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豪华酒店的天际宴会厅里,隋心喜扯了扯身上的小礼服裙,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她是代表富邦来的。今晚说是科技行业的社交宴会,其实就是大家端着酒来回溜达,说些场面话。
她手里也捏了个酒杯,里面还剩个底,冰早就化没了,喝起来有点温吞吞的甜水味。
她脸上挂着笑,笑肌有点僵,听着对面一个穿丝绒西装的男人,侃侃而谈他们公司最新的大数据模型。
她时不时点头,嗯两声,眼神却忍不住往地上瞟。
刚才和几个同行寒暄,肩膀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脖子后面轻微的坠感就没了。
起初她没在意,以为是头发勾到了耳环。
等她走到安静点的角落,抬手一摸脖子,才发现那条坠着小小一粒不规则的银豆子项链,消失了。
她越来越焦躁,到后面也不想再听丝绒西装说什么。她胡乱点了下头,说了句“抱歉失陪”,转身就往刚才站过的地方走。
她低着头,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脚下深灰色的地毯。
可吊坠太小,又和地毯一个颜色,实在不好找。
香槟塔旁边没有,长条餐桌底下也没有。她有点急了,顾不得形态就蹲下去,膝盖蹭着地毯,查看沙发底下。
旁边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还有人在窃窃私语。隋心喜全当没看见。
其实,那条链子很普通,链坠估计就是个不值钱的碎银子打磨的。
可是,那是晏铮在高中时候送的。他说,那是他帮人打游戏攒了点钱买的生日礼物。
就在她想着,有没有可能掉到外面走廊或者洗手间的时候,她瞥到了落地玻璃前面,站了一个穿着亮片长裙的中年女人。
她端着一杯红酒,正跟旁边一个男人说笑。灯光下,女人脖子上一道细细的银光闪了一下——
那链子跟她丢的一模一样!
隋心喜心跳加速,连忙过去,急切道:“对不起,打扰一下!”
女人不悦地转过头,上下打量隋心喜,有点不耐烦,“什么事?”
隋心喜盯着女人脖子上的项链,“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我刚刚丢了条项链,跟您戴的这条看起来很像。请问您是从哪儿……”
女人下意识地抬手护了一下自己的项链,眼神变得警惕,又带着点鄙夷。
她嗤笑一声,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项链是我的,怎么,你看上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隋心喜急忙摆手,脸也红了,“我是真的丢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就在这宴会厅里,我找了半天了!您这条……您确定是自己带来的吗?有没有可能在哪里捡……”
“捡?!”女人拔高了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什么意思?说我捡你的东西?”
周围有几道视线投射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味。女人的男伴也往前站了半步,眼神不善地看着隋心喜。
隋心喜被噎得说不出话,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为了项链,她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女士,您别误会。我就是着急,那条项链对我很重要,是我弟弟送我的礼物。它不值什么钱的,就是个心意。您看仔细点,您这条真的是您的吗?或者,您有没有见过一条类似的掉在地上?”
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嘴笑起来,“哎哟喂,我说小姑娘,你是真不识货,还是在这儿跟我演苦情戏呢?”
她用手指弹了弹自己项链上的银豆子,讥讽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链子可不是什么地摊货,是意大利手工的铂金链!还有这个坠子,看着普通,实际叫‘原始矿珀’,天然形成的,这么一小点就要十几万!”
“你说你弟弟送你十几万的项链当礼物?还戴着来这儿弄丢了?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点!”
隋心喜脑子里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颗在灯光下折射出内敛光泽的“银豆子”。
如果这就是她弄丢的那条,那晏铮高中时候,哪里来的十几万?
这女人说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故意在羞辱她?
隋心喜一时也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她看着女人得意的笑脸,再看看周围那些或好奇或看笑话的目光,喉咙里干涩得发紧。
“对不起……打扰了”,隋心喜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晚宴后面是怎么熬过去的,隋心喜不记得了。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走出那灯火辉煌的酒店时,她被风一吹,才觉得脸上冰凉一片。
她赶紧擦掉泪花,又暗骂自己真是没用。
晏铮送她的东西,怎么就丢了呢?
她还记得晏铮高考结束那会,成绩还没出来,他就送了这条项链给她作为生日礼物。
他祝她生日快乐,还让她不要嫌弃。
她笑着揉他脑袋,说他乱花钱。
现在,项链已经找不回来了。该怎么跟晏铮说呢?他会不会失望?隋心喜心里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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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心喜推开家门,一股暖意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跟外面冰冷的夜色截然不同。
晏铮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茶几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旁边还有一小碟洗好的水果。
“回来了?”晏铮抬起头,对着隋心喜笑笑:“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晚宴是不是没吃饱,我给你热了汤,喝点暖暖。”
隋心喜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帅气的脸,心里的难受劲儿又涌上来,堵在嗓子眼。
她疲惫地脱掉高跟鞋,瘫坐上沙发,长长叹了口气,“嗯,累死了。”
晏铮立刻合上笔记本,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怎么了?受委屈了?谁惹你了?告诉我。”
看着他这么紧张自己,隋心喜心里更酸楚了。
她低着头,憋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晏铮,对不起啊……你高中送我的那条银链子,我平时都保存得好好地,今天心血来潮想在晚宴上戴一下,却不知道掉哪儿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晏铮并没有露出失望或者责怪的表情。他只是奇怪地“咦”了一声,起身回房,不久后又出来了。
他对着隋心喜展开手心,问:“你是说这个吗?”
隋心喜的视线聚焦在他手上,那正是她以为丢了的项链。
她立即坐直身体,一把抓过来,仔细翻看着,“这……这怎么……它不是在……”
“你今天出门想戴,却顺手放茶几上了吧?”晏铮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奈,“我下午回来就看见了,怕你再不小心,就帮你收好了。刚看你回来情绪不对,我都忘了这茬。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
隋心喜捏着失而复得的项链,感觉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除了喜悦,她的那些沉重情绪,被巨大的怪异感取代了。
她皱着眉,努力回忆:“可是,我明明记得……”
晏铮却不由分说地打断她:“你啊,肯定是最近太忙,记岔了。晚宴那种地方人很多吧?你一紧张,以为自己戴出去了,就开始胡思乱想,找不着当然着急上火。现在好了,东西在家呢,虚惊一场。”
他推了推茶几上的汤碗,“找到了就别难过了。喝点热汤吧,都快凉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昨晚睡得晚,所以今天也迷迷糊糊的。
隋心喜渐渐被晏铮说服了,心头的庆幸更是压倒了困惑。
她今晚差点冤枉了别人,还好没闹出更大的误会。
她吐了口气,将项链小心地收好,再端碗喝汤。
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确实驱散了不少疲惫。
晏铮则重新打开笔记本,又开始忙他的事情。
但他的嘴角,在隋心喜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地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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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心喜并不知道,晏铮在高中时候已经开始赚钱。
虽然爸妈留下的保险金和财产够他吃饭上学,但他被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围怕了,老早就想自己手里有点东西,能捏得住的。
他从高一开始住校,周末回家写完作业,就一头扎进了游戏里。
那会儿,他打游戏是真狠,在天梯上刷刷地往上蹿,名字挂在排行榜前面。
有天打排位,队里有个坑货,把他气得够呛。他打完直接在公屏里骂,说这种水平的号,不如找他代打上分,省得出来祸害人。
本来只是气话,没想到私聊窗口很快亮了。一个大哥问:“真能代打?多少钱一星?”
晏铮愣了一下,手指头在键盘上敲了个数,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高。
对方没还价,直接说:“行,先打十星看看。”
晏铮熬了两个周末,眼睛熬红了,十星搞定。
虚拟币到手,转手一卖,揣进口袋里的票子,比他一个月生活费都多。
从那时开始,他的周末和寒暑假,就没闲着。
他一单一单地接,打累了睡,睡醒了打。手指头动得快,钱来得也快。
后来,他那游戏ID在几个热门区都打出名了,“Yan神”这名号有人认。
找他的人多了,不光代打上分,还有人专门找他“包月”,就是长期给老板的号打维护、打活动、刷装备。
他的价码一下子上去了,几千块一个月都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运气好,他还会碰上那种特别有钱又懒的大老板,出手就是几万块。
到了高二下学期,直播平台火起来了。
晏铮琢磨着,光闷头打给人看,不如放开了给人看。
于是,他开了直播。
他那会儿模样已经长开了,个子高,脸盘端正,尤其打游戏的时候,有股专注又有点不耐烦的劲儿,很招小姑娘喜欢。
而且他技术摆着那儿,说话也不端着,该骂娘骂娘,该损队友损队友,反而显得真实。
他的直播间人气噌噌涨,打赏的钱有时候比包月的进账还猛。
他脑子活络,线上玩得转,线下也没闲着。
他在游戏里认识了不少朋友,水平参差不齐。
他牵头搞了个小公会。他负责在外面揽活,接了单子,分给公会里有时间有能力的兄弟去打,他在中间抽个头儿。
公会人有十几二十个,活儿一直没断过。他自己打得少了,主要精力放在管人、派单、算账上。
钱,就这么越滚越多。
至于那条项链,是他趁着隋心喜生日前,特意托朋友从外国带回来的。
对方报了个数,要十几万。他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转账过去,也就花了他不到三个月的进账。
当然,他怕隋心喜不肯收,还是特意选了一个简陋的小盒子装着,然后告诉她只是几百块钱的小玩意,仿大牌那种。
隋心喜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心地收下。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很得意,比赚了十几万还舒坦。
她就该戴点好东西。
第22章
锅里的汤顶开了锅盖,溢出来一点,在灶台上冒起白烟。
晏铮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关小了火。
其实,今天下午他也接到了储嘉骐的电话,叫他去晚宴上露个脸,说以后对公司融资有好处。
晏铮一口回绝了,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隋心喜摊牌公司的事。
他总觉得,应该等维恒再做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他再告诉她一切。到那时,他就不再是她眼里需要照顾的“弟弟”了。
汤熬得差不多了,香味浓郁。
晏铮刚把火熄灭,旁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储嘉骐发来的视频。
晏铮有点疑惑地按下播放键。镜头扫过晚宴大厅里衣香鬓影的人群,逐渐聚焦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隋心喜今天穿了条挺好看的裙子,此刻却没有平时的从容大方。
她正和一个下巴抬得老高的女人对峙着。对方脖子上赫然挂着一条项链,分明就是晏铮送给隋心喜的那条。
随着模糊的对话片段,晏铮的眉头越来越紧。
在视频停止之后,储嘉骐的语音信息跟着来了:“看见没?你那姐姐丢了什么东西,满场找呢,急得快哭了。喏,那个女的,叫木万妮,暴发户似的。你姐过去和她说话,想把东西要回来,结果被欺负了。”
晏铮整张俊脸都冷了下来,那双总是对着隋心喜含笑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起怒火和戾气。
他扯掉围裙,随手甩在料理台上,回房换了衣服,急匆匆地就出了门。
到了酒店,宴会还没结束,但气氛已经有些松散。
站在门口的储嘉骐显然一直在等他,看到他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储嘉骐带着他先去监控室,边走边说:“你姐刚走不久。我跟酒店打过招呼了,监控调出来,拍得很清楚。就是那木万妮,趁隋心喜和别人碰杯的时候,随手就把掉在椅子旁边的项链给顺走了。动作快得跟职业扒手似的,监控录像我也拷了一份。”
晏铮一言不发地看完了整个监控。他的眼中寒光闪烁,像淬了冰。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木万妮正被几个人围着。她手里端着香槟,笑得花枝乱颤,脖子上那条偷来的项链在她的晃动下闪闪发光。
晏铮二话不说,挤开人群,站到她面前。
他个子高,阴沉着脸俯视着木万妮,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谈笑声瞬间小了下去。
木万妮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吓了一跳,特别不爽被打断:“你谁啊?干嘛呢?”
晏铮一个字都懒得说。
他掏出手机,直接把监控录像里的一张截图,怼到木万妮眼前。
木万妮看到照片,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净。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抢手机,“你是谁啊?这照片是合成的,我警告你别乱说话!”
晏铮冷笑一声,举起拷了监控录像的U盘,“要不要现在找个地方放出来,让在场的各位都看看木总的风采?”
木万妮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圈不明所以的宾客们,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示众的小丑。
她衡量着利弊,终于还是不甘心地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扔给晏铮。
晏铮捏紧了那条失而复得的项链,上面还带着木万妮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再吐出一句:“你必须找隋心喜道歉。”
“你……”木万妮气得浑身发抖,但又被晏铮的眼神慑住了。她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不是虚张声势。
“知道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神怨毒。
晏铮没再理会她,转身就走,他得赶在隋心喜前先到家。
围观的人群也四散开了。木万妮看着晏铮的背影,猛地灌了一口酒,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道歉?做梦!她木万妮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略显恭敬的声音:“木总?”
木万妮阴冷道:“小赵,还在会场吗?”
“在的,木总,有什么吩咐?”
“听好了”,木万妮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飞快,“刚才在会场过来找我说话的女人,是富邦科技的职员隋心喜,你给我放消息出去,就说她是被包养的金丝雀。”
小赵只是个跟班跑腿的,传谣也得有点料才行。他迟疑道:“木总……这个具体要说点啥?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啊……”
木万妮不耐烦地嗤了一声:“蠢!这还用我教你,编都不会编?就说她今晚找的那条项链,根本不是她自己买的,也不是她所谓的弟弟送的,那是她金主的礼物!她不小心弄丢了,急得满场找,如果找不到,晚上回去交不了差。”
“什么叫交不了差?”小赵还是有点懵。
木万妮翻了个白眼,“你是木头脑袋啊?她的金主是能送她十几万链子的人,能是好伺候的吗?你就暗示,她丢了礼物,晚上回去就得被那个老变态性虐待!明白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小赵似乎被这赤裸裸的恶意冲击到了,但还是唯唯诺诺地应道:“明白了,我就找机会跟几个平时爱八卦的说说。”
“机灵点,别让人知道是我们这边放出的风声!”木万妮恶狠狠地叮嘱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扭曲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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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下午,天气有点阴冷。
晏铮左手提着一个装满了新鲜水果的大礼盒,右手拎着塞满了点心的大袋子。
他站在隋心喜的父母家门口,腾出一只手按下门铃。
门很快开了,隋心喜见是晏铮,脸上带笑,赶忙侧身让他进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她伸手想去接他手上的袋子,他却不让,“我拿就行,有点沉。”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子,将东西放到茶几上,“只是给叔叔阿姨买了点年货,还有你喜欢吃的那个老字号点心。”
隋心喜的妈妈庞夏蕊听到动静,也从厨房里探出头。
“小铮来啦!”庞夏蕊满脸笑容地走出来,“哎哟,你这孩子,又乱花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上学多不容易,留着点钱自己花多好。”
“阿姨,过年嘛应该的。我这学期实习也攒了点生活费,够用”,晏铮过去拿走庞夏蕊手里的抹布,“阿姨您歇会儿,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帮您弄弄。”
“哎不用不用,你坐,心喜,给小铮倒杯茶”,庞夏蕊推辞着,但还是拗不过晏铮。
她看着晏铮动作利落地去擦餐桌,眼神不由地在他和女儿身上转了两圈。
隋心喜已经泡好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
“晏铮,别忙活了,坐会儿喝点水”,她招呼着,又转向厨房,“妈,还有什么菜要弄,我来帮你。”
“快弄完了,你陪小铮说说话”,庞夏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晏铮擦完桌子,很自然地走到隋心喜身边坐下。
他侧过身子靠近她:“姐,你不是说颈椎不舒服吗?我认识个朋友会推拿,手法特别好,年后带你去试试?”
隋心喜互动了一下肩颈,“好多了,没事,就是那两天对着电脑久了点。”
“还是要多注意,你总加班。我给你订了个护颈仪,应该今天就能到,待会拿给你。”
隋心喜愣了一下,有点无奈,“你买这些干嘛?我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你老低着头看电脑看手机”,晏铮打断她,但脸上还是那种无害的笑,“东西都要到了,而且过年快递停发,退不了。”
庞夏蕊端着两盘刚炒好的菜走出来,正好听见后半句。
她笑眯眯地问:“小铮给心喜买东西啦?”
“嗯,姐颈椎不舒服,我给她订了个小仪器”,晏铮立刻换上更温和的语气回答庞夏蕊。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细心体贴”,庞夏蕊放下菜,看着两人,眼神里多了点难以捉摸的东西,“心喜啊,你看小铮多惦记你。快谢谢人家。”
隋心喜只好顺着妈妈道谢。她觉得晏铮有点小题大做了,但又有点暖,毕竟是他的心意。
这时,隋心喜的爸爸隋涛原也从书房出来了,几人很快落座吃饭。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气氛热闹。
晏铮坐在隋心喜旁边,他很勤快,不断给她夹菜。
“多吃点这个排骨,阿姨做的特别入味。”
“尝尝这个虾,新鲜。”
“鱼眼睛这块嫩,给你。”
他筷子几乎没停过,目标明确地落在隋心喜的碗里。
隋心喜看着自己堆成小山似的碗,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挡住晏铮又一次伸过来的筷子,“够了够了,你吃,我自己会夹。”
隋涛原则乐呵呵地跟晏铮聊着学业和实习的事儿,庞夏蕊没怎么插话。
她有着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总感觉两个年轻人的相处不太对劲。
晏铮对心喜的关心,似乎有点太多了?不像弟弟对姐姐,倒像是……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招呼大家多吃菜。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远远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晏铮放下筷子,拿起汤勺要给隋心喜盛汤,“姐,再喝点汤暖暖。”
“我真喝不下了”,隋心喜连忙捂住自己的碗,“你自己喝吧。”
“行”,晏铮放下汤勺,“那我和你一起收拾。”
庞夏蕊看着晏铮和女儿一起收拾好碗筷又走进厨房,背影靠得有点近,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了。
好不容易等到晏铮回了自己家,庞夏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在看电视的丈夫,对隋心喜说:“你来一下,妈跟你说点事。”
隋心喜跟着庞夏蕊走进房间,拉过椅子坐下,问:“妈,什么事啊?”
庞夏蕊盯着隋心喜,开门见山:“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小铮……你们俩,是不是在处对象?”
第23章
隋心喜完全没料到妈妈会问这个。
她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心口突突地跳起来,脸上也有点发烫。
“妈,你说什么呢?”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羞窘,“晏铮是我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我们怎么可能……哎呀妈,你想哪儿去了!”
庞夏蕊盯着女儿的反应,看着她涨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消散。
她追问道:“真的没有?我看他刚才吃饭,一个劲儿给你夹菜,那眼神可不是看姐姐的眼神。他说话做事,对你照顾得也太仔细了点吧?这都超出姐弟情分了。”
“妈!真没有!”隋心喜更急了,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更理性的语气解释,“晏铮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嘛?他从小在我们家长大,把我们当亲人。他确实依赖我,也就是习惯对我好。再说了,他比我小那么多,还是个学生呢,你别瞎想!我们就是姐弟,永远都是最亲的亲人!”
她斩钉截铁地一口气说完,像是说给妈妈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试图压下心底那丝被点破的惶惑。
庞夏蕊听到女儿那句“亲人”说得格外用力,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点。
她长长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没有就好,吓妈一跳。我就说嘛,你比他大那么多,不合适不合适。小铮是个好孩子没错,但你们两个一起长大,跟亲姐弟一样。如果真走在一起,就太不像话了。”
听到妈妈明确说出不同意的话,隋心喜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强撑着,盯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庞夏蕊没注意到女儿情绪的变化,或者说,女儿的沉默被她理解为赞同。
她的注意力转到了另一个更让她操心的话题上,“心喜啊,既然你跟小铮不是那种关系,那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你看你,过了年就二十九,虚岁都三十了!你那些同学朋友,有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就你,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隋心喜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窗外又传来几声鞭炮响。
“妈跟你讲,有个弟弟在身边照顾你,是挺好。但弟弟再好,他能陪你一辈子吗?他将来肯定要结婚成家,有自己的老婆孩子,重心就放到他自己的小家去了。那时候你怎么办,还不是得靠自己?”
她看着女儿低垂的脑袋,加重了语气,“你看你现在,事业是还行。可女人啊,这么拖着,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找好的。你看你王阿姨家的女儿,比你小一岁,今年二胎都生了;李阿姨家的女婿,条件多好。你总不能让爸妈一直为你操心吧?你自己得上点心啊!”
隋心喜依旧沉默着。房间里很暖和,但她觉得手脚有点凉。
妈妈的每句话都像小锤子敲在她心上,她知道妈妈说得有道理,是社会常态的道理。
她抬起头,看到妈妈焦虑又期待的眼神,心里堵得慌。
那些她想要反驳的话,那些对晏铮无法言说的心思,那些她对纯粹“归宿”的想法,她都统统说不出口。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我知道了,妈。我会留意的。”
庞夏蕊听到这句话,像是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承诺,语调也轻快起来,“这就对了嘛!妈知道你要求高,但条件差不多就行,人品好是关键。咱也不图大富大贵,安安稳稳过日子最重要……”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哪个朋友家的儿子可能合适。
隋心喜听着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那些关于相亲对象的建议,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知道,自己刚刚答应的,不仅仅是“找男朋友”,更是亲手关上了一扇门。
一扇她甚至还没勇气去推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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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晏铮走到自家沙发边坐下,掏出烟盒,在里面摸索了一圈,只摸到一点散落的烟丝。
他烦躁地捏扁了空烟盒,丢进旁边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
刚才在隋心喜家吃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饭桌上,庞阿姨的目光几次在他和隋心喜之间来回,笑容也有点微妙。
他知道她在掂量,在评估,在无声地划清界限——这小子,终究是个弟弟,和自家闺女扯上别的关系?不合适。
晏铮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闷气,他需要尼古丁来压一压这股无名火。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几个可能放烟的地方都翻遍了,一根存货都没有。
他骂了一声,抓起外套穿上,下楼去买。
夜晚的老小区很安静。路灯灯光昏黄,勉强照亮坑洼的水泥路。
夜风带着寒意,刮在脸上有点刺。晏铮把拉链拉到顶,双手插在衣兜里,快步朝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走去。
结账的时候,自动门又开了。
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老板,你家抽纸放哪里了?”
晏铮转头,见隋心喜裹着一件厚外套也来了。
她的头发随意地挽着,显然是临时被家里打发出来买东西的。
隋心喜也看到了他。她走过来打了声招呼,看着他手边的烟,蹙了眉,但没说什么。
两人付了钱,一起走出便利店。冷风扑面而来。
“抽烟对身体不好”,隋心喜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带着习惯性的姐姐关切。
“嗯,知道”,晏铮淡淡地应着,拆开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稍微压下了点胸口的烦躁。
他缓缓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飘散开来。
“一起走走?”晏铮侧头看她,回去的路只有一条。
隋心喜点点头,和他并肩走在小区路上。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
隋心喜心中难受,直觉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她清了清嗓子,问:“你实习快结束了吧?”
晏铮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你是不是该搬回学校宿舍住了?你都快毕业了,应该多和同学相处,而且住宿舍方便准备论文答辩什么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像姐姐关心弟弟的学业安排。可她心里清楚,这更像是在赶人。
果不其然,这句话像颗火星,点燃了晏铮从饭桌憋到现在的所有郁结。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隋心喜,眼神锐利:“还没过完年,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隋心喜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我是为你考虑。你还没毕业,总得回学校。”
“为我考虑?”晏铮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抑着怒火,“隋心喜,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是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对吗?”
他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隋心喜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混乱的心情,以及来自妈妈的压力。
她本能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只想逃离这让她心跳加速的对峙,根本没注意脚下。
老小区的路年久失修,一块松动的地砖边缘翘起,她穿的鞋跟正好绊在凸起的边缘上。
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
晏铮立刻扔掉手里的烟,条件反射般地上前。
下一秒,隋心喜整个人就被他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隋心喜吓得搂住了晏铮的脖子,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一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年轻男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着。
晏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微张的嘴唇和睁大的眼睛。
他抱着她,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重量,她的柔软,以及她身体传递过来的细微战栗。
刚才的怒火,完全被更汹涌和原始的情绪取代了。
他喉结滑动,一字一句地告诉她:“隋心喜,你看清楚,我不是十年前那个站在你家门口等你开门、需要你保护的小男孩了。我现在是个男人!我能赚很多的钱,我能处理麻烦,我能保护我自己,也能抱得动你。我不是你弟弟!你明白吗?我不是!”
隋心喜当然明白。
从他不动声色地入侵她的生活开始,她心里那个“弟弟”的形象,已经渐渐被眼前这个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真实男人所取代。
她无法再把他当弟弟看。
这念头在她心里盘踞已久,只是被她拼命压制。
此刻,被他这样紧紧地抱在怀里,听着他赤裸裸的宣告,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
她想回应,想说“我知道”,想说“我也没把你当弟弟了”,巨大的冲击却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晏铮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高度紧张的神经却误读了她的沉默。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这样的语言和行为太过界了?她吓到了?
这些念头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他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懊悔所取代了。
他将她放了下来,让她双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沮丧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你脚怎么样?能走吗?”
他一边问,一边低头想去查看她崴到的脚踝,可又在快要碰到她时顿住了,似乎怕再次唐突。
他和刚才那个宣告自己是个男人的强势姿态判若两人,又变回了平时的奶狗模样。
离开了晏铮的怀抱,周围的冷空气重新涌来,隋心喜也清醒了许多。
她站稳身体,活动了一下脚踝。还好,只是稍微崴了一下,有点疼,但骨头没事。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声音还有些不稳,“能走。”
晏铮闻言,松了口气,“我扶你,慢点回去。”
隋心喜没有拒绝。
她借着晏铮手臂支撑的力量,低着头,慢慢地挪动脚步。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还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甚至不敢看他。
晏铮也没再说话,他懊恼自己的冲动,又压抑不住心底那份被她彻底搅乱的悸动。
他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只有路灯把他俩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24章
晏铮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喉咙有点干,半坐起来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发现是空的。
黑暗里,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是储嘉骐连着发来了几条微信。
【睡了没?】
【出事了,你看链接!】
【木万妮居然散播你姐谣言,帖子、群聊都有】
一看到隋心喜的名字,晏铮立刻坐起来。
他点开其中一个链接,那是一个八卦论坛的帖子,标题像刀子一样扎眼:【富邦科技隋姓高管,竟是某大佬圈养金丝雀?项链疑云,深夜寻找牵出特殊惩罚!】
帖子的内容添油加醋,下面评论更是不堪入目,有人直接点名隋心喜,有人猜测金主身份,有人用语极其肮脏。
晏铮的呼吸一下子变粗了,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捏紧了手机,点开储嘉骐的另一条语音。
【我这边初步查了下来源,是个新注册的小号首发。IP做了多层跳转,但最终关联到一个叫赵富的手机,这人是木万妮的跟班。现在扩散很快,我清理一下?】
晏铮直接拨通了储嘉骐的电话,“储哥,你调动你那边能调的所有资源,务必在天亮之前,让这些东西在网上彻底消失。”
储嘉骐犹豫了一下,“我只能说尽量,源头账户还在活动,传播节点太多,完全堵死有难度,尤其是一些私人圈子的截图转发……”
晏铮打断他,“你那边清理公众平台是第一优先级,特别是先掐断富邦内部的传播。源头和后续反击,我来处理。”
“行吧,我亲自盯着清理进度”,储嘉骐顿了顿,又问:“你还在老家,计划怎么处理木万妮?”
晏铮没有多想,掀开被子跳下床,“我得马上回江市,大年三十的没有高铁票就包个车回去。”
——————————
天刚破晓,一辆网约车就停在了老家的小区门口。这是晏铮花了大价钱搞来的。
司机帮着放好行李,车子驶上空旷的环线。
晏铮靠在后座,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手机热点。
他点开软件窗口,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白色的代码字符在黑色背景上如瀑布滚落。
他在搜木万妮。
他原本以为,上次查到项链的事,就能让她老实。
但是,他低估了她的恶毒和下作。现在既然她要来阴的,就别怪他掀她的老底。
他用储嘉骐提供的木万妮基本信息做起点,绕过几个不太坚固的商用数据库防火墙,调取了木万妮在天骅集团的加密人事档案。
他锁定了她几年前负责过的一个大型设备采购项目,最终审计报告上有个备注:部分物料损耗异常,后续处理完毕(责任人已离职)。
晏铮的眼神锁定在备注这行字上,继续输入指令。
他调取了天骅内部通讯的部分存档,大量的邮件碎片和内部聊天记录被筛选出来。
他用关键词过滤掉无关信息,重要部分逐渐浮现。
木万妮频繁联系过一个叫邱明的仓库管理员,通过邮件指示他紧急处理一批特定编号的设备配件,要求将其移出常规仓库。
最后一次邮件后,审计问题爆发。
最终内部报告认定是邱明严重失职。他私自违规转移物料导致丢失,要负全责。
邱明虽然被开除了,但财务记录显示,他随后收到一笔远高于法定赔偿金的汇款。
晏铮继续搜寻,又找到一份邱明签署的保密协议:他承认所有责任,放弃追诉,并对公司及所有相关方保密。
证据链已经很清楚了。木万妮利用职权侵占或盗窃公司财产,事后找个无权无势的小职员顶缸脱罪。
这就是她光鲜履历下的第一个烂疮。
紧接着,晏铮又破解了木万妮的通话记录,发现她和一个罗姓地产老总联系过于频繁。
那些通话时间和长度,都显示两人并非简单的商业伙伴关系。
而这位罗总,是已婚的中年男人,老婆姓王,娘家背景硬,本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晏铮冷笑一声,新建一封匿名邮件,把查到的几张关键照片打包压缩。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罗太太:祝您新年快乐,附赠您丈夫与天骅集团木万妮女士长期深入交流的证据。】
做完这些,他没有着急点击发送按钮,而是关了电脑,闭目养神。
耗子要慢慢地逗,才是折磨。
网约车到达江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晏铮吩咐司机直奔木万妮住的高档小区,地址他早就背熟了。
他站在木万妮的家门前,持续地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踢踏的拖鞋声,夹杂着女人被吵醒后的不满话语:“谁啊?哪个神经病大晚上地按门铃?”
木万妮将大门拉开一条缝,安全链还挂着。
可是,当她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晏铮却不让。他的脚夹在门缝间,又一大掌拍在门上,“开门!”
木万妮只感觉冬夜寒冷的空气在周身凝固了。
她抓紧了睡袍领口,强撑着气势喊道:“开什么门,你私闯民宅!我警告你,立刻给我滚,不然我叫保安了!”
晏铮嗤笑出声,直接掏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扔进门缝里,“看看你干的好事。”
木万妮愣了愣,弯腰捡起其中几张。
她看到了那些找邱明顶罪的文件截图,脸色一下惨白如纸。
她指着晏铮,手指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你……你疯了,这是假的!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大半夜的跑来诬陷我!”
晏铮冷眼看着她的表演,“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批设备配件最后去哪儿了吗?需要我告诉你,邱明拿了你的封口费,现在在哪个工地搬砖吗?也许只要资金到位,他还是非常愿意聊聊当年的事?”
木万妮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看着晏铮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男孩,不是什么她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
她强装的镇定渐渐瓦解,“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晏铮的声音依然冰冷,“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惹错了人,更动错了人。”
“你少吓唬我!”木万妮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试图用声音壮胆。
她掏出手机打给物业,“保安!保安!快来人啊!这里有疯子私闯民宅!快把他抓走!”
“你放心,我马上就走”,晏铮嘴角勾起毫无温度的弧度,“但从今天开始,我会陪你玩。玩到你主动爬过来求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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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万妮几乎一晚上没合眼,晏铮的话语一直在耳边晃着。
直到天快亮了,她困得受不了,才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地响起激烈的拍打声。
她惊醒过来,心跳加速,皱着眉往门口走。
她本想透过猫眼看出去,却发现猫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堵上了,里面只有一片黑影。
拍门声更急了,外面的人好像很生气。
木万妮犹豫了一下,拉开一条门缝。
就在这时,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几个高大的男人挤了进来,木万妮直接摔倒在地。
一个穿着昂贵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木万妮认得这个女人,她就是罗太太。
她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罗太太抬手就扇了过来。
她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给我打!”罗太太仍不解气,尖声命令,那几个壮汉立刻动手。
顿时,雨点般的拳头和脚落在木万妮的手臂上、背上、腿上,罗太太站在旁边看着,嘴里骂着很难听的话。
木万妮嘴里全是血味,浑身都疼,感觉自己像散了架。但她只能尽量缩成一团,希望这顿打快点结束。
终于,男人们停了下来,退到罗太太身后。
罗太太蹲下身,一把抓住木万妮的头发。她被迫看着罗太太愤怒扭曲的脸。
“臭婊子!”罗太太朝她脸上啐了一口,“你也配碰我老公?这次是给你个教训!再让我知道你靠近他,我让你在江市彻底消失,听到没有?”
木万妮头发被扯得很疼,她想点头但动不了。她含混道:“听……听到了……”
罗太太嫌恶地松开她,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转身带着几个男人离开了。
木万妮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慢慢坐起来,靠在旁边的矮柜上喘气。
她挪到穿衣镜前,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她头发乱得像鸡窝,脸肿得老高,颧骨那里一片青紫,眼睛更是只剩一条缝。
她看着惨不忍睹的自己,心里涌起强烈的恨意。她恨罗太太,更恨晏铮。
但是,晏铮能查到她勾引罗总,能查到她的盗窃癖,他的手里肯定还有更多东西。
他昨天就警告过她的,他要慢慢玩。
今天罗太太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万一他把她几年前盗窃和找人顶罪的事情抖出来,她不仅工作保不住,可能还得坐牢。
她越想越害怕,顾不得去医院处理伤口,急匆匆地就打给赵富去查晏铮的信息。
第25章
江市高铁站,返程高峰的人流正乌泱泱地往外涌。
隋心喜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往外走。
快到私家车接站区时,她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车子。
晏铮今天穿了件工装羽绒服,正站车旁等着,不住地朝出站口这边张望。
隋心喜拖着箱子快步走过去,对着晏铮笑笑,“天气冷,怎么不上车里坐着?”
“没事”,晏铮很顺手地接过她的行李,“你路上累吧?”
“还行”,隋心喜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里面暖气开得很足。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隋心喜看着前方,街上的红灯笼还没撤完。
她问晏铮:“你春节怎么回事,年都没过就跑了?我大年三十来找你吃年夜饭,才发现你回江市了。”
晏铮握着方向盘,嘴角的笑意淡了点,“那个啊……实习单位有点急事,储总催得紧,说项目卡住了,人手不够,让提前回来帮忙处理。”
隋心喜有点意外,“你们实习生也这么忙?老板都不过年的吗?”
晏铮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嗯,他是工作狂,赶上事儿了,管你休不休息。不过好在说算加班费。”
隋心喜没再追问,转头看向窗外,车里只剩下电台主持人的说话声。
车子等红灯的时候,晏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信我啊?”
隋心喜摇摇头,“没不信。工作嘛,能理解。对了,你前面右转,我得回公司一趟。”
晏铮愣了一下,“今天才初七吧?”
“你要加班,我也要加班”,隋心喜无奈地笑了声,“王雪上午给我发信息,说节前有个项目报告还有点尾巴没弄利索,一上班就要用。我得回去拿材料,省得明天一早抓瞎。”
——————————
二十分钟后,车子拐进了写字楼的停车场。
隋心喜先下了车,对晏铮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
晏铮也下了车。他扶着车门,正要说点什么,街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
那人裹着一件大衣,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头上还严严实实地包着条大围巾。
她慌乱地扑到晏铮旁边,死命抓住他的手臂,“晏先生,你别走!求求你,听我说!”
尽管裹得像个粽子,晏铮还是一下子认出了木万妮的声音和身形。
他的脸色沉下来,用力想把手抽回来,但她怎么也不肯撒手。
“放手!”晏铮低喝一声,带着吓人的狠劲。
“我不放!晏先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这一次!”
木万妮的墨镜片后面好像有水光,“我春节这几天一直在找您,吃不下睡不着,天天做噩梦!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您了,我求您高抬贵手,您要我怎么做都行!”
她语无伦次,抓着晏铮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身体软得要往下滑,“道歉也行,澄清也好,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您别再往外放东西,我求求您了!”
晏铮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底的厌恶和怒火压都压不住。
他猛地使劲一甩胳膊,总算摆脱了木万妮的双手。
他迅速站到隋心喜面前,挡住木万妮,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滚远点,我没工夫听你在这儿嚎!”
“晏先生,求您了!给我一分钟,就一分钟!”木万妮被甩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又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我不该乱说话,是我嘴贱!您大人有大量……”
“我叫你滚一边去说!”晏铮音量突然拔高,眼神凌厉地扫过木万妮,脸上却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其实他最怕的,就是木万妮这个疯婆子,在隋心喜面前嚷出那些恶心的谣言。
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必须立刻把木万妮赶走!
可就在这时,隋心喜上前一步,站到晏铮旁边,“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让她在这儿说。”
晏铮扭过头看隋心喜,“姐?你……”
隋心喜没看他。她的目光钉在木万妮的脸上,冷冷道:“木女士,网上那些话,说我是谁的金丝雀,是你让人发的吧?”
“我……”木万妮刚想抓住机会开口,隋心喜却又打断她,“你不用急着辩解,也不用道歉,我不需要。”
“春节在家,我同事王雪把网上那些截图发给我了。刚看到的时候,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立刻撕了造谣那张嘴。不过我很快想明白了,生气没用,哭更没用,我也没有必要拿你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所以呢,我找了律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你,木万妮女士,还有你那个跑腿的赵富先生,你们俩是怎么传播那些诽谤我的东西的,律师那边,都固定好了证据。”
“虽然法院现在放假,但律师已经准备好了起诉书和相关材料。大概下周吧,法院的传票和起诉书副本,就能送到你手上。你和赵富,谁也跑不了。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什么?你居然要告我?”木万妮像被蝎子蜇了一口,尖叫起来。
她今天豁出去这张老脸,跑来苦苦哀求晏铮,甚至做好了跪下磕头的准备。
只要晏铮肯罢手,她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隋心喜那边,竟然一声不吭地直接起诉她了。
她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们两个……你们就是要一起整死我是不是?!”
她被巨大的挫败感缠绕着,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扯掉碍事的墨镜和口罩,露出还未伤愈的脸庞。
她瞪着并肩站立的隋心喜和晏铮,怪笑起来:“隋心喜!你装什么冰清玉洁?你这个女人真是虚伪到家了!”
她指着晏铮,目光带着无尽的鄙夷和恶毒,“你对着他可是一口一个弟弟,哪门子的亲弟弟啊?情弟弟吧!”
木万妮的尖锐指责,像块大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坑,水花四溅。
写字楼门口这块地方,平时人来人往只顾着赶路,这会儿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先是旁边两个刚停好共享单车的年轻人,循着声儿扭头看过来。
站在便利店门口抽烟的老板,也踮着脚往这边瞅。
保安亭里的保安本来在看手机,听见动静不对,探出半个身子。
人们就跟蚂蚁闻着糖味似的,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
隋心喜能感觉到周围人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那些探究的目光,密密麻麻扎在她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木万妮大概是看到人多了,反而更来劲了。
她冲着围观的人吼了一嗓子,试图把水搅得更浑,“来来来,别客气啊!都来看看这对狗男女,装什么姐弟情深!□□啊呸!”
人群里议论开了,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镜头若有若无地对准这边。
保安快步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干什么干什么?别堵在门口闹事。”
就在这时,写字楼的旋转门又出来一个人,正是王雪。
她看到了这边的骚乱,一脸惊讶地走过来,眼神在隋心喜三人之间打转。
隋心喜心里咯噔一下。
王雪知道了,就等于公司里的其他人很快也会知道了。
“金丝雀”的谣言才被压下去,现在眼看她又要被卷进新的舆论漩涡。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着王雪,也对着那些好奇的眼睛喊出来:“不是!你们别听她胡说!他是我……”
话还没完,她的肩膀就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揽了过去,身体完全贴在了晏铮的身侧。
她愕然地抬起头,只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他对着她笑了笑,又对着所有竖着耳朵的人,一字一句道:“看到了吧,我就是隋心喜男朋友。她叫我‘弟弟’,不过是对我的爱称,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刀片,在木万妮身上刮过,嘲讽道:“看你这样子,一把年纪了还单着吧?难怪理解不了。人老珠黄,脑子也不好使,净琢磨些下三滥的玩意。”
这话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嚯!原来是情侣啊!”
“我就说嘛,看着就不像姐弟……”
“哇,这小帅哥够猛的,直接怼脸!”
“啧啧,那女的有毛病吧,跑这来撒泼?”
“哎,那不是富邦的隋心喜吗?找的男友又帅又有男友力啊!”
王雪脸上的困惑也变成了恍然大悟。
她挤开旁边的人,直接走到隋心喜和晏铮面前,“哎呀隋隋,你可真行啊!我说你怎么总遮遮掩掩的,加班晚了有人接,问你还不承认。原来这帅弟弟就是你男朋友啊,难怪上次我让你介绍,你一口就回绝了!”
王雪嗓门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隋心喜感觉脸上火烧火燎,晏铮搂着她肩膀的手臂更是像烙铁一样烫。
她想反驳,可晏铮的话已经砸出去了。她不能把场面弄得更难堪。
而晏铮搂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一下,是在无声地提醒她。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带着点被撞破的无奈,“王雪,我不是刻意瞒着,就是想我两关系稳固一点,再跟大家说。”
“理解理解,你没怎么谈过恋爱嘛,害羞正常!”王雪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又冲晏铮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你男朋友够可以的啊,刚才那话,霸气!”
反观木万妮那边,表情彻底垮了。
她不仅讨不到半点便宜,反而像个跳梁小丑,把自己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尽了。
“好……好得很……你们给我等着!”她撂下一句毫无分量的狠话,转身就想冲出人群的包围圈。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几声短促有力的鸣笛,一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径直走向正要逃跑的木万妮。
他们出示了证件,确认了木万妮的身份,告诉她:“你涉嫌与几起盗窃案子有关,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话音刚落,一名民警已经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抓住了木万妮的胳膊。
“不,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是他们陷害我!”木万妮如梦初醒,开始疯狂地挣扎,“放开我,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找律师,我要告你们!”
她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民警面前毫无作用,反而引来了更多人的驻足张望。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夹杂着“活该”“报应”“抓得好”之类的感叹。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目送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此刻狼狈不堪地被塞进警车后座。
警灯无声地闪烁着,车门关上,隔绝了木万妮模糊不清的叫骂。
第26章
隋心喜推开富邦科技的大门。
她只想拿了资料就走,最好谁都别和她说话。
可惜事与愿违。
她刚在自己工位坐下,王雪端着水杯,快步从茶水间蹿到她跟前,脸上是藏不住的八卦兴奋,“隋隋,你‘弟弟’不上来坐坐吗?”
“他上来干嘛”,隋心喜勉强挤出个笑,低头开抽屉,一心想快点找到那份该死的季度报表初稿。
王雪笑得花枝乱颤,“你之前‘金屋藏娇’呢,现在既然都大庭广众公开了,什么时间给大伙正式介绍一下?”
对面的李姐听到两人对话,也加入了话题。
她年纪大些,但一直是办公室里爱张罗的热心肠,“谈恋爱是好事嘛,都什么年代了,姐弟恋怎么了?我刚才在楼上也看到了,那小伙子挺帅气啊,你两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心喜姐,男主角多大了啊?看着好年轻,是大学生吗?”新入职的小吴也一脸好奇地探过头,眼睛亮晶晶的。
“哎呀,你们就别围着隋隋了”,王雪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提高声音,“人家刚公开,还没适应呢!不过这么大的喜事,是不是得请客啊?庆祝咱们富邦一枝花终于名花有主啦!”
“对,请客!必须请!”
“就是就是,心喜姐请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赞成!附近新开那家火锅不错!”
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响了好几个,连隔壁组的同事都闻声围过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隋心喜被堵在工位边上,耳边嗡嗡的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钻。
她看着一张张或真心祝贺或凑热闹的脸,只觉得胸口发闷,有股深深的无力感。
楼下晏铮那番话,已经堵死了所有解释的路。她再说什么,只会显得更矫情更可疑。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好了……谢谢大家关心。吃饭可以,但今晚不行,太仓促了。明天吧,明天是节后上班第一天,下班后我请大家,你们定地方,别太贵就行。”
“哇!心喜姐万岁!”
“大气!”
“明天吃大餐咯!”
“我去看看哪家好吃!”
办公室里的欢呼声响成一片,每个人都喜笑颜开,除了被围在中间的隋心喜。
她总算在抽屉最底下摸到了那份报表,连忙抽出来攥在手里。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挤出人群,逃也似的往电梯口快步走去,身后还能听到王雪笑着喊:“明天带你家‘弟弟’一起来啊!”
——————————
隋心喜上了车,将那份攥得有些发皱的报表,扔在了后排。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晏铮坐直了身体,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
他喉结动了动,刚才那种掌控全局的气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姐?”
隋心喜没睁眼,也没应声。
晏铮心里更没底了。他迅速组织好语言:“木万妮那疯女人,张嘴就乱咬人。当时那么多人围着看,我说我是你男朋友,最能堵她的嘴,也省得以后麻烦不断。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再有人嚼你舌根了。”
隋心喜终于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晏铮心里发毛。
她点了下头,“嗯,你那方法是挺干脆的。不过现在戏演完了,没有外人了。”
晏铮的心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攥紧了他,“什么意思?”
隋心喜沉默了一会,努力避开会让彼此难堪的字眼,“我们是邻居,是姐姐和弟弟。等过一段时间,大家不怎么关注这事了,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说我们性格不合,或者别的什么,自然而然就分开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为什么?”晏铮的声音兀地拔高。他马上又意识到失态,想强压下去,但里面的急切和抗拒根本藏不住,“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她这边倾过来,眼神灼热,“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我真的不是小孩了!我很快就大学毕业,也有能力保护你。你看,木万妮那事……”
“我不需要你保护”,隋心喜打断他的话,“一点都不需要。”
晏铮被她这句话钉在原地,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那个关于我的黄谣,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在老家的时候,你才一声不响,年都没过就急匆匆跑回江市”,隋心喜看到晏铮瞳孔微缩,知道自己猜中了,“你想干什么?像以前帮助被霸凌的章平一样,用你的办法,替我把事情解决掉?”
晏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否认。
“我也找了律师,提供了证据,这是我的方法”,隋心喜抬了抬下巴,有着职场女性的冷静,“你说你是成年男人,好。那你也应该明白,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负责,你不用替我冲锋陷阵。”
晏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此刻,他多么想不管不顾地倒出所有心思: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受不了任何人伤害她,因为他喜欢她。
可是,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冷……
如果他敢表白,她大概率会像受惊的鸟一样飞走,甚至把他赶出她的生活,连“弟弟”这个身份都收回。
她做得出来。她现在的冷静,就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晏铮胸腔里滚烫的冲动,被硬生生摁了回去。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眼神中的不甘也褪去了。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对不起,姐。是我没跟你商量就乱来,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恢复了那副她最熟悉的“奶狗弟弟”模样,“我都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车内陷入了安静,空调的送风声格外清晰。
天渐渐暗了,窗外的城市灯火流转,光影掠过隋心喜的侧脸。
晏铮的道歉和妥协,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相反,一种更难言喻的情绪,也在她心底弥漫开来。
其实,当晏铮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搂住她,说出“我是她男朋友”时,她心跳漏掉一拍,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
她是激动的。那股一直被她压抑的隐秘情感,在他强势的宣告下,蠢蠢欲动。
然而,母亲那张严肃的脸,同一时间浮现出来。
春节回家,她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晏铮为了方便实习,现在住在她那里。
母亲立刻皱起眉头,“心喜啊,你一个姑娘家,要注意影响。小铮也大了,他是男孩子,总住在你那算怎么回事?邻居会说闲话的,别让人误会了!”
是啊,在庞夏蕊那一辈人的观念里,他们只能是姐弟,任何逾越都是不可接受的。
正是这份沉甸甸的反对,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悸动。
晏铮那个构建出来的男朋友身份,再动听,再让她心跳加速,也只是暂时的虚假避风港。
而她隋心喜,从小到大都是脚踏实地的人,容不得这种建立在自我麻痹上的虚幻关系。
与其沉溺片刻的温暖,然后面对更残酷的破碎,不如一开始就清醒地站在岸边,远离那看似诱人的漩涡。
——————————
晚上九点,隋心喜在酒吧里眯着眼扫了一圈,在角落的卡座里看见了一颗熟悉的脑袋。
王贤正歪在沙发里刷手机,屏幕的光照得他脸白晃晃的。
他听见隋心喜的声音,抬起头,“哟,舍得露面了?隋大小姐日理万机,约你可真不容易。”
隋心喜在他身旁坐下,故意拿话噎他:“少来这套。王大少爷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突然跑回来,国外混不下去了?”
“靠,别提了!”王贤被戳了痛处,整个人往沙发背上一瘫,平时的潇洒全没了,“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真他妈瞎了眼!”
“怎么了这是?”隋心喜看他真蔫了,也收起玩笑的心思。
王贤一脸愤懑,“老子好不容易掏心掏肺,以为遇到真爱了!你记得吧?就上次视频给你看那混血模特,帅得人神共愤那个。”
隋心喜点点头,有点印象,王贤当时在视频里兴奋得像中了彩票。
“我追着他屁股后面跑去了纽约啊,伺候祖宗一样。他妈的居然是个双插头,这边哄着我给他投资搞什么狗屁艺术工作室,那边还吊着俩富婆。我的钱啊,全他妈打水漂了!最后连滚回来的机票钱,都是刷爆了信用卡才凑出来的!”他说得咬牙切齿,端起杯子狠狠灌了一口。
隋心喜没忍住笑出声,看他眼神要杀人,赶紧捂住嘴:“你这也太惨了点。”
她拍了拍王贤的胳膊,“不过你王大少爷怕什么?就凭你这张脸,这身段,还有这张叭叭叭的小嘴,追你的帅哥,从这酒吧排队排到江边都富裕吧?你甩过多少个了都?你看看我,母胎solo到现在,跟谁哭去?”
王贤没反驳,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眼上上下下地扫视她。
“欸,说到这个”,他的眼神变得探究,“你家那小帅哥,晏铮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长开了更好看了,得有二十出头了吧?”
隋心喜脸上的笑意凝了一下,拿起酒杯假装研究里面的液体和冰块。“就那样呗,上大学呢。”
“就那样?”王贤拖长了调子,明显不信,“我可记得贼清楚。那小子小时候,就爱跟在你后头,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姐姐姐姐叫得一个甜。现在肯定是个大帅哥了吧?个子高不高?有没有女朋友?”
“不知道!”隋心喜回答得飞快,“你问这些干嘛?他小孩一个,忙学业呢。”
王贤嗤笑一声,“二十多的大小伙子还小孩?隋心喜,你糊弄鬼呢?”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笑得像个狐狸,“哎呀,你不说算了。我最喜欢帅哥了,特别是那种刚长成的小狼狗小奶狗混合体……啧啧,想想都带劲。你不是说我魅力大嘛,看看我能不能把他掰弯?”
“王贤!”隋心喜脸蹭地涨红,“你敢?不许你打他主意,听见没有!”
见隋心喜真的急了,王贤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老实交代,你跟晏铮那小子,怎么回事?”
隋心喜半天没吭声。
王贤再三逼问道:“说啊!我一回来就交待了感情生活,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大家GAY蜜这么多年。”
隋心喜被他问得无处可逃,认命般地开口:“行行行,我说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他一直是我弟弟,对吧?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照顾他都成习惯了。”
“几年前,他们学校在高考结束后,搞了个成人礼,我给他买了套西装当礼物。他去试衣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就发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长成了我脑子里喜欢的那种男人的样子。”
王贤挑了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隋心喜苦笑了一下,“然后我就懵了呀!这感觉太罪恶了,我怎么能对他有那种想法?我就拼命告诉自己不行,绝对不行,是太久没谈恋爱出现幻觉了。”
王贤追问:“那他对你……”
隋心喜抿了抿嘴,“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我……好像也不是纯粹的弟弟对姐姐……”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些两人之间的暧昧相处,实在是难以启齿:“总之就是很乱,我快烦死了你知道吗!”
王贤沉默了几秒,忽然长长地“哈”了一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我的老天爷啊隋心喜!你这剧情,比我看过的所有蹩脚偶像剧加起来都狗血一百倍!”
隋心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但是!”王贤猛地坐直,“听哥一句劝!喜欢就他妈上啊,犹豫个屁!”
隋心喜被他这气势唬得一愣,“那是我弟。”
“什么弟弟姐姐的,扯淡!”王贤话语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晏铮现在是个成年人,二十二岁,不是十二!他有脑子,有想法,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两互相有意思,那正好一拍即合啊!你两还比别人多相处了十几年呢,多好的基础!”
“那万一不行呢”,隋心喜嘟囔着,没什么底气,“万一试了不行,以后见面多尴尬,连现在的样子都维持不了了。”
“隋心喜啊!”王贤气得想敲她脑袋,“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跟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似的瞻前顾后?你光在这瞎琢磨,不试试你永远不知道行不行!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不合适,处了几个月或者几年分了,那又怎么样?也比你现在这样天天自己跟自己较劲,心里跟猫抓似的强一万倍吧?至少你试过了,努力过了,对自己有个交代了!总好过几十年后,你想起这事后悔得想撞墙:‘哎呀当年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你愿意那样?”
王贤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每一句都敲在隋心喜心里最摇摆的地方。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迷茫和退缩,渐渐被驱散。
王贤看她听进去了,又继续‘上课’:“再说了,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对晏铮就公平?你俩搁这儿互相猜,互相躲,互相折磨,这叫浪费生命,浪费感情!你痛快点,行就行,不行拉倒,对大家都好!”
“你不用总觉得你是姐姐,就要替他承担所有后果。他该为自己的选择和感情负责了,而你,只需要为你自己的心负责。”
隋心喜还是有点犹豫,“话是如此,但是我妈不同意。”
王贤愣了一下,夸张地捂住了肚子,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哎哟隋心喜同志,您今年贵庚啊?你以后的日子是跟你妈过一辈子,还是跟你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
隋心喜被问住了。
“你妈不同意,你就乖乖听话了?那她同意谁,你就得跟谁?她看中隔壁阿姨家儿子,你就得去嫁?你是独立的个体,你有权利选择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人。孝顺不是愚孝!为了让你妈高兴,你就得委屈自己,跟一个你不喜欢甚至可能讨厌的男人凑合过几十年?你想想那日子,不恶心吗?”
“日子是你自己过的,酸甜苦辣都得你自己尝。别让别人,哪怕是你妈,替你做这个最重要的决定”,王贤看着隋心喜眼中凝聚的光,语气温和下来,“你喜欢晏铮,就去争取。你妈那边,总有办法,可以慢慢沟通。关键是你自己得先下定决心。”
隋心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彻底地呼了出来,仿佛把这段时间的郁结和忐忑都呼了出去。
她感觉胸口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头,没那么沉了。
她的嘴角扬了扬,“你说得是有点道理。”
“废话!”王贤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老子虽然情路坎坷,但看别人的事儿门儿清!”
隋心喜笑了,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该怎么办?直接找他说清楚?”
“啧!急什么!”王贤大手一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这种事,讲究氛围,讲究水到渠成。哪能跟个愣头青似的直接冲上去。”
他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事交给我,我策划一下,让他主动。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27章
半个月后是王贤的生日,他喜欢热闹,又想助攻好友,特意包下酒吧举行了一场假面派对。
隋心喜下班后换好衣服,匆匆赶赴现场。
她推开酒吧的门,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她有点发愣。
音乐轰隆炸着地板,震得脚底板发麻。
整个场子像打翻了的颜料桶,红的假发、绿的皮裙、金的亮片、羽毛、纱巾……挤挤挨挨地扭动着。
每个人脸上都罩着面具,猫脸的、骷髅的、镶嵌羽毛的、涂满油彩的,谁也看不清谁。
王贤戴着夸张的金色威尼斯面具,正在舞池里摇头晃脑。
隋心喜过去喊了他一声,他拨开人群,带着她坐到角落卡座里。
他上下打量着隋心喜,“啧啧啧,我的姐!让你变装,你真就只变个‘装’啊?咱说好的性感小野猫呢,你怎么就穿个女巫袍子来了?”
按照王贤的计划,今晚的目标是要逼晏铮亲口说出心意,隋心喜哪有心思琢磨这些花里胡哨的。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我现在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就知道你紧张得跟高考似的。瞧瞧,我多贴心”,王贤指了指自己金光闪闪的面具,又点点隋心喜脸上那个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银色羽毛面具,“面具一戴,谁也看不见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怕啥?”
隋心喜没吭声,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酒吧门口。
王贤顺着她的目光也扫了一圈人头攒动的舞池,问:“哎,你家弟弟呢?主角别怂得不敢来了吧?”
“他说学校还有点事要处理,应该迟点就到。”话刚出口,隋心喜的视线就黏在了一个刚踏进来的身影上。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一身深蓝色的民国军装,衬得身形格外挺拔。
他戴着纯黑色的半脸面具,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没戴假发,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这身军阀少爷的装扮,在一群颜色爆炸、造型诡异的妖魔鬼怪里,格外抢眼。
隋心喜以手肘碰了碰王贤,声音有点颤,“晏铮来了。”
王贤立刻来了精神。他在隋心喜后背用力推了一把,“你赶紧上,按照计划行事!”
隋心喜毫无准备地被推离卡座,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才站稳。
晏铮此时已经来到了舞池边缘。隔着那些戴面具的男男女女,隋心喜觉得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
她深吸好几口气,几乎是用挪的,穿过几个扭动的“外星人”和“中世纪骑士”,站到了晏铮面前。
她把心一横,僵硬地朝他伸出了手,掌心全是汗。
晏铮的目光落在她面具上,又缓缓移到那只微微发抖的手。
面具遮蔽了他大部分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颌泄露出一丝讶异。
就在隋心喜觉得手臂酸麻、几乎要缩回来时,晏铮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上来,将她带入了舞池涌动的人潮中心。
在变幻的灯光中,晏铮一手扶住隋心喜的后腰,一手托着她的手。手心滚烫的温度,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隋心喜学过一点交谊舞,但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得机械地随着他的引领移动脚步。
两人贴得很近,她的额头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她能感觉到他胸膛平稳的起伏,与她胸腔里那只疯狂蹦跶的小鹿形成鲜明对比。
晏铮的目光透过黑色面具的孔洞,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他跳得游刃有余。那只放在她后腰的手,力道收放得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冒犯,又牢牢地将她圈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时间在紧密的肢体接触中,变得粘稠而漫长。隋心喜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突然,整个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人群骤然爆发出阵阵惊呼。
因为王贤早就通过气,隋心喜倒没有怎么惊讶,只是按照他的“教学”,硬着头皮环抱住了晏铮。
可还未等她有下一步动作,旁边就有人撞了过来,她短促地“啊”了一声,茫然地抬起头,嘴唇刚好落在了晏铮的嘴角。
但这在不明所以的晏铮看来,就是她主动亲吻了自己一下。
他的脑子瞬间炸开了。他抽离了双手,在黑暗的掩护之下,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场。
一分钟后,灯光重新笼罩了整个空间。
音乐再次响起,人群惊魂未定地抱怨着,整理着被挤歪的面具和衣服。
隋心喜独自站在原地,呆呆地像一个断电的玩偶。
王贤穿过还在混乱中的人群,将她拉到一边。他扫视四周,没看到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晏铮呢?刚才停电时的计划成了没?他什么反应?”
隋心喜摘下面具,缓慢地抬起头。她的眼神空茫茫的,几秒钟后,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他推开我,走了。”
王贤傻眼了,赶紧扶住她有点摇晃的肩膀:“怎么会推开?是不是太突然,吓到了?还是……”
“不是啊”,隋心喜摇摇头,更多的泪水落下,“之前那次他偷亲我,肯定就是一时冲动,觉得好玩……只有我这个傻子当真了,还巴巴地贴上来自取其辱……他一定讨厌我了,才会走人……”
王贤扶着瘫软下去的好友,手忙脚乱又茫然无措。
晏铮那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计划得好好的,停电、意外接触、感情升温……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哭别哭,心喜,别哭啊”,他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或者这小子刚才没认出你?戴着面具呢!”
隋心喜捂着脸,蜷缩着肩膀,声音破碎,“他肯定认出来了。他看我的眼神,和平时一模一样……”
王贤看着哭得快背过气去的隋心喜,再看看晏铮消失的方向,头大如斗。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把隋心喜往上拽,“这样,我先送你回家?你两先冷静几天,回头我再揪住那小子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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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后巷里,一盏坏掉的路灯明明灭灭,照不亮多少地方。
晏铮背靠着布满涂鸦的砖墙,微微仰着头。
他摘下面具,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唇间,手指按上火机滚轮。
可试了好几次,火星只是虚弱地溅出又熄灭。他骂了一句,摔了打火机。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和人声仿佛还在耳朵里嗡嗡响,但更响的是黑暗降临那一刻,温热的身体扑过来贴紧他,还有唇边那一下短暂的触碰。
认出来了吗?她当时……认出是他了吗?
晏铮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要是认出来了,隋心喜还会那么主动?
不可能。他认识她十几年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要是没认出来呢?更糟糕。
那她就是随便对一个戴面具的陌生人,跳了场贴身舞,灯光一黑就抱上去亲了。
她平时那么有分寸的一个人,今晚究竟怎么回事?
两种可能在他脑子里打架,哪一种都让他胸口堵得慌。
那个主动的吻,是他盼了多年的东西,他本该高兴疯了的!
可为什么,他现在只觉得嘴里发苦,像咽了口烧过的灰?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后的墙上,指关节传来一阵钝痛,心里的火却一点没消下去。
那天晚上,晏铮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手脚都冻得有点发木。
他最后搓了把脸,拖着步子走出后巷,打车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晏铮发现不对劲了。
隋心喜像是在躲他,疏离感弥漫在了两人之间。
某天早上,他特意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买了早餐回来。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假装看书,耳朵竖着听她房间的动静。
七点半,门开了。
隋心喜看到他愣了一下,眼神迅速移开,“那么早啊。”
“早”,晏铮放下书,“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哦,公司有个会,我得早点去”,隋心喜语速很快,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玄关换鞋,眼睛始终没再看他,“我先走了啊,你慢慢吃。”
话音刚落,人已经拉开门闪了出去。
晏铮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那句“我买了豆浆油条”噎在喉咙里。
他看了看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袋子,全是买的她爱吃的。他默默拿起油条咬了一口,觉得有点硬。
晚上,他特意没加班,早早回了家做饭,准备了她喜欢的红烧肉和老火汤。
七点多的时候,隋心喜回来了。
晏铮立刻去厨房把菜端出来,“回来了?洗手吃饭吧。”
隋心喜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毛,“谢谢啊,我今天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工作忙,忘记和你说一声。我先回房间了。”
晏铮看着那扇闭上的房门,鼻间虽然还有饭菜的热气,但感觉整个屋子冷得就像冰窖。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晏铮醒来就听见客厅有动静。
他出去一看,隋心喜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他忍不住开口,“姐,今天还出去?”
隋心喜应了一声,“和王贤约了逛街,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
“王贤生日才过,又聚?”晏铮的话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酸意。
“他回国事情多,陪他买点东西”,她没敢看他,拉开门,“走了啊。”
晏铮站在客厅中央,听着那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他走到阳台,那里有个小圆凳是他平时抽烟的地方。
他习惯性地去摸放在架子上的烟灰缸,最后却是在储物柜角落里发现了它。
她把烟灰缸收起来了?是嫌味道难闻?还是单纯不想看到,任何与他习惯相关的痕迹?
晏铮看着烟灰缸,又想起巷子里那根怎么也点不着的烟。
他掏出烟盒倒出一根。这次打火机很争气,一下就着了。
他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进肺里。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残存的火星,被隋心喜这几天彻头彻尾的躲避浇灭了。
第28章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空气里全是牛油锅底浓烈霸道的香味,混着各种肉菜下锅的滋啦声。
今天是富邦科技项目部的小聚餐,十来个人挤在一张大圆桌边,筷子勺子碰得叮当响。
“隋隋,再下点虾滑,快点快点,锅都滚半天了”,王雪隔着蒸腾的热气,把一盘粉嘟嘟的虾滑推到隋心喜面前。
隋心喜有点走神,脑子里还转着下午没改完的流程图。
王雪用手肘捅了捅她:“喂,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
“啊?你说什么?”隋心喜回过神,赶紧把虾滑拨拉进翻滚的红汤里。
“我说”,王雪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跟你那‘弟弟’,最近咋样啦?上次他来公司楼下,可把咱部门那帮单身汪羡慕坏了。”
隋心喜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酒吧那晚之后,她整个人都蔫了,躲着晏铮,两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公司这茬,她压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同事们还都当她真和晏铮是一对呢。
隋心喜觉得脸有点热,可能是火锅烤的,她赶紧喝了口酸梅汤,开始解释:“其实吧,那天的事情不是……”
“哎哟!快看快看!”王雪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拍着她的胳膊,压根没听清她后面的话。
她激动地指向店门口刚进来的一群人,“说曹操曹操就到啊,那不是你家那位吗,还带着朋友呢!”
隋心喜的心猛地一跳,顺着王雪指的看过去。
晏铮今天穿着件黑色的风衣,衬得人肩宽腿长。他正侧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都挺年轻,一看就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
隋心喜认得他们,都是常尔科技的员工。大家在同一个写字楼上班,搭电梯时低头不见抬头见。
晏铮一行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在离他们这张大桌的斜对角落了座。
常尔销售部的刘付芙,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晏铮旁边。她贴着他的手臂,正仰着脸跟他说笑。
晏铮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听着,偶尔点个头,或者简短地回一句。
但刘付芙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她今天穿了件紧身的酒红色针织衫,衬得皮肤很白,大波浪卷发加上复古红唇,就像一团移动的火焰。
王雪在旁边用力地啧了一声,不爽道:“那女的谁啊?隋隋,这你能忍?赶紧过去宣示主权,让她看看谁才是正牌女友!”
“算了吧”,隋心喜的声音有点发涩。她低下头,用筷子机械地戳着碗里一块煮老的鸭血,“他们同事聚餐呢,我过去干嘛,再说他也没看见我。”
“哎呦我的隋大组长!”王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简直要跳脚,“你平时工作雷厉风行那股劲儿呢?你看看那女的,人家都骑脸输出了!晏铮弟弟那么帅,又是潜力股,你不看紧点,小心被人撬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快去!”
“真不用了王雪,太尴尬了,而且……”她咬了咬下唇,酒吧被推开的一幕又清晰起来,心里的酸涩再次翻涌,“人家说不定根本不想看见我。”
“你呀!”王雪被她这怂样气笑了,也懒得再劝说。
她干脆利落地放下筷子,一把抓住隋心喜的手腕,“跟我走!”
隋心喜猝不及防,被王雪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差点带倒自己的杯子,引来同事们好奇的目光。
王雪可不管这些,拖着她就往晏铮那桌走。
“哟,晏铮弟弟,这么巧啊!”王雪嗓门洪亮,带着自来熟的热情。
常尔那桌的喧闹声,瞬间停了下来。
晏铮也抬起头。他看到隋心喜,眼内掠过波动,“跟同事吃饭?”
刘付芙红唇勾起弧度,带着隐隐的敌意,目光在隋心喜和晏铮之间扫了个来回。
王雪仿佛没察觉到尴尬气氛,手上暗暗用力,把隋心喜往晏铮那边推,“正好,我们也在那边聚呢。来来来,隋隋你坐这儿!”
她不由分说地把隋心喜按在了晏铮另一边的位置。那本来是留给上菜通道的,有点挤,但勉强能坐。
刘付芙蹙了一下眉头,随即嘲弄般笑笑:“幸会啊隋组长。怎么,你们也认识我们小晏?”
“何止认识”,王雪没给隋心喜开口的机会,抢着大声宣布,“她可是晏铮的女朋友!”
空气仿佛凝固了,常尔的几个人眼神都微妙起来。
隋心喜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脸上火辣辣的。
她张了张嘴,想告诉王雪别这样说。可她刚抬头,就对上了刘付芙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
刘付芙拨了拨头发,轻笑出声:“女朋友?我怎么瞧着不像啊。有些人可别自作多情,拿着别人的客气当男朋友的关心,热脸贴冷屁股啊。”
她斜睨着隋心喜,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男女朋友又怎么样,这不还没结婚么,法律都不承认。年轻人嘛,变数大着呢,一切皆有可能,你说是吧,小晏?”
这话太毒了,扎在隋心喜最敏感的地方。
她想反驳,但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嘴。她只能用力捏着大腿内侧,强迫自己不要失态。
王雪也被这毫不留情的嘲讽噎了一下,气得脸都青了。
桌子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常尔科技的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或者假装喝水。
晏铮则始终没有表态,他垂着眼睑在发信息。
就在刘付芙洋洋得意之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不耐烦地打字回复。
几秒钟后,她站起身,带着点遗憾对桌上的人说:“不好意思啊各位,人事部叫我回去一趟,我得马上走了。”
临走前,她再瞥了一眼隋心喜,嘴角勾起胜利者的微笑。
刘付芙的高跟鞋声远了,隋心喜觉得自己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她下意识地就要逃离这个让她难堪到极点的地方,可肩膀刚动,晏铮的手臂就从旁边伸过来,将她整个圈在怀里。
下一秒,他微微低头,一个轻柔又温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隋心喜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一小块皮肤变得滚烫,热度迅速蔓延到她的脸颊、耳朵,乃至全身。
晏铮的手臂紧了紧,把浑身僵硬的隋心喜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我女朋友脸皮薄,容易害羞。刚才看见你们在那边,我就知道她肯定不好意思和我打招呼。我们之前说好的,在公司附近尽量低调点,所以我也没过去。”
隋心喜回过神来,配合着“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这个回应,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害羞到极致,并且默认了晏铮所有说辞的铁证。
桌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长叹,随后同事们都纷纷笑了起来,
“哎呀,晏铮你这也太护着了,低调得我们都不知道!”一个男同事笑着打趣。
“就是就是,隋组长也太害羞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嘛!”另一个女同事附和道。
还有人对着王雪努努嘴,“看看人家小情侣,多甜蜜啊!”
王雪脸上的不爽早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磕到了”的姨母笑。
——————————
隋心喜和晏铮一起到家。她换好鞋子就往浴室方向走,“我先去洗个澡,身上感觉有油烟味。”
“等一下”,晏铮叫住她。
隋心喜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怎么了?”
晏铮还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黑暗模糊了他的五官,却让声音里的紧绷感更加清晰,“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啊,胡说什么呢!”隋心喜反驳地有点急,反而显得心虚。她懊恼地抿了下唇。
“那这几天,为什么又在躲我?”晏铮往前迈了一步,目光锐利,“别和我说,你喜欢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真的没有”,隋心喜能感觉到晏铮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
她扯起了各种理由,唯独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他。
晏铮看着她躲避的姿态,用力咬着唇边的细肉,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过了好一会儿,晏铮才再次开口,“行,我知道了……就算你没躲我,你今天也看见了,那个刘付芙……还有之前公司里,也有人总是打听我有没有女朋友。这种事挺烦的。”
他观察着她的反应,补充道:“要不,我们继续假扮情侣吧?挡掉那些不必要的桃花,对你对我都挺好。”
晏铮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隋心喜的头上。
原来,今晚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瞬间,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都是为了解决他的困扰。
这已经足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派对上推开她了。
或许刘付芙说的没错,所有事情只是她一厢情愿。
那些被晏铮亲吻的甜蜜泡泡破灭了,只剩下酸涩的泡沫。
委屈夹杂着怒火直冲头顶,隋心喜的声音大了起来,“晏铮!你把我当什么了?利用我帮你挡掉那些追求者?你知不知道这很……”
她哽了一下,“自私”一词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忍心出口。
晏铮完全没想到隋心喜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我不是那个意思……”
隋心喜努力调整着呼吸,把即将决堤的眼泪压回心底,语气冰冷起来:“晏铮,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再配合你演戏了!”
她说完,立即转过身,一把拧开浴室的门把手。
门被她用力关上,震得门框都作响,紧接着是反锁的声音。
晏铮的心脏像是被那扇门夹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
他只是受不了她躲着自己,想找个借口靠近她啊。
他借着“挡桃花”这个看似合理的由头,维持住“情侣”这个亲近的身份。
他甚至怀着一点点卑微的希望,也许假戏做着做着,就成真了呢?
可现在,他明白了。
她拒绝了他。
不是拒绝假扮情侣这件事,而是拒绝了他这个人。
第29章
隋心喜把包放在工位上,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瘫进椅子里。
昨晚跟晏铮那场莫名其妙的“争吵”,让她一宿没睡踏实。
“哟,隋隋,昨晚战况挺激烈呗?”王雪滑着椅子就凑过来了,“瞧你这蔫的,跟被霜打了似的。晏铮弟弟的体力很可以哇。”
隋心喜揉了揉太阳穴,她一点也不想应付这种玩笑。
现在误会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再不踩刹车,指不定又传出什么离谱的话。
她强撑着坐直了些,语气硬邦邦的:“王雪,什么激烈不激烈。我跟晏铮,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王雪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大家都知道了。昨天聚餐,搂得那叫一个紧,眼神黏你身上都撕不下来。哎哟喂,齁甜齁甜的。”
“假的!”隋心喜声音拔高了点,引得周围几个同事都侧目过来。
她赶紧压低声音,无奈道:“你还记得木万妮来我们楼下那次吗?她当时乱嚷嚷,我俩是为了堵她的嘴,才假装说是情侣的。其实我俩真就是邻居,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弟,没别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王雪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我的老天爷!我王雪八卦是八卦,可我这双眼睛,看人贼准!你说你俩是假的?打死我都不信!”
“晏铮看着你,眼里的光都快溢出来了,那是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还有你,你以为你藏得好?你眼睛里的东西,跟他一模一样!你俩那气场,骗得了谁啊?”
隋心喜被王雪噼里啪啦一通抢白怼得有点懵,反驳道:“我没有……”
“没有个屁!”王雪翻了个白眼,动作麻利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我就知道你不认账,幸好我有证据!昨天聚餐,我坐你们斜对面,看得真切,我偷偷拍了好几张。”
她终于翻到了照片,把手机屏幕杵到隋心喜眼前,“喏,你自己看看你这个弟弟,是怎么看姐姐的!”
画面里,晏铮侧着头,目光正落在隋心喜的脸上。
他嘴角挂着笑意,眼神专注地像周围的嘈杂都成了背景板。
隋心喜盯着那张照片,瞳孔微微放大,呼吸都忘了。
晏铮看她的眼神,竟然是这样的?
她自己,真的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他吗?她不知道。
王雪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简直是福尔摩斯附体,“就这,你跟我说只是邻居姐弟?隋隋,你俩要是假的,我把手机吃了!”
她笑嘻嘻地推了隋心喜一下,“你脸好红啊,醒醒!”
隋心喜回过神来,抓起桌上的水杯,掩饰性地灌了一大口:“我去下洗手间。”
她落荒而逃,脑子里依旧乱乱的,交叉播放着那张照片和两人昨晚的不快。
洗手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住了,上面贴着一张告示:
【紧急通知:本层洗手间管道故障,暂停使用。如需使用,请前往一楼大堂东侧洗手间。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隋心喜烦躁地理了理头发,只好转身走向电梯间。
行吧,下去走走,正好冷静一下脑子。
一楼洗手间很大,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拉开最里面的一个隔间门,刚在马桶上坐下,外面就传来了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哎哟,累死我了,开个早会坐得腰酸背痛。”
“可不是嘛,老板要求真多。诶,你听说了没?今天早上的大新闻,关于刘付芙的。”
隋心喜本来没在意。但刘付芙的名字,让她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不知道吧?”第一个说话的女声是常尔人事部的肖晓燕。她幸灾乐祸地笑笑,“刘付芙被开了,昨天晚上就定好的事。今天一大早,流程走得飞快,老板亲自来我们部门督办的。”
另一人是技术部门的石垭虞。她满是震惊:“真的假的?刘付芙不是我们公司现在的门面担当吗?老板怎么下得了手,她业绩也没那么差吧?”
肖晓燕嗤笑一声,“那些都没用,关键是她昨晚那张嘴,惹祸了!”
“昨晚怎么了,他们不是一群人出去吃饭吗?”石垭虞好奇道:“我看她最近追晏铮追得挺紧的,这事和他有关么?”
肖晓燕给石垭虞竖起了大拇指,“你这直觉对了!刘付芙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听说啊,她好死不死地,碰上了晏铮的女朋友。”
“啊?”石垭虞想了想,“晏铮女朋友好像也在我们这个楼上班,是富邦科技的吧?”
“对啊!刘付芙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高气傲的。她一直觉得晏铮对她还行,估计也看他女朋友像闷葫芦,普通职员一个好欺负,就上去挑衅了。然后啊,饭局都没过半,老板就通过我们人事部把她喊回来了。今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石垭虞倒吸一口凉气,“她就因为昨天晚上说了几句话?储总也太狠了吧?他平时看着挺随和啊!”
肖晓燕的语气神秘兮兮起来,“你以为真是储总下的死手?他最多算个执行人。”
“不然呢?那还能有谁?”
“你呀,消息太不灵通了!储总是大老板没错,但你知道,晏铮为什么总能跟着储总出去应酬吗?你以为他只是个能力超强的实习生?”
“他不是储总特别看重的实习生吗?能力确实强啊……”石垭虞显然没跟上思路。
肖晓燕笑了笑,“才不呢,晏铮跟我们储老板,是生意伙伴呐!”
隔间里的隋心喜,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晏铮和储嘉骐是合伙人?
这怎么可能?
他才大四啊,他去常尔不是实习吗?
洗手台前的石垭虞也是难以置信,“开什么国际玩笑?常尔是储总的啊,晏铮才多大?”
肖晓燕抛出了更大的炸弹,“他两在外面,还有一家公司,搞人工智能的。好像叫什么……维恒,你听过吗?”
隋心喜瞪大了眼睛,及时捂住嘴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维恒人工智能,是最近两年才成立的公司。
短短的时间内,它在行业里异军突起,凭借几个创新算法和成功的商业化案例声名大噪,被无数媒体报道,估值像坐火箭一样飙升。
就连富邦科技内部开会,管伟都多次提及维恒。他提醒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维恒是个强劲的对手。
隔间外,那两个八卦的女同事似乎补完了妆,又惊叹唏嘘了几句刘付芙的倒霉和晏铮的深藏不露。
伴随着高跟鞋的咔哒声,她们推门出去了,洗手间里又只剩下隋心喜。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疑问:晏铮创业成功,为何要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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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江市的新技术招商大会,隋心喜和王雪代表富邦科技参加。
展厅里,隋心喜杵在“云端互联”的展台边上,目光穿过涌动的人潮,落在展厅另一头那个穿深灰色西装的身影上。
王雪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喂,我听人家说,那边跟主办方陈总谈笑风生的,是维恒的幕后大老板。你这弟弟男友才二十二吧,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啊,是不是准备退休做富太太啦?”
隋心喜没有接话,她看到晏铮旁边站了个秘书模样的男人。
那人微微弯腰,双手递过一份文件,晏铮没抬眼,伸手接了。
他还对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立刻很恭敬地点头,快步走向展台后方。
晏铮举手投足间的掌控感,是隋心喜全然陌生的,她一时间难以将他和那个赖在出租屋不肯走的大学生联系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对王雪道:“我出去透透气。”
“这就走啊?”王雪正看到兴头上,“再待会儿呗,你家晏铮还没看见你呢!”
“这里人太多了,闷得不舒服”,隋心喜丢下这句,直直走向展厅侧门。
安全通道的防火门被她推开又关上,外面鼎沸的人声也被隔绝了,空气凉了下来。
隋心喜顾不得形象,坐在楼梯间,双手撑着腮。
为晏铮高兴吗?当然有。
可那股子被蒙在鼓里的酸涩,又像藤蔓一样缠着高兴劲,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过了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冲下来。
隋心喜抬起头,就看到了小跑下楼的晏铮。
他的西装外套解开了扣子,额角的碎发有点被汗水打湿了,刚才在展厅里游刃有余的沉稳荡然无存,此刻的眼神就像受了惊的鹿。
他喘着粗气在她面前停下,喊了一声“姐”。
隋心喜站起来,没有说话。
晏铮更慌了,往前跨了一大步。他想去抓她的胳膊,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
“姐,你刚才看到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最早最早我参加的就是个大学生瞎捣鼓的项目,储嘉骐说可以试着投点钱玩玩。那时候谁能想到真能成,连个水漂都未必打得起来。我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跟着瞎操心。”
他抹了一把汗,很是着急:“到后来,事情堆起来了,融资、团队、技术落地……我就想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等你哪天逛商场,突然看到维恒的广告牌……我想给你个惊喜,也想让你为我骄傲一次!我要让你知道,当年那个只会给你添麻烦的小屁孩,他长大了!”
晏铮一口气说完,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复,只剩下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无所适从的手,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隋心喜看着他。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汗,看着他扯开的领口,看着他眼底那片因为恐惧失去而汹涌的暗流。
她尤记得当年的阴雨天,他抱着骨灰盒被贪婪的亲戚包围时,他的眼里,也曾闪过同样破碎的光。
那股被欺骗的恼火,忽然就被这片潮湿的阴影浇灭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那么大声干什么?楼道里有回音。”
晏铮喉咙发紧,只挤出一个字,“我……”
“你急什么,慢慢说”,隋心喜打量着他,“你今天穿这么板正,跑起来不方便吧?当老板了,更得注意形象。”
没有预料中的质问,这话更像是关心。
晏铮有点懵,像个程序处理不了宕机指令的机器人,笨拙地扣好衣服。
隋心喜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那个在展位上掌控全局的维恒老板形象轰然崩塌,碎片后面露出来的,依旧是那个在她面前会紧张失措的少年。
心里最后一点芥蒂,像阳光下的薄冰,悄然融化干净。
“行了,你回去工作吧”,她牵了牵嘴角,“我明天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饭。如果你也不用加班,早点回家,我们庆祝一下。”
这句话像投入潭里的石子,在晏铮心底激荡开圈圈涟漪。
他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脸上也绽开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容。
第30章
隋心喜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锅里蒸着大螃蟹,滋滋冒着热气;水池子里养着活蹦乱跳的虾,正等着下锅白灼;案板上,鱿鱼圈裹好了淀粉,准备过油;旁边还有一大盘炒得油亮的贝壳,香味直往客厅飘。
“晏铮,别工作了,过来尝尝咸淡”,隋心喜探出头喊了一声。今天周末她啥也没做,就捣鼓这一桌子海鲜了。
晏铮本来也没心思工作,眼神总忍不住往厨房瞟。
听到喊声,他立刻扔下鼠标,几步就凑到了厨房门口,“好香啊!”
隋心喜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刚出锅的鱿鱼圈,吹了吹,自然地递到他嘴边,“尝尝,咸了还是淡了?”
晏铮张嘴接了,嚼了两下。
其实就是家常菜的味道,但他觉得特别好,“你都可以开店了。”
隋心喜满意地笑笑,又开始指挥,“去把桌子收拾一下,碗筷摆好,其它菜马上都好了。”
饭桌上很快就满满当当,空气中全是海鲜的鲜味。
隋心喜自己没怎么动筷子,一直给晏铮夹。
“多吃点这个螃蟹,你看这蟹黄,多满!”她掰开一只肥硕的母蟹,挖出里面橙红的蟹黄,堆在晏铮碗里,“快吃快吃,凉了就腥了。”
“你自己也吃啊”,晏铮看着碗里堆起来的食物。
“我吃着呢”,隋心喜象征性地夹了个虾,“你天天用脑要多点蛋白质,专门给你补的。”
晏铮感觉自己像个填鸭的容器,隋心喜不停的夹,他就不停的吃。
他其实不算饿,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他来者不拒,一边吃一边跟她聊公司的一些事,桌上的气氛很好。
吃到最后,晏铮感觉自己胃里塞得快没缝了。
他看着桌上那堆成山的蟹壳虾壳,放下筷子,“真饱了,吃不下了。”
隋心喜又夹了个扇贝放他碗里,“这个蒜蓉粉丝特别香,最后一口。海鲜不能过夜,不吃了也只能丢掉。”
晏铮有点无奈,但还是拿起来解决了。
吃完他感觉胃里有点沉甸甸的,不太舒服。他没在意,以为是吃太撑了。
隋心喜又给他盛了碗海鲜豆腐汤,“喝点汤顺顺。”
晏铮实在不想拂她好意,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
可没过多久,肚子里隐约传来一阵拧着的疼。
晏铮蹙了下眉,没吭声,想着可能是岔气了,缓缓就好。
他靠在椅背上,想歇会儿。但是,那疼痛没消停,反而越来越明显。
冷汗开始从他额头渗出来,他使劲按着腹部,想压住绞痛。
“怎么了?”隋心喜看他脸色不对,“撑着了?”
“有点……胃疼”,晏铮吸了口凉气,忍着没说疼得厉害。
隋心喜立刻站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她刚转身进厨房,就听见客厅椅子一声响。
她赶紧跑出来一看,晏铮已经蜷缩在了地上,一手顶着胃,脸色煞白。
隋心喜吓坏了,扑过去扶他,“晏铮,疼得这么厉害?”
晏铮咬着牙,疼得说不出完整话。
“不行不行,得上医院!”隋心喜的心都到嗓子眼了,她费力想把他拽起来,“能走吗?我扶你。”
晏铮试了一下,勉强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每一步都走得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急诊,隋心喜连忙找护士推了辆轮椅过来。
护士看晏铮疼得直冒冷汗,立刻量了下血压心率,优先安排他进诊室。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问了情况:“吃什么了?疼多久了?具体哪里疼?”
“吃了很多海鲜,大概一个小时前开始的……就这儿,上面一点……”晏铮指着自己的上腹,声音虚弱。
医生按了按他指的地方,晏铮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医生一边开单一边说:“急性肠胃炎可能性大,海鲜吃太多,凉性又油腻,刺激的。先去抽血化验,排除下其他问题,再做个腹部B超看看。看你疼成这样,先打一针止痛的。”
护士很快过来给晏铮打了一针。药效没那么快,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隋心喜推着他去做检查,自责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抽血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对不起啊,我不该逼你吃那么多的,都怪我……”
晏铮看到她满脸的泪痕,身体的不适忽然就淡了许多。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是我自己想吃,你做的好吃。”
这句话让隋心喜的愧疚一下冲到顶点,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着脸,背过身去说不出话。
检查结果出来,确诊急性肠胃炎。医生开了药,主要是补液和抗菌消炎,让去输液区打点滴。
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晏铮才被推进输液室,挂上两大袋子药水。
止痛针的效果也上来了,肚子里那股要命的绞痛终于缓和下来。
隋心喜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眼睛红红的。她看着他手臂上插着的针头,小声问:“现在好点没?”
晏铮扯了扯嘴角,“好多了,就是有点累。”
“嗯,那你睡会,我看着点滴。”
晏铮听话地闭上眼睛,没多久呼吸就变得沉稳绵长,像是睡着了。
输液室里开着空调,温度有点低。隋心喜怕他着凉,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袋药水快见底了。
隋心喜按了呼叫铃,可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护士过来。
她怕回血,直接到外面的护士站找人,“您好,麻烦看看十二号床的晏铮,点滴快打完了。”
一个年轻护士正在写记录,听到隋心喜急切的声音,立刻站起来:“哦,好好,这就去。”
她一边拿新的输液瓶,一边随口问:“里面的是你男朋友吧?瞧给你急的。”
隋心喜一愣。
放在以往,她肯定立即撇清关系,但此刻,她只是笑笑。
护士看她没否认,也没再多问,拿着输液瓶就走。隋心喜默默跟在后面。
换药水的动静让晏铮醒了。他睁开眼,看到隋心喜,“还没结束?”
“现在是第二袋,很快了”,隋心喜坐回他旁边的椅子。
晏铮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动了动身体,发现盖在身上的外套,心里一暖。
他看向隋心喜,再度安抚道:“真的不关你事。”
隋心喜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看到你疼成那样,吓死我了。”
“没事了”,晏铮笑了笑,想让她放松点。
输液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药水滴落的声响。
隋心喜抠着椅子边缘,那个在她心里盘旋了好些天的疑问,又出现了——
她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晏铮会在酒吧推开她。这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小刺。
她迫切地想要拔掉,于是鼓起勇气开口:“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晏铮看着她。
她斟酌着语句,决定先来点铺垫,“王贤生日那晚,你去了没有?”
没想到,晏铮脸上原本挂着的温和笑意,瞬间都褪去了。
从他的视角出发,这个问题恰好能说明,隋心喜根本不能确认那晚面具下的人是谁!
他以为是她性格开朗,加上喝了点酒,在派对上玩疯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个“陌生人”搂搂抱抱。
他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移开目光不再看她,声音也变得硬邦邦,“没去,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隋心喜根本没料到晏铮会给出这个答案。她所有想好的问题,所有想问出他真实想法的冲动,也被冻结了。
她咬了咬唇,勉强发出一个单音:“哦。”
那天晚上,两个人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各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谁也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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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隋心喜推开管伟办公室的门。
她走到他办公桌前面站定,“管总,你找我?”
管伟放下手边的工作,指了指她前面的椅子,“来,坐下说。”
隋心喜点点头。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管伟今天的表情,似乎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怪异。
管伟往后靠了靠,两只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打量着隋心喜,“忙了一上午吧,方案进行得怎么样?”
“还行,几个难点基本讨论清楚了,方案方向定下来了”,隋心喜暗暗琢磨着,管伟叫她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事。
果不其然,管伟又寒暄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我还想跟你聊聊,关于昨天那个招标结果的。”
隋心喜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的人工智能核心算法模块招标,富邦投入很大,听说结果不太好,但具体细节她不清楚。
她问:“结果怎么样?”
管伟叹了口气,眉头皱着,“我们输了,标被维恒拿走了。”
听到富邦输给维恒,隋心喜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
一方面,她为公司放了那么多心血的项目失败感到难过,毕竟这是她的工作阵地;但另一方面,赢家是晏铮,她又替他高兴。
还没等她消化这种矛盾感,管伟又继续道:“维恒势头猛得很啊,成立才两年,就把我们这种老牌子的方案都打得没脾气。报价、技术指标、落地承诺……方方面面都压我们一头。”
“说实话,公司上下都对这个结果很震惊,大家私下里议论得挺多……”管伟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重点:“特别是大家都知道,维恒的年轻老板,是你男朋友。”
隋心喜的脊背挺直了,她明白管伟想说什么。
她迎上管伟的目光,解释道:“管总,招标方案的核心数据、关键策略,我没有参与最后阶段的封闭讨论,接触不到最核心的信息。而且,我有我的职业操守。”
管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摆摆手,“哎,心喜,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一毕业,就在我这儿跟着干,你是什么样的人品和能力,我心里有数,我百分之一百相信你!”
管伟话锋一转,面露难色,“但是,我相信你没用啊!现在那些风言风语,传得可难听了。说我们这次输得这么彻底,就是因为内部有人,胳膊肘往外拐了。”
隋心喜抿了抿唇,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悄悄握成了拳。她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辱和愤怒,就因为她在同事眼中和晏铮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就要承受这种毫无根据的猜忌和中伤?
管伟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现在这个情况,对你真的很不利。你在公司这么多年,积累的口碑和人缘,可能就因为这件事情毁了。大家会觉得你立场有问题。这种印象一旦形成,你想再干点成绩出来,可就难了。”
隋心喜没说话,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管伟绕这么大圈子,肯定有目的。
管伟看她沉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语气也放柔了些,“我呢,作为你的领导,也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当然不愿意看到你辛苦打拼的事业受影响。所以,我觉得你得做点什么,来证明给大家看,隋心喜首先是富邦的人,和公司是一条心的。”
隋心喜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管伟意味深长道:“其实也不难。现在的情况是,维恒抢了我们一个大单,但市场这么大,机会多得是。下一个季度,关于智慧城市安全大脑的项目招标,规模更大,含金量更高,这才是兵家必争之地,维恒肯定也会全力以赴。这个项目对公司极其重要,我们是志在必得。你在这个领域经验丰富,是核心骨干。”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跟晏铮在谈恋爱。这个关系,在别人眼里是麻烦;但是,如果运用得当,这可以变成一张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王牌啊!”
话已至此,管伟今天叫隋心喜来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是要她证明清白,而是要她利用她和晏铮的关系,去当商业间谍。
隋心喜看着管伟那张精明算计的脸,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晏铮宁愿让她误会他是个普通学生,也要瞒着自己就是维恒老板的事实。
他担心的就是今天这种境地。
他不想让她为难,不想她被架在公司和自己的感情中间,被逼着选边站。
所以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说着善意的谎言来保护她。
这个迟来的认知,像一股强劲的暖流,冲垮了刚才的愤怒和委屈。
隋心喜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管总,我再说一遍。关于昨天的招标,我没有,也绝不会做任何泄露公司机密、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这是我的职业底线。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没做过,自然问心无愧。”
管伟的脸色沉下来,有着被打断计划的不悦,“这不是愧不愧的问题,现在……”
隋心喜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希望我证明立场,堵住别人的嘴。我理解你的意思。”
管伟眼神微亮,以为她终于开窍了。
隋心喜却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直白地告诉他:“如果你是想利用我和晏铮的私人关系,去套取维恒的商业情报,或者试图从他手上抢夺资源,来‘将功补过’……对不起了,这种事,我不会做。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