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沓，每一张都有被揉皱的痕迹，是琼恩把它们一张张展开，叠得整齐。
“一共是一百四十七刀，七十……五美分。”
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把所有硬币都掏出来后，琼恩还把口袋翻过来抖了抖，确定里面没有硬币才放心。
“你数数吧。”
琼恩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但口袋里揣了多少钱却记得清清楚楚。
硬币掉在桌子上发出一串“哗啦啦”的脆响，外面的人还以为是刀叉碰撞的响声，只有沈瑶知道，这是金钱的欢笑。
看着琼恩给自己的钱，沈瑶愣了半天，一张口，舌头差点打了结：“这，这钱哪来的？”
捧起碗尝了一口沈瑶刚炖好的酸汤，酸香清麻的滋味一下子赶走了他身上的寒意，手和脚也变得暖和起来。
宿醉后就该喝上这么一碗爽口的酸汤，要是还让他吃炖鸡，油腻的味道指定会让他把昨晚的夜宵给吐出来。
还是沈瑶最懂他，做得饭菜也最合他胃口。
咂了咂嘴，琼恩淡淡道：“你昨天让我拿走的卤味，我给卖了。”
“竟然能卖这么多吗？”沈瑶有些惊讶。
“不止，”琼恩又喝了一口汤，“我还吃了一部分，要不肯定能卖二百刀。”
琼恩昨天约了几个老朋友喝酒，想着沈瑶的辣卤最适合下酒，就让她给自己装了一些。
沈瑶也大方，担心他们不够吃，就把半只保温桶的辣卤全都给他装起来了。
因为一直在冷库冻着，回家后，琼恩就先把卤味放在锅里热了热，却没想到这股浓香甜辣的滋味会溜进公寓里的楼道，钻进每一家的房门。
冬天，谁都想吃一点能暖身驱寒的美味。
这混合了调味料和胶原蛋白的滋味，闻得人直流口水，尤其是在还未入睡的前半夜，不少人都被这从没闻过的香味勾得睡不着觉。
是谁家炖肉？不对不对。
里面好像有肉桂？唔，好像还不止。
勇敢者先享受美味。
不少人都顺着香味敲开了琼恩的房门。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问问他是从哪买的美味，明天也要买一点回来吃。
可当琼恩热情地夹起一小块被炖得完全入味的豆腐皮，让他们品尝一下时，他们就知道，自己等不到明天了。
“这个外面买不到，是我从店里带回来的。”
“做得不多，所以的都在这里了。”
“真是不好意思，只能给你们尝一点，因为我们还要吃。”
不止是公寓楼里的住户，因为琼恩住在一楼，飘出窗的香味把不少路过的行人也吸引了过来，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礼貌地问他在做的家庭美味的配方。
“我出钱买可以吗？”
直到有人提出愿意掏钱购买，一下子就激发了琼恩的灵感。
用汤勺搅拌着锅里炖得软烂入味的辣卤，琼恩把之前从陈记顺来的打包盒全都拿了出来，“素的一样七十五分，鸡爪一根两刀，鸡肠一刀，鸡心一刀……先尝后买，不满意不收钱。”
事实证明，大家和自己一样，不是不吃鸡爪和鸡内脏，只是不吃难吃的鸡爪和鸡内脏而已。
乍一看，是一根炖得丑陋不堪的鸡爪，可当尝过之后才会知道，这简直就是一口吸满了甜香麻辣的胶原蛋白，比肥美的鸡腿肉还要好吃！
说是不满意不收钱，但只要是尝过的，就没有不拿钱包的，有的甚至就只尝了一片土豆，就赶紧往桌子上拍了十刀，就怕给钱晚了，会被卖光。
将近十斤的卤味，不到两个小时就被琼恩卖掉了一大半，有人甚至还给他留了联系方式，说是如果下次还有卤味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听着琼恩的描述，沈瑶激动极了，眼眶不禁充盈了泪水。
“谢谢你，琼恩，真的谢谢你！”
沈瑶把钱整理好，准备只收下二十刀，然后把剩下的都交还给琼恩。
毕竟他才是出力售卖的人，他应该收下大头。
可当她把钱递过去的时候，却被他挡住了，“收下吧，你更需要这笔钱。”
将两份钱重新放在一起，琼恩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温声道：“多赚点钱，这样就能早点拿到签证留下来了。”
“以后你可以继续做卤味，陈不让在店里卖，那就出去卖，卖给曼哈顿那些住在公寓里的人，卖给华尔街那些上班精英，卖给百老汇的那些看客。”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你做得这么好吃，我相信你，一定能卖出去，赚很多很多的钱！”
“琼恩……”
沈瑶的眼睛更红了，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到异国他乡，琼恩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对她最有善意的人。在陈记工作这么久，一直是琼恩在默默地照顾她。
虽然琼恩和她有着不同的肤色，但她却感受到了像父亲一样的关怀。
沈瑶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他的感激，只能回以一个热烈的拥抱：“谢谢你，琼恩，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轻拍着她的后背，琼恩只是淡淡地笑着，“以后做好吃的能多给我留一点，就当作报答了。”
厨房外，大家都在“吸溜吸溜”地喝着沈瑶煮的酸汤面叶，像是下水道里没吃过饭的老鼠一样，三两口就把一碗汤喝了个干净。
陈晨倒是没觉得他们喝汤声有多刺耳，也不反感他们对沈瑶手艺的夸赞，但……
铛铛！
用指关节叩击着桌面，陈晨冷淡地喊了一声在厨房里的沈瑶：“沈，我渴了，给我倒点喝的。”
“哦，好的。”
擦了擦脸，沈瑶把桌子上的钱都收起来后，顺手拿了只杯子接满了水。
来到陈晨的桌子前，沈瑶把水杯放在他手边，还贴心地放了一张纸巾：“你要的水。”
陈晨皱了下眉，不悦道：“吃面应该配水吗？”
沈瑶没说话，转身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过来。
“你要的咖啡。”
陈晨更无语了，索性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我也不想喝咖啡。”
“那你要喝什么？”尽管沈瑶的心情不错，但还是不想忍受他的刁难，“要喝酒吗？啤酒还是威士忌？你一次性说出来吧。”
“我！”
沈瑶急，陈晨更急。
他可是陈记的老板哎，原本是不想低头的，可是……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陈晨索性靠在了椅背上，没好气地抱怨道：“你煮了那么大一锅汤，每个人都有，我可是老板，难道你就不知道要主动给我盛一碗吗？”说到最后，他还不忘小声嘀咕一句，“亏得我常跟店里员工夸你有眼色。”
哦，原来是想喝汤啊~
害，都是成年人了，有话直说就好了嘛，干嘛还要搞小孩子的这一套，让人猜半天。
沈瑶忍不住抬了下唇角，像逗小孩子一样，回他说：“想喝汤啊，但我好像没有听到你说‘请’给我盛一碗汤哎。”
陈晨：……
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在酸香鲜烫的味道下，陈晨还是乖乖低了头：“沈小姐，请，给我盛一碗汤，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