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一种形容吧……
晴岚没过多在意夏眠的措辞，只懒散地发去了一条语音：“好累啊，昨晚四点才睡，我就一直写啊写，做啊做，做到人想吐。”
晴岚昨天下午背书犯困，就点了杯霸王茶姬提神，结果晚上一直睡不着，索性半夜爬起来做真题卷子。
“我知道我知道！”夏眠立马搭腔，“辛苦你了宝！过会儿吃饭我好好犒劳你，给你买食堂新出的巧克力流心小蛋糕。”
看到消息的晴岚也感动起来：“真的吗？太感动了，眠眠你真好！”
“不不不，是你好才对。”夏眠只恨不能立刻当面鞠躬，觉得昨晚“晴岚”的付出实在让她难以报答。
下午各自都有事，午休时间紧。
中午这顿饭，两人速战速决，没有多聊。但巧克力流心小蛋糕倒是互相让来让去，最后夏眠执拗地让给晴岚一个人吃。
饭后一路溜达回到寝室，夏眠终于收到了段锦华的微信消息。
“辛苦了，请你喝饮料。”
微信转账：300元。
三百大洋！
夏眠顿时精神了不少：“不辛苦，谢谢老师！”
早就听说大导段锦华大方，但也不知道这么大方呀。
不过这ppt她只做了个开头，剩下都是别人帮忙做的，夏眠还真有点受之有愧。
早知道刚才多给晴岚买几个小蛋糕了！
“那下午早点来实验室，我想跟你聊聊，没问题吧？”段锦华又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得到报酬的夏眠再没有任何犹豫：“没问题没问题～”
夏眠实际上没见段锦华几面，研0阶段她主要是跟师兄师姐、小导打交道。
但听师兄师姐说，他们也很少能见到段锦华，实验室真是“等级分明”，他们一起给小导打工，小导又像是在给大导打工。
为了给尊贵的大导留下一个好印象，下午还没到下课时间，夏眠就提前跑去了实验室。
夏眠站在实验室的楼道里，看见小导正在实验室给师兄师姐们讲课。大导也在，但坐着不说话。
夏眠前些天也旁听过一节小导的课，当时只觉得小导脾气不好，但今天或许是大导在场的缘故，小导说话都和声和气的。
此时没下课，她不敢推门进去，索性靠在墙边等待。
走廊静悄悄的，在无聊到低头玩手机的工夫，她听到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夏眠抬头，望见裴晏的那张脸时，几乎有几分不可置信。
心里扑通扑通，像有小猫在嗷嗷叫唤：
啊啊，我偶遇crush了！
然而还没等她鼓起勇气打个招呼，两个实验室的门就都开了。
有学生鱼贯而出，紧接着，火警拉响，烟雾开始弥漫在这条走廊！
着火了？！
夏眠来不及反应，贴着墙的身体就被人群挤着，不受控制地往外走。
走廊另一端的裴晏显然有同样的遭遇，也已经被挤成背对她的姿势。
楼道里的烟雾渐浓，简直呛得要命，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随着周围人流越走越快，夏眠一个踉跄没站稳，就踩到了前面那个男生的脚上……
是超级狠的一脚，她全部的重量都倾倒在那人身上，夏眠自己都觉得疼。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夏眠欲哭无泪，收了脚，一边道歉，一边还要扶着墙保持平衡，生怕又踩到对方。
而那个男生回了头，使她怔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心里的扑通扑通加重，但小猫已不敢嗷嗷叫唤，换为歉疚的眼神：
啊欧，我踩了crush一脚……
夏眠不小心踩到的人，是裴晏。
她不敢再看裴晏的眼神，低垂下头，完全被尴尬氛围所包围，连跟着人群往前走都忘了，就这么直愣愣地僵在裴晏面前。
夏眠猜过，他一定觉得自己没礼貌，莽撞，冒冒失失。
然而头顶上空却传来他温和的安抚：
“别紧张，我没事。”
不是客套的“没关系”，也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烦，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透着一股认真，像是在缓释她的愧疚。
夏眠这时才终于有勇气抬头，看他正望着自己微微勾起唇角。
“是消防演练，不是真着火。”裴晏进一步向她解释情况。
“哦。”夏眠点头，心里稍安了些，也跟着想起，前几天学校发过通知，9月23号确实是要消防演练的。
只是她病了，有时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也早忘了消防演练的事。
刚才的烟雾，估计是同层的哪间实验室在模拟着火。小导上课前也应该提前跟师兄师姐们说好了，所以他们才在火警响起前就往外走。
只有她，被消防演练的逼真效果吓到，以为真的起火了……
“好些了么？”耳边传来裴晏的关心。
在人挤人的环境，他们确实挨得很近，让夏眠忍不住脸红，错开眼神，朝他点了下头。
“那跟我们一起下楼吧。”裴晏继续道，“你靠里走，我就在你左手边。”
我们？
夏眠这才发现，裴晏身侧藏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
但此刻来不及细问，就又被人群带着往前。
夏眠试图往贴近墙边处走，而裴晏已经牵着小女孩走在了左侧。
他们一起沿楼梯下楼。
或许是有裴晏走在她身侧，再没有行人擦蹭到夏眠，而夏眠偶尔才敢悄悄望他一眼，看他目光笔直地望向前方，时而抬起手臂，像是在遮挡，只觉得高高的他，影子完全笼罩住了自己。
消防演练全程只有十五分钟，很快就宣告结束。
他们一起乘电梯回到楼上，又一起在实验室门口继续守着。
大导要讲几句话才能下课，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都老老实实坐着。
走廊里，裴晏身旁的小女孩年纪太小，耐不住无聊，开始朝着裴晏嚷嚷撒娇。
裴晏则耐心地安慰劝导着小女孩，时不时提醒她声音要小些，不能打扰实验室上课的哥哥姐姐。
小女孩很听裴晏的话，也跟着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夏眠，率先打破沉寂：“姐姐，你也是我妈妈的学生吗？”
“你妈妈是谁呢？”夏眠疑惑反问。
小女孩满眼天真：“我妈妈就是a大的教授呀，她好厉害的。”
夏眠：“……”
小孩的思维果然不同，回答等于没回答。
“她是段老师的小女儿。”裴晏开口帮忙解释，“我陪她来找段老师。”
嗯？
裴晏能陪段锦华的女儿一起过来，那裴晏跟段锦华又是什么关系？
夏眠正思索着，就听见实验室的门开了，段锦华第一个走出来，唤着小女孩的名字：“妙妙。”
接着，段锦华又看了眼裴晏，亲切地唤他：“小晏，辛苦你把她接来了。”
“没事。”裴晏松开小女孩的手，温声道，“那小姨，我就先回寝室了。”
小姨？
原来她的大导段锦华，是裴晏的小姨？
夏眠慢慢接受着这个巨大的信息量，恰好段锦华又跟她打起招呼，她急忙走到段锦华面前，客气地跟段锦华汇报ppt的事。
而这一小会儿工夫，她再转头看时，旁边的裴晏已经离开了，心中不禁又添了抹怅然。
“夏眠，你跟小晏认识？”段锦华看她刚才跟裴晏站在一起，忍不住也追问一句。
“算是认识吧。”夏眠回得勉强。
互相知道名字，而且也算是聊过天。
没想到段锦华闻言笑了起来，很是惊喜：“那挺好啊，平时很少看到小晏跟朋友待在一起。”
裴晏这种高岭之花，确实不怎么爱热闹，又因为过于优秀，夏眠都想用不太恰当的“鹤立鸡群”来形容他，可要她再换个词，又想不出来了。
不过……
就刚才她跟裴晏尬聊的那两句，也算是“待在一起的朋友”吗？
夏眠深表怀疑。
偏偏段锦华觉得她跟裴晏关系与众不同，还想多聊：“你们年轻人之间共同话题多些，都是怎么考虑自身发展的呢？小晏的事我是真发愁呀，b大的陈教授特别看好他，他想研究的专业方向，b大也是全国第一的，他自己本来也很感兴趣，可不知怎么，又不想去了。”
段锦华说起关于裴晏的事，夏眠没法不认真听。
关心则乱，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和遮掩心意，下意识就追问了句：“那他为什么又要出国留学呢？”
b大与a大，同在南城，且都是国内top2高校。
夏眠上学期也听人说起，裴晏是被b大的学术大佬陈教授看中的人，真不知怎么回事，事情后来又变了。
“要说变故，就是他父母一直在外地工作，最近终于快回来了。”段锦华思索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晏后，没过几天，小晏就突然改了主意，要放弃保研资格，出国留学。”
夏眠能感受到，身为裴晏的小姨，段锦华很关心裴晏。
悄悄关注了裴晏两年之久的夏眠，同样也关心裴晏，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今天23号，推免系统才刚开，裴晏留学如果是冲动之下做的选择，或许还能劝回来，让他跟陈教授再联系下，然后把志愿及时填了。”
“这要怎么劝？”段锦华无可奈何，“小晏性子很犟，旁人轻易劝不动的，连我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段锦华是希望外甥裴晏留在南城的。
她心疼裴晏的孤僻，更怕国外山海相隔，裴晏出国留学后，变得更加形单影只。
“或许……”夏眠抬起眼眸，下定了决心般，正声道，“我可以试试呢？”
“你试试？”段锦华犹疑地盯着她瞧，后又笑了，沉思道，“也行。其实最近这段日子，我觉得他不像之前那么顽固的坚定了，有些动摇，好像是在舍不得什么。”
“对了，你有他微信吧？”段锦华接着又问。
夏眠一窘：“我没有。”
“这小子，连朋友的微信都不加呀！”段锦华纳罕中带着埋怨。
说话时，段锦华已拿出手机，把裴晏的微信名片推给了夏眠。
夏眠吓得秒拒：“不用不用，我没想在微信上劝。”
“那你要怎么劝？”段锦华疑惑。
夏眠这才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说了，段锦华也就明白，原来她是要帮裴晏分析两种选择的利弊，还说要制表。
“段老师，你明早在学校吗？”夏眠咬咬唇，见段锦华点了头，便继续道，“那我明天一早把东西给你。”
在为人处事方面，夏眠并非不通世事，多少能从段锦华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一些没言明的信息。
比如裴晏很可能跟父母有矛盾，在家庭的刺激下，这才改了主意。
而她作为一个和裴晏不熟的外人，自然不可能从家庭关系入手劝说，置喙人家的家事。
同时，她也同样不会站在她自己私心的立场上，单纯因为裴晏留在南城，会有更多见面的可能，就劝裴晏放弃出国。
话题暂告一段落，下午夏眠跟段锦华又围绕调研成果分享ppt的事，聊了半个多小时。
从实验室回到寝室后，夏眠打开笔记本电脑，从六点一直查资料到晚上十一点，反复修改着桌上那张超大的a3纸。
室友乔以琳没有细看，只随口一问：“还不睡啊？感冒还没好全，你又在帮你导师做ppt吗？”
夏眠瞬间用胳膊把纸遮住大半，撒谎道：“不是啦，我在手绘制图。”
“没听说有新布置的绘图作业呀。”乔以琳一愣。
夏眠反应快，当即编了理由：“我这是自己练习，画着玩儿的。”
“……牛。”乔以琳朝她竖起大拇指，“我真要跟你们这群学霸拼了。”
夏眠干笑两声，见乔以琳并不怎么关注她这边具体画了什么，这才继续拿笔填充表格。
她在用非常客观的视角，表格一左一右，分别罗列b大硕博连读与出国留学的优缺点。
她不提半句裴晏家里的事，倒是把学制和裴晏的专业发展前景研究了个透。
铅笔几次删改，最后定稿誊抄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
出于习惯，就像手绘制图那样，夏眠用铅笔在a3纸的右下角写上日期，一条干净利落的斜杠笔直地穿过“9.23”中的“23”。
最后她又在纸张最上方写了一句话。
临睡前，夏眠将这张a3纸小心地对折起来，压在电脑下。
次日一早，她就如约来到实验室，将表格交给了段锦华。
段锦华看到她这么认真详细的利弊分析，顿时震惊住了，手绘的表格也是少见。
夏眠多少有点尴尬：“段老师，我是觉得打印有点看不清，而且时间也紧张，楼下打印店关门很早。是……是我的字不好看吗？”
“没有，你的字很漂亮干净。”段锦华由衷夸赞，“我只是没想到，你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用心。”
只有夏眠自己知道，她的这份手写的用心，或许就是她花在这件事上的唯一的私心。
算是在亲手为裴晏做些事吧？
哪怕裴晏本人不知道是她。
“那我跟小晏说声，让他看看。”段锦华收起这张a3纸，略顿了下，“希望他能看得进去。”
“还有件事，段老师。”夏眠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不要告诉他，这是我写的。”
“为什么？”段锦华一愣，“你怕他心里介意我把家里的事告诉了你？”
夏眠笑了下，并不言语，显得模棱两可。
段锦华只当确实是这个考虑，也就接受了：“好吧。”
“谢谢段老师！”见段锦华答应，夏眠如释重负，朝段锦华笑着道了谢，这才离开。
“这小姑娘。”她实在溜得很快，惹得段锦华无奈笑笑，摇头轻喃，“该是我谢你才对。”
裴晏是在一小时后收到这张纸的。
他自然询问了制表的人是谁，段锦华原本保着密，后来看他不像是在生气，终于还是忍不住添了句：“是你的一个朋友，挺关心你的。”
纸张最上方的那句话，连段锦华都印象深刻。
“相信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像是一句励志句子，而段锦华不知道的是，它同样也是《你曾是少年》里的歌词。
年少时的所有选择，似乎都不该凭一时意气做出。
回归本心，站在人生最重要的岔路口，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该是为了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这天夜里，夏眠悄悄在抖音私信吐露了心事。
【春困】：我真的希望他成为他最想成为的人。
【春困】：而不是逃避什么，为此搭上很重要的人生。
【春困】：但我脑子抽了，徒手画表好傻哦。
【春困】：不过也还好，反正他也不会知道是我画的。
【valuri】：你确定吗？
【春困】：超级确定。
夜里，【valuri】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低头望着那张a3纸，右手轻轻掠过纸张。
特别是，右下角那道利落的斜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