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与关欢听了江院判这话都愣了一瞬, 胤礽到底接触宫里的阴暗面多的很,这不过是宫里的争斗中再普通不过的手段罢了。
只是他很生气,他自认为将关欢保护的极好, 却没想到还是有人钻了空子!
“啪!”一声闷响响起, 原来是胤礽将手边的东西扔了出去, 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吓得江院判有些瑟瑟发抖。
“这,这其中还需进一步查看娘娘生活起居的用品。”虽然龙威吓人, 但有些话是不得不说, 有些事儿也是不得不做。
“去吧。”胤礽一挥手, 秋桂姑姑立即会意带着江太医从娘娘最常接触的珠钗首饰开始看起,毕竟关欢不喜香料的味道,永寿宫中极少用香, 大多时候用自然的花果清香充盈内室。
“是不是我这身体落下的病根儿啊?”关欢虽腹痛, 但也没到意识模糊的地步,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是简单, 但她自觉入宫之后没有得罪过谁, 而那两位娘娘又都有子女傍身, 且弘皙阿哥几乎长成, 何必来害自己?
即使温暖如江南,四五月里的湖水也是寒凉些的, 关欢这身体本就娇弱, 落了水一个不小心调养, 落下病根, 体内阴寒也是合情合理的。不一定就是她人陷害。
关欢回握住胤礽的手,“好啦,也许是太医小题大做了, 加之今日没准儿是入口的膳食不对付才有些不适,现在歇息了会子已经好受多了。”
关欢抬头回望胤礽,发现他还是板着张脸,伸手轻轻摸上胤礽的脸,然后用手指抵住胤礽的脸颊,微微往上一推,在当今天子脸上弄出一个笑容。胤礽只好无奈微笑,将关欢的调皮的手拉下来,捂在手心。
不消一会儿,秋桂姑姑便带着江太医回来了,“禀万岁爷,禀娘娘,暂且没发现不利之物。”
“你看,我说了吧。”关欢起初听了阴寒之物也有些害怕,但回过神来,谁会无缘无故的害自己?听了江院判的话更是放下心来,朝胤礽安慰笑笑。
江院判看到此情此景也心里一震,不禁感慨煊嫔娘娘得宠,竟在万岁爷面前如此自在。
“不只娘娘平时可有喝过补药,抑或是爱喝的茶水,以及今日的膳食是否还有遗漏,可否带臣一观?”
还没待关欢做出反应,胤礽大手一挥,“去吧。”
关欢窝在胤礽怀中,有温热的大手为自己按揉腹部,好受了很多,也就精神起来了。
“我刚入宫,和宫里的人们都不熟呢,怎会有人来算计我呢?”
从现代社会长大的关欢实在是太过单纯,毕竟算上前世,关欢也一直待在学校的象牙塔里,从未真正接触到过社会上的险恶。关欢记忆中最恶劣的事,也不过是有人搞小团体排挤别人,偷她的东西,开她的恶劣玩笑,下毒这种事儿,太过高深险恶了……
胤礽喜欢关欢的一派天真,但在这宫中只有天真的人是生存不了的。
“宫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但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害你。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在宫里常常发生,但不只在宫里发生。”
关欢对于这些争斗的了解仅限于看过的电视剧,或是曾悄悄窥探过的大人的世界,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不懂,你教我好不好?”关欢是个好学生,她聪明知进退,灵性懂时局,她不是非要坚持自己的什么底线,识时务者为俊杰,到了紫禁城里,耳濡目染三个多月,也多多少少学会些小心机。
她知道胤礽现在与自己情投意合,正是热恋。她表明了自己不会,向他请教,何尝不是求他庇佑?
胤礽抚着关欢的发,“好……你既做个好学生,朕便当你的好师父。”
关欢没有大碍,此时脸色红润了些许,室内一片温情。
那地
秋桂姑姑亲自带着江院判将永寿宫里的放置的茶叶全都搜查了一遍,没有看出不对。
“对了,娘娘今日晚膳里用了些辛辣刺激的膳食,小厨房刚收拾了,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呢。太医跟奴婢去看看吧。”
秋桂姑姑突然想起今日晚膳,川菜虽美味,却多少对胃弱的人有所限制,且主子用完的膳食不但会赏了亲近的下人们,也会每膳提前留出一份来。
江院判弓腰,伸手向前,“姑姑请——”宫里有些心眼算计的人都知道秋桂姑姑是当今还是太子时便敬重的老人了,任是谁都会多给几分面子。
秋桂姑姑在前面推开小厨房的门,早在江太医刚一提出许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里出了问题时,小顺子便带人锁了小厨房,又将里面的厨娘宫女儿们带出来看管。因此小厨房里还算是“证据”颇多。
秋桂姑姑进去先带着江太医去了那铜锅子的摆放处,边上的配菜也还尚在,只是锅中的食材已被倒掉,虽说平日里让她们最后再处理主子们的膳食,今日手脚麻利了些,虽奇怪却也合理。
但能做到太医院院判位置的人,都是有真材实料的,锅中还有些残渣,江院判直觉许是锅中出了问题,上前用手指抹了上面一下,放到鼻下细细嗅了嗅,又放到嘴里尝了一下。
“敢问姑姑这锅子是四川厨子做的?”江太医面色混杂,川菜用料繁杂味重,若要从中找出差错来,难上加难!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若是接了这档差事,从中找出差别来,不消得只是在主子面前露脸这么简单。
秋桂姑姑也知晓江太医为难,又找出来关欢用过的碗碟,摆放在太医前面,江院判一盏一盏碗碟略过,每一个都仔细检查,他一开始猜测是红花等宫里常见的寒凉之物,如此一来,又不见得。
像是……像是红花与冰片两种寒性药材混合,红花加入铜锅子中,川菜的辛辣掩盖住了其味道,且用量较小,应该是餐餐加入一些,积少成多。而冰片是在甜食中发现的,今日的热锅子火辣,需得辅以甜食解辣,冰片味甘而凉,加入甜品之中悄无声息,不要说煊嫔这种主子娘娘们,便是江太医他自己,若不是有心察看,入了这碗甜食也不觉有异。
“劳烦姑姑将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不要有所变动。”江太医脸色一凛,秋桂姑姑便知事情了了,把青绿和银朱招呼进来,让她们二人看顾好了这里。
江院判衣摆飞扬,快步走进殿中,直接跪下汇报,“回禀万岁,娘娘,娘娘腹痛是因着膳食里被人做了手脚,甜食中被加入了冰片,锅子中又被加入了少许红花,两相结合,寒气入体……”
江太医说了一通,说白了就是有人在煊嫔娘娘平日里吃的东西里面加了些料,性寒凉,有碍子嗣。
“逢春,去查!”
胤礽看多了这种事情,只是仍是控制不住愤怒,他拥有前世的记忆,因此对后院中的妻妾们一向算是善待,最起码,前世没有一个人做出过出格的举动来。
可是他忘了,人都是会变的,权力,地位涨了,野心也就大了,可用的宫人们变多了,上头压着自己的人变少了,人就难免猖狂,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他对于他的后宫太过自信了,以至于让人钻了空子,天子之怒,不知谁来承担。
月影和旁的宫人们一同待在永寿宫偏殿的厢房里,由小顺子亲自带人看着,谁也不曾有所动作。
只月桃自打进了厢房便有些心慌,如今夜色渐深,气温降低,月桃额头上却平白出了冷汗,月影心思细腻,有所怀疑。
小顺子一个一个点在小厨房里做活的宫女,一个接一个出去,又备带去了不同的厢房,由逢春公公与秋桂姑姑亲自审问。
“关于膳房近日里的宫人厨子们,你可有何话要讲?”
秋桂姑姑来审问月影,月影沉默了几息,便张口说道,“奴婢瞧着月桃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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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石出
“月桃?”
秋桂从前一直在东宫伺候, 为了防止他人注目,永寿宫的宫人们只有秋桂姑姑是从前东宫的,兰苕则是在宫外伺候过关欢, 因而都是在内务府选的身家清白的宫女, 秋桂姑姑并不知情。
而这种在小厨房伺候又甚少在主子前露面的宫女儿, 秋桂姑姑也只是知道名字罢了。
“你接着说。”
“今日是奴婢将锅子送到偏殿给青绿姐姐们,回到小厨房却看到月桃在那里用水冲手,奴婢叫了她一声, 她很是慌张……”
月桃虽未详尽的说完, 但说到这里已经足矣, 该查的自会有逢春公公与秋桂姑姑,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否则最后月影真真是清清白白, 她自己倒平白落了个诬陷人的罪名。
随后秋桂姑姑立即带人去搜了宫女们的床铺, 自然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否则刚出了事儿就让人抓住了现行也太过可笑了。
只是在宫女的床头格子上发现了一个匣子, 拿锁锁着, 小顺子他们用力一砸, 将锁磕坏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荷包一荷包的银子, 银子不算太多, 但对于小厨房里伺候的宫女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接着搜。”
小顺子弓腰将那匣子递到逢春手中, 随后接着回到那房中盯着太监们搜屋。
逢春看着那碎银子却一时有些犯难, 不想整块的银子有明确的官号,宫里哪位娘娘手里都有不少这样专门赏人的碎银子,这是不是赃款都不好说呢。
“你去查查月影家中最近的情况。”逢春一招手, 将自己的一个徒弟福禄召唤过来,用手掩唇凑到他耳边悄悄吩咐到。
福禄点头称是,转身快步走出去了。
殿内
江太医来了不是为办案的,而是为了治病的。早在查出有冰片之后便当场开出了方子,有银朱亲自盯着去煎的药。
外头忙活的欢,关欢靠在胤礽怀中也不觉时间漫长,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过得很快。
“怎么样?煊嫔娘娘有何感想?”
胤礽看关欢面色好些了,见她仍是那般天真没有心机,也就有心教育她几句了。
“这紫禁城,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关欢虽然中了招,却也是自己管教不严的原因,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假托是自己食辛辣的原因,江太医一来便打了自己的脸,面上也有些热。
“知道就好。”胤礽的本意也不是要关欢变得和宫中众人多么一样,成为他印象中的宫中那些没有生气儿的女子,只是想让她多些防备之心罢了。
“其实这件事儿既不能怪我,也不能怪秋桂姑姑与青绿银朱她们……”
关欢本来倚在胤礽身上,自觉舒服多了,动作便也大胆起来,翻起身正对胤礽,搂着他的脖子,靠近他耳边轻声说着悄悄话。
“哦?那应该怪谁?”胤礽回搂住关欢的细腰,盈盈一握,眼中含着笑意柔声的问。
“该是怪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万岁爷啊~惹得芳心群许,争风吃醋。”
关欢凑在胤礽耳边轻轻的说,一丝丝热气传到胤礽耳中,让他有些发痒,回搂住关欢的手不禁用了些力,将关欢搂的更近了,两人几乎贴上。
虽说谁错了万岁爷也不会错,但胤礽与关欢向来尊卑分的不明,关欢这句话又是看似调侃,实则夸赞,谁会和满心爱慕崇拜自己又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儿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呢?
胤礽眉目舒展,他这世当太子这么多年修身养性,不是迁怒他人的性子,虽说永寿宫下人不忠,让主子食了冰片与红花,但到底发现的早,关欢年纪又轻,没有大碍,胤礽不至于和关欢还板着张脸。
他拍拍关欢的背,有些许安抚的意味,更多的许是心疼,像哄小孩子一样。
银朱带着熬好了的药进来,悄无声息,她一直跟在关欢身边贴身伺候,对于此类情景早已见怪不怪。
胤礽正对着外间屏风,见银朱进来又轻轻连着拍了拍关欢的背,让她转过身来喝药,关欢本就怕苦,中药又苦气味又难闻,但药效极好,不得不喝。
每每都是旁的宫女端了蜜饯来,等着关欢饮完了药来解苦。
关欢平日里有时喝太医开的补药便是件大难题,宫人们也都是哄着,只胤礽在的时候能能老老实实的喝完药。
一开始关欢小口小口的抿着药,却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药的苦味,自己捏起自己的鼻子,仰头一大口喝干了碗中的药。
嘴中实在是发苦,关欢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蜜饯,胤礽一直盯着关欢喝药,当即眼疾手快将关欢的手拦下,“刚饮了药先不要吃蜜饯,容易混了药性。”
关欢实在是不耐苦,这么一会儿都有些眼泪汪汪的了,眼中含着泪珠,似是吃不上蜜饯便要随时掉落的样子。
胤礽攥住关欢的手,将关欢带回怀中,柔声哄着,“好了好了,再等等,等会儿再吃药效才好。”
胤礽朝银朱使了个眼神儿,银朱心领神会,配合的极好,带着那端蜜饯的宫女将蜜饯放到胤礽那边的小桌上,随后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胤礽吻上关欢的唇,两人交换着唾液,倒是把关欢嘴里的苦味减淡了些许……
那边
福禄办事麻利又体贴,很是得逢春信重,不消一会儿便把消息带了回来。
“师父,月影家中本是包衣,家里父母尚在,还有一对弟妹,都在直隶,普通的很,只是近日里月影的兄弟有了差事在身,是在直隶州知州府里当护院。”
“直隶……”
逢春念叨着,在脑海中回忆能与直隶扯上关系的娘娘们。
“我记得咸福宫那位唐佳贵人,家中可是直隶府的官员?”
逢春事务繁忙,但没两把刷子的人怎能坐稳太监总管之位,能指挥的动的直隶州知州的妃子娘娘们有,但那不是他能报上去的,那应该是万岁爷接着让查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位能与直隶直接扯上关系的贵人想到,随后报给万岁爷与煊嫔娘娘。
“走吧。”
逢春一甩手中的拂尘,用其敲了下福禄的帽沿,疾步朝殿中走去。
“唐佳贵人?”
关欢一听实在是难掩心中好奇,当即问出了声。
若说她与林嫔,到底还有些口舌之争;她与贵妃,可能有新旧宠妃之争;她与皇后,天生的妻与妾,皇后娘娘看她不顺眼倒也正常……
只是她与唐佳贵人并未见过几面,祈福第一天唐佳贵人便因着查出了身孕在咸福宫里祈福,不曾出过宫门,用素不相识形容她俩的关系不切实际的生疏了些,可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是真真儿贴切。
甚至连利益冲突她都想不到。
只是关欢不知道,同在一个紫禁城中,被困住的这些人,便是天生的对手。
胤礽听了也是有些意外,唐佳贵人在东宫时曾是侍妾格格,入东宫晚,没赶上早年生育子嗣的好时候,倒赶上了胤礽一心往宫外跑的时候。
但她运气也算好,祈福第一天便被发现有了身孕,被安排在咸福宫静养,他对她了解不多,但印象中是个明事理的。
谁曾想这件事竟牵扯到了她身上。
真是,画皮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
“去查查咸福宫最近在太医院和内务府的记录。”
胤礽谨慎,又见惯了这种事儿,稍一想想便有了决策。历史上的皇帝都一样,只有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没有真糊涂的。
“喳——”
逢春退下,胤礽的手搭上关欢散落下来的长发,捻起一缕放到鼻下轻嗅,面如冠玉,手指青葱,看的关欢心里一热——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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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咸福
“我与唐佳贵人可谓是素昧平生……”
胤礽一手把玩着关欢散落的长发, 一手将关欢搂在怀里,听关欢说着话。
“莫说是你,便是朕也难以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等逢春再去查看查看。”
刚刚听了逢春汇报是咸福宫唐佳贵人后胤礽也很是惊讶, 毕竟唐佳氏有了身孕, 这几个月一直在咸福宫深居简出,加上资历较浅,在宫中手伸不了这么长。
所以他才让逢春去查咸福宫的账, 这三个月来, 和嫔, 太过高调了些。
关欢不像后宫中的女子对于生育一个自己的皇子有那么大的执念,但她聆听到此,更多的是对于被下了药的后怕, 这次是冰片与红花, 下次呢?
“如果真是唐佳贵人……该怎么办呢?”
关欢是有些缺安全感的, 人在异世, 虽说富贵无虞, 不愁吃穿, 到底是孤苦伶仃, 势单力薄。
唐佳贵人虽说身份不显,但身怀龙嗣, 这事能否给自己一个交代, 关欢心里是没底的。
“如果当真是她, 那便将她禁足直至孩子出生, 等之后,降位,迁宫, 再行定夺。”
胤礽不假思考便给出了答案,换作别的皇帝怕是也应当如此,皇嗣重要,就如同当年的他比他的额娘还要重要……所以,他不能因为仅仅是下药伤身就当即处置了唐佳氏。
关欢也知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今到了这里可不就得,入乡随俗嘛!
皇宫里的规矩是给人定的,关欢明白,胤礽也只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了。
关欢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万岁爷您。”
关欢趁机钻到胤礽怀中,好藏住自己的神色,再怎么说,心底都是失望的,她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这个事实,她的夫君,也是这后宫所有妃嫔的夫君。
关欢闭了闭眼,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既来之则安之,她不能在这场戏中第一集就退场……
胤礽见关欢钻到自己怀中,知她心情有些不虞,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轻轻拍了拍关欢的背,安慰着她。
灯光温馨,时光静谧。
还没待他俩亲密多一会儿,逢春就又一路小跑进来了。
“回万岁爷,查了咸福宫的药案,确实取出过冰片与红花,此等寒物太医院开的慎重,均是怡和殿但和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取的。”
逢春去的急,回来的也急,脑门出了许多虚汗,被胤礽一看还有些紧张。
“和嫔?和嫔取红花这样的药材干甚?去将咸福宫的那几个都“请”过来。”
胤礽听了便发了话,后宫里无论表面多么与世无争的人都能想出歹毒的算计来,他看过他皇阿玛的后宫,便不会自信自己后宫中的妃嫔们,都表里如一,单纯天真。
“喳——”
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关欢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虽说她与和嫔第一次见面便觉出奇怪,但三两次的接触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可能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
关欢有些发冷,在胤礽怀里抱得胤礽更紧了些,胤礽察觉,回搂住关欢,想给小猫顺毛一样来回抚着关欢的背。
“不怕,就当你来买个教训了。”
“嗯……”
关欢折腾了半天,有些力疲,此时怀抱里温暖舒适,意识渐渐模糊,逐渐进入梦乡。
但此夜注定不平凡,关欢便是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沉沉睡去,只是浅眠,待到秋桂姑姑进来通传时便醒了。
“万岁,咸福宫的小主们都来了。”
关欢缓了缓就睁开了眼,自己靠在榻上的绣枕上,朝着胤礽微笑,“臣妾实在是疲惫,如今事情还不分明,臣妾在榻上暂且看着可好?”
“自然是好。”
关欢在秋桂姑姑面前,与胤礽一向是知情识趣尊卑分明的。
胤礽起身理了理衣服下摆,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永寿宫长乐殿
胤礽四平八稳地坐在主位上,也没给那三位小主赐座,包括咸福宫的主位和嫔娘娘。
“知道朕为何叫你们来永寿宫吗?”
胤礽看了看她们三人的脸色,万岁爷叫一宫所有的主子都去另一位娘娘的宫殿,便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此事凶险,因此脸上多多少少带点惧色。
大概因着和嫔入宫年头最多,脸上也是最看不出破绽的。
“臣妾想着是和嫔妹妹爱好热闹,思念我们姐妹了呢。”
和嫔虽说多年不甚得宠,但她是从年少的太子一路陪胤礽走过来的,他的心思,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何况胤礽封锁了永寿宫的消息,逢春亲自办的事儿,自然不可能走漏风声,如今谁能真正说对了让她们来的原因,便真真儿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了。
“说的不对…倒也是好笑。其中因由,朕相信你心中有数。”
胤礽说时顿了顿,他一向怜惜东宫的那些妻妾们,上一世因着他被圈禁受了许多累,因此这一世他都尽力让她们过的舒坦一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许多人的面儿给和嫔没脸。
和嫔的脸色绷不住了,但也很快镇静下来,“臣妾愚钝,是真的不知万岁爷的意思。”
“江太医。”
“臣在,回和嫔娘娘的话,煊嫔娘娘今日用过晚膳便觉腹痛,万岁爷召微臣前来给煊嫔娘娘诊治,谁知微臣在娘娘用过的膳食中发现了冰片与红花存在过的痕迹,而近三个月以来,从太医院取过这两种药材的,只有,咸福宫。”
江太医弓腰拱手,将刚才的事儿都叙述了一遍,好让和嫔听清自己是为何而来。
“所以万岁爷便怀疑是臣妾吗?”
和嫔的心情为胤礽刚刚的冷待而波澜起伏,眼中都含了泪,企图唤来胤礽的怜惜之情。
胤礽瞅见了,又开始不自觉地转来转手中的扳指,“怀不怀疑你,取决于你自己。”
“臣妾身子虚了些,需得日日喝着补药,可这红花与冰片乃是寒性之物,与臣妾的药性相冲,臣妾记得清楚,臣妾宫中的人必是不会前去太医院取了这两种药材来。”
和嫔说的有理有据,可些宫中启是由着人的一张嘴纷说的。
“奴才查过太医院的药案,正好记录药案的小太监今日也恰好当值,从太医院时时取了这两种药材回去的,正是和嫔娘娘您身边的——琉璃姑娘。”
听那小太监说完,和嫔敛目往身后琉璃方向一瞪,“琉璃,可当真如此?”
“当,当真如此,奴婢近日时不时便有胸痹心痛之感,询问了医女,说红花与冰片可以缓解奴婢的不适,便,便托大借了娘娘的面子私自前去太医院取了药材回来。”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咳…咳…”
和嫔佯装动怒,指着琉璃让她跪下,许是气大伤身,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即使如此,胤礽也没开口给她们赐座。
“既是你身边的宫女取了药材回来,这药材又怎会到了永寿宫?又出现在煊嫔的膳食中?”
宫女的说辞并不可信,纵是真的,那药材呢?会自己长了脚走到关欢的膳食的中去吗?
“唐佳贵人?你觉得呢?”胤礽陡然把话锋转移到了唐佳贵人身上。
“嫔妾,嫔妾与煊嫔娘娘不过两面之缘,嫔妾实在是不知情啊。”
唐佳贵人面露难色,不像是假装为难。
胤礽朝着逢春使了个眼色,逢春立即心领神会,“煊嫔娘娘的膳食大都出自小厨房,今日盘问那些宫女盘问到了月桃,又在她榻前搜出来了一荷包一荷包的碎银子,比之寻常的贴身宫女攒的私房还要多。”
“更重要的是……奴才查到月桃家中本来穷苦,谁知近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有贵人相助,月桃那没出息的兄弟在直隶州知州府里当了护院的小管家。”
而唐佳贵人的伯父,便是直隶州知州。
唐佳贵人听完了立即跪下,向前膝行几步,“这,这,这后宫不得干政,嫔妾位份又低,已经好几年没与家中伯母们联系过了。”
唐佳贵人也是眼中含泪,胤礽一抬手,逢春心领神会,亲自将其扶了起来,“您还怀着龙嗣,需得小心着身子。”
之后逢春再次退到胤礽身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错来。
“煊嫔身子没有大碍,如今刚刚为太上皇祈福过了,朕也不想在宫中怎样怎样,只是如今这事儿煊嫔受了委屈,朕得给她一个交代。”
胤礽向后靠去,微撩眼皮,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一群人。
“否则,那便连罚咸福宫,都当做是你们的罪名吧。”
“和嫔?可否?”
和嫔甚少见到万岁爷如此冷淡严厉的模样,听到点了自己,更是一时愣了一下。
“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和嫔娘娘的事儿啊!”
琉璃突然发声,吓了底下众人一跳。
“都是奴婢鬼迷心窍,不愿有新主子再去分圣上的宠爱,平白叫和嫔娘娘伤心,才私自讨好了唐佳贵人!”
“此事与唐佳贵人又有何干系?”
关欢在榻上听了半天故事,如今精神气恢复了,便叫银朱跟着自己出来见见。
脸色恢复了红润,只唇色还白了些,整个人比之从前少了几分光华,却又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你倒是说啊?此事与唐佳贵人有何干系?”
唐佳贵人瞅了关欢一眼,又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情。
“奴婢想着,唐佳贵人即将诞下皇嗣,若是不久后煊嫔娘娘您又诞下皇嗣,万岁爷不知要如何偏心。这才挑唆了唐佳贵人与您啊!”
琉璃一句话便戳破了刚才唐佳贵人的许多说辞,虽还不知真假,却引得唐佳贵人震惊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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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下场
“万岁爷明鉴啊, 嫔妾万万没有想过坑害煊嫔娘娘啊!”
唐佳贵人回过神来立即为自己申冤,“嫔妾与煊嫔娘娘无冤无仇,何苦还勾结和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来做此等蠢事?!”
琉璃又连磕了几个头, 都磕出了响声, 将众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
“回万岁, 回娘娘,当时奴婢刚一试图与唐佳贵人勾结,唐佳小主便同意了, 后来小主还让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远黛给奴婢送过来一双碧绿的镯子, 一看就是好水色!就在奴婢房中, 万岁可派人前去搜查。”
琉璃一连串说了许多话,都没给唐佳贵人辩驳的机会,听到了那双碧玉镯子, 唐佳贵人心里一沉, 她确实托人给琉璃送过镯子, 做不得假……
“那你说, 唐佳贵人的动机为何?”
胤礽舍不得关欢站着, 因此关欢刚一露面, 胤礽朝赐座了, 关欢坐在胤礽下首的紫檀椅子上,上面还有逢春拿来的软垫。
“唐佳贵人对娘娘您心怀嫉恨!”
琉璃见煊嫔搭了话茬, 狡辩地更是有理有据, “唐佳贵人自持出身东宫, 又有了身孕, 不但没娘娘您初封的位份高,怀了龙裔没有晋位,连封号都没一个, 心中不平。”
关欢听了面色也没有太多改变,许是有些苍白的脸色遮住了太多神情,也许是经此一事有了长进,不像从前那般天真了。
只是她内心酸涩,看来果真是好人没好报。唐佳贵人查出身孕,本应在交泰殿与众位嫔妃一同祈福,她当时许是圣母心发作,不忍一位孕妇在封建礼教下被如此冷待,特意求了胤礽,允她在咸福宫中祈福,却没想到……
心怀善意是好事,不忍封建礼教压迫人们也是好事,只是这是紫禁城,也许紫禁城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但紫禁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那这就不是嫉恨煊嫔了,这是在怨恨朕啊。是怨朕待后宫不公吗?”
胤礽听了之后都有些气笑了,唐佳贵人身世在后宫不显,宠爱也了了,不过是幸承天运怀上龙嗣,便如此自命不凡,还妄图与关欢比较。
和嫔则是松了口气,她本来是有些紧张的,只是琉璃此话一出,几乎是坐稳了唐佳贵人的动机与罪名,不枉费她,费尽心思!
和嫔身子还未好全,只是时常喝着补药来撑着精气神,如此心情起落,实在是太费精力,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一向礼数周全的和嫔也忍不住晃了晃。
“去给和嫔搬个凳子来。”
胤礽本就有些心烦,见和嫔在眼前晃晃也是不耐,当即吩咐了下去。
此时最心急的则是唐佳贵人,若是真将那对碧玉镯子呈上来,她就真是跳进永定河都洗不清了。
当时她凭着她外祖家的人脉知晓了那等宫中秘闻,便自觉手握不同寻常的秘密,有些张狂了,想要同和嫔搭上话,加之相与琉璃套套近乎看能否有什么可疑之处,便把自己的嫁妆里的一对镯子送出去了,一查便知是她。
怪她,怪她太过轻狂,棋差一招……
殿中因此安静下来,只唐佳贵人心中似有一盏大大的钟,在滴答滴答的走,催着时间过得飞快。
在胤礽将咸福宫这几位小主召来永寿宫的时候,逢春便吩咐手下的太监们将咸福宫封宫,在里面搜查了。
当时琉璃的碧玉镯子一出,便为那边的搜查提供了方向,因而那证据过来快的很。
不一会儿,逢春便带着人将那碧玉镯子呈了上来。
“禀万岁,禀娘娘,奴才已着人查实,这碧玉镯子确实唐佳小主的嫁妆之物,十足珍贵。”
“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时,坐在主位上双目灼灼的胤礽,坐在其下首冷眉冷面的关欢,还有坐在一旁圆凳上老神在在的和嫔,都将目光移到了唐佳贵人一人身上。
唐佳贵人早就跪在了地上,微微抬眼对上了和嫔的目光,她顿时便想通了。
和嫔,今日的局,是和嫔特意为她与琉璃设的,一箭三雕,果真姜还是老的辣。能在东宫里平安纵横近十五年的人物,果真不是一般的人物。
虽不知琉璃为何如此这般陷害自己,但已是绝路,自己又能怎样的。
唐佳贵人双目通红,实在是冤枉!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只是唐佳氏她不是孤家寡人,她还有父母兄妹,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嫔妾之罪,一时鬼迷心窍,被奸人迷惑,还望煊嫔娘娘宽恕。”
唐佳氏还怀着身孕,不会怎么严重的处置,她明白,此事的关节,不知在和嫔那里,更在煊嫔这里,她双目含泪向着关欢叩了个头。
关欢一时实在是不想与她说话,撇过了头。
“唐佳氏为奸人所惑,念其身怀龙裔,其罪生产后再行论处,禁足于咸福宫偏殿,降至答应份例;和嫔监管下人不力,处一年年俸,再自行去皇后那里请罪;琉璃谋害主位,赐死。”
琉璃朝着关欢磕了三个头,“是奴婢鬼迷了心窍,奴婢,不求宽恕。”
帝王之权,生杀予夺,均在一念之间,关欢第一次见到有人当着她的面被一句话夺去了性命,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了权力的魔力……
关欢闭了闭眼,虽说她内心有些不忍,还有些害怕,可这是她做错了事应该付出的代价,今日是红花,谁知明日便不是鹤顶红?
关欢迫使自己睁开眼看着,琉璃被两个太监拖了出去,泪水糊了满面,在生死面前,谁不想搏得一线生机,琉璃不自觉的挣扎着,最后深深望了和嫔一眼,和嫔垂首,躲过了目光。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告知皇后,和嫔你一会儿就和皇后请了罪去吧。”
胤礽发了话,言下之意,永寿宫的时儿不必叨扰皇后,他自行处置了便算了。
和嫔跪下称是,低眉顺眼,倒也体面的很。
“今日都累了,退下吧。”
咸福宫的主子和宫人们纷纷跪拜,随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太顺利了,今日的一切都太顺了,可天下哪里有这般顺遂的事儿?尤其,这是在紫禁城中……
这一场大戏演的,关欢也实在是乏了,劳心劳力,怔怔的坐在那里,有些出神。
“回去吧。”
胤礽看到关欢在那里有些出神,知道今日这事儿是吓到她了,过去一拖她的胳膊,将关欢拉起来。
关欢还是有些蒙,顺着胤礽的力起身,脚下都有些虚软,胤礽看关欢有些踉跄,胤礽弯腰一把将关欢抄起。
关欢下意识的搂住胤礽的脖颈,将脸埋在胤礽怀中,她实在是累了。
咸福宫
唐佳氏是被逢春亲自押送回去的,毕竟是宫里正经的小主,又怀了龙裔,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个金贵人物。
待到了咸福宫偏殿,逢春亲自送了唐佳氏进去,“小主,您请吧。”
“多谢公公相送,还望公公暂且留步。”
唐佳氏进了偏殿,朝着乾清宫方向叩了个头,有满怀深意的看了逢春一眼,逢春心领神会,便在殿门口等着。
唐佳氏回了内殿用笔墨写了个便笺,又在梳妆台上取了个墨玉鼻烟壶,往后用银子的时候还多着呢,何况做到逢春这般地位,不缺银两,只图个爱好了。
唐佳氏将便笺和鼻烟壶亲自送到逢春手里,又对着逢春拜了一拜,“还望公公将这便笺亲自送到万岁爷那里,嫔妾有冤啊。”
逢春躲过了唐佳小主的一拜,“奴才自当为万岁爷分忧。”
逢春说了句话便离开了,只唐佳氏在殿中痴痴站着,望着门外,看着那殿门被缓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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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机锋
如今在永寿宫发作了这样一摊子事儿, 胤礽也不好真不通知皇后一声儿,然后接着歇在永寿宫。因而让逢春去承乾宫告诉皇后,随后自己回了乾清宫。
关欢被胤礽安抚了好一会儿, 又有着太医开的汤药, 如今也平复好了心情, 只是自己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儿,难免不适,叫了青绿与银朱进来陪着自己一晚。
青绿与银朱在床榻下打了地铺, 关欢知道这是规矩使然, 又亲自去柜橱中抱了两床被子出来, 虽是暮春,但到了晚上也难免反凉。
关欢自己躺在床上,细细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 想着, 想着, 安神汤发挥了作用, 自己也渐渐入眠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 和嫔,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第二日一早, 关欢艰难的从床上起来, 还是觉得精神不好, 托秋桂姑姑向承乾宫请个假, 今日便不去了。
没想到秋桂姑姑还未出宫门,小顺子便回来了,“今日皇后娘娘吩咐, 免了今日的请安,待到明日再行请安。”
关欢舒了心,便躺下了,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
承乾宫
皇后娘娘哪里是真得了病不适才免的请安,不过是昨日里万岁爷直接在永寿宫发落了唐佳氏,待到事情终了才让逢春过来通知自己一声,心里不痛快,不愿看见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罢了。
翠烟在一旁侍候着,给皇后娘娘按着头,翠柳不善言辞,不如翠烟更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却也在一旁给娘娘按着腿。
皇后斜躺在榻上,眯着眼,“这永寿宫便不算后宫之内了吗?万岁当初把她分到西六宫,怕不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本宫不好管她?!”
“娘娘慎言。”
翠柳虽说不慎讨喜,但她是家生子,她的话皇后总是听的,听了之后也自觉自己说的失礼了,悻悻的闭了嘴。
“和嫔不是个善茬,这件事儿,怕是和她有关。深居简出这许多年,也不知道这时候出来凑什么热闹!”
“翠烟,一会儿你亲自去咸福宫请了和嫔过来。”
皇后娘娘手里握着宫权,哪怕是李贵妃也没得能从里面分得一杯羹,因此这才受不了万岁爷从永寿宫处置了那事儿,没来让自己过去。
心急难免生火,虽是暮春这觉燥热,翠烟退出殿外,又叫了几个小宫女儿进去给娘娘扇风,皇后娘娘过的也是舒服的。
人待的舒服了,就该觉得日子过得快了,皇后娘娘只觉过了没一会儿,外间便响起了小太监的通传声,“和嫔娘娘到——”
和嫔一向穿的素雅,如今来了承乾宫,更是往低调里打扮,一身浅灰色旗装,只头上戴的些金饰可以显出身份来。
一进殿里,和嫔便跪下朝皇后娘娘行了个大礼,皇后仍倚在榻上,醒了醒神,才叫起。
“昨日里本宫刚听闻了永寿宫的那档子事儿,脑袋有些混乱,也忘了与你说说话儿,因此今日又吩咐了翠烟请你过来。”
和嫔也赔笑,连忙称是,“昨日之事是嫔妾不对,作为一宫主位没能约束好宫中的下人,皇上与皇后娘娘仁慈,昨日只罚了嫔妾一年俸禄,嫔妾夜里难安,又亲手誊抄了一夜的佛经,好为宫中祈福。”
和嫔转身从身后的彩云手里接过佛经,俯身送到皇后娘娘身边的翠柳手中,翠柳接着呈给皇后娘娘。
皇后翻了翻佛经,能看得出来和嫔是用了心的,只是这宫中啊,人人都曾用心抄佛经,却人人都不干吃斋念佛的事儿。
“万岁爷吩咐让本宫再行处罚,本宫仔细想了想,你不过是宽带了下人,倒也没有什么过错,如今你既有心抄佛经,便在宫中抄一百份佛经为宫中的孩子们祈福吧。”
“是。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慈爱,想必阿哥与公主们也会感念他们母后的。”
和嫔痛快应是,一百份佛经而已,比一百份宫规或是《女则》,《女戒》一类东西好多了,最起码名义上是祈福,对自己的名声也好多了。
“行了,本宫因着昨日那事儿今日也实在乏累,你便退下吧,记得将那一百份佛经送过来。”
和嫔跪了安,退了出去。
“你们看看这佛经抄的可好?”
“奴婢虽不识字,只是这看着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将佛经扔给了翠烟与翠柳,让她们二人看着,不出意外,都说极好。
“这佛经晦涩难懂,能抄的极好的,都是,心中有愧之人……”
皇后冷笑了一声,下了绣榻将那佛经摆在了内室的窗户旁,垫着自己的那支红瓷白梅花瓶。
和嫔出了承乾宫,便带着彩云去了永寿宫。
和嫔今日里低调,只带了彩云一人出门,一路上脚程不算慢,待到了永寿宫,关欢还未起身。
“娘娘您先喝杯茶,奴才这就去通传。”
小顺子守在正殿门前,一看到和嫔娘娘便知今日算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和嫔与煊嫔同在嫔位,又都是一宫主位,和嫔资历又深,无论如何,是小顺子拒绝不了的人物。
小顺子小跑进去告诉了秋桂姑姑,秋桂姑姑亲自出来应付,青绿与银朱则去叫关欢起身。
昨日里刚发作了一通,关欢没有心思去打扮,和嫔来的急,关欢只穿了寝衣,外面披了披风,用凉水浸过的帕子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和嫔姐姐今日里来的可早。”
关欢出去脸上便带了三分浅笑,如今也学会了宫里的人们那见人就是逢场作戏的本事。
“不早了,刚从承乾宫出来。”
和嫔刚放下茶杯,关欢便出来了,不慌不忙的起身与关欢行了个平礼。
关欢也福了福身,“今日里皇后娘娘免了请安,还是和嫔姐姐勤快,孝敬皇后娘娘,是妹妹们拍马也不能及的。”
关欢心气儿不顺,因此说话也阴阳怪气了些,只是这等言语,在久在宫里的和嫔看来,不痛不痒,实在是比不得舒嫔那张嘴。
“今日里来也算是向妹妹赔个不是,昨天的事儿说到底是本宫约束下人不力,才有了琉璃吃里扒外来谋害宫妃,本宫需得亲自向妹妹赔个不是才能安心。”
话还没说完,和嫔便动身要向关欢行个大礼,按着宫里的规矩,她们两人平级,和嫔没必要向关欢行大礼,即使是赔罪,这也是捧杀了关欢。
只是关欢实在瞧不得和嫔现在的样子,若让关欢来形容,那就是四个字:惺惺作态!
关欢见她愿意赔礼,便四平八稳的坐着受了这个礼,和嫔本以为煊嫔会及时扶自己起来,没想到失算了,却也稳住了面部表情管理,待她俯下身才被关欢搀扶起来后,脸上仍是挂着和善的浅笑。
“姐姐怎能如此折煞妹妹,妹妹今日里精神不济,都来不及反应,真是犯了错。”
关欢昨日里即使睡着了,也在琢磨那事儿,实在是不简单,给关欢上了一课,她只是单纯,不是愚蠢,宫里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从前是她大意了。
今日清早迷迷瞪瞪的半梦半醒,又在琢磨这宫里的话术,有些时候发生冲突,那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和嫔也没想到一夜之间煊嫔似乎变聪明了许多,平白受了她一个大礼。
关欢将和嫔亲自扶到座位上,和嫔笑笑,一直都没崩了人设,面具戴久了,也就不觉是面具了。
时辰不早了,日头渐中,按照时候,胤礽快过来用午膳了。
关欢不知胤礽今日会不会过来,只是大胆的猜测,她赌,胤礽马上就到。
“妹妹平白受了姐姐的大礼,心中实在是愧疚。”
话音刚落,关欢也作势屈膝要跪……——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来喽~~~~~~~
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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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偏爱
胤礽正从永寿宫院内的影壁那里绕过来, 便看到和嫔端坐在椅子上,而关欢要给和嫔行礼。
“这是在干什么?”
胤礽一时也没来得及想前因后果,和嫔虽不争不抢这许多年, 但到底浸淫宫中多年, 心眼儿总是多的, 关欢难免吃了亏。
和嫔知道煊嫔最近得宠,却也没想到万岁爷午膳也常常过来,更没想到自己在宫中十五年在万岁爷心中都没一个刚进宫的煊嫔来的信任。
和嫔神色难免有些慌张, 实在是没想到打鹰多年反倒背鹰啄了眼, 是她小看了煊嫔, 也小看了她在万岁爷心中的份量。
“嫔妾给煊嫔妹妹赔罪,煊嫔妹妹觉得受之有愧,向嫔妾回礼, 嫔妾实在难安, 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及时托住煊嫔妹妹。”
和嫔刚刚神色张皇加重了胤礽心中对于她们二人此事的刻板印象, 人心本就是偏的, 和嫔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 实实在在是在离间胤礽与关欢。
受之有愧?若是关欢真心觉得受之有愧, 怕是胤礽心中不定怎么憋气了, 自己好心好意待她,怕她受了委屈给她撑腰, 她却在背后泄了气, 这不是将万岁爷的恩宠往外推吗?
多亏了这近一年以来胤礽与关欢小小的心有灵犀了, 胤礽知道, 关欢虽然单纯,却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性子,不但不可能自觉有愧给和嫔赔罪, 怕是还已经受了和嫔的礼了。
胤礽一把将关欢捞起,“你也说说怎么回事儿。你们两人都将事情说明白了,朕才好秉公办案。”
有句俗话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胤礽不是清官,他是现如今握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家务事,最是好段断,只是难免偏心。
“和嫔姐姐来了便直直跪在了地上给嫔妾请罪,甚至还行了个大礼,叫嫔妾都没来得及阻止。虽说和嫔姐姐有约束宫中不力的责任,可平白来给嫔妾行个大礼,嫔妾是有些不自在的,亲自扶了和嫔姐姐起来,想要给姐姐倒一杯热茶,却没想到是姐姐误会了嫔妾想要行礼,许是也没反应过来吧。”
关欢去承乾宫请了几次安,也学聪明了许多,说话间也会打些机锋。
和嫔一进来便跪下行大礼,怎会是反应不迅速的人物?不过是也想受了这一礼罢了。
“可去承乾宫见了皇后?”
胤礽拉着关欢往主位坐了上去,和嫔还在下首站着,万岁爷不曾赐座,便是多没有眼力见也不能私自坐下,只是原本不甚区别地位高低,如今是分外的刺眼。
“是,今日清早娘娘又传唤了嫔妾去了承乾宫,娘娘慈爱,嫔妾约束下人不力,娘娘罚了一百遍佛经。”
和嫔将话说清楚了胤礽也就不想再问什么了,只是之前逢春递过来的那张唐佳氏给的便笺,让他看和嫔不禁多了几分怀疑。
暗卫已经去查了,只是如今还没有音信,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埋下,信任的城墙将会很快崩塌,更何况,胤礽对后宫中任何一个人的信任都没城墙来的坚固牢靠。
“佛经不仅是需要用手抄的,更是需要用心抄的,皇后确实仁慈了些,便再加罚一百遍吧。”
上一世和嫔,也就是小李氏侧福晋,因着胤礽落败,那许多年日子不好过,胤礽也愿多宽带那些后院的“老”人们,前提是,不要脱开他的掌控。
“是。”
胤礽朝着和嫔摆了摆手,和嫔也自知带下去不过是自讨无趣,便跪安告辞了。
“日后若是想要出气,不必如此委屈了自己。”
关欢在胤礽面前到底浅薄了些,她心里那些小九九,胤礽不说一清二楚,知道个十之八九不成问题。
关欢神色有些变了,只是变得委屈了,眼泪都在眼中打转了,可怜兮兮的,纤纤的手指攥着胤礽的衣袖,胤礽便是有心说教也发不出火儿来。
“罢了,罢了。莫哭。”
胤礽捧起关欢的脸,俯下身与关欢脸贴脸,交换着热度,又用手轻轻拍了拍关欢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小孩子。
关欢是真的委屈,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人不生地不熟,又前有财狼,后有虎豹,不得不逼着人速速成长。
胤礽一哄,只觉更加委屈,只是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如今胤礽不只是她的情人,更是她的衣食父母,她不能只将他看作是自己的男朋友,人啊,需要学会,随机应变。
关欢只抽了抽气,便控制好了眼泪,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又可爱,弄的胤礽也是有些无奈。
“用膳吧,我饿了。”
关欢窝在胤礽怀里,细声细气地说。胤礽听她如此说便挥手叫了膳食过来,她这两天虚弱,不必这两天与她处处争先。
关欢一大早上刚起来便睡了回笼觉,也没琢磨着吃什么,只秋桂姑姑在小厨房那里吩咐了做的清淡些。宫人们端着一个个的紫檀餐盘上来,有肥嫩的清蒸鲈鱼,有色泽鲜亮的烧乳鸽,还有两盏鲜美的过桥鸡汤面,都是比较清淡补身体的膳食。
关欢昨日里折腾了半天,今日清早也没用膳,更是饿了,胤礽更不必说,他昨日歇在了乾清宫,清早起来就去上了早朝,宫里讲究一日两膳,唯独关欢这里一日三膳,他今日没用早膳总觉得空落落的。
热乎乎且美味的膳食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的,正所谓“寻常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便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娘娘,也是喜欢这等俗物的。
“你近日里且小心着,不要和什么人都来往。”胤礽边给关欢挑了块鱼肉放入碗中,边随口叮嘱着。
“好,我知道了,多谢万岁爷指点。”关欢回了个大大的微笑,有用手捏了块软糯的玫瑰小饼送到胤礽嘴里,胤礽自是十分受用,唇角微扬。
永寿宫里一室温馨。
和嫔离开永寿宫之后脸色有些差,但也正常,她本就底子虚,昨日夜里又抄了一夜佛经,如今精气神不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彩云跟在和嫔身后,看和嫔精神不佳,有些心急,“娘娘,不如奴婢去传轿撵,好过娘娘在这里走着。”
“不可,本宫刚向皇后请了罪,便如此。招摇的回宫,岂不是今日白去一趟?”
如今暮春时节,日头又盛,按理说是有些烦热了,但和嫔丝毫不觉,她一直走在阳光底下,想着多吸收些热气与阳气。
“娘娘……可是为琉璃之事忧心?”
和嫔办事太过谨慎,便是彩云也不知事情全貌,只是可以从中窥探一二,但她与琉璃有着十多年共同侍主的情分,如今琉璃殁了,她不闻不问,未免显得太过冷情。
“是啊,谁知道那丫头是个胆大有主意的,私底下偷偷做了这些恶毒之事,便是本宫也无力保全啊。”
和嫔感慨,又扯起手帕在眼下虚无的擦擦,彩云走在和嫔身后,看不清和嫔的神情,也在心中为着琉璃之事慨叹。
走着走着,和嫔听到前头传来小孩子嘻戏的声音,御花园需得向东边拐过去,而咸福宫在西边那条宫道上。
“怎么御花园还有小孩子玩闹?”
和嫔有些费解,带着彩云往前走了两步,远远望了一眼,是舒嫔带着三阿哥和三阿哥的那两个伴读在御花园。
“今日尚书房休沐?”
“算算日子,是该休沐了。瞧本宫这记性,没有个公主阿哥,也记不得这休沐的日子了。”
和嫔自言自语,瞧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她与舒嫔不对付,没必要上前自找麻烦。
咸福宫
姜常在打听了正殿的宫人,知晓和嫔是去皇后娘娘那里了,算算时间早该回了,人在屋檐下,姜常在需得时时讨好着她的这位主位娘娘。
候在咸福宫的宫门后面,只等和嫔一迈入咸福宫便行礼讨好。
“娘娘吉祥。”和嫔一露面,姜常在便深蹲下去恭敬的给和嫔请安,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常在长的也讨喜,和嫔不会在宫门出为难她。
“起来吧。怎么?是要出去吗?”
和嫔一进来便看见姜常在行礼也是不解,毕竟没有哪个宫里的庶妃会守在宫门口等着主位娘娘回来请安。
“听闻娘娘出去的时间长了,又没带轿撵,怕娘娘累着,正说在这里等等,不然出去给娘娘送披风去呢。”
姜常在会说讨巧话,和嫔也受用这一套,允了姜常在替了彩云跟在自己身边。
“那日我看煊嫔对你印象还不错,你又会唱两句江南小调,不如等过几日去给煊嫔唱唱?”
和嫔看着姜常在心中又有了盘算,这话一出却给姜常在吓了一跳,她以为是和嫔认为她不忠,特意讽刺她来。
“嫔妾,嫔妾一心忠于娘娘,绝无二心啊。”
姜常在突然跪在了地上,倒是和嫔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话在姜常在听来有了歧义,上前扶起姜常在。
“本宫自是信你,只是想为你——谋个好前程。”
和嫔目光灼灼,姜常在抬头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垂眸敛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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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站队
姜常在并不愚笨, 自是听懂了和嫔的意思,只是这也太过为难人了些。煊嫔什么都不缺,有宠爱, 有家室, 有位份, 唯独缺个孩子,可她还年轻,何愁没有皇子与公主?
和嫔让自己去讨好煊嫔, 怕是太过高看了自己。
不过, 宫里像她们这些位份低又没有家室子嗣的庶妃们, 若是自己不能争气得了皇上的青眼,那么最重要的,便是选择一个有依靠的主位娘娘追随。依她自己来看, 煊嫔, 是个很好的选择。
“是, 多谢娘娘指点迷津。”
那些念头在姜常在心中过了一遍, 想明白之后便微笑着应了和嫔的话。
“好了, 宫里都说本宫宽带宫人, 约束不力, 唐佳贵人被禁了足,你便来本宫殿中抄几遍宫规来板板性子吧。”
“是——”
顿时, 姜常在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和嫔, 真真儿是面慈心不慈。
和嫔挥挥手帕, 让姜常在先行退下,自己带着彩云绕过屏风来到一间小隔间,桌案上摆着观音大士的像, 和嫔上前取了三炷香,闭上眼,恭敬的拜了下去。
咸福宫偏殿
唐佳氏只是被降位了答应的份例,实际位份上还是贵人,许是因着她肚子里的龙嗣,也许是因着胤礽心中也觉得这事蹊跷。
她自清晨醒来便自己收拾着,她身边只留了一个贴身宫女,名唤彩莺,因着她在东宫时便与当时的小李侧福晋在一院中,顺了个“彩”字。
彩莺按着唐佳贵人的吩咐收拾着她们那简单的行头,唐佳贵人今日穿了身浅碧色的旗装,身子已经显怀了,小腹微微隆起,她依靠在这春晖堂的正厅的主位红木椅子上,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轻轻在肚子上无意识的画着圈。
唐佳贵人望着紧闭的殿门,就那样空洞的望着,望着……
“吱呀——”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透过门缝一点点扩散到屋内,陡然间刺眼的阳光使得唐佳贵人抬手遮了遮眼前。
“小主,奴才奉万岁爷之命,来帮着小主迁宫。”
福禄弓着身子行礼,背对着阳光,唐佳贵人放下了遮挡眼帘的手,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唇角稍稍勾起,语气中带了几分惊喜“是,多谢万岁爷恩典。”
看来,万岁爷信了她的话,不日便可洗清冤屈了。
彩莺早就准备好了,福禄带着两个小太监帮着彩莺拿着行礼走在前面带路,“后面还会有宫人来收拾,小主有什么需要带的派人吩咐宫人们就好。”
“多谢公公告知,对了,还不知要迁去哪里呢?”
福禄连忙停下转身,先朝着唐佳贵人行了礼又起身接着回话,“万岁爷说了,兰心阁清静,让小主迁到那里去。”
唐佳贵人一点头,只是脸上的表情略略僵了一瞬,兰心阁确实清静,但也只剩下清静了。
而且,兰心二字,后面跟着“蕙质”二字,她如今尚是待罪之身,迁去兰心阁,既是点拨,也是讽刺。
唐佳贵人不再多问,默不作声地跟着福禄向前走去。
咸福宫中,和嫔正在用膳,途中一小太监进来汇报的此事,“娘娘,万岁爷吩咐,让唐佳贵人迁居兰心阁。”
“兰心阁?”
“唐佳贵人是个有福分的,那是个好地方,真是万岁爷垂怜。”
按理说低等嫔妃迁宫是需要通知主位娘娘一声的,虽然这通知来的晚了些,但和嫔也不觉别扭。
毕竟昨日里万岁爷亲自发落了咸福宫,都没和正经的主子娘娘提前商量一声,她这咸福宫的主位娘娘,更是可有可无了。
和嫔端起茶盏来漱漱口,“这茶,有些陈了。”
“如今快入夏了,想必新茶也就到了,到时候奴婢们也可跟着娘娘享享口福了。”
历来入夏后的新茶都有和嫔这里一份,彩云如此捧场,无可厚非,只是这人啊,不把准儿的东西,还是少说的为妙。
“咸福宫,可当真是清静下来了。”
不止是咸福宫,东西六宫因着今日不去请安,也都清静了一天,娘娘们都在养精蓄锐,等着明日的一场硬仗呢。
翌日一早,关欢便是再不想起身也得起了,挑了件竹绿色的旗装,上面是银线描绣的竹林,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叫秋桂姑姑帮忙梳的大拉翅式样的旗头,上面簪了一簇深绿浅绿中间夹杂着浅云色的绢花,两边垂下珍珠流苏,整个人看着便清新贵气。
一扫前日阴霾,众人今日都是神采奕奕,只除了咸福宫的小主与宫人们。
关欢还是同往常一样,坐在贵妃对面,只是贵妃一向卡着点到,如今还没到呢。关欢算是这殿中位份最高的。
因此她一进去,屋里的嫔妃小主们便纷纷起来行礼,关欢也算好好享受了一下这等排场,拿捏了自己的身份,待到坐好才叫了起。
毕竟这宫里的人俱是欺软怕硬的,你若软弱,便有人来欺凌,若是作风强势些,虽也阻不了妖魔鬼怪,但也能让人敬畏三分。
“煊嫔姐姐真是好命,遇到小人谋害,便有万岁爷亲自处置此事,丝毫不费姐姐心力。”
关欢猜到今日会有人来驳嘴,却没想到是一向低调的景嫔,她们二人同日入宫,且分外不同的东西宫里,交集甚少。
不过景嫔沉不住气也是应该的,再怎么心有城府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的新妃,而宫外宅府内教的心计,比之宫内,那是纸上谈兵了。
“确实,本宫愚钝,承蒙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厚爱罢了。”
关欢也没否定,从那日来看自己确实是运气好,只是皇后虽然没参与,但后来皇后定了和嫔管教不严的罪名,自然也是对关欢的厚爱。
“愚钝的人可在这宫里待不下去,妹妹又在说笑了。”
舒嫔接了话茬,她这几日与景嫔走的近些,自是偏帮景嫔一些,何况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性子。
“心思太多的人才在宫里待不下去,不是吗?”若说关欢进宫以来有什么进步,那想必就是情绪极度稳定了,毕竟宫里是非多,无论与你相不相干,是非都多,若要事事动心动气,怕不是要气坏了。
关欢眼含笑意,扭头对着舒嫔说,前日那已经到了兰心阁的唐佳贵人,便是心思太多,误了自己的前程。
舒嫔也笑笑,“心思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把这心思用在合适的人身上,是吧,煊嫔妹妹?”
关欢没有立即回应,转过头虚品了品茶水,“姐姐说的自是不错。”
景嫔看她们两人有来有往,心生悔意,是自己轻狂了,一时失言,不该如此稳不住的。
室内默了几瞬,直到贵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先后驾到,香影浮动,起身行礼才打破了寂静。
“怎么?只一日没见,怎么众位妹妹还生疏了?”
待到皇后坐定之后,才发现今日实在是寂静,连往日里吵闹的舒嫔都没那么话多了。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不过是见今日娘娘实在是容光焕发,嫔妾们看呆了罢了。”
舒嫔虽说嘴一向甜,但今日这话说的实在是不错,皇后今日一身金黄的旗装,上面金丝绣的团团牡丹花开,雍容华贵,钿子头上九尾凤凰展翅,金钗鎏环。
皇后昨日里心里憋气,但发泄一通让和嫔去抄一百遍佛经,也散了气,又没看到这一群烦人的莺莺燕燕,心情自然不错了。
皇后抿唇笑笑,很是受用。
“舒嫔的嘴啊,总是这般讨喜,想必三阿哥也是随了舒嫔,也是生的那般讨喜,尚书房里的师父们都夸呢。”
“皇后娘娘赞誉了,那混小子整日里烦人,多亏了他母后不嫌弃他。”
接着无非是互相吹捧,关欢心里暗自高兴,看来之前两句不痛不痒的机锋倒是挡了皇后与贵妃有可能的阴阳。
有着舒嫔在旁边捧着,皇后娘娘也十分舒心,看来“舒”这封号可真没赐错,待了一会儿,皇后想必是也乏了,便让众人退下了。
“煊嫔姐姐留步。”
关欢刚一踏出承乾宫宫门,姜常在便跟在后面喊住了她,关欢回头,正好碰到姜常在行礼。
“近日里白玉兰开的正好,姐姐可否赏脸同妹妹一观?”
姜常在背光而立,小家碧玉,面容可亲,关欢点头便应了。
“那便走走吧。”——
作者有话说:旋转,跳跃,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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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绸缪
还在承乾宫门前未走出多远, 有心人自是会看到咸福宫的姜常在跟在最近得宠的煊嫔后边去游园子去了。
和嫔瞧见了只微微一笑,看来姜常在很是上道,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舒嫔见了也不禁发几句牢骚, “这所谓啊,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若是自己宫中的人都看不起自己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嘛。”和嫔面上做出三分失落神色, 随后便和舒嫔告辞了, “姐姐我就先回宫了。”
和嫔带着彩云与新提拔上来的贴身宫女彩画走了,舒嫔自己待在那里平白讨人观望,上了轿撵就离开了。
“玉兰花开确实好看, 只是姜常在今日怎会想到与本宫同来赏花?”
关欢走在前面, 姜常在跟在后面, 目光追随着正在摆弄树梢上花朵的关欢, “嫔妾的出身不高, 没见识过什么, 只是觉得人比花娇才好看。”
关欢只觉这话说的大胆, 着实不像小官之女能有胆子说出来的,“你是在夸本宫长得好看吗?”
“煊嫔娘娘风华绝代, 国色天香, 自然好看。”姜常在见煊嫔停下赏花, 也停了脚步, 又挥退了跟着自己的宫人。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嫔妾需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姜常在见自己的宫人退了, 又上前靠近了煊嫔一步,她现在煊嫔旁边才瞧见她发髻后别的紫玉牡丹簪,不甚显眼,但却是她的一粒定心丸。
“姜常在说笑了,你我俱是这宫中嫔妃,主子只有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关欢与姜常在不算生疏,甚至算是这阖宫上下较为熟悉的,只是经了前日一事,她确实成长了。
“娘娘聪慧,定然懂嫔妾的意思,咸福宫不算良木,和嫔娘娘……也不是贤主。”
姜常在见煊嫔不搭话有些心急,说完了又蹲跪下去行了个全礼,“嫔妾知娘娘有所怀疑,嫔妾会让娘娘放心的。”
如此一来,关欢的站位居高临下,她垂眸,只能看见姜常在的发顶,默了默,“那便回永寿宫说说话儿吧。”
“是!”姜常在惊喜的抬头,十分高兴今日能进了永寿宫,连忙起身紧跟煊嫔娘娘的脚步,又进了那富丽雅致的永寿宫。
姜常在亦步亦趋,今日算是她第一次独自来永寿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关欢进去之后便在主位上落了座,秋桂姑姑当即端了白瓷云烟纹的茶具出来,帮关欢斟了杯茶水,待到关欢饮了些茶水,放下茶盏,秋桂姑姑才退回到关欢后面去。
自然也有宫女也为姜常在斟了茶水,茶盏不大,姜常在接过之后便饮尽了,这是在向关欢表示,她的忠心。
宫里少有人在别的宫室里饮茶,用点心,如果做了这些事儿,不是太过天真,便是真心信任。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如今这殿中也没有外人。”
姜常在进来时便将宫女打发在了外面等着,小顺子在门外守着,秋桂姑姑亦在一旁候着。
“和嫔娘娘所图不小——”姜常在看了看关欢的眼色,又接着往下说,“昨日里和嫔娘娘回了咸福宫,便说要给嫔妾指一条好前程,让嫔妾多来永寿宫与娘娘您交好。”
这话不错,和嫔的心计自然不一般,这满宫嫔妃,可以说关欢确实对姜常在的印象算是蛮好的。
关欢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和嫔想要姜常在来与自己交好,以后若是想干些什么,譬如,里应外合,栽赃陷害,下毒谋杀一类的,可就方便多了,如同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那你今日来奔了这份好前程,可是为了什么?”
关欢仍未学会许多娘娘们常做的事儿,在旁人说话时撇着茶汤玩儿,她只端坐在主位上。问话时投向姜常在的目光,让姜常在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感觉。
“为了让嫔妾以后的日子,过的更舒坦一些。嫔妾入宫不算早,却比娘娘您多知晓一些东西,嫔妾能看的出来,奔了永寿宫才能过的更舒坦。”
其实姜常在本就对煊嫔有好感,第一次是在御花园煊嫔的两句美言让她复了位,第二次是请安时她俩的旗装撞了颜色,关欢却并未嘲讽排挤……至于真正让她认清永寿宫的地位,就是前日里万岁爷亲自让人传唤来了咸福宫的人并一一处置了。
和嫔没有成活的子嗣,没有强大的家室,也没有高位或是宫权,甚至,连在万岁爷心中的那些柔情,都似有似无。跟着咸福宫的主位娘娘一条道走到黑,实属下策。
关欢听了,觉得这很正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永寿宫势盛,有庶妃想来投靠不足为奇,只是,她凭什么来做这棵任人依靠的大树呢。
“谁都想日子过得舒坦些,可这舒坦,得付出些代价,让人看到诚意才好。”
吃一堑,长一智,关欢被无所谓的善心坑了一把,自然不会随便同意旁人的三言两语的请求。
“唐佳贵人在有了身孕之后求见了正殿,曾与和嫔商议事情商议了半个多时辰,从那以后和嫔娘娘便开始尽力保唐佳贵人的胎,自己又日日喝着补药,将身子补起来才恢复成最近的样子……只是和嫔娘娘的身子,似乎是强补出来的。”
“嫔妾猜测和嫔娘娘与唐佳贵人做了交易,只是嫔妾愚钝,猜不出来,但嫔妾可以肯定,这场交易,与娘娘您有关。”
姜常在说完,又饮了口茶,待放下茶杯,才发现关欢一言未回。
关欢盯着姜常在的眼睛,没从里面找出心虚,“本宫瞧你面善,既然如此,本宫就信你一次。”
“是!多谢娘娘厚爱!”姜常在很是惊喜,这条路子,算是走通了一半了,距离她搬出咸福宫,想必也没多长时间了。
“今日既无事了,那便退下吧。”关欢本想给姜常在个镯子作礼,可一想到春桃那事儿,就心里隔应的很,想想便算了。
姜常在起身行礼跪安,关欢微微颔首,银朱亲自将姜常在送出了永寿宫。
“姑姑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关欢知道秋桂姑姑到底还是胤礽的人,但便是秋桂姑姑今日不再殿中,满宫的人也都知道今日请安过后姜常在跟着煊嫔走了,后来又进了永寿宫。
“若姜常在真心,不失为一个好的助力。”
秋桂姑姑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回道。
“可是,她能给我带来什么助力呢?”
关欢对于此话有些不解,她扭头望向秋桂姑姑,眼里亮晶晶的,透着疑惑。真不是关欢瞧不上姜常在,只是她如今什么都不缺,何况,她与姜常在,在这后宫中,算得上是竞争对手。
“娘娘这是想差了。”
秋桂姑姑笑笑,如今的关欢太过单纯,像极了当初刚刚入宫的赫舍里皇后。
“姜常在现在来看是没有什么大用之处,但这人啊,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指望上了,在这宫中,有个盟友,总比没有的好。”
秋桂姑姑看关欢已经有些明白了的模样,不介意将话说的更清楚一些,“高贵如皇后娘娘,也有舒嫔这样的帮衬,而即便当初在东宫时跋扈如李贵妃,也是与当初的和嫔关系不错的。”
“那怎么贵妃娘娘与和嫔如今来往不甚密切了?”
关欢仔细回忆,发现除了贵妃为和嫔说过两句话,并没有太多的关联与帮衬。
“位高而有子的贵妃,再不嚣张跋扈些,而是与宫妃们为善,这叫皇后怎么想?况且,这宫里,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和嫔不能为贵妃带去利益,自然这关系就远了。”
“那姜常在的用处在哪里呢?”
关欢一时实在想不出来姜常在的那大用之处。
“那就得娘娘自己去体会了。”秋桂姑姑还是那般温和的笑着,只是手指了指咸福宫的方向。
关欢默了默,大概能理解了,咸福宫,和嫔,姜常在的大用之处,就是来观察咸福宫的一双眼。看来,秋桂姑姑也觉得和嫔不对劲……
姜常在的用处也许很大,只是这究竟怎么发挥,都看关欢的作为了。关欢听劝,她想着,如今便与姜常在这般不远不近的走着便好,至于以后姜常在……那便看她的造化吧!
咸福宫
姜常在出了永寿宫也没歇着,径直回了咸福宫,一进去就直奔正殿,求见和嫔。
咸福宫的大门平日里总是掩着的,姜常在等着通传的时候向后望去,朱红的大门比两个人叠在一起还要高,上面的琉璃瓦一层层压着,真是庄严。
不一会儿,彩云亲自出来迎姜常在进去,笑意盈盈,姜常在心里知晓,这是今日之事办的让和嫔满意了。
“今日在承乾宫门前便去跟了煊嫔娘娘,是否让娘娘您为难了?”
姜常在心知今日这步棋,不只让煊嫔娘娘有些为难,也是让和嫔脸上些许挂不住,可是这才是上上之策,若是不在承乾宫门前,煊嫔,不一定能打她这个人情,让她跟着走走。
“不算为难,你今日做的不错。”
彩云是引了姜常在进了内室,和嫔已经卸掉了请安去时头上的钗环,换了身常服,正往头上比划着那些绢花。
“煊嫔娘娘似乎对咱们咸福宫心有芥蒂,今日看着煊嫔娘娘精神不大好,只走了两步便说要回永寿宫了,让嫔妾也跟着进了永寿宫。”
姜常在立在一旁,和嫔透过梳妆镜也能看到姜常在的身影。
“好孩子,做的很好了,煊嫔对你的戒心低些,本宫也是想着与煊嫔修复关系,这才让你前去试探。”
说着,和嫔拿过一支紫玉玉兰花簪起身将其插在了姜常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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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发动
夏日苦长, 紫禁城里闷热,妃子们大都也不愿意出门,关欢更是懒惰的很, 她正得宠, 宫里的冰不曾少过, 因而除了去承乾宫请安甚少出门。
胤礽看关欢待着无趣,夏日里整个人都有些蔫儿了,也想着法子来逗关欢开心, 因而关欢过的, 不可谓不舒坦!
“待到来年夏天带你去避暑山庄, 那边还有个木兰围场,到时候带你去骑马打猎可好?”胤礽柔声哄着,关欢自是应好。她多年没去过草原了, 只胤礽随口一提, 她便期待起来了。
“回万岁爷, 回娘娘, 兰心阁要发动了, 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
逢春从屏风外绕进来, 语气有些焦急, 毕竟胤礽如今膝下的子嗣不多,唐佳贵人生个一儿半女, 宫里也算热闹热闹。
“着人通知皇后了吗?”
日子久了, 胤礽都快忘了有唐佳氏这个人物了, 还是逢春一说兰心阁, 胤礽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儿。
“已经着人去了。”
如今正是日头烈的时候,虽说夏天已经快要过去,可是秋老虎还是那般毒热, 关欢窝在胤礽边上,听了之后也要起身。
“这会子天热,你晚会儿再去。”
胤礽见关欢也想去兰心阁,拉住关欢的手制止了她。
“皇后娘娘若是都去了,我都没去呢,未免不合规矩。”
关欢考虑了考虑,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也懂了宫中规矩,她现在得宠,便是正在风口浪尖上,如此娇蛮,怕是引得皇后不满。
“你倒是还讲起宫中规矩了?”
胤礽听了关欢的解释便笑了,在他看来,关欢是这阖宫上下最不讲究规矩的人了,怎么今日里还在乎起了这些虚礼。
看啊,人就是这般偏心,即使是帝王也是如此。若是换了旁人今日在皇后之后才到了,且不说皇后要如何如何,便是胤礽也是要治她一个不守宫规之罪的。
“好了,那便让小顺子他们将御撵上多布置些冰鉴,也好凉快凉快。”
胤礽见关欢懂得些宫里的规矩了,其实心里是高兴的,但关欢如今是他最喜爱的人,规矩,懂懂就可以了,没必要死板的遵守。
“走吧。”
关欢在永寿宫里打扮的素静,一声碧山绿的旗装,上面梳了个两把头,几乎没有什么头饰,只有刚刚胤礽插上去的白玉花神簪。
胤礽扭头看了看关欢,“娇娇清丽无双,足矣。”
说罢,胤礽拉起关欢的手向外走,又将关欢拉上了御撵,兰心阁在西六宫,承乾宫在东六宫,因而胤礽与关欢在皇后凤驾到达之前便到了,倒是也没多生出事端。
待真正到了兰心阁,就能隐隐约约听到唐佳贵人的呻吟声,女子生产,从古至今,都是道鬼门关,这还是关欢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子生产,听的她心里发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胤礽见关欢脸色发白,握了握关欢的手,便自己起身先行进去了,让关欢在外面先适应适应。
关欢略适应了一下,也就跟着进去了,毕竟都穿过来一年多了,哪里还能那般娇气?
里面有些闷热,即使她们是在外间候着,也仍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空气里粘腻腻的,让人待的发慌。
胤礽问了问情况,守在这里的一个嬷嬷说还得等些时候,女子生产是个艰难的活儿,白日里发动的,大都得夜里才能见分晓。
关欢待在那里,听着唐佳贵人痛苦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到耳边,时不时有一声尖锐的喊声,只在那里听着,便能觉出生产的艰难来。
向来都没有万岁爷亲自守着妃嫔生产的,何况唐佳贵人,既非嫡后,又非宠妃,胤礽也没有那闲工夫闲心思守在这里一大天,他能来一趟,已经是表达了自己的重视了。
胤礽见关欢坐下了却仍面色不佳,吩咐跟着来的秋桂姑姑来给关欢准备些凉的甜汤,或是补气血的补汤。又摘下来自己腰上佩戴的一块墨玉,冬日温,夏日凉,放到了关欢手上,也好让她安心。
关欢握着那块墨玉,触感微凉,心里确实平静了许多,她抬头冲着胤礽笑笑,以示感激,胤礽会心,唇角勾起,大步走了。
胤礽刚离开没一会儿,皇后,贵妃,舒嫔,景嫔一行人也就先后到了,前后脚的功夫,谁也不曾早,也谁都没有过晚。
只是没见和嫔,有些奇怪,按理说咸福宫也在西六宫,甚至比永寿宫离的还要近,和嫔若是听到风声,早就该着过来了。
关欢起身行了两次礼,皇后坐在外间的主位上,兰心阁狭小,因而只有嫔位以上的才有座位,皇后嫌弃众人都待在乌泱泱的一片更燥热,让嫔位嫔位以下的都去了外面候着。
要不说宫里子嗣珍贵呢,尤其是在当今万岁只有三个成活下来的龙嗣,一个小小贵人生个孩子,需得皇后,贵妃等一众妃嫔来候着。
关欢坐在座位上,她本就怕热,穿的比其他人单薄些,又有胤礽留下的墨玉在手心里,因而现下看着就比其他人清凉不少。
但架不住人多又闷热,即使是关欢也忍不住时时用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唐佳贵人在内室里发出的痛苦的声音做背景,连一向爱说话的舒嫔都寡言少语了起来,也只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听着一声声痛苦的挣扎,像是已经麻木了。
宫里头能养到现在的孩子不多,但都到了嫔位,也都是生育过的。
此时,和嫔姗姗来迟。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内心烦躁,没空去理谁来的早些,谁来的晚些,只抬手叫了起。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和嫔起身又扭头给贵妃行礼,贵妃点点头,“快坐下去吧。”
关欢心里奇怪,却也没说什么,毕竟皇后与贵妃都不曾计较,她又多此一举干甚?平白得罪人罢了,自从那次唐佳贵人一事,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宫中,永远不要多管闲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唐佳贵人仍在呻吟,里面的宫女是不是端出一盆污水,又急匆匆端进去一盆热水。
皇后她们自是见怪不怪了,只除了关欢与景嫔还未生育过,见了难免心生害怕。
天色渐渐昏沉下去,外间的天空昏黄中透着紫红,无边的晚霞大片大片的铺满天际,瑰丽中透着压抑。
“兰心阁那边怎么样了?”
胤礽在乾清宫里处理政事,眼见到了快晚膳的时辰,他也有些乏累了,想到关欢她们一行人俱守在那里,便问了问。
“回万岁爷,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应该是还得等些时候。”
逢春上前答话,又将胤礽茶盏中的茶换上新汤,胤礽拿起那茶杯喝了一口,缓了心中火气。
“皇后可吩咐了晚膳?”
“回万岁爷,之前没有过这先例,但若是真发动到了夜里,想必娘娘会嘱咐下去。”
“你叫人去御膳房准备些汤面凉茶送去兰心阁,对了,兰心阁没有小厨房,让膳房也给唐佳氏做出份合适的吃食送去,折腾了大半天也都该歇歇了。”
“喳——奴才这就去。”
兰心阁
如今天气闷热,自打入了夏季就多有娘娘们苦夏,胃口上不来,现如今阁里闷热,娘娘们更是没想到去用膳。
“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们请安,万岁爷说娘娘们劳苦,特意吩咐膳房做了汤面与凉茶,还请娘娘们去偏房里歇歇。”
“谢万岁爷恩典。”
由皇后带头领着,哗啦啦一片蹲跪下去谢礼的声音。
福禄带着膳房的吃食去的,兰心阁虽说狭小,但也算五脏俱全,偏房也不大,但因着没有人住过,比正厅里宽敞些,因而福禄引着众位娘娘们去了偏房。
毕竟这些娘娘们守在正厅也个个只能当个吉祥物,甚至还平白增加了里面的闷热。
关欢不想动那汤面,先用了凉茶来解腻,一口下去也着实舒坦了不少,娘娘们的脸色也都缓和了。
福禄会看人眼色,见煊嫔娘娘气色上来了也就退了出去。又带着几个小宫女往里间送去了吃食与补药。
“万岁爷吩咐送过来的,看看唐佳贵人还能用些东西来补充体力吗?”
福禄来了,兰心阁的嬷嬷自是出来迎着,“多谢万岁爷恩典。”
福禄摆摆手,“这都是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万岁爷怕兰心阁人手不够,便先拨了几个宫女太监过来。”
嬷嬷自是感激,福禄也不多耽搁,当下人和东西就回了乾清宫。
“啊——!啊——!”
内室里突然一声又一声的尖锐叫声响起,吓得关欢一愣。急忙抬头,却只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天空紫红一片,透着黑气。
“不好了,不好了,小主的胎位不正像是要难产了!”
宫女焦急的声音响起,众人也都没了用膳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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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皇嗣——封妃
即使像皇后与贵妃那般久在宫闱, 见惯了女子生产,乍一听到“胎位不正”与“可能难产”这样的字眼也忍不住心里发紧。
关欢放下了汤匙,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喝下去了, 里面躺的是唐佳贵人, 是曾经害过她的敌人, 也是一个即将为人母的女人,关欢知道自己的心慌与害怕为何而来了,因为她也可能成为躺在那里的那个人。
多亏了关欢曾经在学校里学过一些相关知识, 医学生嘛, 即使关欢不算太过精通, 也比这些久在深宫里被禁锢了的妃嫔们懂得多些。
关欢的手微微发抖,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太医来了吗?”
皇后毕竟是皇后,她旁观了太多, 也处理了太多这样的事儿, 无非是去请太医, 然后几个医女和接生嬷嬷进去帮忙, 最后产妇体力耗尽, 幸运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 不幸的便是母子俱亡。
“有两个太医守在外间, 派了宫女去请院使院判了。”
进来传话的是在外面候着的翠柳,皇后听罢点点头, “让她们熬上参汤, 免的唐佳贵人体力不支, 最后耽误了皇子!”
像这种家室不显, 地位不高的嫔妃们就是这样,都没人去在意你的意见,高位者们直接定下了结局。
关欢的手逐渐攥紧, 她在犹豫,若是真有万一,该如何是好……
皇后的吩咐由翠柳一层层传达下去,宫人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一切,脚步生风,带着丝丝压迫。
“希望唐佳贵人是个有福气的吧。阿弥陀佛。”
皇后见翠柳退了出去,双手合十在胸前,不只真心抑或是假意的为唐佳贵人祈着福。
旁的妃子见了也都跟着附和。
“唐佳贵人定会受娘娘恩德,母子平安。”
“有万岁爷和娘娘庇佑,唐佳贵人定是个福气人儿。”
关欢也随大流跟着附和了两句。
“唐佳贵人曾经与煊嫔妹妹有过龌龊,不知煊嫔妹妹嘴中的祈祷可否真心?”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即使是到了这里,舒嫔那张嘴还是改不了的刻薄,就像川菜中的辣椒,红辣辣的,在哪道菜里都十分显眼。
“自是真心,当日之事万岁爷已然有了决断,想必唐佳贵人也是知错能改的人,妹妹自然不会以小人之心来揣度唐佳贵人。”
“这是刚用了膳食便有了力气,与煊嫔打起了机锋?舒嫔的体力可真是好呢,这还没一会儿呢,就聒噪的很了。”
关欢回了话,还没待舒嫔反应,贵妃娘娘就发了话,贵妃看众人都算不得顺眼,今日里燥热,舒嫔煽风点火的话让贵妃娘娘很是不满。
“好了!”
皇后娘娘一拍桌,众人又都安静了下来,一时无言。
但安生了还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手里还染着血色,叫人不忍直视。
“不好了,不好了,小主没有力气了,接生嬷嬷说,说小主的胎像还是不好,怕是真的要难产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准备参汤啊!”
仍是皇后吩咐的,她对唐佳贵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观感,这宫里所有的孩子都得叫她一声“母后”,她没有必要去为难一个小小的贵人。
皇后也有些坐不住了,宫妃似是要难产,她还带着一群别的宫妃坐在偏房里休息,实在是不该。便起身往外走去,贵妃娘娘见状也跟了上去,后面的自是有眼色,跟着回了正殿里。
“啊——啊————”
唐佳贵人虚弱的挣扎的声音成为了她们的背景音,和嫔身子比旁人虚弱些,已经头顶虚汗了,关欢紧握着手里那块墨玉,这大半天一直没撒开过手,那玉的表面凹凸起伏,关欢用力,微微的疼让关欢更加清醒了。
里面一盆盆污水端出,浸着朱红的颜色,和那高高的宫墙,是一般的颜色……
“还请娘娘早做决断,若是再晚些时候,怕是,怕是皇嗣也保不住了啊!”
里面的嬷嬷又出来请示皇后旨意了,可即便历来都是保皇子,这话也不当由皇后不痛不痒的说出,应当是万岁爷来做这个决定。否则多年以后再翻旧账,这就是她这个皇后不仁不义,不宽待嫔妃的证据。
“乾清宫来话了,说是…保皇子。”
外间值夜的小太监恰巧在这时来回话了,皇后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那嬷嬷赶紧进去了。
“嫔妾有一计,或许可保唐佳贵人与皇嗣母子平安。”
关欢深呼了一口气,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站出来,正对着皇后跪在了殿里的正中央。
“哦?你说。”
皇后实在没想到煊嫔会在这时站出来来献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计策。
“嫔妾幼时,曾偶然听到嫔妾奶妈家的儿媳当时也是难产,本来都无望了,后来请去了一个十里八乡出名的产婆,那产婆大胆,同大夫一起为那儿媳剖腹产子,现下她们母子平安,那儿媳可以做日常活计,那孩子也是能蹦能跳,现下都在学堂里读书了。”
“本宫就知道煊嫔你没安好心,这等不合常理的血腥法子,怎能用在宫妃身上?!”
舒嫔似是一开始被剖腹产子给吓到了,反应过来便开始质疑关欢,声词激烈。
关欢没有理会舒嫔,仍淡淡的对着皇后说,“嫔妾私以为,保住母子二人的平安与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面色为难,这等法子实在是惊世骇俗,她哪能贸然往宫妃身上用。
“你如何能私以为旁人的身家性命?”
胤礽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关欢心里一紧又一松,也转身颔首恭迎万岁爷驾临。
“派人将这法子讲给唐佳贵人,看看她自己的主意。”
宫里的人参都是不问世的宝物,一碗参汤下去足够唐佳贵人撑到现在。
一个小宫女儿连忙进去将这法子询问了唐佳贵人,唐佳贵人面色惨白如金纸,整个人想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津津的,唇色同脸色的颜色几乎一样,躺在床上艰难的听着那宫女的复述。
“愿意,我,我,愿意。”
唐佳贵人说话断断续续,那宫女得到肯定的回答便急忙出去复命。
“小主说,她愿意。”
“既然她愿意一搏,那便让太医进去,和产妇一同试试吧。”
胤礽还没进来的时候听了关欢此话便觉得,唐佳氏,想来是愿意一搏的,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
“嫔妾恳请进去看看,嫔妾曾问过奶妈详情,想必也能更好的配合太医与医女们。”
关欢就跪在正殿中央,本来胤礽想进来的时候顺道拉她起来,可又觉得她实在太过莽撞,是该有些教训。
胤礽深深地看着关欢,只几息的功夫,却感觉过了好久。
“你去吧。”
胤礽一抬手,关欢连忙谢恩,急匆匆地起来又进去产房里了。
关欢一进产房里,便被冲鼻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她闭了闭眼,捏了下自己的手,将那墨玉塞进自己腰间荷包,接着向里走。
待到关欢真正看到里面的场景,才是真正心惊胆战的时候,热水一盆接一盆,还有一个小宫女一直再给唐佳贵人擦汗。
关欢上一次看到唐佳贵人还是几个月前在永寿宫,当时的唐佳贵人是宫中唯一怀着身孕的,虽然比不上宠妃的风光,但也算得上风头尽出。
穿着端庄得体的旗装,头上甚至有一支点翠钗,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直到琉璃说出她来,才开始变了脸色,有些狼狈。
但实在是比不上现如今的狼狈,这是关欢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正在生产中的妇人,唐佳贵人双目几乎没有睁开的力气,只有嬷嬷在不停的喊,“用力!用力!用力啊,小主!”
唐佳贵人的额头上青筋尽起,吓的关欢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关欢一步一步走近唐佳贵人所在的榻边,掐了掐手指尖,强迫自己冷静。
“江太医,还请先将匕首用烈酒与开水消毒。”
“嬷嬷,还请在唐佳贵人的肚皮上用热水擦一擦,再用烈酒浸湿了帕子,给唐佳贵人仔细擦一擦。”
关欢按照自己的记忆一条条吩咐下去,之所以刚才要问唐佳贵人的意见,是这事儿需要太医来主刀操作,而在这个时代看来,叫旁的男人看了身子,就是失了清白。何况唐佳贵人是宫妃,几乎是断了她以后侍寝的可能。
唐佳贵人费力的睁开眼,向关欢的方向伸手,关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唐佳贵人的手,唐佳浑身是汗,手却冰凉的可怕。
“煊嫔…娘娘…那次,那次红花之事,真不是我。”
“是,是和嫔……”
关欢心中早有预感,只是既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如今唐佳贵人说了这句话,倒叫他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但这宫中早就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即使是现在,也不要完全相信了唐佳贵人。
关欢点点头,“嗯,我相信你,你安心生产就好。”
唐佳贵人也用力点点头,也许是心中害怕,还在握着关欢的手,用力没有撒开。
关欢心中计较了一下,终究还是那些良善占了上风,她又靠近了些唐佳贵人,伸出那只还闲着的手附上了唐佳的脸,捂住了唐佳的双眼。
“不要害怕,一会儿就好。”
“嗯。”
关欢见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又接着吩咐,“将参片抵在你们小主舌下。”
“让熬药的医女准备止疼的药熬着。”
“补气血的药在另一炉也时时备着。”
“江太医,开始吧。”
关欢也是十分紧张,她以前只在实验室里给假人做过模拟手术,再多的,看过学习手术的视频,如今虽没让她主刀,但她在一旁盯着全程,手心也是出了许多的冷汗。
关欢撒开了唐佳贵人的手,凭着自己的记忆,在唐佳贵人的肚皮上画了一道线,紫红的肚皮在微微外力的作用下出现了一条浅浅的白线。
“江太医,划开这里。”
江太医也是第一次做如此重要的事儿,往回翻开医术,能开刀治病的,都是名垂青史的医神,今日煊嫔娘娘给了他这个机会,怎么把握,全看这一刀了。
成了,平步青云,败了,人头落地。
江太医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着煊嫔画的那条线动手划去。
“成了!”
关欢又握回了唐佳贵人的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太医的手与刀,呼吸几乎都停止了,终于,尘埃落定,大功告成。
唐佳贵人将嘴唇都咬出了血,听了关欢的这句话,长长吐了一口气,参片让她强打着精神,没有失去意识。
关欢却不能松懈。这只是第一步的成功,重头戏,还在后面,不过万事开头难,如今开头顺遂,也盼着日后顺遂吧。
“产婆!产婆!把孩子抱出来!”
产婆一直守在一旁,术业有专攻,找出孩子抱出来,毕竟还是产婆熟悉的领域。
产婆按照刚才关欢吩咐过的,先后用热水与烈酒给双手消了毒,伸进唐佳贵人的肚中,废了些力才将孩子抱了出来。
“哇——哇——”
孩子的哭声算不得洪亮,但无论里间还是外间,除了干活的宫人太医,就是呆坐的宫妃,胤礽坐在外间,旁的宫妃也不敢多言,沉默笼罩着整个兰心阁。
终于,一声啼声打破了寂静,另一个产婆先扒开小皇嗣看了看,“是个皇子!是个皇子!”
外间的众人都松了口气,连胤礽今日一向不好的脸色都缓了过来。
产婆将小皇子用水洗净,又包进了大红的锦被之中,才严严实实的抱出去。
“恭喜万岁爷,恭喜皇后娘娘,唐佳贵人生了个小阿哥,小阿哥身体还算健康,只是比寻常的孩子虚弱些,皇家富贵,定能将小阿哥养的白白胖胖的。”
胤礽脸上也挂了笑,走过去扒开锦被看了看,点点头,“赏!”
皇后娘娘也凑近看了看,脸上也温和的笑着,“小阿哥长的真是白净,你们也都辛苦了,本宫也高兴,赏你们三月月俸!”
外间里一片欢声笑语,庆贺着新生。
里间,唐佳贵人听见是皇子后终于松了口气,握着关欢的手都松了劲。
关欢又用力握紧了唐佳贵人的手,弯腰凑到她耳边说,“别松劲儿,你儿子还等着你养大呢。”
唐佳贵人这才又有了那口心气儿,“参汤,我,我喝口,补汤……”
唐佳贵人实在是用尽了力气,说话断断续续,关欢勉强能听出意思,连忙叫了补汤过来,让医女喂了进去。
“产婆,开始缝线吧。”
太医与产婆们虽说从未听过见过此等法子,但一听关欢说也能明白个大概,早早准备好了针线,只是实在是局限,现如今也只能准备出这些东西来。
“先缝最里边,细细缝合,千万要仔细,对好了。”
关欢见不得血腥,只是她不得不看,她也用力看的更清楚些,指挥着产婆一步步来。
“再来,这外面再缝。”
关欢让一旁的宫女捂着唐佳贵人的手,按照自己的记忆,一层一层的去指点,产婆也屏息凝神,按照煊嫔手指的地方,一层一层的缝合。
江太医在一旁看着,也浑身是汗,没人顾得上给他擦擦汗,他自己也顾不上,甚至五感都失去了四感,他只能看到那针,那线……
一层又一层,终于,第七层缝合完毕,众人都松了口气,江太医腿软又十分激动,一时之间又跪倒在了地上。
关欢也长呼一口气,“接下来还得靠你们给唐佳贵人调理了,本宫便先出去了。”
唐佳贵人是真的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关欢将她的手指一下下掰开,将自己的手解脱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唐佳攥的一片青黑。
关欢在虚空中握了握手,才发觉手指已经麻木。
她扶着旁边的梳妆桌费力的起身,才发现动一下就踉跄了,自打小阿哥被抱出去后,青绿就进来在门口里侧守着关欢来了。
青绿见关欢踉跄,连忙上前搀扶着关欢往外走去,关欢几乎一日没用过膳了,只用了些凉茶,能到如今,可以说也是凭着一口气支撑着了。
青绿扶着关欢出去,关欢也是满头的汗,脸色虚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关欢进去生了个孩子。
胤礽不是第一次当阿玛,当小阿哥被平安抱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唇角上扬不是为人父的喜悦,而是欣喜与他的娇娇,成功了,其次才是久隔多年才又为人父的高兴。
胤礽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发现是关欢出来了,起身便要过去,皇后张了张嘴,“万……”却也没说出口,又默默闭上了嘴。
“嫔妾,幸不辱命。”
关欢本就是江南气很重的长相,如今脸色虚弱,更是弱不禁风的一挂美人了。
在旁边助产的后劲实在是大,关欢看见了胤礽也是真正看见了可以依靠的人,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脚下一软,便要晕过去。
胤礽眼疾手快,将关欢抱在了怀里,又一把将关欢抄起,公主抱着关欢上了御撵,回了永寿宫。
皇后一人还坐在主位旁,看着万岁爷没说一句话就将煊嫔抱走了,将帕子拧了好几圈,才慢慢起身恭送万岁。
“今日里诸位妹妹们也都累了,都回宫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咱们,日后再说。”
皇后缓缓起身,手臂一抬,自有翠柳服侍在身边,搀着皇后娘娘回承乾宫去,凤撵起鸾,皇后仪仗渐渐远去,满厅的妃子们也就都散了。
热闹了几乎一日,众人散去,也就是一会子的功夫。
唐佳贵人还昏迷着,太医又把脉开了药房,医女前去煎药,有奶娘哄着小阿哥睡着了,兰心阁众人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倒是相得益彰。
待回了永寿宫,胤礽将关欢放下,又着人端了浴桶进来,亲自伺候着关欢脱了衣,亲手用帕子将关欢全身的汗擦去,又抱着关欢上了榻。
关欢耗费的心力实在太多,累极而睡,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垂着,胤礽也吩咐了小厨房准备参汤,等着参汤的时候只觉关欢哪里都十分可爱。
从前的关欢在胤礽面前,是附和那个“娇娇”的称呼的,娇气,单纯,漂亮,又会撒娇,还会哄人开心。
今天还是关欢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独立,智慧,大胆的一面,胤礽轻轻撩动着关欢的发丝,他实在没想到关欢那样娇气的身躯里帮着如此的灵魂。
剖腹去子,母子均安,每一项听起来都不可思议,但却都实实在在的实现了。
胤礽重来了一世,上一世也见识过几百年后的日新月异的发展,听人们谈起过剖腹产的事儿,只是关欢那样白嫩的一双手,那样见不得血气的一个人,在产房里帮着一个曾经害过她的人平安诞下皇子。
尚且不论那份智慧与勇气,只论那份良善,胤礽敢说,全后宫,没有一个人有此等心性。
早在胤礽第一次见到关欢,便是被她身上那种自由的,在人群中与众不同的,同他上一世最后见过的女孩们相似的气质所吸引,才有了后来渐渐的一见钟情又日久生情。
只是在后来入宫之后,关欢身上那种自由的劲儿渐渐弱了,尤其,实在红花事件之后,胤礽嘴里不说,却看在眼里。
他本有些许的失望,原来他从宫外寻回来的宝物也要被宫中的那些同化吗?
直到今日,胤礽不但又在关欢身上看到了那股生气,那些纯善,更是感受到了,她从未屈服的,勃勃的生机和她第一次展示出的如此出色的勇气与智慧。
但帝王啊,终究是多疑的。
早在刚刚吩咐宫人们去备汤药的时候,胤礽叫出了一个暗卫,让他去调查煊嫔的奶娘,是否真的有一个剖腹产子的儿媳……
只是思考了几息的功夫,补汤就熬好了,毕竟关欢底子虚些,平日里宫里时时备着,入睡前秋桂姑姑与青绿她们也会劝着关欢用些补汤。
胤礽将关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本想用汤匙一勺一勺喂关欢喝药,但关欢唇齿闭着,喝不进药。
胤礽只好自己先含一口药,再渡到关欢口中,如此一来,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两人的呼吸交缠,唇齿相连,永寿宫的卧房里暧昧极了,总算最后一口药喂了进去,胤礽起身,两人唇齿拉出一道不算短的银线,端在半空。
胤礽觉得浑身燥热,也不好折腾关欢,去外间吹了吹冷风,才又进去拥着关欢睡着了。
关欢平日里便是爱赖床的,昨日里刚刚大费了心神,第二日一早更是醒不来了。
胤礽多年的生物钟将其叫起,他见关欢睡的正香,也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只挥挥手,叫了秋桂姑姑进来。
“去承乾宫给煊嫔告个假,说她昨日里劳累过度,今日便不去了。”
“是。”
秋桂姑姑会心笑笑,见万岁爷知道心疼煊嫔娘娘,也就更加放心前去承乾宫告假了。
永寿宫一室温馨,承乾宫则是本就冰冻的气氛更加雪上加霜。
皇后本就因着昨日的事儿休息不好,今日里又一大早秋桂姑姑来给煊嫔告假,请求免了今日的请安。
皇后自是应允,秋桂姑姑来的这一趟,不用猜便知是万岁爷的吩咐。
与其再在众人面前显示下煊嫔的受宠,不如自己给了阖宫上下这个恩典,昨日里都在兰心阁守了一天,都是金尊玉贵的主子,谁不乏累?
“翠烟,吩咐下去,免了今日的请安。”
“是”
皇后也是乏累,见翠烟出去了,便让其他的梳头宫女们帮着自己卸了钗环,也想着回榻上再休息片刻。
宫中刚出了此等事情,修养修养也是好的。
永寿宫
关欢一直睡到日头正中,其实本还是要接着睡的,只是胤礽怕关欢又错过了午膳,腹中空虚,才把关欢叫起,让她用些午膳。
“怎的昨日里有那般胆识?”
用着午膳,胤礽与关欢在一起后从未讲过“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如今关欢还不容易醒了,更是得来探探心了。
“难道我平日里便没那般胆识吗?”
关欢听了骄傲的一撇头,小脸儿上满是得意,叫胤礽也看的开怀。
“平日里自然也有,只是昨日里实在是,惊艳四方!”
关欢听了笑的更是开心,“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奶娘给我讲过这个故事,当时觉得新奇,记在了心里,如今能用上,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胤礽听罢也笑笑,今日上午江太医来同他汇报情况,他自是知晓昨日里指挥刀口,如何缝合,关欢都参与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至关重要。
这不是听个故事就能达到的水平。
“唐佳贵人与你有过节,她还害过你,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冒着那般大的危险去救了她。你可知,昨日里若是有个不好,便能被人抓住把柄,说你嫉妒宫妃,故意残害!”
胤礽虽说感慨于关欢的良善,但也气她一时的鲁莽,不过哪里会真为了这等小事儿生气,装装样子罢了。
“只是想到孩子是你的孩子,唐佳贵人也是你的嫔妃,若是真有了不好,你会难过,所以想放手搏一搏,求一个好结局罢了。”
“况且……”
关欢顿了顿,又接着说,“况且日后若是我也那么无助的躺在那里,我希望有人能来救救我。”
关欢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胤礽的心坎儿里,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玄幻的,不然为何有人说的话句句中听,有人则恰好相反。
而唐佳贵人向关欢说的那句话,关欢斟酌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有的事儿,它的真相会在日后的生活中一点一点的展露出来。
“那你想如何处理这件事?朕的意思是,封锁消息,只说是你利用你奶娘的经历帮着唐佳贵人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剖腹产子的事儿,便过去吧。”
“为什么?是觉得太过惊世骇俗了吗?”
关欢对于如何处理这件事并无意见,她说到底还是个俗人,昨日里冒险站出来只是为了万一她生产时有所不测,可以多一种方法来救她自己。
其次,才是希望这法子可以经由太医与产婆改进,等改进细化之后再让这个法子流入民间,否则按照民间如今的医疗水平,关欢也怕弄巧成拙,再惹出更多的是非来。
“娇娇聪明。”
胤礽生怕关欢耽误了吃饭,还时不时的为关欢夹筷子膳食,倒是都是关欢喜欢吃的。
关欢自是心中高兴,吃吃笑笑的,也总将自己觉得做的不错的膳食加到胤礽碗中,两人用膳一向如此生动,轻快。
“那待到江太医与产婆他们将此法细化之后,便也逐渐的公布开来吧,到时候把我的名字隐了就好了。”
胤礽仔细考虑了考虑,点了点头,经过前世他的所见所感,最有感触的一句话便是“藏书于阁不如藏书于天下”。
清朝最后的衰落,就有闭门造车,不与外界沟通的原因,以至于许多所谓的皇家秘法不但没有传承下去,反倒被有心之人“偷”了出去。
如今此法若是待到完善之后能造福百姓,关欢不失为大宫一件。
“等过几天小阿哥满月了,朕便宣布提唐佳贵人为嫔位……然后……”
胤礽说话顿了顿,故意拉长了声音以此求的关欢的注意。
关欢本正在低头用那些碗里胤礽所加过来的东西,闻言抬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胤礽,听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封煊嫔为妃可好?”
“这也,这也太快了。”
关欢听了自然是欣喜,只是这也太快了,从她初入宫便封了嫔,如今才将将过了半年多,便要将自己提到妃位。
“你有勇有谋,不计前嫌,救了皇子与妃嫔的性命,又同意将此法完善之后传入民间,利国利民,大功一件,这个妃位,你受之无愧。”
胤礽拍拍关欢的头,唇角勾起,实在是得意。
关欢自是心里高兴的,从嫔位到妃位,如果按照正常升迁的速度,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如今有了这一个跳板,虽说不是她的本意,但她自是乐意接受的。
她点点头,又一笑,然后主动地给胤礽夹了许多菜,两人都展颜开怀。
兰心阁内
唐佳贵人昏睡了许多时间,如今则是被痛醒的,即使昨日里喝下了止痛的药,但现如今药劲儿过了,刀口不免作痛。
她躺在床上,又是疼出了一身冷汗,被进来服侍的宫女看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去请教了守在这里的太医与医女,又熬了一剂止痛功效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着喝了下去。
“本主的,阿哥呢?”
唐佳贵人只能躺在床上,语气还是虚着,但已然比昨日里好了不少,那宫女听了连忙回到,“小阿哥被奶嬷嬷带去喂奶了,小主若是想见见小阿哥,奴婢这就去告诉嬷嬷,让嬷嬷一会儿就抱回来。”
唐佳贵人用力笑笑,道,“好。”
“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可曾说什么吗?小阿哥,可以让本主,亲自抚养吗?”
“昨日万岁爷与皇后娘娘都很高兴,还赏了宫人们许多赏钱,煊嫔娘娘力竭晕了过去,万岁爷说有什么事儿日后再说。”
“好,好,好。”
唐佳听着总算放了心,昨日里没说将孩子抱走,就是此事未决,此事未决,便是有无限生机,她还有机会,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
而在咸福宫,和嫔则也是睡不着觉,她不知道,自己的谋划,还能成功吗?
宫里众人心思纷纭,全看第二日承乾宫的请安了。
众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倒是不觉时间漫漫了,很快就到了第二日的承乾宫请安。
关欢想着今日可不是场难打的仗,也没必要低调了,挑了件她少穿的深紫色旗袍,也是梳的架子头的制式,上面戴的是赫舍里府准备的嫁妆里的一套秋色满园金饰,两边细小的金珠穿成的五股合一的流苏。
这还是关欢入宫以来第一次打扮的如此高调,关欢觉得头都累重了,只能昂首挺胸,仪态万方的往前走去。
待到了承乾宫,关欢只觉得庆幸,自己今日果真没穿错衣服,众人都是花枝招展,各显身手,她若还是打扮的素静,又平白惹眼了不少。
只是这华丽与华丽也是有区别的,赫舍里家的嫁妆,内务府仅供永寿宫的那份用心,都不是旁人随随便便能比得上的。
事到临头,众人倒是都安静了许多,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一向爱挑事儿的舒嫔都闭上了嘴。
众人就那样沉默的等着,直到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依次入场,行礼声才打破了沉默。
皇后一身明黄色的旗装,端庄得体的钿子头,坐在那里凤仪万千,她眼睛向下一扫,虚虚咳嗽了两声。
“昨日乾清宫来的旨意,说是待到小阿哥满月,也当有赏下去。唐佳贵人辛苦,诞下皇嗣,以功抵罪,应晋位嫔,迁入永和宫抚养小阿哥。”
和嫔听到这里猛地一抬头,手都有些僵了,难道她费尽心思下的一盘大棋,满盘皆输吗?
“唐佳贵人品性不佳,能否当得起一宫主位?”
和嫔忍不住出声辩驳,若是唐佳贵人封嫔,亲自抚养皇子,那她呢?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万岁爷说她当得起自是当得起,何况万岁爷说那日之事另有隐情,煊嫔也已经不在意此事了,和嫔你作为唐佳贵人的前任主位,又有何见解?”
皇后知道会有人出来说道,但一没想到是和嫔,二没想到这人会跳出来的如此之快。
“嫔妾,嫔妾只是为煊嫔妹妹鸣不平罢了。”
是了,没出事之前和嫔身子虚,除了请安也甚少出门,只单单去过两次永寿宫,起初确实与煊嫔关系不错。
只是后来红花事件叫煊嫔冷落了咸福宫,连带着冷落了和嫔,和嫔则是叫姜常在是不是去趟永寿宫试探,只是没想到煊嫔倒是如此容易的原谅了唐佳贵人。
“那这还真是巧了,不用和嫔妹妹为此出声了,万岁爷还有一道旨意。”
众人都紧张了一瞬,还有一道……那便是封赏煊嫔的旨意了,只是还能如何封赏?封妃吗?
“万岁爷说了,煊嫔有勇有谋,救了小阿哥与宫妃,心性至纯至善,担得起一个妃谓,待到小阿哥的满月礼,煊嫔一同晋升一阶。”
和嫔的手啪嗒落在了腿上,一个封嫔,一个封妃,到头来,她唱了一场大戏,算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煊嫔只坐在那里抿唇微笑着,着实不像是刚入宫时的样子了。
“这,这,皇后娘娘,煊嫔妹妹虽然机智又纯善,但无子无功,只是救了个本就能活的阿哥,贸然封妃,终究是有些不合适的。”
“舒嫔,你说的话僭越了。”
皇后听完舒嫔的话,也训斥了一声,至于为何让舒嫔将话说完,那是因为皇后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舒嫔不愧是她这里她最满意的宫妃。
关欢想要说话,但这里明显不应该她来插话解释,只端起茶盏润了润唇。
“煊嫔能封妃,自是有煊嫔的理由。”
胤礽的声音响起,众人猛然向门口望去,才发现万岁爷竟然过来了。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众妃们起身行礼,莺莺燕燕,弱水三千,勾心斗角。
胤礽叫了起,路过关欢时亲自扶起了关欢,也没侧身,也没停留,直到坐到皇后身边,才给众人叫了起。
“舒嫔,你目光短浅了。”
胤礽刚子落座,承乾宫就有宫女奉上茶盏,胤礽也端起来品了一口,随后才接着说。
“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长进。”
短短两句话说的舒嫔脸色发白,又急匆匆跪下,想要请罪。
胤礽一抬手制止了她,“不是你的问题,你坐着听听就好。”
“煊嫔封妃,自是有煊嫔的造化,你若是能比得上煊嫔的二分之一,也就封了妃了。”
胤礽没直接为众人解惑,而是先讽刺了舒嫔几句,说的舒嫔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实在太过丢人。
关欢坐在那里憋不住笑笑,唇角微勾,避免自己笑出声来,两手交叉,手指还掐着自己的另一手手腕。
只是眼里实在藏不住笑意,只能微微垂首掩饰,胤礽哪里不清楚关欢的小心思,看的好笑——
作者有话说:入v第一天,万字更新奉上!
还请宝宝们多多支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