好了,洞房也闹了,出去吧,小夫妻俩要揭盖头,喝交杯酒了。”
搞事的也都是些软货,听了也就顺坡下驴,都出去了,把里面留给全福妇人和小夫妻。
龚子传不放心,就跟在礼赞后面,怕他没人管,又说恶心话。
龚子传全程紧盯礼赞,他不敢不好好干。而这一干,也可以看出为什么成家出他当礼赞,他能力还是有的,知道说吉祥话和搞气氛,后面帮新郎挡酒。
礼赞对成家族长道:“成家宗祠添新瓦,全赖您老掌舵把,浊酒一杯先敬您,枝繁叶茂发新芽!"
成家族长听了开心,他又对做生意的那一桌道:“商旗扬四海,今日贵人来 !薄酒沾福气,财路日日开!”
“好说,好说。”
等礼赞做完了他该做的,龚子传也守信,把银子给他了,给完回桌吃饭。
龚家大哥往新郎那看了一眼,道:“你看,成亲好吧,两家彩礼嫁妆合多少银子?你得抓紧了。 ”
“成亲有什么好的,我才不想成亲,我恨不得一个人过一辈子。”
龚家大哥顿时不想和弟弟说话了,龚大嫂忙安慰他。
龚子传却不在意,他是真不想成亲。小时候还好,还想过以后要娶好几个,可越长大越讨厌成亲的这些习俗,他就只想要一个了。甚至,如果不是被孽根所困,他真想一个人。
挺好的,也是发现了新办法了,只要多想想以后成亲的麻烦事,他就还能忍。
吃完午饭,就可以不去成家了,只有最亲近的亲属才会吃晚上那一餐,龚子传很高兴。
王小友却不高兴,她觉得二儿子骂礼赞是对的,可是欠考虑,以后他成亲没人敢当他的礼赞了。
龚子传不在乎:“让黄棋来不就好了?再说,我也不想成亲。”
“哪有男人不想成亲?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行?还是像他一样喜欢男人?”王小友凑近儿子问。
“妈!我什么时候不跟你说实话了?都不是!”龚子传很生气,继父还在呢!同时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那个礼赞真喜欢男的,他妻子可怜了。
“那你为什么不想成亲?”
龚子传白了他娘一眼,“我早就说过了。”
王小友想了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就因为不喜欢成亲的这些习俗?”
“嗯。”
王小友看儿子像在看怪物,“哪有人像你这样的?”
走到龚家门口,王小友要跟丈夫去文家。她停下来,苦口婆心:“这次要是中了秀才,你就相看人家吧,不然年纪越大,留给你的都是没人要的。”
“不!”
想到往后听到的那些闲话,王小友生气了:“我看你这次也是中不了了,我不管你了!”
她说着就拉着二婚的男人要走,正巧见大女儿从屋里出来,王小友上去指着龚子传和女儿说,“你有这么个弟弟也没用,都不成亲,以后娘家谁来护你!”
龚大姐有两个弟弟,她和大弟关系一般,因为她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她和二弟关系最好,因为带过他几年。
龚大姐连忙阻止娘:“传儿也要面子的!娘不要这么说!娘,我烙了饼,进来吃吧?”
“我们刚吃了成家的席,怎么吃得下?你这饼闻着倒是香,今天怎么过来了?”王小友关心着大女儿。
龚子传也闻到香味了,“娘,是我叫姐姐过来的。姐,你手艺真好,以后我有钱了,给你买个铺子吧?”
龚大姐听了这样的话怎么不开心:“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那个什么放榜,什么时候放榜?”
“已经放榜了,我叫叔叔留意了,不管中不中,都立刻写信给我。要是中了,估计信来得很快,要是没中,那可能就忘了。”龚子传笑道。
考完了,一切就结束了,不管他怎么想,结果其实都定了,所以龚子传不会焦虑中没中。
龚大姐笑道:“那好。要是你中了,可得帮帮你外甥外甥女。”
“让他们三个都读书吧!”
“他们哪里会读书,都没有你这脑子,你给他们找条活路啊。“龚大姐有点急了。
龚子传吃着饼道:“读书是好的,不管会不会读,你让他们三个读,我出钱。”
龚大姐不好直说让二弟出息以后帮衬自家,觉得二弟太傻了,有些后悔回来了。家里穷,回一趟娘家不容易呢!
就在这时,一个差爷拿着棍子走到谈家,他横握着棍子,叫道:“龚小哥,龚小哥,大喜!”
龚大姐起先被吓了一跳,听见是大喜,又见大弟弟也回来了,才安了心,问道:“是什么喜?”
衙役不理她,声音放得很大,“哪一个是龚子传龚小哥?大喜!大喜!”
龚子传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想,他能有什么喜事,还是衙役来报?难道是他中了?!
“我就是龚子传。”他站出来说。
见了正主,衙役才肯说:“哎呀,龚小哥有福气,您中了啊!第三名,是廪生,胡大人特地叫我来告诉您。”
第三名,龚子传又要乐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您不是还有其他的亲戚,通知他们去了。”
龚子传点点头,心里想,他这次居然真的中了!
王小友也没想到,儿子成秀才了,十年了终于成秀才了,她也是秀才娘,谁还敢看不起她们家!
“是该告诉他们!辛苦了,辛苦了。”说着王小友就掏了铜板给他。
他拿了钱,珍惜地放到怀里:“王娘子,您就等着吧,明日就有人来报喜了!”
他一走,龚家门口顿时围了一大帮人,七嘴八舌都在问是不是龚子传中了秀才?
龚大哥可是听清楚了,十分欢欣鼓舞,对妻子孩子街坊邻居说,他弟弟中秀才了,第三名呢!真是光宗耀祖!
大姐虽然高兴,可更记挂二弟的事,问他有没有明天见人的新衣服,听说有了,也高兴地到人群里夸耀二弟去了。
龚子传身边没有人,也许是大家都感觉向他打听不好意思,平日那样说他?
他看着众人,确实很快乐,可是又觉得不真实。他真的中了?没有搞错?他十分心虚,好像做梦一样。
第二天,风清气朗。大早上的,永宁已经热闹起来了。突然,县衙里更加热闹了,一伙吹吹打打的衙役出了县衙,不知道去哪。
“龚家龚子传高中院试第三,龚家龚子传高中院试第三!”
原来是去龚家。
而龚家早已门庭若市,人山人海了。王小友喜欢热闹,不像当时的谈家一样拦着人,反而来者不拒,只有有口水喝就能不停地说,脸上一直挂着笑。
有人想和龚子传套近乎,这些都是乡绅、老爷,都亲自带着礼物来了,因此黄棋和齐福也来了。
有人期盼报喜人来,这些人里有今早才赶到的龚叔叔,还有街坊邻居,他们已经和龚子传挺亲近了。
“龚家龚子传高中院试第三!”
第64章 第二次惊艳 因贵得偶
报喜队伍转了小半个城去宣传, 最后到了龚家。但龚家已经挤得没处下脚了,他们进不去, 好在龚家一家人早听到人说,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龚少爷大喜,今天可是成龚秀才了。”他看到程明弘,道:“还是程老爷教学有方。”
程明弘顿时很高兴,龚子传也很高兴,“秀才文书呢?”
拿到文书,龚子传第一时间仔细看了一遍, 一个字也没有漏。他中了,真的中了!
文书被龚大姐拿去传了,龚子传还是挺相信她的。从娘手里接过红封, 龚子传一边道同喜同喜, 一边给喜钱。
报喜人得了银子更加高兴,道:“胡大人还有好事找您呢, 咱们走吧?”
虽然知道不过是些勉励之词, 但能被县令正眼看待, 还是让人抬头挺胸。
龚子传点点头,“走吧!”
他并没露出太多喜悦, 听到背后有人夸他沉得住气,他扯了扯嘴角, 他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龚子传这一走, 龚家的气氛更热烈了, 不需要礼赞,比人成亲还热闹!
龚大姐给客人烧水煮茶,心里十分庆幸自己这次回了娘家,竟赶上这样的大事, 享了福,谁不羡慕她?
龚家大哥听说龚子传昨天还说要给大姐买铺子,今天估计就要给买了,心里很酸。可弟弟估计也会给他些好处,而且大好的日子,不想那些。
王小友说得口干,懒得等女儿的热茶,叫人把那贩车引浆的人叫来,满院的人要喝的自买就是。
她自己买了一碗凉凉的,边喝边高声对龚叔叔说:“我就知道这儿子出息,打小就出息,小时候就会读书,坐得最端正,先生布置了什么课业,也是写完了才玩的。”
龚叔叔也很兴奋,高声道:“还是他命好,我们不懂,劝他别读了,他一定要读。老天保佑,这可是我们龚家第一个读书读出名堂的人!”
胡县令自己就是个读出名堂的人,虽然不是第一个。他很懂这些事,特地留了龚子传好一会儿,才叫他走。
这是给龚子传脸面,不过这时候他还不懂。他见了胡县令,可心里还是虚,他好像习惯当一个被人嘲笑的童生了。
中了秀才,龚家自然要办酒庆祝庆祝,亲近的不亲近的亲戚都会来。那些老爷们更是争着送礼说好话,也不全是装的,他们读书时大多没读出什么,更别说还是这样有志气的人物。
程明弘作为龚子传的老师,又得了一阵恭维。人们十分尊重他,更想把孩子送去他那。听见都是陈桂来管,也觉得可以。
就这么热闹了两三天,龚子传要回远山书院了,他是读书人,不能不读书。
在路上十来天,越走他越回过味来,喜悦高兴这些情绪像被压在心底,慢慢地翻了上来,他越来越高兴,越来越兴奋。
因此,他特地在杜家客栈修整了一碗,给自己换了身装束。原先他是童生,就不允许自己像别的童生一样,仿着秀才打扮。现在,他就是秀才,终于可以打扮得像个秀才了!
在家这么久,他却没有往书院写过信,说一声。龚子传连忙往书院里走,恰巧他们三个都在。
一见他的装扮,谈远道:“龚大哥,你一定是中了!”
龚子传不反驳,那两人也凑上来,“你真中了?”
龚子传忍不住了,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文书:“中了!你们看!”
三人传递一圈,谈远道:“太好了,我们四个都是秀才了。”
龚子传道:“是啊!可惜你们就快成举人,我又要被丢下了。”
吴骄笑道:“反正你早晚也追上来。你这次回去,怎么样?”
龚子传笑道:“上次回去有两件事,坏事。这次也有两件事,两件好事:中了秀才和骂了礼赞。”
“中了秀才好说,骂了礼赞怎么说?”
龚子传于是把成钟成亲前后的事都说了,一点没有添油加醋,可三人听了都大骂礼赞,称龚子传为君子。
他们都觉得这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都对龚子传有所改观,龚子传能感觉到。
六月天,很热,龚子传本就兴奋,被夸了就更加了,道:“我要让杜先生也知道知道。”
看着他出去,谈远奇怪道:“他不是最怕那些先生了?真是转性了!”
曾叔平道:“人一高兴啊,就什么都不怕喽!”
龚子传这会儿只想着学生有事得告诉先生,更别说这样的得意事他也想炫耀炫耀。没想到找了半天才找着杜先生,不过也不影响什么,他在杜先生那也炫耀了一遍。
杜安自然也为龚子传高兴,不过还是道:“到底少年心性,中个秀才高兴成这样,最近天气热,不要忘了读书才是。”
“一定。”说完龚子传就回去看书了。天那么热,难为他看得下去,竟然还进入了心流状态,看到了很晚。
他干脆让小马给他买了吃的,自己懒得出去了。
谈远道:“龚大哥,夏天了,你不穿清凉点?”
龚子传不好意思:“我就是高兴,吃完我就换。”
谈远又道:“你中了秀才?那你之前怎么说来着?要找那个女人,你还找不找了?”
中了秀才,就想起终身大事来了。反正三年后才能再考举人,读书的事不急。
龚子传道:“今天我不想出门,明儿我早早出门去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尽力吧。”
“顺便去做墨笔吧?也看看我小叔叔白玉笔做得怎么样?”
谈远不同于龚子传,读书最重,实在没心思管这些。
龚子传点点头,第二天就念叨着“找她”和“去工坊出门了。
他之前也找过,但只能叫散步,他没和人家打听,只是在那几条街甚至更远一点的地方去走去看。
这次,他只看了看,就直奔那个卖给他小铜炉的地方。却不见掌柜的,只见一个伙计拿着大扫帚打扫,店里很是冷静。
不须问,龚子传只站着想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天气热店里没生意,以后要关门了或换别的生意做也可能。
幸好他现在来了,龚子传迈步进去,刚好掌柜的进到店里。他连忙上去打听:“掌柜的,我之前在你家买过一个小铜炉你记得吗?一两多银子。”
“记得!龚童生嘛!谁不认识你?今儿打扮比之前更好了,是有什么喜事?”
记得就好,龚子传忙道:“有喜事,我院试中了秀才。我是想问你,记不记得我来的那天,在我后面来的一个小姐,跟着两个婢女的?”
书生问小姐,还能是什么,必是有了男女之情。掌柜的又想到那女人的无礼之处,心中有气。
他道:“记得,那位小姐长得倒好,脾气却不好。她同小老儿打听你呢!只是听了你是个童生,那脸色就不对了,抬脚就走!”
他是暗示那小姐看不起龚子传,若是一般人就生气走了。可龚子传怎么会气,他问道:“她朝你打听我?她还问了什么?”
不生气?掌柜的暗道不好,连忙找补:“是啊,她朝我打听的,我都如实说了。她问了年纪,龚秀才你二十五是不是?还问了你是否婚配,我自然说未成过亲。我看她对你有意,又像是个做生意的人家,向她荐你嘞!只是她没看上……”
龚子传笑道:“没看上就看上。她叫什么?”
掌柜的摇头:“不知道叫什么,她看着像是外地来的,听着是江浙口音。”
“多谢多谢。”
说着龚子传就出门了,他已经不记得那美丽的女人长什么样了,也许这就是人生吧,错过就不在。
他一路宽慰自己,往工坊去了。进了里面,照旧是试验一番,配比制作墨笔。
之前读书要紧,他在这事上就不用心,正好现在已经中了秀才,又心思不定,正好试验试验,也好安心。
又失败了,不过龚子传已经习惯了。出来见了谈贺,他打了声招呼。
出去后,后面跟过来一个人,不胖,四五十岁的样子,像个儒商。
他跟龚子传搭话,龚子传因为感觉到他是工坊里出来的,勉强应着,他虽然喜欢商户女,但对这些商人兴趣不大。
宋老爷却对他很有兴趣,他知道龚子传去院试的事,又知道他中了秀才,就更想让他做女婿了。
虽然他女儿嫁过人,可是好看啊!他记得这个龚秀才是个好美色的。
他总是跟着,龚子传有些烦了:“你有话直说。”
宋老爷愣了下,正要说,恍然想起自己没报名字,于是笑道:“我姓宋,你叫我宋老爷吧。我直说了,我看上你了,想让你做我女婿。”
宋老爷够爽快,这爽快让龚子传不烦他了,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宋老爷想让我做女婿,我自然高兴。可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恕我不能随便答应!”
龚子传若一口答应,宋老爷还怕呢!
他道:“龚秀才你,我是知道的,好美女是不是?我女儿虽嫁过人,可长得好,兴许你喜欢。”
“嫁过人?她多大了?有孩子吗?”
“嫁过了。二十五岁,与你同岁,没有孩子。”
龚子传情不自禁地笑了,这几点都不犯他忌讳,倒是拒绝不了了。
宋老爷见他笑,趁热打铁:“龚秀才既有意,不如去我府上细说?也看看画像,看她是不是真有我说的那样好看?”
龚子传想了想,答应了,同谈贺说了一声,就跟着宋老爷往宋府走。
只是,越走他越不安,担心遇到仙人跳或者骗子。
“铿铿铿。”
“开门!”宋老爷叫道。
“爹!”宋珍音高兴地打开门迎上来。
宋老爷后退半步,宋珍音才看见旁边有个外男。她正要掩面躲避,忽然认出了这个人。他还一脸惊艳地看着自己,好像她们才第一次见似的。
宋珍音也不躲了,笑道:“好看吗?你不记得我了?”
“好看!”
龚子传笑得十分开心,心好像重新会跳了。但又心虚,他真不记得她了,不过她真好看啊。
“小姐。”
两位婢女匆匆赶来,刚刚小姐听到父亲回来,突发奇想要去开门迎接,她们都没跟上。
见到她身后多了两个婢女,龚子传更觉熟悉,可不敢确定:“我们好像见过?”
宋珍音这个时候已经猜到了,她爹大概是看中了这个人做她丈夫,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若你是那个买了一两多银子一个的小铜炉的,看我两眼就不敢看的,那就是你了。”
就是她!龚子传很兴奋,原来她姓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老天有眼,真是幸运。
“是我。”龚子传认真道。
“你们认识?”
原本要撮合两人的宋老爷见两人似乎认识,很是疑惑。
龚子传:“不认识。”
宋珍音:“认识。”
宋珍音看了龚子传一眼,龚子传忙改口:“认识。”
第65章 乡试前的惊喜 预备蟾宫折桂
虽然女方正脸都看见了, 但也只是用不着看画像而已,龚子传和宋老爷单独在一个屋互相聊天, 还是不能见宋小姐。
他只知道宋小姐叫宋珍音。
回去后,龚子传非常兴奋,谈远也非常惊讶:“竟有这样的事?”
龚子传道:“没想到有那么凑巧的事,他们原没打算来这么久的。偏偏听谈贺说他之前打算学了再走,他们就也想学。宋老爷又想让宋小姐做生意,可谈贺看轻女人,所以宋小姐也走不了。”
谈远笑道:“你可不轻看女人, 还喜欢女人学做生意呢,以后好帮她了。”
“那是自然,他们都告诉我名字了, 对我还是很有意的。还有三年乡试, 他们叫我紧张起来。中了秀才我很高兴,中了举人我就满足了, 进士就不想了。”
龚子传很高兴, 谈远也为他高兴。听说墨笔还没成, 谈远也不急,等自己高中进士后, 会有时间研究的。
“对了,江浙还是旱, 我打算若是中举了, 就去赈灾, 也尽一份力。若是不中,就只好留在书院准备明年的乡试了。”谈远道。
龚子传道:“你必是能中。宋小姐也是江浙人呢!”
“那你跟不跟我去?听说地一旱,就容易有些疫病。但是去了也有好处,一则见些民生以后也好做官, 二则帮了灾民也是积德了。”
谈远是希望龚子传陪他去的。他冷眼看着,也就龚子传最合适了。赈灾要花银子,他不在乎钱。原本三年后要科举,也有时间。只是,忽然爱上了宋小姐。
龚子传:“这是好事啊,我也去。”
谈远提醒道:“那你的意中人呢?”
龚子传想了想:“乡试那会儿都是八月了,他们也该回去了,正好顺路。”
谈远很高兴:“好,你再问问他们。”
“嗯。”
说到考举人,曾叔平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觉得自己可以考上。他谈远比曾叔平还强些,考举人没问题。可进士就不一样了,神童也有困在这里七八年的,进士出身是真不容易也是真荣耀。
他最好是搏个进士出身,那么最稳妥的不是今年考进士,而是再沉淀三年。
当然,他们三个也是。若真是三年后四人一起考进士,那最好了。他们四个又是同窗又是同年,而且那时他十八岁了,不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却可以拔尖!
那么他中了举人就三年后再考进士吧!按最好的情况算,龚子传那时或许刚考上举人,也不妨试试考进士。曾叔平家里穷,考进士要花大几百两银子,最好是攒两三年比较好。既然他们三个都三年后考,让吴骄也三年后再考就容易了。
谈远心里明白后,问龚子传:“龚大哥,你三年后才能乡试。若是你中举了,当年去试试会试如何?”
龚子传笑道:“我中了举人就很开心了,为什么要去会试?几百两银子打水漂?”
谈远:“……”
“龚大哥,你就试试嘛,几百两买个体验。若是中了,何等爽快,一朝翻身了!”
龚子传虽然说我觉得考上举人就是翻身了,但也没有一口回绝。谈远没想到第一个就这么难搞,心里更加坚定了。
晚上屋里热,也没有冰盆可用,只在地上泼水,放水盆解暑。
谈远故意提起举人进士的话题,吴骄和曾叔平因为骂礼赞之事,高看龚子传一眼,他又正好考中秀才,自然是觉得他可以一鼓作气考中举人进士。
龚子传虽然没当真,但听得很开心。谈远趁机再问,果然,龚子传答应了!
“龚大哥,你三年后若中举,真要一股作气去考进士?”
“当然!”
谈远勾起嘴角,这句话就够了,龚子传说到做到,将来他忘了或是不想考,拿出这话就够了。
目的达到,他转移话题:“这天真热啊!年年都是这么热,你们就没什么办法?”
吴骄道:“有什么办法?干脆睡到水里去好了。”
曾叔平道:“是太热了,明天我和吴兄回家去睡吧?你们两个也凉快些。”
谈远道:“哪里都一样。古语云:欲速则不达。你们想着乡试,忍着热学习。还不如花几天时间让自己凉快下来,学得还比别人好呢!”
“你有办法?”龚子传疑问。以前大家还不是一起热着,毫无办法。
谈远于是讲了空调的原理,想用木头做个结构降低屋内温度。同时利用这个时候有的手拉风扇,放大效果。
虽然木头空调没影,但这想法听着都凉快,三人都专心听着。谈远讲一半不讲了,道:“很晚了,快睡吧!”
他们催,他也不讲,真睡了。
果然,吴骄和曾叔平第二天也不说要走了。谈远照常学习,寻了个空,同曾叔平说话。
“曾兄,我记得你说过有信心中举?中举之后呢?什么时候考进士?”
曾叔平有些愁:“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谈远道:“我有个想法,曾兄可愿一听。”
“愿意,远哥儿你说吧?”
谈远见曾叔平很想听自己的想法,反而不急,按着自己的节奏:“三年大比一次,今年若是曾兄去京城大比,各个关节都是钱,少说一百两,多了那就说不清了。曾兄家境平平,何不借着举人身份攒个三年钱,三年后做什么都便宜。”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一切都捋顺了。只是进士比举人尊贵多了,谁不想借着那股劲头一鼓作气考上去呢?我是担心这个。”曾叔平道。
“曾兄怕三年后没了心气?这却有理。只是凡事有利有弊,有时候门庭改换太快也不是好事。”谈远摇摇头。
曾叔平其实很清醒,只是一时蒙蔽了。被谈远这么一说,他脑子也就清楚了。
“对我来说,靠着举人身份攒三年钱,积累些家资才是正道。况且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若考上,我就三年后与远哥儿你一同进京赶考吧!”
“好!”
又说服一个,谈远很高兴。他找了片树林看书,看到很晚回去。
吴骄果然在,吃过饭后,他就吵着要听那个木头空调的想法。
谈远也不是骗他,于是和他讨论。但没做出来,到底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木头空调的讨论将来结束时,谈远忽然又提起了这次的乡试。
“听说这次的乡试因着林知府在,必是没有舞弊之事了,各人可大展其才。我想我们三个,必是能中的了。”
乡试前,没有哪个秀才会说自己不能中。
吴骄自认为有才,道:“若要舞弊才能中举,何必去考,买官好了,污了我们的功名路。”
“吴兄中举人自不必说,可进士有些难吧?我们三个都说三年后大比之年一同进京赶考,吴兄一起?”谈远笑道。
吴骄因为父亲,知道人事人脉的重要性,但并不想去奉承上官。若是不和同窗一起考,这层关系也丢了。
他道:“那就一起。”
搞定!
谈远感叹道:“那么,我们四个人都是三年后进京赶考了,如果这次蟾宫折桂的话?”
“那是自然!”
那么自然,他们要搞的木头空调,搞了几天没做出来,自然也就放弃了。
谈远虽有些遗憾,但目的都达到了,也还好。
热气一天天退去,虽然还是热,但让人受得了。可这是在九江府,有山有水的地方,南昌可太热了。
谈远做好了心理准备,给家里写信。
赶考的多是父子,可金妮儿不服,丈夫哪有她关心儿子,而且也没有她能干,她怎么就不能见识见识大场面?
所以,来陪谈远乡试的是他娘。曾叔平家来的是他叔叔婶婶,他的妻子就在书院外等着丈夫蟾宫折桂。
吴骄他爹升迁在浙江做官,他娘跟去了,因此陪着他的是妻子和两个书童。
乡试前一个月,最要紧的反而不是读书了,而是一些小事。做好了这些小事才能更好地乡试。
如:提前去永福客栈适应南昌。提前与娘约法三章,以考生情绪为重,检查考篮,预防突发情况。
但还有一件小事,谈远很建议做。那就是和你心态好的朋友好好聊一聊,调整你的心态。
可惜,吴骄还在埋头苦读,而曾叔平也忙着亲近许久未见的叔叔婶婶,只有他有这福气了。
说是来陪他乡试,但娘其实还在南昌做安排,没来书院。谈远于是有空找龚子传。
他最近忙着和宋小姐浓情蜜意,墨笔没心思造,正经书也没心思读,还得人家劝着。
他正要开口,却见龚子传瞥了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问完,龚子传看到一个很像现代铅笔的东西。
“铅笔!不是,墨笔被你造出来了?”
龚子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最近我不是……就敷衍着,昨天加的只有石墨和高岭土两样,反而这支用着很不错,我想,是不是对了,就拿来了。”
谈远拿着小刀削笔,写了几个字,感觉已经有了现代铅笔的手感,只是有些涩,写多了伤纸。
“不好,不好。”谈远摇头。
能用是能用,算是第一代。可是要拿去卖,宁愿还是卖高价,也不能低价卖这样的。
“不计成本,不管想什么办法,你先让它好用,剩下的以后再说。”
说完,谈远道:“让谈贺给你一百两银子吧,就说是我说的,我明天过去一趟。”
龚子传笑了。
一百两银子他倒不在乎,可远哥儿愿意给钱,就说明他做对了。到时候给娘二十两,大姐二十两,大哥二十两,她二十两,自己还剩二十两。二十两银子可以打两个金银牌子玩,开心。
虽然谈远给出了一百两银子,但墨笔不知道要给他赚多少,他不心疼这笔银子。
不过,这是个好兆头吧?考举人虽有点玄学,但玄学也向着他。稳了!
第66章 竞争第一场首名 乡试考场饮食……
穷秀才富举人, 乡试来的都是秀才,自然有穷有富, 穷秀才出不起银子,只能很早就动身。
他们三个都是富秀才,出得起银子。可以乡试临近再打算,心思多放在读书上。
三个人还是选在了永福客栈,是金妮儿帮忙的。谈远和娘两人两间房,曾叔平和叔叔婶婶还是两间房,吴骄和妻子并两个小厮更是两间房。
大伙都需要避讳。
永福客栈离贡院近, 其实十分难订。但三个人都是在它这里中秀才的,金妮儿一说,掌柜的怎么不愿意, 连银子都不想收。
金妮儿爱占便宜, 但现在家里有钱,也不占这个, 硬是给了银子。这会儿三家人在这里, 也自自在在的。
乡试前几天, 谈远不忙读书,以前怎么读, 现在还是怎么读,甚至还有时间闲逛买吃的。
金妮儿见别人都紧张, 跟着儿子闲逛都不自在, 吃的也不香了。
“远哥儿, 你这样真的能中举人吗?娘见别人手都粘在书上嘞,不说别人,你那两个同窗手上一刻也不离开书呢!”
谈远是刻意在放松自己,他娘的反应他自然早就猜到了。天气还热着, 正巧有临水的茶楼,谈远把娘拉进去,要了茶水。
“娘,能中,我不中还有谁能中。再说了中不中要看这三年的功夫,也不是看这一时半会儿的。难道这会儿不放松,就一定能考上了?”
金妮儿一想也是,她儿子是神童,还是很有指望的,她不懂,还是别管了。“远哥儿一定能考上。”
“那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还是茶楼好,那客栈里啊,热死了。楼上在说书,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
于是谈远和娘去二楼找了张桌,加了银子听说书先生说书。
起初没什么,不过是讲齐天大圣的故事。虽然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可还没有谈远在那个世界看的西游记好看,不过随意消遣光阴。
但,换了个说书先生,他讲的就不一样了。这位先生年纪更轻,讲的是时事,而不是故事。
“诸位可知道,咱们南昌府来了个新知府?要说这位新任知府,那可真是个林青天。昔年在抚州府,管着院试,不允许有什么舞弊之事。如今来了我们南昌,只怕也是严查。若是学富五车的,自然不怕。可若是胸无点墨,想着夹带的,只怕是…”
金妮儿和丈夫谈建都是十分尊重读书人的。听了不解:“远哥儿,你们乡试的不都是些秀才,满腹经纶的,还用得着像你大哥那样?”
谈远陷入思索,说书先生说皇帝都不奇怪,天高皇帝远。可南昌知府就在眼前,他怎么敢说?
林知府?难道是他?难不成他真要大张旗鼓整顿学生?这对他们真是大好事,他也太敢了。
谈远十分佩服:“娘,十个秀才才出一个举人呢?程先生不就是?家里有钱的,有官儿的,等不及的,就想走捷径!还是这位林知府能为!”
金妮儿急了:“走捷径?举人可是有数的,他们中了,你不就中不了了?”
“正是。所以这是好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谈远想,如果这位林知府真是那个人,应该可以坚持下去,能把事情做成。可是,中间不能出事,若是出事了,可能就要担责了,好官难做啊!
金妮儿听了儿子这么说,也不知道能为林青天做什么,只好一个劲地让老天爷保佑他。
两人在茶楼喝茶到晚上凉快了才回去。第二天换了一家茶楼,没想到又说了林知府要严查舞弊的事。这次听的是一些书生,不爱听,把人轰走了。
但不管他们爱不爱听,林知府要严查夹带,一经查处即革除功名的消息不胫而走了!
原本没人在乎,可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消息已经传得哪都是了,而林知府的“战绩”似乎也佐证了这事。
曾叔平考前也学得认真,他都从叔叔婶婶那知道了这事。
“远哥儿,真有这样的事?那得一多半人不敢考吧?我就说不止咱们远山书院有作弊的人,多着呢!”
“你还记得师兄他们科试被查出来的事?”谈远笑笑,“八成是真的,大概就是林知府自己放出来的消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你们说什么呢?”
吴骄带着妻子下了楼,听说了这样的好消息,他真是容光焕发。
“说林知府的事,名字要是没错,应该就是我们原来抚州府的知府。他要抓夹带,应该是来真的。”曾叔平道。
吴骄不屑道:“还不是他们在书院不好好读书,不然怎么要作弊呢,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他们不敢考最好,没人要坐臭号了!”
谈远心想,要真是这样,那对他们这次乡试还是很有利的。但也反映了王朝的腐烂,又实在糟糕。
他想救这个国家,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一点,真是责任重大啊,有点高兴不起来。
吴骄的妻子道:“他们都有门路打听,真严查了,肯定不敢去考。只是听说贡院里会进野猫,那也会有耗子,得防着它们咬。”
谈远道:“谢谢嫂子,待会儿我就买药去。”
其实,知道贡院里有猫有耗子的不少,客栈外头就有卖耗子药的。野猫么,要么踢一脚,要么捂住耳朵,用不着药。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点名的时候了,要进贡院考第一场,一共三天两夜,出来休息一天,再如此考两场。是有休息的,并不像谈远想的那样,要在里面不间断地待九天六夜,条件比他想得好,不过吃食自备,自己要多上心。
谈远心态不错,觉得可以承受:“娘,您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过去了。”
金妮儿是个感性的人,知道儿子这么热的天要在那狭小的号舍里考好几天,就心疼。
谈远拿着文书,提着考篮排队,看到曾叔平还在和他的叔叔婶婶说话。他会去另一排,虽然号舍是随便排的,但也有规律,同一个书院的不会被安排得太近。
吴骄则是和妻子坐在远处休息,小马替他排着。小乔拿着东西,准备看准时机提醒他们少爷过去。
考生很多,考篮也重,谈远怕有人陷害,注意自己,没敢再注意别人。
到了搜检身上和考篮的时候,谈远发现,果然是十分严格。他身上要被查夹带,衣服也翻找,考篮里也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个一个查的,好在衙役眼明手快。
“过!”
谈远进了里面,修整自己的考篮。
里面也有衙役,考生们各自排好,不许交头接耳。但凡谁声音大了点,都有衙役大声斥责。
书生们哪里肯被这等人物责骂,只好都不作声,就这样,人越来越多。
但是,谈远看着比他知道的人数少了一半。他顿时心情复杂,果然还是不用心读书的多。这方法也真管用,他以后也用。
半夜三更,谈远终于进了自己的号房。意外的是,号房竟然没有精心打扫过。
“这可是林知府,看来是真缺银子了。”他嘀咕。
谈远于是点上蜡烛,撸起袖子自己干,很快收拾好了,就放下桌板准备睡觉了。
吴骄是少爷命,不爱干活。但是事关重大,若是因为没擦干净桌板污了卷子导致被黜落,吴骄会给自己几个嘴巴子。他仔仔细细地擦,擦干净了也不敢睡,生怕明天敲锣打鼓也叫不醒自己,半眯着眼。
曾叔平是农家子,但其实没干过多少农活,比他堂弟过得好多了。但是他身上有农家子的那种质朴,擦个桌子不在话下,擦完他就睡了,为了明天。
总之,第一天,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第二天卯时敲锣,开始发卷。
谈远先看题目,没有动笔,也不点蜡烛。
四书题—“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
五经题—“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何谓也?”(诗经)
太好了,这样的题目,一看到就知道它要什么标准答案,想一天也不过是修饰文采而已。不过,谈远想他年纪小,若不想被考官好心打压,还是得写质朴大气文字。
首场侧重四书五经,也是三场中最重一场,考完之后一半人虽还在场中考,其实早已落榜了。所以考第一场时考生压力最大,也最可能作弊。
第一场第一天,从早上考到下午,一共两题,说实话作弊时间很充裕。
谈远是考生,他只想本分做题,不想替别人想怎么监考。他先做四书题,先破题,再写在白纸上,之后避讳改字,最后誊写,一气呵成!
写时进入心流状态不觉时间流逝,写完谈远感觉过了一个时辰了,他的腿脚都僵住了,肚子也很饿。
“压力大是真容易饿啊。”谈远感叹。
他十几个小时没说话了,一张口感觉嘴里发紧,连忙喝了水。又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得吃饱,不然下一题没力气想,也拿不动笔了。
三年前院试要带小炉子,这次天热却不用带。方便是方便了,却没有口福,只能喝水吃干粮。
谈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找出干饼,咸肉吃。干饼太硬,肉太咸,但不容易坏。吃完再吃一块糕,拍拍手,也是精致的早餐。
吃完,谈远伸展了身体,运动量了会儿。这是他年纪小的好处,比那些年纪大的考生待得更自在。
五经里面的诗经,谈远还是挺喜欢。想了一会儿他动笔了,竟然才思泉涌,比第一次写得更加舒服。
因此,刚过了午时,他就交了卷子。这样可以放下桌板睡觉,或者吃午饭!
谈远可不敢白天睡,那样晚上睡不好,于是他用特意带进来的小刀把咸肉切薄,再把干饼也切薄了,细细地品味午饭。
贡院里饮食很重要,不知道他们两个吃的是什么,答得怎么样?
第67章 狼狈,非常狼狈! 苍白脸色的考生……
曾叔平今天吃的是大块的烙饼, 给足了油,都能透光, 不过只能今天吃,过夜就该坏了。
中午了,他还没写五经题。他四书学得好,可五经尤其是诗经不太好,偏偏第一场格外重要,他不敢下笔,只好先吃午饭。
谈远吃午饭比较晚, 他吃完时,大多数考生都吃完了。不过他交卷早,他们吃完了还得考, 他却要想办法打发时间了。
想了一会儿, 他决定晚饭前撒些药粉再睡觉。至于现在,坐着在脑子里写字, 就很有趣了。
“咚咚咚!”
收卷子了, 大半考生这时才舍得交。谈远听到了很多交接卷子的声音, 但没有说话的声音。
偶尔有人要去茅厕,也得是拿了牌子衙役陪着才能去, 不过偶尔出一声。
谈远不喜欢有人看着,但也在睡前去了一趟, 回来撒了药粉就睡觉了。他爱干净, 天气又热, 一天没洗漱,身上还怪难受的。
谈远是七点多睡着的,野猫是凌晨两点来的。在贡院,它们如入无人之境, 大声地打架,嚎叫。
谈远被两只猫对峙的声音吵醒了,才睡了五个小时,他有些无奈。
衙役们不敢说话,但尽职尽责地用棍子赶猫。好不容易赶开一团,安静了一会儿,没多久另一处又聚了猫,又开始叫。
考生们就在似乎几百只野猫的嚎叫声里睡觉,睡得十分不好。
谈远也一样,他虽然提前防猫,在耳朵里塞了布条,但效果一般,早上醒来头还有点晕,脑子不清醒。
但第二天的考题发下来了,他哪敢再睡,只能一边期待今晚猫不要再闹了,一边看题。
今天有三道题,让人心头一紧。一共是一道四书题,两道五经题。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这是四书题。要紧扣朱子的阐释才好。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这是五经题。谈远想着,先贤们都知道人民群众的重要,现实里却总是做不好,总是一苦再苦百姓,让百姓失去了对官府的信任,可见知道了还要做到,还是做实事最重要。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也是五经题。这是讲纳谏,可见朝中有忠臣,不然出这样的题不是难为自己嘛!
但谈远可不傻,现在隆景帝老了,不像从前老臣纳谏他还给几分薄面,要是他们这些的士子新官敢谏言,恐怕要下大狱了。
现在不是谏言的时候,是阳奉阴违的时候。不过写文章自然要对上那群老臣的意思,皇帝远在天边这群老臣的学生就是考官啊,近在眼前。
虽然今天有三道题,但有一天的时间去写,而且昨天他才花了一上午时间多一点儿,所以谈远不慌。
不过写三道题的时间和两道题不一样,今天吃午饭早了一点,但还有一题没写。
谈远很小心,在不弄脏卷子的情况下吃东西,吃完也是一根根擦干净手指才继续写。
真安静啊!贡院里明明有上千名考生,可能在这个小小的号舍里却完全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申时,谈远交卷,酉时,他吃晚饭。晚饭还是干饼咸肉,不过因为明天就能出去补充一波,他吃了比较多的咸肉。
戌时,谈远要睡了。
但贡院的野猫仿佛知道人类不敢拿它们怎么办,在贡院开大会,喵喵声不绝于耳。
谈远本来昨天就没休息好,现在它们再吵,更是睡不着了。
那种凄利的嚎叫本就刺激人的神经,又一阵一阵的,他辗转反侧,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啊!啊!啊!”
一个考生似乎被野猫逼疯了,在号舍里连吼三声。很快,衙役们就赶到了他的号房,把他押了出来。
“啊!”他又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甘心。像他这样大声喧哗的,禁止再考了,也不能出去。
谈远有些心惊,这些秀才是多么希望中举,他早就知道了。有凿书院墙认为沾文气能中举的,有拜魁星求好运的,有迷信文昌符状元笔的,这次却因为几只野猫,没有忍住情绪,误了一年的功夫!太可惜了!
虽然是偶然事件,但这么多人,不是他也会是别人。谁都知道他失去了与他们竞争的资格,虽然高兴,也会像他一样暗暗心惊吧!
兴许是因为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虽然野猫还是吵,但谈远竟然睡着了。
第三天醒来比第二天好一些,但比第一天的状态要差。确定自己不会睡着后,谈远闭目养神,再睁开眼就清醒多了。
今天是第一场的最后一天,今天考完就可以回客栈洗漱了,也可以好好吃一顿。
还是四书五经题,各一道。
谈远一看,笑了。昨天下午答完题吃完饭,他闲着无聊猜题目,竟然猜到了一个!
五经题出自《礼》,他没猜到。可四书题和他猜的一点不差。
“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出自《论语·子路》,必是那群有大过想被赦的“奸臣”出的。
竟然被他猜到了,谈远有点兴奋。他是早就想好了答案的,就按先贤本来的意思来写。
很快,谈远就誊写好了,这时才中午,比第一天还快。
看着两张卷子,他有些感慨,这次能不能中举人,就看它们了。第二场只是凑数,第三场只是防意外。
未时,谈远交了卷,他和其他提前交卷的人排排站,等开门。还是没人敢说话,谈远动了动嘴,待会儿出去得说点话才舒服。
“吱~呀!”
贡院大门缓缓打开,走出大门的书生纷纷开口说话,里面的考生还是紧闭嘴巴。
“终于出来了!”谈远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远哥儿!”
“吴兄!考得怎么样?”谈远问。
“别提了,题倒不难。偏我附近不知道是谁,带了东西没吃了,在那里发烂发臭,熏得我头疼!”吴骄抱怨道。
“第二场他该吸取教训了。吴兄,回去客栈,我们对对答案?”谈远提议。
“好。再见。”
吴骄奔着妻子下人去了,谈远也看见他娘了。
“娘!”
母子二人都努力走近对方,谈远走到娘面前才想起来自己三天没洗澡,连忙拉开距离。
金妮儿一把抱住儿子,又嫌弃地撒开:“你身上都有味儿了。”
谈远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忙解释:“三天没洗澡了,娘,我先回去吃点东西,再去澡堂洗个澡。”
三天不见,儿子狼狈了,金妮儿心疼,“听说乡试可苦了,还有死在里面的,不然出来也要大病一场。”
谈远在里面的时候没觉得有多苦,可出来了,哪怕外面热,他也觉得比里面好多了!
“是有点苦。不过娘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谈远鼓了鼓胳膊。
母子两个说话的时候,旁边也有一对母子。母子俩应该是本地人,母亲瘦长,儿子也瘦。
谈远看起来是狼狈,他就是糟糕了,眼下挂着黑眼圈,嘴唇干裂,好像在里面不能睡觉喝水似的。
“你看看你,像鬼一样,谁像你这样。我说了多少次,要好好睡,人睡着了,不就有精气神了?”
“第一场是最重要的一场,一天考两三题,太难了,我,我睡不着。”
“是不是里面太热了?你多喝点水。题目怕什么,林知府一说要查夹带,一多半的人都不考了,你来考了还考不中?”
金妮儿听了,道:“就是。听人说,没见过这么奇的事,一半的考生都离了这里,客栈都不挤了,待会儿你去洗澡也不急。”
“嗯。”
洗过澡,谈远感觉活过来了,不过肚子又饿了。
回到房里,娘早就准备好了吃的,干的稀的,炒的蒸的,一大桌子。
“娘,怎么这么多?”谈远端了碗稀粥喝。
“不多,你不是写信给娘,说你在长身体?长身体就要多吃,以后身体才能好。”
说着,金妮儿也吃起来,这桌饭菜都是她在酒楼点的,冷的冷,热的热,还送到房里。
谈远吃着饭很舒坦:“娘,我明天多睡会儿,您帮我买些干粮装到考篮里吧?”
“娘不给你买,谁给你买?”
金妮儿笑着,忽然想到了考生刚出来的时候,一眼望去啊,个个都像是没睡好。
“是要好好睡,娘晚上给你打扇子吧?刚刚我们说话,旁边是不是也有一对母子,你看他,跟他白无常一样,就是没睡好。”
“不用,娘,我已经长大了。”
子大避母的道理,谈远还是知道的。
金妮儿想了一会儿:“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天这么热,就是有藿香正气水,也保不定不得暑热,要是身上难受,该不考我们就不考,知道吗?”
“知道了,还用不着呢,该喝我会喝的。”
藿香正气水很难喝,闻着都难受,谈远觉得如果他愿意喝那东西,可能当晚就撑不住了。
“娘,这些菜都挺爽口的。“谈远在里面吃了三天干巴巴的干粮,出来觉得今晚这饭可真好吃。
“那是,你多吃点。”金妮儿有些得意。
因为心情还不错,又在长身体,虽然天气有些热,但谈远吃得不少。
“娘,吴大哥应该洗完了,我去找他对答案了。”
“去吧去吧。”
敲门,门被小马打开了,吴骄果然在吃饭,妻子仆人伺候着。
他站起来:“一场定生死,那几篇文章做好了就有功名了。我先背我的给你听。”
第68章 《册封藩王诏》写作 论王安石变法……
吴骄背完一篇就不想背了, 坐回去吃饭,“太热了, 互相说说思路就好了。”
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换了思路。
“你的思路比我清晰多了,这就强过我了。还猜对了题,那就是必中了。”
谈远笑道:“什么必中,还有两场呢,只怕乐极生悲。”
“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要说,应验了怎么办?”吴骄有些迷信。
“曾叔平像你一样, 早早洗完,又捧着他的书看,下一场不过考些判语、诏诰, 他是一刻也不肯放松。”
谈远看吴骄挺放松的, 他是打算临阵磨枪再看半天,还是补觉要紧, 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他, 不知道下一场能不能看到。我先回去了, 有事直接找我。”
谈远合上了门,转身回去, 快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娘却在自己房门口等着, 有信给他。
还没接信, 他心里就奇怪起来。能给他寄信的人, 谁不知道他要乡试,科举是最要紧的,哪怕是龚大哥改良了铅笔也不许来信。
“远兄亲启。”原来是他!
“远哥儿,这是谁的信啊?”金妮儿觉得这信不一般。
“没什么, 娘,您早些睡吧,我也要睡了。”
谈远关上门,拆开信,原来这是三皇子的信。他听说龚子传搞出了墨笔,很感兴趣,说千万给他几支。
谈远想了想,把信塞到枕头下。现在要一鼓作气乡试,他才没功夫给龚子传写信帮三皇子要自己的东西。不如压一压,等到九月放榜的时候,或者龚子传改良好了墨笔,随信一起寄过去。
用冷水擦身,又没有野猫嚎叫,还可以尽情睡觉,谈远当晚睡得很好,辰时醒了,神清气爽。
看了会儿第二场要考的,又准备了新干粮,玩了会儿,转天就是第二场了。
早早排队进去,又是一番搜检。让谈远有些惊讶的是,竟然查出了几个夹带的,当场就拿下了。
“冤枉!我冤枉啊!”
走掉了一大半,剩下的竟然还有侥幸的?!谈远同其他人一样,对着那几个作弊的,怒目而视。
但还有人只低着头避暑不管,还有偷偷溜出了队伍的。
第二场第一天,考的是论和实务文书。
议论的竟然是王安石变法!
谈远稍微有点慌,他没想到会考这个,只记得三年前刚入书院的时候,杜先生似乎说过。
现在官场环境宽松,谁想到会考这个,估计不止是他,有一个算一个都想不到。
不管这个,看下一个。下一个简单,要模拟司法判词,是一桩田宅纠纷案。
这种判词都有模板的,背就好了,不过谈远不会按照模板来,那样太不出彩了,拿不到红圈。
在谈远拿到这两题的时候,贡院上千考生都拿到了这两题。有人趁着开考的锣鼓声,小小地叫了一声。
这篇论,在考生里掀起了看不见的巨浪。本来他们以为二场只是凑数,应付就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回忆,思考。
休息那天,吴骄只翻了几页书,现在看着题目,他只想砸砚台。
“刚进书院那会儿,杜安好像说过?龚子传也聊过?”
吴骄想着,心安了不少。可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谈远肯定是很从容了。
谈远认真写完判语,又盯着变法两个字看,好像能看出花来一样。
到底,是谁出的这题目啊!要是判断错了,不入考官的眼,还怎么中!
怎么不论唐玄宗汉武帝,他会写啊!
心里抱怨了一阵,谈远拿出水喝。喝完水,他细细地想:隆景帝虽然此时算是年事已高,但离死还远,可能是他在测试举子,为儿子铺路。也可能是不想有头铁的举子去骂他,先卡几年。
又或者兼而有之,是哪个呢?
主考官必是明白皇帝心意的,可是这次“忠臣”“奸臣”都有,皇帝偏向哪方呢?
因为失败就意味着是去一切,谈远压力太大了了,拿不定主意,可有人早拿准了主意。
谈远侧方有一个俊秀书生,他只略微想想就明白,皇帝定不喜变法之人,所以一定不能赞同变法。那些赞同的,不管前面如何,都是过不了了!
也有人觉得,皇帝这是为皇子铺路,皇帝迟早要立储,一定要偏向变法,但要模糊着说。
不管怎么想,早有主意的至少写得舒服。更多的人,信息不足,纠结不已。
谈远上次见到的那个白无常书生就是纠结的那个,他一会儿觉得,必是赞同变法为是,一会儿觉得,必是反对变法为是。
想了半个时辰,一个字没写,身体先撑不住了,饿得受不了。
今天开考晚,午饭也就算吃得早的。谈远干脆不想了,先吃午饭。
还是干饼,不过咸肉换成了火腿。之前咸肉薄到透明,这次的火腿也是薄到透光。
不能削火腿解压,谈远就一边嚼饼一边想,到底偏哪边才对?
假如已经有了正确答案,就是赞同变法,那会怎么样?
那么放榜以后,这些文章都会被人看到,天下士人都知道皇帝赞同变法,一定有忧国忧民之士进谏。
没有哪个老皇帝愿意听到谏言,哪怕他在为儿子铺路。所以赞同变法不太可能。
那就换个思路,皇帝授意反对变法,只有反对变法的能中举,那么士林也就知道皇帝的意思了,他的晚年也就过得舒服了。
谈远笑了,隆景帝这么做,能中的倒都是明白皇帝是什么人的聪明人了。如果对皇帝有滤镜,一定会落榜!
一定要反对变法!不知道曾叔平是怎么想?
谈远有些担心他,倒不担心吴骄,他是官家子,认为皇帝不过是老板而已。
谈远主意定了,文章怎么写就清楚了,逮着变法造成的坏事坏影响写就好了。
谈远动笔的时候,曾叔平已经在写了,他也有些担心谈远。谈远是倾向于变法的,不会为理想放弃功名吧?
现在当然不该变法,皇上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就是变法了,也是弊大于利。不如新君上位,再行谏言。
两人就这么互相为对方担心着写好了自己的文章。
写的是不赞同的东西,谈远是有些难受的,但是想到因此可以中举,也就没有不开心了。
誊写之后,谈远就放松了。
他做了几个动作,拉伸了肌肉,然后交卷。
自己还算是有天资的吧?谈远想。就算天资不足,现在运气也是很好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乐极生悲。
神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可太多了。虽然他同他们不一样,可最多是科举顺利,官场,仕途,真不好说。
但他还是会努力,努力兴修水利,发展经济,做出政绩。事在人为,总能做出一番事业。
谈远吃着火腿,想着以后的官路,不知不觉就吃多了,于是又喝了很多水,他想上茅房了!
这个时候还在考呢,考完可以申请去茅房,现在去,基本等于放弃这次的乡试了。
谈远有些后悔,怎么能因为在长身体就多吃呢?还在考怎么就放松了,这才是乐极生悲呢!
好容易等到考完,他连忙去了茅房。憋了半天,他累得不行,早早就睡了。
说起来谈远也是运气好,因为今天的题难,所以不少考生都要加时,点着蜡烛继续考,他才能第一时间就去上茅房,不然要憋出毛病来了。
少部分谈远一般的考生都考完睡了,还有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大部分都是点烛夜战,不到最后一刻不舍得交卷。
“啊!”
还醒着的考生听了这声惊叫,也惊到了。这声音仿佛告诉他们,声音的主人遇到了很可怕的事。偏偏他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惴惴不安。
离得近的人,感觉到了一阵无声的兵荒马乱,考生似乎被搬到前面去了,发生了什么?
谈远当晚睡得还是挺好的,就是天热,醒得早,早上的空气还是挺好的。
锣鼓一敲,发卷了。
两道题,一道是判一桩□□案,一道是公文写作,诏、诰、表任选一道。
三皇子还没有封王,也可以说隆景帝的皇子都没有封王,他孩子来得晚,但一来就来了一大堆。因此谈远了解过前几位皇帝在位时的《册封藩王诏》,且印象深刻,这个时候当然是选“诏”了。
虽然知道三皇子的性子,但写诏书完全不用管,稍微改动模板就可以,写起来很快。
写完诏书,谈远才去处理更棘手的□□案。
棘手就棘手在与诏书相反,他没怎么了解过□□案该怎么判。一方面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一方面也是现实中这种事太少了,他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
不过,谈远也感到幸运。正是因为他不了解,所以他可以凭着记忆写答案。如果了解的话,他一定和昨天一样非常纠结。
不到中午,谈远就写完了。但考虑到他交卷的动静,他没有交卷,打算晚点交。
等他干巴巴地吃完饭,交了卷,本来该感到舒服的时候,却觉得号房里有一股臭味,似有若无,仿佛这是臭号!
什么味道?
第69章 场场有事故 终于考完了
尸臭!
谈远想起了过世的亲人, 就是这个味道,只是贡院里的人味比较重, 尸臭不明显!
这是考场又不是义庄,怎么会有尸体?
既然昨天没有,今天突然就有了,那只能说明,“他”是猝死的,而且应该是晚上死的,夜深人静不容易被发现。
明天贡院才能开门, 尸体才出得去,这两天尸体必腐烂发臭,让考生们都知道了。
这里的人出不去, 一旦出去了, 林知府必将面临极大的舆论压力。第三场可以是很好的缓冲,利用得好就没事了, 不然被政敌听闻参上一本肯定不是好事。
考完无事, 谈远干脆在心里帮林知府想办法。
以前, 考时或考完生病的考生多的是,都是自认倒霉。这次是猝死, 官府其实没有责任,但不管一定会有人借机生事。不如派人把尸体送回来, 帮着办丧事, 再给个几两的丧葬银子, 尽个人情。对外也是强调自己的作为,要说发现及时,办事有情,不能强调人死了。
想完后, 谈远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那个白无常书生,死的不会是他吧?
天气热,贡院里又没有冰,到了晚上气味越来越重。昨天谈远睡得早,没听到野猫叫,今天他睡不着,但野猫也被熏跑了。
想着科举重要,明天还有一场,谈远勉强睡着。第二天他换布条的时候不小心换了气,果然,那股味道已经十分明显了,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谈远努力不让自己答题的状态受影响,好在这次的题不难,一道是家务事,这种判起来各打五十大板就好。一道是表,表忠心就好。
不用想也知道尸体停在哪,谈远写完不敢交卷,听动静其他人也是一样。
今天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交卷,差点乱套,好在还是控制住了场面。
出去时更是与众不同,衙役站两旁,考生们一个个快步出去,没有酿成踩踏事故。
谈远心里赞叹不已,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等他出去,见娘和那些考生家属都远远站着,想,他还是得帮忙。
“远哥儿,这里面死了人?”金妮儿捏着鼻子不肯上前。
谈远深呼吸了一口,其实在这里没有什么气味,应该是心理作用。
“嗯,死了一个,病了好几个。”他看到了好几个躺着的,恐怕是被那个死了的影响的。
“果然死了?哪个死了?不会是那个痨病鬼吧?”金妮儿问。
“娘,我不想考了。里面死了人,我受不了了。”
谈远和金妮儿转过身去,两人看着一个人,他就是白无常也是痨病鬼,他看起来和三天前没什么不同。
原来他没事?谈远竟然有点开心。
金妮儿有点尴尬,不过那母子俩剑拔弩张,没空注意别人。“不考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考了?你白读了书,人家都能考就你不能?你什么比别人差,再坚持坚持,马上考完了,你这么没长性?”
金妮儿拉着儿子走,不想听。
谈远回了客栈,娘去买新鲜吃食了。他不想洗澡,坐下就拿笔写信。
写完,要亲自送信。娘带人送饭菜上来了,摆好饭,又给他一封信,“还是上次那个样儿的。”
三皇子!
谈远跟三皇子来信两三年,虽然聊得不频繁,但也知道他的性子。他是一定赞同林知府的,可以给他写信说明,如果事情闹上皇帝面前,林知府也不太吃亏。
谈远兴奋地拆信,拆完笑了,这竟是来催他的。还是要墨笔!
谈远干脆现在就回信。
“娘,我回去写回信了,待会儿我还有事,您先吃。”
金妮儿一脸茫然,“谁的信?饭都不吃了?”
“必是个大人物,不然怎么和我抢儿子,吃饭吃饭。”
金妮儿自己嘀咕着吃饭,谈远已经笔下飞快地把两封信写好了。他先出门寄了三皇子的信,又去找林知府。
林知府收了他的信,但不肯见。
谈远不在乎,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
只是,路上他又遇到了那个“白无常”。本该休息的,他却在街上游荡,眼中无光,和自己一对视,就像被灼伤了一样,慌慌张张地走远了。
实在是奇怪,回去谈远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吃饭,一边问她娘,知不知那个人。
金妮儿得意道:“我知道他们家是本地的。那个痨病鬼,这里的人都知道,从小就读书好,就只身体不好。偏偏他娘还非打即骂的,我们听说里面死了人,都觉得是她儿子。”
“他爹呢?不管?”
金妮儿鄙视道:“他爹?甩手掌柜一个,家里卖酒的,事情全让女人做,好好的一个男人只会跟朋友喝酒吃菜,要他干什么?”
谈远有些奇怪:“娘,家里出个读书人可不容易啊。”
“是啊!真是见鬼了,怎么有这样的人家。他爷爷奶奶倒是好人,可惜死得早。”
母子两个都想不明白,金妮儿看着儿子吃饭,见儿子吃得多,心里开心。
“远哥儿,这两封信谁给你的?”
“三皇子。”
“什么?”金妮儿不敢相信,“你跟皇子做上朋友了?太好了,怎么不和我们说。”
谈远笑道:“那爷爷病了,娘为什么不和我说。”
金妮儿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怕你爷爷病了惹你担心。唉!儿大不由娘啊,可是皇子你可要伺候好了,人家是什么人!”
“好,不过家里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
“好!真是养了个讨债鬼。”金妮儿抱怨。
谈远笑笑:“娘,这次要是考中了举人,我要去江浙,那些有旱灾。这样子为我们家积阴德,三年后必中进士的。”
金妮儿正要骂,又犹豫了,“不知道有没有那福气积阴德,阴德是那么好积的,小命儿赔进去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不信您回去问问张大师,帮人还有错了?”
金妮儿被说服了。
谈远又道:“娘,既然你愿意了,那别的什么人说我,你可得帮我。”
“那当然,你是我儿子,我不帮你帮谁?”
金妮儿忽然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远哥儿,三皇子给你来信?是为什么?”
“为墨笔。娘,你不知道,等我考完回书院见了龚大哥,让他跟你说,是他做出来的。天黑了,我要去睡了。”谈远是真困了。
龚子传不知道他莫名就多了个解释的任务。不过他是很愿意和人解释的,因为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真正好用的墨笔终于做出来了,多亏了她!
龚子传最开始是怎么也想不到可以用油的,他从小家境不好,潜意识里就不想用油。
但宋珍音家境富裕,听了龚子传的烦恼,就建议他用油浸泡笔芯。看他不舍得,直接让下人把各种油都买了给他试。
“终于做好了,远哥儿一定满意,你试试写几个字。”龚子传帮着削笔。
宋珍音接过笔,看了一眼未来夫婿,他竟然舍不得第一个用,要让给自己。
“龚子传,你写了我的名字。”龚子传非常非常高兴。
宋珍音不想扫兴,但是还是冷声提醒:“子传,这些终究还是外道,读书科举才是正道。可这些日子你的心思不是在这笔上就是,就是在我身上,为了考举人,你也该多读点圣贤书才是!”
只要是宋珍音说的话,龚子传没有不喜欢的。
“知道了,我回去就读书。哎!他们三个都考举人去了,我觉得他们都能考上,你觉得呢?”
谈远醒来后,才去洗澡,然后和曾叔平,吴骄对了答案,发现三人想得一致,顿时放心了。
“总不可能我们三个都落榜,稳了。”
“第三场是策论,我们三个都不差。考完了,我们去滕王阁吟诗游览如何?”曾叔平提议。
“好啊!”
三个人靠着这一天的休息都缓过来了,用更好的状态去考最后一场。
但不是谁都有谈远他们这样的本事和心态,最多因为人少了,大家身上都更干净了。
第三场没有尸臭,也没有猫叫。谈远疑心猫还能闻到尸臭,所以不来。
林知府用了他的办法,多少管了一点猝死考生的身后事,给了几两银子。进来前也没听到有人说什么,应该没什么大事?
三天要写三篇策论,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谈远是会的,觉得乡试还可以忍受,但他应该不想再考第二次了。
明天就可以出去了,谈远很期待。
前两场都出了事,这场应该不会出事吧?他只有这一次的经验,可不知道这些事寻常不寻常。
“我中了!我中了!我中状元!”
深夜的号舍忽然发出这样癫狂欣喜的声音,叫人听了身上都起鸡皮疙瘩。更别说中状元这样的话了,顶天了中举人。
“爷爷!我是状元!我是状元!我光宗耀祖了!爷爷!”
他疯了一阵,被赶到的衙役堵住了嘴。
谈远听到了一点声音,听出了这是那个白无常!他爷爷不是早死了?他这是幻视了,还是见鬼了?
谈远觉得自己见鬼了,古代科举这么可怕吗?他早晚还是出事了!
但谈远不知道,还有更可怕的,等他第二天出贡院门的时候,没听到几个人在谈论那个白无常,提到他的也只有抱怨他吓人一跳。
“终于考完了!可以放松放松了。昨晚不知道是谁见鬼了,在那里大喊大叫!”吴骄不满道。
第70章 远山书院三举人 三人蟾宫折桂
“吴兄, 他应该是疯了!”谈远严肃道。
吴骄动了动嘴角:“我们会写策论,定是他不会写。别管他了, 回去说一下,明天去玩吧!”
说完,吴骄就走了。
谈远心里很不是滋味,金妮儿看到了,“远哥儿,题太难了?”
“不是。”
“天太热了?考篮娘帮你拿。”
一点也不热,谈远感觉心都是凉的。不过世情如此, 他也做不了什么。甚至,“他”疯了,可能是对他父母最好的报复。
“是有点热, 娘, 明天咱们去滕王阁玩吧?”
谈远和朋友一众人在滕王阁等名胜古迹游玩了十几天,总算是心情好了。
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不少富家老爷就等在榜前, 要学京城里榜下捉婿的老爷们也来捉个好儿婿。
谈远虽然觉得自己只有十五岁, 年纪还小,但知道在古代他已经可以成婚了, 因此叫娘护着他。
吴骄听说了,也叫两个小厮护着他。曾叔平也叫叔叔帮忙拦着。
一行人在酒楼二楼喝茶等着放榜, 酒楼里有男人女人在叫卖, 有卖小菜的, 有卖桂花糕的。
除了殿试,第一个报第一名的名字,其他的都是从后往前报,叫人心里七上八下, 又想快点听到自己的名字,又想晚点听。
吴骄的妻子不知道丈夫会不会中,攥着手帕很是紧张。吴骄却相反,大马金刀地坐着,觉得自己一定能中。
“放榜了,放榜了!”
楼下的人群骚动起来,吴骄也坐不住了,从上往下看去,可惜什么都看不清。
没多久,桂榜前就有了“我中了我中了”的声音。
吴骄本想大大方方等着报喜,可听多了就支持不住,“小马,去看看爷中了没有?”
“好嘞。”
曾叔平一看就知道吴骄没有定力,转头看谈远,“远哥儿,这天挺热啊!”
“是啊,好在有风,风一吹就凉快了。”谈远道。
谈远更欣赏曾叔平,虽然他家境更差。
“娘,今天就在这个酒楼吃饭吧?”
“我们在这儿吃,他们呢?”金妮儿眼睛转了转,就去问了。
都在这儿吃,一张桌子,各付各的。
他们聊的这会儿,下面是越来越吵,越来越乱了。没点定力是真忍不住去看榜,谈远忍得住,因为他和他娘都不适合去看榜!
“报喜啦!报喜啦!”
好热闹的人们跟着报喜的衙役去看热闹,各个酒楼里也更加乱了,好在人人脸上都是喜色。
小马得意地跑回来,“我从下往上看,一看就看见了爷的名字,就赶紧回来了。”
“我中了?”
“爷中了!”
吴骄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满脸愉悦。
忽然,他坐出来:“这几位你没看?”
小马挠挠头,“我只记着要看爷中了没有,他们,忘了…”
“没用的东西!”吴骄笑骂道,那股发自内心的高兴让他根本生不了气。
“我中了,我是举人了。”吴骄得意地冲两人似乎。
“吴举人。”曾叔平的笑意很深。
“吴举人。”谈远也放心了。
当初来应试的秀才共两千余名,被林知府吓跑了一半,还剩一千来人,最后,举人名额只有95个。既然小马很快看到了吴骄的名字,说明他大概是八九十名。那么,他应该不敢去考进士,可以期待三年之后一起考进士了。
吴骄一路考上来,童生秀才举人都是一次就中,他越想越高兴。
“南昌府吴骄第九十一名!吴立之子吴骄第一名!”报喜的人远远地喊道。
小乔听到了,忙扒拉少爷:“少爷,说咱们呢!”
“这儿,这儿!我家吴少爷中了!”小乔使劲地喊。
报喜人被引来,一一核对,见没认错人,那是满脸堆笑,“恭喜吴少爷,贺喜吴少爷,少爷真是出息了!”
吴骄认得他,这时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抓着他的手,道同喜同喜。那边小乔已经送了喜钱,他欢欢喜喜走了。
报喜人一走,老爷们就围了过来,并着一群好事百姓。吴骄解释着不点不嫌弃人多,他妻子不好说什么,陪在他旁边不说话,但与有荣焉。
有些人眼尖,见谈远和曾叔平坐着,怕也是考生,也过来问。
谈远因为长得好和年纪小,接连好几个人来问。金妮儿早就想好怎么帮儿子了,只要来问都说家里早就订了亲!
谈远:“……”
他默默接受了这个说法,反正不过是一些无关的人,能用最快速度解决,这样说也没什么。
好一阵,吴骄那里才没了人。曾叔平的叔叔婶婶见这么久也没人报喜,想亲自去看。曾叔平指了指榜前,那里人挤人,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远哥儿,这么久也没来人,我们不会中不了吧?”曾叔平使了个眼色。
谈远明白,帮忙拦着曾家叔叔婶婶。
“我还不知道你,你中不了那我也中不了。叔叔婶婶,下面人多乱得很,不要下去。咱们这里坐着,等着报喜人找来那多舒服,不然他们来了,你们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就不好了。”
谈远是外人,他劝比曾叔平劝有用多了。曾家叔叔婶婶到底没下去,谈远好奇道:“曾叔叔,你姓曾,难道是曾子的后裔?”
曾叔叔很自豪的样子,“那是自然,我们家有宋朝传下来的家谱嘞!”
谈远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曾家还有家谱。
“那么,我们这些人祖宗都不是寻常人?”
曾叔叔看一眼妻子,笑道:“不是这么说。谁知道不是我们祖宗攀附人家?好在只要叔平成了举人,他以后不就成了后人的祖宗了?有个举人祖宗说出去也好听。”
金妮儿道:“我们谈家祖宗就是个举人。”
谈远见娘因此和曾家叔叔婶婶聊了起来,点点头,心里想着鹿鸣宴的事。
如果中了,他必是要去鹿鸣宴的。但宴会上的人必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来这里考乡试可没带好衣服。只能去租一件绸缎衣服了!
他不是没有绸缎衣服,但是很少。自有绸缎以来,它就不是个便宜东西,以他家现在的条件,他想整日锦衣华服还是有负担的,而且也失了农家子的质朴。
“远哥儿你想什么呢?”
谈远正要回答,就听见有人喊曾叔平的名字。原来报喜人又来了,曾叔平高中第二十五名!
“二十五名!”曾家叔叔婶婶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
谈远也很为曾叔平高兴,提醒曾叔平给钱。曾叔平给了喜钱,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和曾兄预料得一样,怎么高兴成这样?”谈远调侃道。
曾叔平接不住话,他中举了!他是他们曾家的第一个举人!他中举了,他是曾举人了!
吴骄有些酸:“我是第九十一名,差一点名落孙山。他倒好,二十五名。你也是,不知道是多少。”
“呦!吴兄怎么酸溜溜的,你可是吴大少爷啊,怎么和我这种农家子比?”
曾叔平缓了一会儿,叹道:“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高兴疯了。”
“二位可都是要参加鹿鸣宴的,我可还没结果呢!”谈远道。
两人都说,谈远必定中举。
可是,慢慢地,人声远去,永福客栈越来越安静,这种话就让人尴尬了。
谈远的心也揪起来了,中举是玄学,难不成他真没中?这也不是没可能,他最大的胜算就是官府愿意让他这个昔日的“神童”中,但他的文章又没有标记。
金妮儿觉得不妙,心也沉了。
“远哥儿,你还小呢,就是没中也没什么。明年,后年,咱们再来考,不信考不过他们。”
吴骄道:“如果运气不好,那也没办法,十不取一啊!”
曾叔平道:“远哥儿,别听他们的。你还不中?那我的第二十五名也是虚名罢了!”
谈远笑了,心里虽然有些慌,但道:“中了第二十五名,记得这么清楚,怎么会是虚名呢?”
早上开始放榜,吴骄早上中了。中午吃饭,下午曾叔平中了。快要吃晚饭了,若谈远中了,在这里是吃得皆大欢喜。若不中,这地方就有些尴尬了。
永福客栈的人又多了起来,热闹了一些,减轻了谈远心里的负担。
他想,如果不中,那只能说时运不济,不是他不行,还是在这儿吃吧,不用换地方。
可是,他还是中比较可能吧?天这么晚了,难道他是前三,好事多磨?
“远哥儿,你不会是前三吧?好事多磨!”金妮儿忽然欣喜起来,“我来之前问张大师了,他说路上没事,果然没什么事。我问你中不中,他说你必中的!”
谈远笑道:“也不一定就是前三。”
正说着,永福客栈重新热闹起来,谈远听见了,那人中了第三名!
第三名。所以他要么是第一第二,要么,他就落榜了。
谈远有些不舒服了,所以他想,这个时候不应该谦虚,谦虚只会导致判断失误。他要么是第一名解元,要么是第二名,成为谈举人!
“抚州府谈远第一名!谈建之子谈远第一名!谈解元在哪里?抚州府…”报喜人再次回到永福客栈报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