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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相思豆

    “主子,信已送到,柳娘子启程。”收到飞鸽传书的赵佑宜在看完信件后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燃烧。

    一旁的小璇拱手道:“将军,娘子军今日又多了五十人,说是从附近的县城来的。”

    赵佑宜把灰烬收拾干净,闻言拿起桌上的名单:“不错,此事你办得很好,不过要把这些女子的身世背景调查清楚,免得混入探子。”

    小璇点头称是。

    “姑娘,殿下来信了!”小晴兴高采烈地走进来,手中的还提着一个包裹。

    赵佑宜见她这样感到奇怪:“表兄来信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小晴殷勤地把信件递到她手上,“当然是因为姑娘收到殿下的信会高兴啊!殿下离开万州这几日姑娘都没怎么笑过。”

    赵佑宜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小晴的脑袋:“贫嘴,净胡说八道。”

    小晴看了小璇一眼,连忙把她拉入阵营,“小璇,你说说,是不是自从王爷走后,姑娘就没怎么笑过了?”

    小璇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赵佑宜被两人弄得哭笑不得,赶忙摆了摆手让她们出去。

    小晴无辜地吐了吐舌头,拉着小璇离开了营帐。

    见两人都走了,赵佑宜才小心翼翼地从信封中取出信件,楚禅隐的字迹工整漂亮,行云流水间自带风韵,用的信纸上头竟还有一朵被压扁的桃花。

    「念琬亲启:

    展信欢颜,我在弗州一切皆好,近日后院桃花盛开,借来一朵讨表妹欢颜。

    不知表妹在万州是否安好?同信一同寄来的还有我在府中库房寻到的滋补药材,表妹平日忧虑颇多,切记保重自身。

    兄怀琮于弗州亲笔」

    赵佑宜将一旁的包裹打开,里头果真是外头买都买不到的滋补药材,也就楚王如此大气,这么珍贵的药材跟送豆子一样。

    赵佑宜将药材仔细放好,又看了一遍他的信,手指忍不住在那朵被压扁的桃花上摩挲,嘴角不自觉上扬。

    当她小孩子呢,拿这种把戏哄她玩。

    赵佑宜无奈地摇摇头,坐下斟酌片刻给他回信。

    想说的话很多,但写下来的却很少,一是于理不合,二是担心楚禅隐会避而不答,索性只问些寻常琐事,慰藉一二。

    待停笔,赵佑宜唤小晴去寻几颗红豆来,小晴一头雾水,见她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连忙去找。

    “姑娘,你要红豆干什么?”小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将几颗红豆放在桌上,见到赵佑宜正在装信福至心灵,“不会是要送给楚王殿下吧?”

    古有云,此物最相思。

    赵佑宜笑而不语,只是接过红豆放进信封中。

    小晴见她这样子好奇心更盛,平日里两人相处不像主仆倒像姐妹,此时她大着胆子拉着赵佑宜衣袖问:“姑娘,你是不是对楚王动心了?怎么送相思豆给他?”

    “当然不是,”赵佑宜毫不犹豫地否认,“是他先送桃花给我的,我只不过是回礼罢了。”

    小晴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觉得脑袋更晕了。

    赵佑宜把信交给小晴叫她派人送到弗州,小晴见自家姑娘不想多说只能悻悻退下。

    “主子,柳娘子来了!”小璇撩开帘子道。

    赵佑宜猛然抬起头,求贤若渴之心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边地气候在此时仍称得上寒冷,柳知墨披着披风翻身下马单膝跪向赵佑宜:“见过主公,感谢主公赏识!”

    见她行如此大礼,赵佑宜急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柳姐姐不必多礼,是我该多谢柳姐姐才对,柳姐姐文韬武略,有了柳姐姐的加入让我们娘子军蓬荜生辉啊!”

    柳知墨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从前在神京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今日一观才知何为美人,眉如远山,眼似杏,眉目流转之间无端让人心生怜爱,肤胜雪,唇色艳,如此绝色却在人间。

    可少女的眼神坚毅,任谁被她瞧上一眼便不敢轻视她,上过战场杀过敌的经历让她的气质矛盾,又或者是她骨子里就有着将门风骨,光是站在那里就想让人俯首称臣。

    “主公言重了,”柳知墨听到这话受宠若惊,“知墨没想到能得到主公如此厚爱,日后主公唤我知墨便可,我痴长主公几岁,却远不及主公有魄力。”

    赵佑宜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知墨,我带你去看看娘子军如今操练得如何!”

    见赵佑宜主动提及,柳知墨自然是乐意之至,本来她就急不可待地想见识一下女子参军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两人并肩而行,只见一群高大威猛的女子在烈日下挥舞着刀剑,嘴里喊的口号气吞山河,里头有些娇小的女子眼神亦然坚毅,脸颊都被晒红了也不喊苦不喊累。

    见军中井然有序,人数也颇多,柳知墨对赵佑宜心生敬佩。

    “主公果然是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圣人,此番一观,知墨心潮澎湃。”柳知墨语气敬佩道。

    赵佑宜朝不远处的周亚青招了招手。

    小跑过来的周亚青脸上洋溢着笑容,“将军有事吩咐?”

    赵佑宜拍了拍周亚青的肩膀,“亚青,这是柳娘子柳知墨,今日起同你一样做我的副将,她初来乍到,你带她熟悉熟悉军中环境。”

    随即赵佑宜对柳知墨道:“知墨,这是周亚青,我在赵家军那边副将的妹妹,你跟着她熟悉熟悉。”

    两人点头称是,走之前赵佑宜不忘吩咐柳知墨:“知墨,今夜来我营帐一趟。”

    待赵佑宜走后,周亚青热情地拉起柳知墨的手道:“柳娘子是吧,日后你就唤我亚青吧,娘子军是将军一手创办的,我们习的都是赵氏祖上适宜女子的功法,为了养活我们娘子军和隔壁赵家军,将军把嫁妆钱都砸进去了!”

    柳知墨被她诙谐的语气逗笑,“别那么客气,跟将军一样喊我知墨就好了,听将军说你哥哥是赵家军的副将,你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吧……”

    夜色降临,空中群星闪烁,赵佑宜负手立于帐前,看着月牙有些出神。

    柳知墨来到营帐前便看到赵佑宜孤身一人赏月的画面,在周亚青那里听了半天赵佑宜的丰功伟绩,直到此时她才将周亚青口中无所不能的赵佑宜与如今满身孤寂的赵佑宜联系到一起。

    赵佑宜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寻声望去便见站在不远处的柳知墨。

    “柳娘子来了。”赵佑宜露出温和的笑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身边的小椅子坐下。

    柳知墨自然遵从,见赵佑宜也坐下后才问:“将军有何事找我?”

    赵佑宜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不过是想问你家中父母是否知晓你加入娘子军一事。”

    “我已禀告父母亲人,他们同意了。”被赵佑宜提及,柳知墨后知后觉感到有些思念家人。

    福至心灵,她似乎知道赵佑宜为何一人赏月,满身孤寂了。

    因为赵佑宜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赵氏满门忠烈,连最后一个女子都走上从军的道路,实在是令人敬佩。

    “只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见赵佑宜回答,柳知墨才后知后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赵佑宜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本想按照阿兄遗愿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只是如今乱世,想守护一方安宁手中必须得有兵权,当然,我也不想让赵家军落入外人手中。”

    说完她勾唇狡黠一笑,此时她才像十六七岁的少女。

    “对了,福安公主如何了?”见赵佑宜提及福安公主,柳知墨有些讶然。

    “我以为将军会不喜福安公主,”毕竟赵佑黎死在帝王的算计之下,太后为了一己私欲想让赵佑宜代替公主和亲,按理来说,赵佑宜不应该关心这位公主的死活。

    闻言赵佑宜笑着摇摇头,“那也是皇帝的错,福安公主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她能做的事太少太少了,是该有人恨她有人不喜她,但不是我。”

    她天生情感淡薄,能分走她情绪的人少之又少,何必把恨意放在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主宰的小姑娘身上?

    柳知墨被她如此阔达的心态震惊片刻,随即才想起来回答她的问题:“福安公主被我们家连累被贬岭南,其实当时太后余威尚在,她大可以和离留在神京,可不知为何,她硬是不肯和离,太后一气之下就随她去了。”

    “我阿弟因为娶了公主断了仕途,对公主成天冷眼相待,她……大抵不好过吧。”

    柳知墨无法去评判福安公主,如果不是福安公主,她的父亲早就病逝了,可弟弟却因为娶了公主没法做官,她对公主心绪复杂,既觉得对不起她,又觉得她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赵佑宜无法劝柳知墨放下或者大度,福安公主当初是万千宠爱的嫡公主,有嫁妆在手再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只是她与柳逢安终究是一段孽缘。

    柳知墨沉思许久道:“若是有机会再见,我会劝劝她,她还年轻,没必要将自己的后半生绑在一个不喜自己的人身上。”

    赵佑宜微微一笑,看着那轮不圆满的明月,什么话也没说。

    第32章 前尘

    万州距弗州不过半日脚程,故而楚禅隐在第二日便收到了信,面对众人调侃的眼神,楚禅隐若无其事地接过信封,一旁来凑热闹的苏家公子苏朝阳一把把人拦住。

    “楚王殿下留步,”苏朝阳伸出手拦住楚禅隐的去路,“这是什么啊?您这是百年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啊!”

    楚禅隐用扇子打掉他拦路的手,“胡说八道,你不去军营操练反而来我楚王府凑热闹?”

    “我可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来找慕青的,”苏朝阳是弗州郡守之子,年长楚禅隐几岁,成为楚禅隐手下败将之后被楚禅隐收于麾下,成了楚地军的副将。

    “找慕青去后面院子去,来前厅干嘛?”楚禅隐绕过他往后走。

    苏朝阳见他避而不答更觉得其中有奸情,“前些日子我听慕青说你娶亲了,本以为是城中谣传,如今一看,怕是真的啊!”

    他说这话时眼神不断在楚禅隐和信封上扫视,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楚禅隐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书房。

    怀中期待之心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赵佑宜秀丽的字迹便出现在他眼前。

    「怀琮亲启:

    自上次一别,你我已许久未见,我在万州一切安好,娘子军与赵家军皆稳定发展,我的身体表兄也不必太过忧心,经过多年调理已与常人无异。

    相信表兄在弗州定然事宜繁多,只以红豆寄相思,待时机成熟,你我自会相见。

    念琬亲笔于万州」

    待读完书信,楚禅隐拿起信封往桌上倒,几颗红豆顺势滚落下来,楚禅隐忍不住笑出声。

    “喂,”靠在门框的苏朝阳见到他露出这个表情,连忙上前几步,试图看清信里的内容,只是楚禅隐眼疾手快地将信件收了起来。

    “楚怀琮,你今天怎么这么小气,”苏朝阳狐疑地打量他,“这莫不是你的娘子给你送来的信?”

    他眼尖发现了桌子上的几颗红豆,拿起一颗啧啧称奇:“相思豆啊,不一般,真的不一般。”

    见他如此笃定,楚禅隐瞥他一眼道:“这是念陵的妹妹送来的信,我与她的确在神京成婚了,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帮她离开神京罢了。”

    苏朝阳与赵佑黎是旧识,自然也听赵佑黎提及过家中幼妹,当时楚禅隐接到赵佑黎的绝笔信快马加鞭赶往神京,弗州这边的局面还是他帮忙稳住的。

    提及赵佑黎,他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惋惜与伤感:“真的是天妒英才,念陵兄枉死,那个狗皇帝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楚禅隐叹了一口气:“你我与念陵兄不过是至交便如此愤恨,更何况于赵表妹而言念陵兄是她唯一的亲人呢,我当初想着把她带来弗州让她安稳一生,但是她放不下仇恨与赵家军,更放不下天下百姓,她如今在边地成立了娘子军、重组了赵家军。”

    闻言苏朝阳目瞪口呆,早年听赵佑黎提起幼妹,在赵佑黎口中,他的妹妹又可爱又柔弱,身子骨还不好,没想到一朝事变,这么个弱女子竟然做了将军,甚至还组建了娘子军。

    “你没劝过她?”苏朝阳不敢置信地问。

    楚禅隐偏过头看他,神色平淡:“劝?表妹有自己的想法,且组建娘子军本就会遭受世人不解,我为何要再使表妹苦恼?她需要的是支持,我就支持她便好了。”

    苏朝阳直叹罪过,“念陵兄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气的活过来!”

    “从古至今就没有过这个先例!”苏朝阳激动道。

    “那现在有了。”楚禅隐神色平静,恍若未闻。

    “表妹想做的事,我都会理解并支持,你若是不能改掉成见,起码以后不要在表妹面前说这些。”楚禅隐淡淡瞥他一眼,起身到身后书架上拿了本兵书翻阅起来。

    “她会来弗州?”听到赵佑宜会来弗州,苏朝阳激动得把娘子军一事抛之脑后,他曾多次听赵佑黎提及他这个聪明伶俐的妹妹,却一直没机会见,现在一看楚禅隐维护她的样子更是好奇赵佑宜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禅隐点了点头,“对,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聒噪。”

    苏朝阳气得想跳起来打他,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正事,“对了,先楚王与王妃的祭日快到了,管家让我问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办吗?”

    楚禅隐翻页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同往年一样吧。”

    得到回答的苏朝阳退出书房交代管家办事去了,而楚禅隐却因为临近这个日子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他的父王名唤楚易之,母妃名唤柳冷玉。

    楚易之当年对在柳树下抚琴的柳冷玉一见钟情,上门求娶,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但楚易之执意要娶柳冷玉为妻,最终还是让他如愿了。

    可柳冷玉并不喜欢楚易之,她早有心心相印的少年郎,只不过那少年畏惧楚易之的权势选择了放弃,柳冷玉心如死灰之下嫁给了楚易之。

    两人成婚后,楚易之对柳冷玉百般讨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柳冷玉院中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柳冷玉在楚易之的攻势下渐渐沉沦,两人有了第一个孩子楚永煕。

    生活慢慢变得平淡且温馨,只是时间久了,两人之间不免会有矛盾,在楚永煕十岁那年彻底爆发,因为柳冷玉当年倾心的少年郎找上门来,控诉楚易之当初用他的家人威胁,逼迫他放弃柳冷玉。

    柳冷玉不敢置信自己朝夕相处十年的枕边人是如此冷酷霸道之人,可证据确凿,曾经的恩爱只不过是楚易之与旁人打的一个赌,赌让江州第一美人死心塌地需要多久。

    十年的恩爱化为泡影,她想和离,却被楚易之囚于院中,可楚易之不可能日日夜夜监视她,故而少年郎借机救出她,两人准备逃离弗州,却被楚易之抓住,少年郎死在楚易之剑下,柳冷玉伤心欲绝,从此对楚易之冷眼相待。

    没想到三个月后,她被查出身孕,一时之间她怀上野种的消息传遍了弗州城,可她却知道腹中胎儿的的确确是楚易之的孩子,她宁愿不是。

    楚永煕是在两人的期待下诞生的,拥有父母最纯粹的爱,而这个孩子却在柳冷玉对楚易之心灰意冷,楚易之对柳冷玉不信任之中诞生,在他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这个象征父母失败的爱情的孩子被送往江州,十余年不曾归。

    “叔父!”清脆的童声让他思绪抽回,楚禅隐笑着接住这个糯米团子,捏了捏楚慕青的脸蛋。

    “小调皮鬼,又怎么了?”楚禅隐撑起笑容问他。

    楚慕青被他抱在怀里,软声软气地说:“刚刚苏叔说,叔父收到了叔母的信,叔母有没有提到慕青呀?”

    闻言楚禅隐下意识把信件藏起来,看着侄子满怀期待的小眼神道:“有啊,她问我慕青最近有没有变胖呀。”

    楚慕青扯着楚禅隐的袖子道:“叔父快告诉叔母,慕青一点都不胖!还瘦了一点点呢!”

    说完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楚禅隐看着那微弱的一点点忍俊不禁。

    “行行行,不胖不胖,慕青赶紧去温习功课,过两日我可要抽查你。”楚禅隐揉了揉小屁孩的脑袋瓜道。

    闻言楚慕青犹如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楚禅隐看着那飞快消失的身影哭笑不得。

    远在万州的赵佑宜却接到了个不太好的消息,那些江州的富商见来的人不是以往赵佑黎派去的人,硬是不相信不肯卖粮食,周怀远急得头发都快被他挠没了。

    一旁的柳知墨闻言道:“为何不让从前赵大将军手底下的人去呢?”

    周怀远长吁短叹:“那些弟兄是大将军手底下的精锐,自然会跟随将军回京,不幸牺牲在云州了。”

    赵佑宜揉了揉太阳穴:“既然如此,只能我亲自走一趟了。”

    “什么!”周怀远大惊失色,“将军要离开边地?不行不行,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将啊!”

    柳知墨沉思片刻却没有同周怀远一样反对:“江州那边的富商信不过咱们手底下的人,但肯定信得过将军,且将军与大将军与五六分相似,光是这个就足以让人信服。”

    周怀远闻言也犹豫起来,脸色变化莫测,“虽然我等相信将军的功夫,但是将军还是不能一个人去,起码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同行,好歹有个照应。”

    她的暗卫有不少被派到娘子军传授功法,此次前往江州虽然依旧会有暗卫随行,但周怀远还是放心不下。

    赵佑黎枉死一事让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回京之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可途中却被人毒杀,他连赵佑黎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赵佑宜自然知道周怀远说得有道理,只是如今信得过又抽得出时间一同前往江州的人少之又少,周亚青与柳知墨皆要留在军中主持大局,赵家军更是离不开周怀远。

    看来只有一人能够陪她前往江州了。

    第33章 弗州

    事急从权,赵佑宜直接飞鸽传书至弗州,告诉楚禅隐她即将前往弗州。

    半日的脚程,赵佑宜快马加鞭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

    不出所料地在城墙上见到一道白色身影,相比黑色金色这样沉重或者张扬的颜色,楚禅隐更偏爱清新淡雅的色彩,衣衫多以蓝白为主,仿佛天上的谪仙人,不沾人间烟火。

    赵佑宜翻身下马,目光朝不远处的楚禅隐望去,那人对她露出熟悉的温和笑意,一如往常。

    赵佑宜一进城便看到已经从城墙上下来的楚禅隐,他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她,“表妹风尘仆仆而来,定然累坏了,我已叫人在府中备好饭菜,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赵佑宜刚想说自己在弗州有宅院,转念一想,此次匆忙前来,若是楚禅隐与她同行,那两人明日将前往江州,住哪里区别都不大,与其让赵伯费心费力准备饭菜和床褥,不如就在楚王府将就一晚。

    赵佑宜接过帕子点了点头,“表兄费心了,此次冒昧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请表兄带路。”

    两人走在回楚王府的路上,因着距离不远,故而楚禅隐没有准备马车,没曾想城中有不少人都认识楚王,见他旁边站着年轻漂亮女郎,纷纷侧目。

    “这位就是楚王妃?”一人压低声音道。

    “殿下亲自迎接,八成就是了。”

    “这女郎好生俊俏,与殿下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佑宜一脸疑惑,忍不住扯了扯这位便宜表兄的衣袖让他低一下头,“表兄,你在弗州那么出名吗?怎么街上人看我跟看猴子一样?”

    闻言楚禅隐疑惑地打量周围,见众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与赵佑宜,想起李管家提起的传闻,压低声音解释道:“此事是我的错,前几日听府中管家说,我在神京娶亲的消息传遍整个弗州了,估计里头有皇帝的手笔。”

    赵佑宜眨了眨眼看向他,见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能作罢。

    算了算了,反正也是事实,再者说,有楚王妃这个身份了,在弗州招女兵也有一定好处。

    想到这里,赵佑宜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并不亲密,不像新婚夫妻。

    楚禅隐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被她轻轻一扯,随即挽了上来。

    感受到她这个亲密的动作,他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表妹这是……?

    楚禅隐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目光不自觉看向赵佑宜。

    两人视线对上,赵佑宜露出甜甜一笑,挽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表兄,事已至此,你我表现得亲密一些,对娘子军在弗州的招募有一定好处。”

    说完赵佑宜突然感觉有点不妥,要是以后尘埃落定,楚禅隐有她这个“王妃”在,怎么娶亲?

    “要是表兄有别的想法……”赵佑宜刚想把手抽出来就感受到楚禅隐伸出手阻止她。

    “没有!”楚禅隐下意识道。

    见他神情坚定,赵佑宜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人没一会就走到了楚王府。

    楚慕青这个糯米团子蹲在大门的石狮子旁,脚边还趴着一只白狗。

    看到这幅场景,赵佑宜忍不住笑起来,压低声音对楚禅隐道:“你看慕青和小狗,活脱脱像两个糯米团子。”

    楚禅隐定睛一看,见楚慕青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慕青。”楚禅隐道。

    正在数蚂蚁的楚慕青听到叔父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正想起身朝他扑去却看到他身边的赵佑宜。

    楚慕青飞快地朝赵佑宜扑去,声音脆生生道:“叔母叔母!你真的来了!叔父果然没骗我!”

    赵佑宜接住这个小糯米团子,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蛋:“是啊,叔母想慕青了,所以就来看看慕青有没有好好温习功课。”

    楚慕青心虚地退后一步,瞪了一眼楚禅隐,眼神里写着你是不是告状了?

    楚禅隐一脸无辜地笑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别看你叔父,”赵佑宜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糯米团子的脑袋,“他没告状,我猜的。”

    楚慕青心虚地笑笑,拉着赵佑宜进府看兔子,“叔母快来看看,叔父养的兔子,特别肥!”

    楚禅隐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抱起石狮子旁的小白狗走进府门。

    “表兄,待会我再去找你!”被楚慕青拉着前往后院的赵佑宜扯着嗓子道。

    楚禅隐笑着指了指书房,示意自己在那里等她。

    被圈养在后院的兔子们个个膘肥体壮,毛发看上去顺滑无比,见有人来,受惊一般往后蹦去,赵佑宜看了一眼楚慕青,再看了一眼兔子们,不得不承认楚禅隐真的很会养,不管什么生物都被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楚慕青吃旁边的篮子里拿出胡萝卜和青菜递到赵佑宜手里,“叔母拿着这个兔兔就会过来啦!”

    赵佑宜接过胡萝卜和青菜蹲下身对着那群兔子晃了晃,那群兔子见到美食忍不住往前蹦几步,红彤彤的眼睛看着赵佑宜,仔细看了一会,像是想从赵佑宜那张漂亮的脸蛋看出些什么。

    见眼前人没恶意,有只兔子大着胆子蹦过来咬起了胡萝卜,随后又有几只兔子蹦蹦跳跳过来吃她手里的菜叶子。

    赵佑宜见到这群毛茸茸的兔子忍不住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慕青:“它们都过来了!”

    赵佑宜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兔子,手下的触感软绵绵、热乎乎,让她心中的烦恼一扫而空。

    赵佑宜被一群兔子包围着,楚慕青在一旁给她递胡萝卜和青菜。

    “哟,木木,你在干嘛呢?”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画面,赵佑宜回头一看,见一男子穿着一身青衫缓缓而来,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这位是?”苏朝阳看着这张与赵佑黎五六分相似的脸,一时有些出神。

    “苏叔!”楚慕青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这是我叔母,叔母,这是苏叔!”

    “你就是赵妹妹吧?”苏朝阳摇着扇子走近他俩,“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赵妹妹,我是你朝阳哥哥。”

    赵佑宜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花孔雀从哪里来的,一上来就套近乎,找抽呢?

    “不对不对!”楚慕青见他弄错了称呼,连忙解释道:“叔母是叔父的娘子,叔父比苏叔小,你应该喊她弟妹!”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子阳,你怎么跑这来了?”楚禅隐匆匆赶来就看到这场面,连忙走到赵佑宜身边。

    她身边的兔子因为楚禅隐的到来匆匆逃散,看着这群毛茸茸离开,赵佑宜心里有些不舍。

    见赵佑宜身边围着的兔子因为他的到来受到惊吓逃开,楚禅隐有些愧疚:“抱歉。”

    赵佑宜连忙摆摆手表示没事,“表兄,这位是?”

    见此人能在楚王府后院随意进出,赵佑宜就知道此人和楚禅隐的关系必定不简单。

    “这是苏朝阳,苏家大公子,也是我的副将。”楚禅隐解释道。

    “这是念陵兄的妹妹,”楚禅隐介绍双方认识,“表妹,子阳跟你阿兄也是认识的。”

    赵佑宜的目光投向苏朝阳,见状苏朝阳连忙自我介绍:“赵妹妹……哦不对,弟妹好!我姓苏,名朝阳,字子阳,与你阿兄乃是旧识。”

    赵佑宜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微微屈膝行礼:“见过子阳兄,我名佑宜,字念琬,阿兄也跟我提过你与表兄。”

    骗他的,赵佑黎最多跟她提过楚禅隐,大名鼎鼎的楚王殿下,三人之间又有过儿时情谊,所以她在失忆症的影响下才勉强对楚禅隐有点印象。

    “原来是念琬妹妹啊,妹妹生得真好看,就像那天边的月亮,皎洁出尘。”苏朝阳一边作揖一边夸张道。

    赵佑宜被他夸得浑身不自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拉着楚禅隐衣袖小声道:“表兄,你这朋友是不是……有点问题?”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看到她动作的苏朝阳:……

    楚禅隐踹了苏朝阳一脚,厉声道:“正经点,别吓着她。”

    吃痛的苏朝阳这才收了神通,“好吧好吧,谁叫你是王爷,我就只能乖乖听话了,赵……啊不,弟妹,你怎么来弗州了?”

    比起肉麻的念琬妹妹和怪声怪气的赵妹妹,她还是更喜欢弟妹这个称呼,起码说这话时苏朝阳的语气是正常的。

    “我来找表兄有事。”赵佑宜不欲多言,只是匆匆带过一句。

    听到这话的楚禅隐像是找到离开的借口,抱起楚慕青把他塞到苏朝阳怀里,“苏大公子帮我看着他,我与表妹有要事相商。”

    接住这个肉乎乎的糯米团子的苏朝阳连忙道:“你急什么啊楚怀琮,又不差这一时半会。”

    苏朝阳转头对赵佑宜笑眯眯道:“是不是呀,弟妹?”

    赵佑宜实在不想看到这人满嘴跑火车的样子,充耳不闻地拉起楚禅隐的袖子就往书房方向跑。

    苏朝阳抱着楚慕青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两人陷入沉默。

    不是,我这么遭人嫌吗?

    苏朝阳在心中暗自腹诽。

    第34章 汤圆

    到了书房赵佑宜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楚禅隐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牵手了。

    意识到这点赵佑宜连忙松开他,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被拉住手的楚禅隐则是呆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红晕慢慢爬上耳根。

    可能是被他脸上的红晕传染,赵佑宜感觉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烫,急忙扯开话题:“表兄近日有空吗?”

    楚禅隐下意识点了点头,赵佑宜此次前来肯定有事找他,他自然会为她空出时间。

    “那表兄能否陪我去一趟江州?”赵佑宜问。

    “怎么突然要去江州?”楚禅隐观她神情肃穆,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赵佑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往年军中的粮草大半都是在江州富商那里购置的,如今阿兄枉死,他手下的精兵也一同牺牲,如今派手底下的人过去,那些富商不认。”

    “所以表妹才想亲自走一趟?”楚禅隐思索片刻,弗州的粮草尽数都供给楚地军,也没有多余的给她,既然如此,只能他陪她跑一趟了。

    “本来这种小事是不应该打扰表兄的,但是我手底下的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去。”说起这事赵佑宜好笑地揉了揉手腕,觉得周怀远的担心多此一举,不过她也习惯了出门在外有楚禅隐陪着,且此番去往江州,路途遥远,有人相伴,自然也是好的。

    “没问题,待会我去安排一下府中事宜,我们明日就出发?”楚禅隐说完就想去召见李管家,赵佑宜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楚禅隐疑惑地回头看她,见她面露犹豫,“怎么了?表妹还有事?”

    “我倒是无事,只是担心表兄刚回到弗州不久就又要离去,不知楚地军中是否会有人有意见。”赵佑宜道。

    楚禅隐伸出手揉了揉她的乌发,“军中那边还有苏朝阳,离了我也不会怎么样,而且,既然是表妹相邀,我自无不从。”

    闻言赵佑宜露出甜甜的笑容,拉着他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怀琮哥哥最好啦!”

    楚禅隐忍俊不禁,学着儿时赵佑黎对赵佑宜的样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嘴甜。”

    翌日,收拾好行囊的两人准备策马前往江州,楚慕青抱着小白狗泪眼汪汪地看着赵佑宜与楚禅隐,“叔父,叔母,你们是不喜欢木木了吗?怎么刚回来就要走?”

    赵佑宜连忙把小糯米团子抱在怀里,“没有没有,叔父和叔母最喜欢木木了,只不过叔母去江州有点事要办,就叫你叔父陪我一同去,木木在家会乖乖听话的吧?”

    楚慕青转头去看楚禅隐,眼眶还泛红着,“叔父,叔母说的是真的吗?”

    楚禅隐摸了摸小糯米团子的脑袋,“当然是真的,我们办完事就回来,在家乖乖等叔父和叔母回来,好吗?”

    楚慕青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双小手一边拉着一个,“那叔父和叔母要早点回来哦!木木会想你们的!”

    赵佑宜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应了下来。

    楚禅隐把他抱起来交到苏朝阳手里,叮嘱道:“木木就麻烦你了。”

    苏朝阳看着宛若新婚夫妻般难舍难分的两人,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好的,怀琮和弟妹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木木的。”

    待楚禅隐想准备翻身上马时,苏朝阳突然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楚王殿下,你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赵佑宜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和楚慕青对视一眼,双方皆是一头雾水。

    楚禅隐离他远了一点,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假戏真做?”

    “你和赵妹妹不是假成婚吗?”苏朝阳气得连弟妹都不叫了,“如今怎么还要跟她去江州?楚地军你不要了?王府你不要了?”

    楚禅隐伸出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去江州又不是不回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赵家军和娘子军那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赵表妹偏偏来找你和她去江州呢?”苏朝阳认真地问道。

    闻言楚禅隐思索片刻,“大抵是因为我武艺高强,又为人可靠?”

    苏朝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楚禅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没准赵表妹是看上了你的美色呢。”苏朝阳幽幽道。

    楚禅隐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此话在理,不过我浑身上下也就只有我的脸是属于我自己的了,她看上我的美色也是好事啊!”

    苏朝阳真想给他一个白眼翻过去。

    听到如此自恋的话语,苏朝阳干脆把他推到一边,“去吧,去吧,去找你的好表妹去吧!”

    楚禅隐不明所以地耸耸肩,听话地走到了赵佑宜身边。

    “解决完了?”赵佑宜问。

    楚禅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子阳他就是有点担心,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子阳兄是你的副将,你如今离开弗州,他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赵佑宜不在意这些细节,翻身上马时蓝色衣摆飘扬,风吹来淡淡清香。

    楚禅隐再次从她身上闻到了梅花香。

    楚禅隐翻身上马,两人并驱而行,一路快马加鞭,尘土飞扬,弗州距江州路途遥远,当天夜里两人就近找了一间客栈休息。

    “两位客官好,要几间房啊?”小二笑眯眯地问道。

    赵佑宜伸出一根手指,楚禅隐看到她的动作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表妹,我们怎么能住一间房呢?男女授受不亲啊!”

    赵佑宜轻飘飘瞥他一眼,笑得意味不明:“表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况且如今军费紧张,能省一点是一点。”

    楚禅隐连忙抓住她伸出的手指,对店小二道:“我们要两间房。”

    店小二打量了两人一眼,对楚禅隐道:“郎君,你就听你娘子的吧!多开一间房干什么?费钱!”

    “不行!”楚禅隐满脸通红,还好在微弱的烛光下看不太清,但因为离得近,赵佑宜能够清晰的看得到他神情的变化,见他实在害羞,决定不逗他了,“好吧好吧,就两间房吧,听他的。”

    两人付了钱,店小二给他们指了指二楼的两间屋子,两人认清后便准备上楼歇息。

    “表妹,今日午膳你用得少,现在饿吗?”楚禅隐关切地问。

    赵佑宜微微挑眉:“如果我说饿,表兄要亲自为我下厨吗?”

    闻言楚禅隐神情自然道:“当然,总不能饿着你。”

    说完他转身就想问店小二能不能借厨房,得到首肯后把行囊放到屋子里就下去做晚膳。

    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赵佑宜一时之间有些出神,虽然两人有过总角之交的情谊,但是已经多年过去,就算他与阿兄情谊再怎么深厚,也不应该对她如此好。

    她实在看不清、也看不懂这个人。

    不过好在他对她没有恶意,那就顺其自然吧。

    看着金尊玉贵的楚王殿下为她洗手做羹汤,心里莫名涌现出一种情绪,十分微妙,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心疼,但是……有点舍不得。

    楚禅隐借着客栈的厨房做了两碗甜汤圆,上面撒了桂花干,看上去十分美味,赵佑宜看着楚禅隐白皙的脸上沾上些许烟灰,忍笑拿出干净的帕子轻轻替他擦拭。

    楚禅隐呼吸之间能够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清新淡雅,十分怡人。

    楚禅隐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把甜汤圆推到她面前,“还有点烫,表妹小心些吃。”

    赵佑宜微微一笑,“谢过表兄,表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后嫁给你的女子有福了。”

    “现在享受这些的是你不是吗?”楚禅隐回以一笑,毫不逊色,“本就是为你做的,何必虚构一个不存在的人去羡慕呢?”

    赵佑宜被他说得有些脸红,舀起一个汤圆放到嘴边轻轻吹气,不去看他的脸。

    楚禅隐低低笑出声。

    赵佑宜暗道楚王殿下不愧是楚王殿下,一点亏都不肯吃,嘴巴也厉害着呢。

    调戏他一下,他还反而调戏回来了。

    “小气鬼。”赵佑宜嘟囔道。

    “表妹说什么呢?”楚禅隐充耳不闻,笑眯眯看着她,“应该可以吃了,表妹饿了吧,多吃点。”

    楚禅隐把碗里没吃过的汤圆分两个到她碗里,赵佑宜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表兄,你养猪呢?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又不是木木!”

    也不是他养的兔子!那么肥,怕不是养来吃的吧?

    楚禅隐点了点头,“木木吃的可比你多多了,这哪里叫多?长夜漫漫,多吃点,别饿着。”

    楚禅隐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赵佑宜没好气瞪他一眼,把那两个汤圆用勺子舀回到他碗里,“自己的汤圆自己解决!”

    赵佑宜咬了一口汤圆,是不甜腻的红豆馅,尝起来香香软软的,楚禅隐的手艺的确不错。

    两人相对而坐,温馨平淡地吃完了这顿晚膳。

    赵佑宜叫店小二上来收拾碗筷,店小二看着楚禅隐道:“郎君对你娘子可真好,这么晚还亲自下厨呢!”

    楚禅隐微微一笑,转头看她:“娘子,你说说我对你好吗?”

    第35章 楚楚

    “好,自然是极好的,郎君待我如珠似宝。”赵佑宜愤恨地咬牙切齿道,说完这话还不忘瞪楚禅隐一眼。

    店小二打量了两人一眼,直言:“郎君与女郎一定是新婚燕尔,才会如此如胶似漆!”

    楚禅隐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与娘子的确是刚成婚不久。”

    赵佑宜偷偷伸出手拧了他一下,楚禅隐余光瞥到她正在瞪着自己,这才收了神通。

    用完晚膳过后两人洗漱歇息,第二日他俩一大早便匆匆离去赶往江州,一路上尘土飞扬,江南景色如画,两道身影疾驰奔腾,仿佛也要融入画中。

    经过一处密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赵佑宜敏锐捕捉到。

    “表兄,你感觉到了吗?”赵佑宜翻身下马,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不自觉握紧腰间剑柄。

    楚禅隐同样翻身下马,与她背对背扫视周围环境,“表妹,看来有人盯上我们了。”

    不一会儿一群黑衣刺客飞身闪现,赵佑宜与楚禅隐抽出剑与周围刺客缠斗起来,身法飞快,怎料人数越杀越多,跟随在两人身边的暗卫们拔剑而起,纷纷加入战争。

    无数训练有素、目光狠厉的黑衣人从密林窜出,刀剑上的寒光让人触目惊心,哪怕赵佑宜与楚禅隐的暗卫再怎么武艺高强,终究也是寡不敌众,纷纷倒下。

    只要浑身是血的赵佑宜与楚禅隐还在与黑衣人缠斗,楚禅隐面前有三个目光狠厉的黑衣人,刀光剑影之中,他看见第四把剑朝他的心脉刺来。

    “表兄!”赵佑宜一把扯过楚禅隐,刹那时,剑刃刺入楚禅隐手臂,赵佑宜瞪大眼睛,说时迟那时快,赵佑宜的剑已经刺入那黑衣人的心脏,楚禅隐把剑换到左手,干脆利落地抹掉眼前三人的脖子。

    血飞溅到两人身上,赵佑宜注意到黑衣人来势汹汹,显然是死士,且武功高强,他们两人绝对不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

    赵佑宜气沉丹田感受到到肺腑中尤存的内力,猛地抱住楚禅隐的腰飞身离去。

    楚禅隐愣愣地看着她,连正在流血的手臂都没有痛觉,她竟然会轻功?

    待两人甩出黑衣人一段距离,赵佑宜才将楚禅隐放下来,还没等楚禅隐问些什么,赵佑宜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楚禅隐连忙扶住她,“你毒发了?”

    不得已催动内力的赵佑宜此时有些头晕脑胀,楚禅隐掏出帕子擦去她唇边的血迹,拦住她的腰往后快步走去,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再看着不远处的悬崖,楚禅隐压低声音道:“表妹,你还撑得住吗?”

    赵佑宜只感觉眼前一切都出现重影,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勉强摇了摇头。

    楚禅隐深吸一口气,知道两人是躲不过今日这遭了,快步来到悬崖边,护着赵佑宜一跃而下。

    一群黑衣人停在悬崖边,领头人上前一步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地方,目光阴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下去搜!”

    一人犹豫道:“老大,这悬崖那么高,掉下去肯定死了,反正那人只说杀掉这两个人就可以了,何必较真呢?”

    领头人狠狠瞪他一眼:“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那人悻悻退下。

    悬崖下面深不见底,潭水呈现墨绿色,楚禅隐揽住赵佑宜的腰往岸边走去,待找到一处干燥平坦的地面把她放在地面上,双手交叠在她胸前,“冒犯了表妹。”

    楚禅隐在她的胸前规律按压,直到她把呛进里头的水吐出来,赵佑宜张开眼睛看他,见他右臂依然流着血,实在因为被潭水浸湿殷红一整个衣袖。

    “表兄,你的手……”赵佑宜咳出一口淤血。

    “表妹!”见她再次吐血,楚禅隐不禁皱起眉头,“你毒发了对吗?”

    赵佑宜微弱地点了点头,楚禅隐连忙翻出衣袖暗袋里带的药丸喂到她嘴里,赵佑宜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楚禅隐犹豫片刻,“这是我这些年根据念陵兄传来的信件你的病情制造出了的药丸,我的医术虽然不及师父,但如今你已毒发,师父仙去,不如试试?”

    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两人身处悬崖,身边也没有可用的草药,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

    赵佑宜吞下那颗药丸,没一会儿就觉得通体舒畅,浑身暖融融,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渐渐减轻,呼吸都顺畅不少。

    悬崖深处,潭水幽深,紫衫女子不得已靠在蓝色锦衣男子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咳嗽几声,不知是汗水还是潭水让她鬓角的发丝凌乱湿润,男子轻轻拂过,动作温柔至极。

    楚禅隐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照顾小孩一样,语气温柔哄道:“没事,待会就不疼了。”

    两人的衣衫已经湿透,紧紧黏在身上,楚禅隐试图催动内功给她暖身,赵佑宜感觉浑身的寒意渐渐散去,可血腥味还在鼻息之间。

    “表兄……你的伤。”缓过来的赵佑宜细声细气道。

    “你别说话,”楚禅隐微微蹙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我的伤在手臂,不碍事,倒是你,明明毒在肺腑,却要动用内力,你真的是……”

    楚禅隐实在对她说不出狠话,情急之下,突然出现的刺客朝他扑来,也正是因为赵佑宜拉了他一下,刺客的剑才没有刺入心脉只是刺伤右手,她是为了帮他,他怎么可以凶她?

    “抱歉,刚刚表兄的语气不太好,”楚禅隐愧疚地摸了摸她已经微微干燥的乌发,“我知道你当时是为了不让我受伤才发动内力离开的,但这样的情况,仅此一次。”

    楚禅隐的食指和中指搭上她的手腕,轻声说了一句冒犯了。

    她的脉象时强时弱,一会儿给人感觉生机勃勃,一会儿给人感觉病入膏肓,楚禅隐的眉头越皱越深,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表妹,寸心毒已经从心脏蔓延到肺腑,你还说你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赵佑宜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咳嗽几声道:“表兄别生气,此次乃是意外,平日里我的身体的确于常人无异。”

    她身患寸心毒的事不能宣扬出去,否则会影响军心,故而只能对外宣称身体与常人无异,不过只要她不毒发,她的身体从脉象上来看的确与常人无异,只是楚禅隐这家伙嘴上说着医术不佳,没想到竟然从她正常的脉搏中感受到些许死气。

    “表兄,你骗我你医术不佳,我骗你我与常人无异,咱们也算扯平了。”赵佑宜虚弱地勾了勾唇角道。

    楚禅隐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上次赵佑宜毒发只是长时间没休息好再加上一时被刺激才毒发,因着赵佑宜说无事他才压下心底的异样,要不是此次意外,他竟然不知赵佑宜体内有如此严重的毒。

    “表兄,别愁眉苦脸的,笑一笑嘛。”赵佑宜尝试着软着嗓音撒娇,像从前跟赵佑黎撒娇一样,“我又不是死了,你别不开心了,跟要变鳏夫一样。”

    “赵佑宜!”听到这话的楚禅隐气得连表妹都不肯叫了,“这种玩笑不要随便乱开!”

    知道面前此人对自己的纵容,赵佑宜也没把他的训斥当回事,只是再次笑笑,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表哥、怀琮哥哥、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我一时说错话了。”

    楚禅隐因她最后一句称呼有些出神,儿时他们还在咏柳山庄那会儿,赵佑宜待他格外亲昵,大抵是因为他总是给她送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小姑娘喜欢,总是哥哥、哥哥地叫他,喊赵佑黎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是喊阿兄,问起她原因,她只是摇头晃脑道:“哥哥就是哥哥呀,阿兄就是阿兄呀,这不一样的。”

    当初的楚怀琮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的,现在的楚禅隐懂了。

    从过往的思绪中抽出神来,楚禅隐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呀,就知道我拿你没办法,袅袅,我真是不知道该那你怎么办了。”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得特别轻,也特别落寞。

    当初他答应赵佑黎会照顾好赵佑宜,可如今赵佑宜连身上的毒发作到什么程度都不愿意让他知道,甚至还说与常人无异,这哪里能算照顾得好呢?

    她不信任他,他一直都知道,或许他在她眼里太过于完美,没有野心,显得虚假。

    在世人的观念里,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表面没有什么图谋却对你好的人,反而是在图谋最大的。

    “表妹,不……袅袅,我答应过你阿兄要好好照顾你,就算不论你阿兄,光是我们的儿时情谊就无法让我对你袖手旁观,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你别把我拒之千里之外。”楚禅隐目光紧紧盯着她,语气真挚关切,仿佛要把心刨出来给她看看。

    赵佑宜目光与他对视,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吗?真的可以得到他的真心吗?

    可能是头昏脑涨了吧,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好,只想答应他。

    没有人会拒绝楚楚可怜的楚禅隐,包括她。

    第36章 真情动

    两人在静默中对视,微风吹来一片叶子,赵佑宜伸出手取下,“这里有水源,应该有出口。”

    赵佑宜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寒谭上,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烈日,“表兄知道此处有潭水?”

    楚禅隐轻轻点了点头,“之前途径此地,意外发现的,不然我也不敢带你跳啊。”

    赵佑宜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撕下衣裙上的一大块布料将他的右臂包扎起来,看着那乌黑的血迹,她的眉头皱的很深:“这剑上恐怕有毒。”

    楚禅隐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平静,从衣袖中翻出解毒丹吞下,随即对赵佑宜一笑:“我吃药了,没事了。”

    赵佑宜狐疑地看他一眼,想起他刚刚提起阿兄会给他送信提及自己病情的事,“阿兄对寸心毒知道多少?他竟然那么放心你,连这个事都告诉你了。”

    楚禅隐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念陵兄知道的不多,但他十分担心你,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给我来信的。”

    当时他们的外祖母也就是楚禅隐的师父已经故去,皇室对赵家虎视眈眈,赵佑黎也不敢去请御医或者大夫,生怕赵佑宜不是体弱而是中毒的事被他人知晓。

    故而只能给一起长大的楚禅隐去信一封,虽然他们两人志向不同,但是曾经的情谊不能作假,楚禅隐对赵佑宜如何,赵佑黎心中有数,不然也不会在生命垂危之际修书一封将赵佑宜托付给他。

    提及赵佑黎,赵佑宜的表情流露出些许伤感,她一直以为她瞒得很好,以为自己没有让阿兄为难担忧,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担忧。

    “莫忧思,”楚禅隐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不管是我还是念陵兄,我们都希望你能够一辈子无忧安乐,作为兄长,总想为你遮风挡雨,却忘了问你想要什么。”

    赵佑宜低低一笑,抓住他的手,“我想要什么……表兄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两人的视线相撞,仿佛无声在传递些什么。

    “不能说不知道吧,”楚禅隐也跟着笑起来,在如此情景,两人才算彻底袒露真心,“你想颠覆这个王朝为念陵兄报仇,你想要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这些你都说过,不过我觉得,其中应该有我不知道的。”

    赵佑宜慢慢松开他的手,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得不错,我想要的一部分是这个。”

    她承认她野心勃勃,为了得到她想得到的,她可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按理来说,然后被利用完的人或物件,都应该在她的世界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不过不知为何,她总会对楚禅隐心软,仿佛她有生以来的慈悲为怀都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不合常理、是错误的,而错误的感情就应该被彻底清除,她应该退回到表兄妹的位置,从此不再逾矩,而不是不清不楚地纠缠着,两个人都陷在泥潭里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赵佑宜忽然感觉精疲力尽,他们都被困在迷宫里逃不掉,又何必彼此为难?

    楚禅隐显然也从她的神情中观察出她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她一瞬之间进行的头脑风暴,只是感觉眼前人浑身上下都没了精气神。

    “表兄当初说,你帮我也是因为阿兄给你一定好处,阿兄给你的好处是什么?”赵佑宜看着他问。

    楚禅隐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那就是我与念陵兄之间的事了。”

    头一次听到楚禅隐说如此冷淡的话语,赵佑宜难得有些愣神,下意识问道:“那我能给你什么?”

    “我要你平安。”楚禅隐淡淡道。

    “我所求不多,所要的不多,慕青与你于我而言都是重要的人,一个是我兄长所托,一个是我至交遗愿,我楚禅隐此生都会护你们周全。”楚禅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很是轻柔。

    听到这话的赵佑宜却感觉到怪异,他为何要把楚慕青和她放在一起比较?她又不是小孩子。

    她总算发现问题了,楚禅隐一直将自己处于一个长辈的角度俯视她,没有把她放到平等的地位,故而把她的愤怒、气恼都当做小孩子闹脾气。

    “我不是无知幼童。”赵佑宜沉下脸色道,“楚怀琮,如果你一直这样把我当成与慕青差不多的小孩子看待,那我们也没必要合作下去了。”

    “表妹误会了,”楚禅隐急忙拉住她的衣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与慕青都是我的亲人,求表妹怜我自幼无人教养,说话不经头脑,表妹原谅我吧。”

    说这话时他眼眶泛红,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楚楚动人,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可惜赵佑宜郎心似铁,只是神情漠然地看着他,“表兄何必讲这些话装可怜?我与你又有何不同?”

    楚禅隐忽而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他们是同类,自幼一起长大,没有父母陪伴,又失去了疼爱自己的兄长,在这个世上他们是最亲最近的人,他们不应该彼此隐瞒,不应该恶语相向,报团取暖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想明白这点的楚禅隐试探性地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力道渐渐加大收紧,“表妹……阿琬,是我想错了,我只是一味着想着保护你,却没考虑过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原谅哥哥吧。”

    赵佑宜转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他,一字一句问:“你真的想清楚了?”

    楚禅隐急切地点点头,“我想清楚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你说得对,我们是相同的,是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赵佑宜满意勾了勾唇,举高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像奖励小狗一样:“好,表兄清楚就好。”

    扯完一堆有的没的,两人终于开始寻找出去的法子,寻找潭水的源头,两人找到一处河流,不知道流向何方,只感觉不远处有微弱的光亮,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前走,刚开始的通道极为狭窄,通过一段路后渐渐变得开阔明朗,直到见到一处山清水秀的村庄,两人才知悬崖底下竟通往如此世外桃源。

    有妇人在河边浆洗衣物,赵佑宜对着水面整理了才仪容,还不忘回头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见他脸上干干净净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前低声询问妇人:“姐姐,我与我家郎君前往江州探亲,途中不小心丢失了马匹,请问这是哪里啊?”

    赵佑宜生得漂亮,此时的装扮更是清水出芙蓉,头上素净得很,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妇人,任谁都会她可怜恬静的模样蛊惑。

    那妇人见她年轻漂亮,说话语气又温柔亲切,不再多疑地告诉她:“妹子,这里是钱家庄,也是江州的地带,你们要去江州那里,要是没有马匹,我可以借家中毛驴给你们。”

    听到钱家庄这个名字,赵佑宜回头与楚禅隐对视一眼,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直想见的富商之一钱员外就在此处。

    “多谢姐姐美意,原来这里就是钱家庄,我与郎君要前往的地方就有此处,竟然误打误撞来到此处,也算有缘分。”赵佑宜微微一笑道。

    妇人闻言连忙站起身将湿漉漉的手在身上的围裙随便擦了几下,热切地问:“你们要找哪家人啊?我带你们去。”

    楚禅隐上前一步道:“我们要去拜访钱员外,麻烦女郎带路。”

    见到楚禅隐的脸妇人更是热情,时不时往他身上打量,随即对赵佑宜道:“妹子,你真是好福气,你家郎君俊的嘞!”

    赵佑宜被她话语里明显的调侃羞红了脸,但是话已经说出去,现在改口说楚禅隐是她表兄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妇人一边热切地带领两人往村庄里走一边夸赞钱员外:“钱大老爷可是个好人,让我们村里都富起来了,庄稼也是越种越好。”

    赵佑宜有些意外妇人会对钱员外评价如此之高,毕竟士农工商的阶级固化,很少看到有农民如此敬爱富商。

    妇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无所谓地摆摆手:“妹子,我知道你在想啥,大家都是老百姓,如今乱世,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钱老爷能让我们种他的地,只收一半收成,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大好人。”

    提及乱世,妇人忍不住道:“如今昏君胡作非为,赵大将军也被冤死,从前我还见过赵将军呢,那么年轻的儿郎啊。”

    见妇人提起赵佑黎,楚禅隐担忧地望向赵佑宜,见她神色如常,只能借着宽大的衣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赵佑宜微微偏过头对他回以一笑,用口型说,我没事。

    楚禅隐稍微放下心里,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钱府,钱员外虽家财万贯,但为人低调,连府门前的石狮子都没有平常富商那样气派。

    见到钱府后妇人转身准备离去,赵佑宜连忙拉住她将手腕上的银镯摘下来塞到妇人怀里:“耽误姐姐时间了,这银镯不值什么钱,但胜在小巧精致,姐姐皮肤白,戴这个正好。”

    妇人推脱不过,只能收下。

    府门处看守的小厮见到两人问:“两位有事吗?”

    赵佑宜微微点头:“我们要找钱员外。”

    第37章 共浴

    两人被小厮迎进府内,钱员外虽不贪图享受,但府中布置极为精巧,下人皆井然有序地在工作。

    小厮将两人请到正厅,让婢女上完茶后便告退去请钱员外。

    人未到,声先至,钱谷此人膀大腰圆,很是富态,笑声却很爽朗。

    “两位久等了。”钱谷对两人拱手作揖,看清赵佑宜脸时委实一惊,“赵……赵将军?”

    赵佑宜微微屈膝行礼:“钱员外,我乃赵家第二十九家主赵佑宜,此次前来是为了与钱员外商量购置粮草一事。”

    听到如此相似的名字、看到如此相似的脸,钱谷猛然想起赵佑黎的确说过她有一个妹妹。

    “原来是赵小将军。”钱谷坐于上首,仔细打量来人,“将军的意思我已明白,可如今赵大将军已死,您……您又只是一介女子,诶!”

    说到最后一句,他长吁短叹起来。

    楚禅隐目光一凛地扫视他,声音淡然道:“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如今我表妹就是赵家军的主将,此次前来我们代表的是整个赵家军,钱员外可要思虑周详啊。”

    “这位又是……?”钱谷的目光转向他,眼神中带着试探之意。

    赵佑宜介绍道:“这是我的夫婿,他性子直,说话也直,钱员外不要介意。”

    钱谷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知富商,赵氏孤女被赐婚给楚王殿下的事,在江州也人尽皆知,既然赵佑宜说这是她的夫婿,那这位就是楚王殿下了。

    钱谷连忙想跪下行礼,却被楚禅隐一个眼神制止。

    “此番我们是带着诚意前来的。”赵佑宜语气淡淡道,随即拿出怀里的银票递到钱谷面前。

    见她神情坚定且平静,钱谷不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野心勃勃,只要赌一把,从此以后钱家庄依旧会被赵氏庇佑,且他观赵佑宜面相,也觉得此女贵不可言,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楚王殿下……如今乱世,他一个富商手无寸铁也守不住那么多粮草,不如就卖给赵家军,从此以后两人就多了一份交情。

    权衡利弊后的钱谷咬咬牙应了下来:“将军,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赵佑宜微微挑眉,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妨说来听听。”

    “我希望待乱世将至之时,赵将军能派一些人手驻扎在江州。”钱谷道。

    赵佑宜与楚禅隐对视一眼,见对方眼里没有反对之意,赵佑宜应了下来,“我前些日子有派手下人过来跟你商量购置粮草的事,剩下的流程会有他们跟你对接。”

    赵佑宜把一大叠银票地给他。

    钱谷数了一下数量,点了点头便道:“将军与王爷风尘仆仆而来,不如在寒舍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可好?”

    赵佑宜的确也不想再穿湿了又干的衣服赶往下一个地方,干脆应了下来。

    钱谷喜不自胜:“那感情好,鄙人这就让府中下人收拾客房,今晚必定备好佳肴与将军、王爷一醉方休。”

    楚禅隐应下了,朝门外小厮招了招手,小厮连忙跑过来:“贵客好,您有什么事吩咐?”

    “你去府中问问有没有干净的衣裳,男女各有一套。”楚禅隐道。

    钱谷闻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将军与王爷舟车劳顿,是想沐浴对吧?刚好我们这后山有天然温泉,我这就让下人备好美酒水果,给二位接风洗尘!”

    赵佑宜的确感觉浑身疲惫,这个时间点让下人烧水也是麻烦,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一旁的楚禅隐闻言却红了耳朵,还没等他说什么,钱谷便领着赵佑宜往后山走去,楚禅隐不得已追了上去。

    到了天然温泉,赵佑宜才知道为何楚禅隐刚刚会欲言又止,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大池子!

    虽然这里白雾缭绕,也看不清什么,但是他们共浴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她刚刚在钱谷面前说楚禅隐是她的夫婿,没道理分开泡啊,只是他们是假成亲诶!

    她承认说出楚禅隐是她的夫婿是为了给谈判增加筹码,毕竟楚王战功赫赫又素有贤名,总比她一个后起之秀更令人信服。

    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占他便宜的意思!

    赵佑宜回头看了一眼钱谷,钱谷与她对视一眼,自以为默契地笑了笑,叫婢女放下酒坛与水果、衣物便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此时此刻,赵佑宜尴尬地想遁地逃离。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开口解释道:“表兄,我当时不知道……”

    楚禅隐摇了摇头,试探性问:“要不表妹先泡,我出去替你看着?”

    赵佑宜哪里好意思这样,连忙拉住他的手臂道:“这怎么行?你的衣服不也是湿了又干了,在身上怪难受的吧,要不一起?”

    楚禅隐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望向她,“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本来赵佑宜还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见楚禅隐如此不好意思,她反而心态平稳了,这个小古板越是嚷嚷着男女授受不亲、这实在是于理不合,她越是兴奋。

    她指着温泉的两侧道:“你去这边,我去那边,咱俩互不干扰,这样子行了吧?”

    楚禅隐面露犹豫:“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赵佑宜真想把他推到水里,“楚怀琮,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亲自帮你脱衣服。”

    楚禅隐闻言连忙退后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好了,我答应了,不过说好了,我们都背过身去,不许看对方。”

    赵佑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走到温泉的另一侧开始卸下钗环与外衣,刚一转头就看见如玉般的后背在白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墨色的长发也沾上些许水汽变得湿润,因为右臂受伤,他把右臂搁在岸边,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赵佑宜并没有背过身去,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赵佑宜随意拿起一杯酒盯着楚禅隐的后背一饮而尽,心中莫名觉得此时此刻别有一番风味。

    最终是赵佑宜先上岸穿好衣物,看着旁边的男子衣裳,她微微勾唇,决定好心给这位便宜表兄送过去。

    “表兄。”赵佑宜走到他面前,脚步放得极轻,楚禅隐险些没有发现,在战场上养成的警觉让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掐脖,睁开眼意识到眼前人是谁后力道已经收不回来,赵佑宜也不是吃干饭的,弯腰往后一闪,顺势抓住了他的手。

    “表兄,你不听话。”赵佑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不仅睁开眼睛看我,还打算摸我。”

    楚禅隐无辜地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没有,是你先过来的!”

    赵佑宜故作伤心地抹了一把泪,“我只是好心帮表兄送衣服,没想到表兄竟然如此想我,不仅觉得我贪恋你的美色,还觉得我贼喊捉贼。”

    楚禅隐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嘟囔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赵佑宜勾了勾唇:“表兄,虽然我手劲不够大,但是耳朵还好好的呢。”

    楚禅隐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看了她一眼:“这也叫不够大?”

    “我这是潜意识行为,就跟你刚刚想掐我脖子一样。”赵佑宜挑眉解释道。

    楚禅隐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的确是他先动手的,认真说起来,还是他理亏。

    赵佑宜见他情绪稳定下来,放下衣服故作贴心地问:“表兄右臂受伤了,不如我帮表兄穿衣吧?”

    楚禅隐连忙摇摇头:“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赵佑宜摇头晃脑地接他下一句话:“这实在是于理不合?表兄,楚王殿下,你能不能换个说辞,再说了,我们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我一个女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劲?”

    “首先,我们成婚是权宜之计,我们是表兄妹这一点不可改变,”闻言楚禅隐认真道:“其次,你既然不介意,我自然要更好地履行兄长的职责,你不介意,说明你内心深处把我当哥哥,我怎么能辜负你的信任呢?”

    赵佑宜被他这一套逻辑彻底打败了,盯着他片刻后,摇摇头,故作惋惜道:“表兄,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长得风流倜傥,为什么就长了张那么死板的嘴呢?”

    楚禅隐瞥她一眼,神情自然道:“大概是因为,我不需要处理那么多情感上的弯弯绕绕,自然不如表妹巧舌如簧。”

    赵佑宜知道他在暗戳戳地提顾泽玉那件事,只觉得她这个便宜表兄阴阳怪气起来比起最不讲道理的隔壁家李夫人也是不遑多让。

    赵佑宜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决定此次就放过他,不过她没有背过身去,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楚禅隐被她看得有些脸热,不好意思道:“表妹,麻烦你转过身去。”

    赵佑宜笑意盈盈道:“为什么呀?我们不是最亲、最近的表兄妹吗?你穿衣服我为什么要回避?”

    楚禅隐被她的强词夺理惊得瞪大眼:“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赵佑宜笑眯眯看着他,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扫视,“表兄的身材,的确与旁人……很不一样。”

    第38章 共枕眠

    赵佑宜的眼神赤裸裸地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一一扫过,最后还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楚禅隐被她闹得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赵佑宜见他实在害羞,这才收了神通,“表兄赶紧穿衣服吧,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后体贴地挥了挥衣袖离去,楚禅隐见她离开才平复好心绪上岸穿好衣物。

    外头的赵佑宜看着手中的密信却眉头紧皱,见他走出来抢先道:“表兄,我的人刚刚送了一封密信,那群黑衣人是赵王的人。”

    楚禅隐伸出手接过密信,仔细看了起来,“赵王果然按捺不住了,看来表妹重振赵家军一事已经传到寒州,连赵王这个笑面虎都忍不住动手了,我们得加快速度。”

    “只可惜我们手底下的暗卫,”好歹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暗卫,如今为了保护他们牺牲,她心中难免愧疚与惋惜,“后来我的人去现场勘察情况,说是无一人生还。”

    经历过太多生死的楚禅隐面上只有些许情绪波动:“我会派人安顿好他们的身后事与父母妻儿的。”

    赵佑宜神情悲悯:“只能如此了,赵王与皇帝如今都对你我虎视眈眈,还有不少藩王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外头还有南蛮与梁国。”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力感,乱世之中,连儿女情长的时间都短得可怜,思及此,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再讨论别的,只想赶紧把江州这边的富商说服然后回到边地操练军队,主将一日不在,军心便减弱一分。

    收拾自己,两人被小厮迎进饭厅用膳,泡个温泉花了不少时间,如今天色已经黑沉沉的,屋内的烛光昏黄温馨,钱谷坐于右侧,将上首的两个位置留给赵佑宜与楚禅隐,他的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起身行礼:“见过王爷、将军。”

    赵佑宜连忙虚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礼,我们此次匆忙前来,打扰了。”

    “将军别这么说,”钱谷的夫人同样富态,笑起来的样子很是温和,“王爷与将军光临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家中只有些家常菜,还望王爷与将军莫要嫌弃。”

    赵佑宜与楚禅隐自然说不会,这顿晚膳吃得倒是宾主尽欢,饭后几人闲聊片刻,见天色不早,顾及明日还有前往其他县,赵佑宜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麻烦府中人带路,今夜就在府上叨扰一晚了。”

    钱谷自然应下,赶忙叫下人带路。

    直到两人被领到一间清新雅致的屋子才顿感不妙,一间房两个人怎么睡?

    赵佑宜虽然嘴上调戏着楚禅隐说可以说一间房,但是并不代表要在这种情形下同床共枕啊!

    楚禅隐的耳根倒是红得彻底,见赵佑宜面色怪异,连忙道:“要不我去跟钱谷说再备一间房。”

    赵佑宜转念一想,如果再让人准备一间房,且不说会浪费多少时间,只论两人在钱谷面前乃是夫妻,夫妻住两间房,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吧?

    “等等,”赵佑宜连忙拉住即将要离去的楚禅隐,“表兄,先不说明日我们要早早离去,只论我们在外人眼里的身份,住两间房不太合理吧?”

    闻言楚禅隐脸红了个彻底,紧张得语无伦次:“可是……这样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这实在……于理不合!”

    赵佑宜伸出手拧了一下他没有伤的胳膊,“表兄,我是女子,我都不介意,你那么慌做什么?况且钱谷此举恐怕有试探之意,难道你要让我们是假成亲这件事被他知道吗?”

    “你想想,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要因为这件小事影响我们的计划吗?”赵佑宜循循善诱道。

    楚禅隐看着她明亮真挚的眼神,一时之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迟疑片刻道:“好吧,那就依表妹所言。”

    闻言赵佑宜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拉住他往屋里走。

    里头的床榻倒是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人睡,只不过距离会有点近,见到窗边有软榻,楚禅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赵佑宜一个眼神制止。

    赵佑宜当然知道这位小古板表兄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老掉牙的男女授受不亲、这实在是于理不合、你我乃是表兄妹呀!有时赵佑宜还真不明白,明明小时候楚禅隐对她很是亲近,两人也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当时她还是抱着楚禅隐的手臂跨在他身上睡的,虽然那时候他们都还是无知幼童,但是也不至于短短几年就让楚禅隐变成如今那么古板较真的性子啊。

    两人躺在床上,楚禅隐睡在外侧,离赵佑宜的距离十万八千里,恨不得在中间划道银河,赵佑宜侧过头见他板板正正地躺着,心里面那点恶趣味又悄然冒出来。

    她往楚禅隐方向蹭了蹭,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她的接近,楚禅隐的身体猛然僵住。

    楚禅隐缓缓转过头看她,对视她近在咫尺的唇,刚想问她有什么事,就见她又往自己靠近一点,唇几乎要贴上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禅隐猛地往后挪动,怎料他已经在床边,这样一挪直接连人带被掉在地上。

    听到砰的一声,赵佑宜连忙直起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尴尬的氛围弥漫着。

    赵佑宜看着连人带被坐在地上的楚王殿下,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躲我干什么?”

    楚禅隐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眼神显而易见,他为什么躲她,她心里清楚。

    赵佑宜恼羞成怒,瞪着他道:“殿下是在担心妾身会对你做什么吗?殿下别自作多情了!”

    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的恼意,楚禅隐站起身将已经沾上灰尘的被褥放在软榻上,转身去柜子里拿了床新的被褥。

    “表妹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楚禅隐软着嗓音道,“是我一时情绪过激了,表妹刚刚是有事想说对吗?”

    台阶就递到她面前,她想不下都难,赵佑宜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愧疚,忍不住心虚几分,“是,我就是想问……”

    赵佑宜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对上楚禅隐满脸期待的神情,顿了顿道:“我就是想问,你冷吗?”

    楚禅隐沉默片刻,为她这拙劣的借口感到尴尬,“不冷,多谢表妹关心。”

    赵佑宜木木地应了一声哦,随即拉过他手里的被子躺在床上望着床幔,见她这样子,楚禅隐沉默着躺回床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赵佑宜睁开眼睛就看到楚禅隐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他的睫毛密而长,像把小扇子一样在他眼底投下阴影,鼻梁直且挺,唇色殷红似血,而在他的右脸颊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靠近鼻梁,仿佛在这张霞姿月韵的脸上添加一点艳色,美得触目惊心。

    赵佑宜难得有时间仔仔细细观察这位便宜表兄,不得不承认楚王真的是好颜色,若得楚王这么一个完美夫君,怕是恨不得金屋藏娇,日日夜夜与他描眉画黛,恩爱缠绵。

    正当赵佑宜看得出神,楚禅隐睁开惺忪睡眼,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昨晚还没散去的尴尬氛围又弥漫上来。

    楚禅隐连忙清咳几声:“表妹,时候不早了,不如起身洗漱?”

    赵佑宜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今日还有要紧事,想到这里,那些旖旎的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两人起身洗漱,待用过早膳后向钱谷买了两匹马便直奔松田县而去。

    好在钱家庄距松田县不算远,两人在天黑之前赶到县里的客栈休息,打算明日再前往许员外家中商讨购置粮草一事。

    一路上两人不敢在外用膳,到了客栈楚禅隐借厨房做了两份蛋羹做晚膳,舟车劳顿的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匆匆用完晚膳后便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赵佑宜就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没劲,头晕脑胀,楚禅隐在外头敲她的房门,见她久久不出声,语气中带上些许焦急。

    “表妹,你还好吗?”楚禅隐皱着眉头问。

    赵佑宜尝试张开嘴说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含糊不清的字句,声音嘶哑,喉咙疼得厉害。

    楚禅隐道了一句冒犯用巧劲踹开门上的木栓,见赵佑宜坐在床上,身上还披着被子,他连忙低下头不去看她。

    “表妹,我见你一直没出声,怕出什么事所以才进来的。”楚禅隐解释道。

    赵佑宜咳嗽几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楚禅隐便急急忙忙跑过来,用被子将她牢牢裹住才抬起头看她。

    观她面色苍白,连唇都干燥起皮,楚禅隐下意识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只感觉自己靠上了一块滚烫的炭块,“你起热了。”

    楚禅隐眉头皱得很深,“大抵是因为这几日舟车劳顿,你又没休息好才会如此,表妹,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赵佑宜伸出纤细的手腕放在他面前,见他修长的食指与中指搭在她脉搏处,不过片刻,楚禅隐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第39章 发热

    “你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楚禅隐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掏出帕子擦干净她额角的汗水,“现在说不出话来?”

    赵佑宜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身边现在离不了人,楚禅隐只好叫店小二麻烦帮忙跑个腿,去把大夫请来,虽然他的医术不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身边连最基本的药材都没有,且他擅长的多是些疑难杂症,当年也是专门学这种的,反而这些小病小痛他没怎么上手诊治过,也怕出错。

    收下跑腿费的店小二腿脚很是利索,急急忙忙就小跑出客栈请大夫,楚禅隐去楼下取来温水用干净的帕子浸湿帮她擦脸擦手,动作温柔似水。

    赵佑宜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虽然她打娘胎起就身体不好,身中奇毒,大概也是因祸得福,她很少染上风寒,从来这样妥帖地照料过她的只有母亲,赵佑黎虽然是她的兄长,但是自己有时都照顾不好自己,更遑论照顾她了。

    擦干净她的脸和手后,楚怀琮又去楼下小厨房取了点温水,用小碗装着递到她嘴边让她慢慢喝。

    喝完一小碗水的赵佑宜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眼去看楚禅隐,她的眼睛尤为好看,瞳孔呈现淡淡的棕色,仿佛一汪秋水流入心间,楚禅隐难得见她这般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赵佑宜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头发也被汗水浸湿,一时之间不好意思给他摸,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对楚禅隐做了个嘴型,都是汗。

    楚禅隐毫不在意地将她汗湿的碎发撩开,低声问她:“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个鸡蛋羹填填肚子吧?小米南瓜粥想不想吃?我看民间土方说,盐蒸橙子可以缓解喉咙痛,我待会去问问这有没有橙子卖。”

    赵佑宜虚弱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满眼都写着感谢。

    楚禅隐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也是怪我,昨日只顾着着急赶路,没有顾及你的身体能不能承受。”

    赵佑宜连忙抓住他的手晃了晃,表示不怪他。

    店小二请的大夫匆匆忙忙前来,见赵佑宜面色发白,满头虚汗的样子心下已然有了判断,再一把脉,不出所料的是邪风入体,故而起热、口不能言。

    大夫开了帖子,让店小二跑腿去抓药,楚禅隐把刚刚准备做的菜肴说给大夫听,大夫闻言赞许地点点头:“郎君也是医者?你刚刚说的那些都适合风寒起热的病人服用,你对你家娘子真上心,这几日不要沐浴,小心着凉。”

    最后那两句是看着赵佑宜说的,闻言赵佑宜顿时可怜巴巴地望向楚禅隐,眼神里写满了我难受。

    楚禅隐看着大夫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制止:“看你那么宠你娘子,估计她看你一眼你就巴巴地跑去烧水了,如果实在要洗,必须用热水,且不能洗超过一刻钟,不能泡澡,沐浴后需饮用姜糖水驱寒,切记绝对不能洗头。”

    楚禅隐将要点一一记下,随即把诊金交给大夫亲自送他出门。

    “大夫,我娘子她喉咙痛得厉害,有什么法子可以缓解吗?”楚禅隐问。

    大夫见他如此上心,看着他求知若渴的眼神,免不了多说几句:“可以让你娘子用温盐水漱漱口,多饮用温凉白开水,要是能饮些甘草茶或是罗汉果茶,那也不错。”

    “原来如此,”楚禅隐拱手作揖,“谢过大夫,我待会就让人去城中买甘草和罗汉果。”

    大夫连忙摆摆手:“治病救人乃是医者天职,郎君不必如此,我观郎君医术应当在我之上,为何不亲自给你娘子诊治?”

    楚禅隐摇头低笑:“医者不自医,况且她于我而言……比我自身更重要,我总归是害怕的。”

    大夫闻言心下了然,“原来如此,郎君如此爱重娘子,实在是当今人夫之典范。”

    “不敢当不敢当。”楚禅隐觉得大夫这话实在夸张,“照顾她本身就是我的责任,我所求不多,她能平安无恙,就是最好的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医的初衷——为了给那个体弱的小姑娘减少些病痛。

    他的袅袅啊,就应该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送走大夫后,店小二也把抓来的药送上来,楚禅隐仔细检查一遍,见没问题才准备下楼下小厨房煎药做早膳。

    心中还是忧虑赵佑宜状况,他轻轻推开门,只见赵佑宜趴在床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床边的流苏。

    见她如此天真幼稚的模样,楚禅隐才感觉到生病的她更像十六七岁的少女,卸下那层厚厚的伪装,她似乎与当年爱玩闹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袅袅。”楚禅隐轻声唤她的小名,“待会我去给你蒸蛋羹、熬小米南瓜粥,我看了一下药材,估计挺苦的,你想不想吃蜜饯?想吃的话我叫小二去买。”

    赵佑宜连忙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楚禅隐感觉自己内心要被可爱两个字填满了,忍不住感叹他的表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楚禅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顺手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细语道:“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早膳。”

    赵佑宜点了点头。

    楚禅隐来到后厨找食材,进去之前还不忘嘱咐店小二跑腿去帮忙买蜜饯和话本子还有甘草与绿茶,想着赵佑宜染了风寒哪都不能去,难免无聊,买些话本子给她打发时间也好。

    楚禅隐将四个鸡蛋分别打入两个碗中打散,加入食盐,再加入温水搅拌均匀,蒸一刻钟左右,再焖一会,赵佑宜嘴挑,不喜欢葱也不吃重口味的东西,故而他除了食盐什么也没放。

    待鸡蛋羹做好,楚禅隐先是端上去给赵佑宜填填肚子,自己也把这个当早膳用了。

    做完这些,他先是将小米浸泡,为了缩短熬煮时间,小米得浸泡一炷香左右,随后他便去煎药,一边看着药锅的火候一边切南瓜,待小米浸泡的时间够了,药也煎好。

    店小二刚好买完蜜饯和话本子和甘草茶的材料回来,楚禅隐给了他跑腿费,端着药往楼上走去。

    隔着老远赵佑宜都闻到那股辛辣刺鼻的味道,难得孩子气地把头埋在被子里,楚禅隐敲门进来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表妹,别闷在被子里,不透气。”楚禅隐把药放在桌上,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被子,没想到赵佑宜把被子拽得死死的,他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拉不开。

    “表妹,别调皮了,赶紧喝药,我叫人买了蜜饯给你压压苦味。”楚禅隐拍了拍她的被子温声道。

    赵佑宜一动不动,楚禅隐见她这样子继续耐心劝道:“我还叫人给你买了话本子给你解闷,如果你懒得看,待我读给你听可好?”

    赵佑宜心下一动,拉开被子的一角去看他,对上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赵佑宜头一次感觉到他的温柔是如此动人。

    楚禅隐赶忙去端药递到她嘴边,赵佑宜嗔他一眼,认命将这辛辣刺鼻的苦药一饮而尽。

    楚禅隐赶紧拿早就准备好的温盐水给她漱口,随即拿了块蜜饯塞到她嘴里,因为动作急,手指不小心擦过她柔软的唇。

    楚禅隐觉得自己耳根热了起来,这动作猝不及防,让他心下一惊。

    他连忙收回手,只见赵佑宜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楚禅隐把画本子塞到她手里,急忙道:“我去交代小二帮忙看一下粥。”

    楚禅隐已经将粥煮上了,刚刚那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借口,更何况此处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怎么放心让店小二看着,于是便守在厨房等了半个时辰,途中顺便将甘草茶一起煮了。

    待楚禅隐端着一碗小米南瓜粥和一壶甘草茶上楼的时候,赵佑宜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着画本子,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楚禅隐将小米南瓜粥和甘草茶放置桌子上,刚出炉的食物还烫着,楚禅隐问她饿不饿,赵佑宜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楚禅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柴火味,“我去隔壁换身衣裳,待会给你念话本子听?”

    赵佑宜摆了摆手示意他去,目光落在桌上的小米南瓜粥上,内心里忍不住嘀咕楚禅隐对她可真够好的,但凡涉及她的事他都恨不得亲力亲为,这么一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人物却为她洗手作羹汤,她很难不浮想联翩。

    是楚禅隐天生就这么会照顾人,还是对她有别的想法?又或者是,他这样子只是像小时候一样照顾妹妹?

    想到这赵佑宜顿时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本就不清明的脑子被这想法更是搅成浆糊,翻着这话本子思绪却越飘越远。

    待楚禅隐换好衣物回到房间便看到赵佑宜托腮发呆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呆瓜,在想什么呢?”

    赵佑宜嗔他一眼,无声反驳这个称呼。

    第40章 温情

    楚禅隐没理会她的小眼神,拿起话本子坐到她床边读了起来,赵佑宜嫌趴着的姿势不舒服,钻进被子里再从侧边钻出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楚禅隐帮她掖好被角,确定风不会进去才拿起话本给她读起来:“在许久以前,有个狐狸精修炼成人,决定去给多年前帮助过他的小姑娘报恩……”

    “给小姑娘报恩?这狐狸精是个男狐狸精?”楚禅隐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念错才继续念下去。

    赵佑宜伸出手晃了晃他的袖子,指了指桌上的小米南瓜粥。

    楚禅隐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饿了?”

    赵佑宜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楚禅隐笑着放下话本子去给她端粥,摸了摸瓷碗的温度,感觉有点烫便拿在手里,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试试温度怎么样。”

    赵佑宜尝了一口,对他竖起大拇指。

    楚禅隐很有耐性,跟照顾小孩一样一口一口喂她吃完这小碗小米南瓜粥,随后去倒了杯温盐水给她漱口。

    楚禅隐起身去摸了一下甘草茶的温度,感受到温度刚好便端过来给她喝,“是甜的,喝点,对你嗓子好。”

    赵佑宜凑到杯子前闻了闻,只闻到淡淡的茶香,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惊奇地抬起头看他。

    见她接过杯子慢慢喝完,楚禅隐又去倒了一杯递到她手上。

    楚禅隐继续捧起话本子给她念起来,他的声音尤为好听,清朗醇厚,赵佑宜听着听着便沉沉睡过去。

    楚禅隐见她趴在自己大腿上睡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笑起来。

    感受到唇边不自觉的笑意,他伸出手摸了摸。

    为了不打搅她休息,他只好靠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子翻看着话本子,待赵佑宜醒来,便看见他光洁白皙的侧颜,手托着下巴小憩。

    他的唇很红,仿佛鲜艳欲滴的芍药,让人忍不住去采摘。

    赵佑宜不自觉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描摹他的轮廓,楚禅隐无疑是好看的,哪怕在这个角度也惊为天人。

    “楚王啊楚王,你怎么生得那么好看?”赵佑宜不自觉呢喃出声。

    “表妹,其实我没睡着。”楚禅隐睁开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赵佑宜感到尴尬得无地自容,连忙收回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好了,表妹,我知道你很欣赏我的……容貌,你不必害羞,我也很欣赏你。”楚禅隐见她这样子,怕她一直不出来把自己闷死,忍笑开解她。

    “你闭嘴!”赵佑宜声音闷闷地说。

    “表妹,你能讲话了!”反应过来的楚禅隐惊喜道。

    后知后觉自己恢复声音的赵佑宜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

    “真的诶!”赵佑宜有些惊讶地说了几句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还得多亏了表兄的悉心照顾。”赵佑宜对他道,她的声音还有些哑,不过好歹能说出话。

    楚禅隐摆了摆手,“照顾你是应该的。”

    “为什么?”赵佑宜问他。

    楚禅隐思忖片刻道:“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他无法再用妹妹来形容,也无法说她是他的妻子,他想,如果非要比拟,她就是他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赵佑宜低低一笑,“那我在表兄心里分量很重了。”

    楚禅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我去厨房把小米南瓜粥温一温。”

    赵佑宜点了点头,两人用完午膳后,楚禅隐继续给她念话本子,赵佑宜枕在他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头发,难得显得有些孩子气。

    楚禅隐的语气又轻又柔,读起话本子来格外好听,赵佑宜从来没感觉自己那么嗜睡,竟然就这么又睡了过去了。

    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楚禅隐端来小米南瓜粥和几道清爽的小菜放在桌上,见她醒来便道:“漱漱口用膳吧,你又睡了一下午,今夜恐怕睡不着了。”

    赵佑宜下床伸了伸懒腰,拿起旁边的温盐水漱了漱口,毫不在意道:“都怪表兄的声音太过催眠,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楚禅隐把从街上买来的披风给她披上,“你还在生病,穿这么少不行。”

    赵佑宜听话地披上披风,他选的颜色是白色的,旁边还围着暖融融的兔毛,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可爱。

    待两人用完膳,楚禅隐便叫人抬水进来给她沐浴,“知道你不洗澡今夜肯定不舒服,但是不能洗太长时间,也不能洗头,先忍忍。”

    赵佑宜知道他这是为了自己好,只能应下。

    楚禅隐起身去隔壁沐浴,待他收拾好自己,赵佑宜刚好也穿好衣物准备躺在床上,楚禅隐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拿起干帕子帮她绞干被水汽氤氲湿的头发。

    赵佑宜看了一眼他,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苦药,忍不住发问:“这药我还要喝多少天?”

    楚禅隐想也没想说道:“三天,一天两次。”

    赵佑宜感受到鼻尖辛辣的苦味就觉得头疼。

    “良药苦口,表妹,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楚禅隐看着她道。

    生病的人可能就是有些孩子气,闻言赵佑宜瞪了他一眼不接话。

    楚禅隐试了一下温度,见温度刚刚好便递到她唇边,赵佑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楚禅隐赶忙端来温盐水给她漱口,随后又塞了一块蜜饯到她嘴中。

    总算把苦味压下去的赵佑宜开口道:“这药味道实在怪。”

    楚禅隐哄道:“退热的方子都是这样的,忍忍就好了。”

    赵佑宜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楚禅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乌发,“待你病好了,我们再去拜访许员外,表妹莫要着急,只是我不方便一人出面,不然我就替你办了。”

    赵佑宜连忙婉拒他这个想法,“这就不劳烦表兄了。”

    笑话,若是让大名鼎鼎的楚王殿下去替她买粮草,那粮草岂不是全都成了楚地军的囊中之物?

    虽然楚禅隐勉强信得过,但是他手底下的人可不一定。

    赵佑宜休整了两日才恢复精神,眼见浪费了三日时间,两人也不敢再耽误下去,骑上马直奔许员外府中去。

    此番交谈甚是顺利,大抵是钱员外给许员外递过消息,否则许员外也不会一看到楚禅隐便跪下喊殿下,而后才注意到前头的赵佑宜,恭敬地喊了声将军。

    赵佑宜只庆幸这些人还算有眼力劲没喊王妃,不然她辛苦经营的名声都白白给楚禅隐做了嫁衣。

    当初与楚禅隐假成亲那会她的确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振赵家军,要是早知如此,当初她必然不会跟楚禅隐成亲。

    虽然楚禅隐对她足够好,但是这个人太过完美无瑕了,完美到像个假人,她找不到他的弱点,而他对她真心相待,这让她无法觉得这个人危险,也无法彻底卸下防备。

    她一直说楚禅隐不够信任她,其实她才是那个从始至终都没相信过对方的人。

    “表妹,此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四下无人,楚禅隐攥住她的衣袖解释道,说这话时他眉头皱起。

    赵佑宜朝他安抚一笑,看上去不必在意,“表兄可会觉得我此次江州之行与你同行是在利用你的权势地位以及你经营多年的贤名?”

    楚禅隐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随即语气真挚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更何况……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心甘情愿?”赵佑宜有些讶然。

    “心甘情愿。”楚禅隐再次说道。

    “表兄,我日后要做的事,或许在世人眼中离经叛道,即使这样,你也依旧愿意相信我、支持我吗?”赵佑宜死死盯着他问。

    楚禅隐大着胆子将她揽入怀中,“能与你并肩前行,是我的荣幸,不论未来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支持你。”

    赵佑宜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只觉得自己那颗冰冷的心也被他的温柔融化。

    松田县距咏柳山庄很近,赵佑宜本想顺道去拜访一下她血缘上的表兄池御鸣,没想到她还靠在楚禅隐怀中思忖着日后如何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袅袅?你怎么在这?”

    闻言赵佑宜转过头寻声望去,只见池御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她与楚禅隐。

    楚禅隐也被这道耳熟的声音打搅了兴致,有些不快地看着池御鸣,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满是厉色。

    赵佑宜敏锐地察觉到楚禅隐的不快,这还是她头一次见风度翩翩的楚王殿下对他人表露不善,原本她以为楚禅隐是个没脾气的人,没想到楚王殿下平日里只是忍着,对她宽容罢了。

    “你们……你们怎么抱在一起?”池御鸣不敢置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你们成亲的事是真的?”

    “鸣表哥,”赵佑宜离开楚禅隐的怀抱,对池御鸣行了个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却落在他怀中的那个小女童脸上,心下一惊,“这小孩……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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