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拳击手

    正道拳馆的休息间,阿刘已经坐了半小时。


    身上的汗早已干涸,嘴里的血被咽下,半掉不掉的牙齿和肿胀的双眼昭示他不良的健康情况。


    阿刘甚至没有摘下拳击手套,就这样披着毛巾,坐了半小时。


    他是华国的不知名职业拳击手,打了几年一个冠军都没拿过。以为职业生涯就这样到头,没想到遇到个蛇头,说穆雅马有个拳馆需要拳击手,打一场给三百美金,赢了奖金翻十倍。


    对手都是矮小单薄的穆雅马人,很好赢。


    阿刘背着个褪色的布包,跟着蛇头来了穆雅马。


    结果拳馆为了赚钱,一天要阿刘打五六场比赛,穆雅马人不把人当人,场场都往死里打。


    阿刘尝试过反抗,得到的却是棍棒加身的毒打,被丢进笼子里反省。


    在那里,他见过其他反抗者,有一天被刀砍一个手指疼死的、有被电棒电死的、有被鬣狗啃死的……


    天降大雨,那些痕迹被冲刷干净,只留下刺鼻的腥味,阿刘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来了一个人间地狱。


    他疯了一样找渠道回国。


    直到上次比赛结束,他被打得昏叨叨,靠在围栏边时,有人把一张纸条塞到他手里。


    上面用中文写着:4月7日,凌晨一点,来叁区码头。


    阿刘抬头看了眼休息室的钟,十二点五十了。


    可身后监视的两个人却一动不动。


    拳馆给拳手配了两个“监管者”,平时负责给拳手买必备物品,拳手要是逃跑,他们负责把人带回来。


    要是拳手逃跑成功,“监管者”死得比拳手还惨。所以这些“监管者”都是不要命的。


    阿刘不确定纸条是不是真的,但他想试试。


    他站起身,用蹩脚的穆雅马方言说:“我想去海边散散步。”


    监管者朝着他被打肿的眼睛又打了一拳:“回去!”


    阿刘被打得砸在柜子上,顺着柜子滑落,没了动静。


    两个监管者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蹲下身,正要检查,下肢忽然被重重一踢,倒在地上。


    阿刘迅速站起,乘另一个监管者没反应过来,摘下手套一拳打在他脸上。


    没有手套缓冲的拳头比石头硬,监管者被打得连连后退,把刚要站起来的另一人又绊倒。


    阿刘跑出拳馆,朝着叁区码头疯狂跑去。


    身后很快传来怒吼声,让他停下,威胁他要是抓到他,要“让他吃下水泥,放进桶里,当拳馆老大家里的水泥柱”。


    可阿刘耳边只听得到风声,他不要命跑。


    要是纸条只是玩笑,他就一路跑,跳进海里淹死,也比活着受折磨好。


    叁区码头里堆积着大批集装箱,层层叠叠、每一排每一列都是一样的,阿刘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跑。


    转着转着,他跑到了一个死胡同。


    面前集装箱堆得比天高,阿刘转身要往回跑,却见两个监管者已经追上来了。


    码头冷冽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发红的眼睛在夜里闪闪发光,像两只豹子,一步步逼近猎物。


    阿刘后背紧贴在集装箱上,握紧拳头,咬紧后牙,汗水大滴大滴地砸到地上。


    死吧,他想,和他们战斗到死。


    两只豹子失去耐心,朝着阿刘扑来。


    忽地,空中响起两声枪声。


    两个监管者被打中小腿,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


    阿刘抬头,集装箱尽头,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逆着光,枪头还冒着白烟,对他说:“刘先生,过来吧。”


    说的是中文。


    阿刘多长时间没听过标准的中文了。


    他缓慢地朝男人走去,走出集装箱阴影下的黑暗,走到了男人所在的光源中,在男人的指引下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上有空调,座位软得不可思议,阿刘拿起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如果这是个必死的圈套,他也认了。


    男人开车绕过像迷宫一样的集装箱,来到码头边。


    车灯照出三个同样穿西装的人。在这些人中间,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面对大海。


    阿刘被要求下车,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顺着车灯,朝椅子上的男人走去。


    还没靠近,阿刘膝盖一弯跪下,他知道道上规矩,用中文恳求道:“大佬,大佬,求您让我回去吧,我,我有钱,我可以把所有钱给你,只要你让我回去!”


    男人起身,锃亮的皮鞋朝自己走来。


    阿刘低下头,下一秒,双臂被扶住,人被拉了起来。


    看清眼前人时,阿刘怔住。


    非常俊秀的面孔,又瘦又白,一看就是标准的华国人;穿着一身得体西装,头发被精细地打理,全梳到后面;眉头微皱,眼神冷又带着些悲悯,气质出尘得让人移不开眼。


    柳之杨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你受苦了,一会儿你上船,躲进下仓。等船到了公海,会有华国海员来接你回家。”


    阿刘先是怔住,而后嘴唇颤抖起来,好半天才说:“谢,谢谢你,谢谢你大佬,我,感谢你,我……”


    阿刘痛哭起来。


    柳子扬示意身边人把他扶到船上,看见他满是伤痕的、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又脱下西服外套,披在阿刘身上。


    “回国后好好做人,别再来了。”


    眼前男人清瘦,阿刘却觉得他无比有安全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华国,似乎也有一种人,无论你身在何处、有什么危险,都会毫不犹豫地前来。


    阿刘眼神一动,说:“谢谢警官。”


    柳之杨帮他整理衣领的手顿住,随后说:“总之,忘记我们吧。”


    阿刘自然懂什么意思,连连点头。


    渔船在深夜启航,朝着一轮明月驶去。


    柳之杨看着船变成一个黑点,松了口气,点起烟。


    海风吹起他的头发,黑得看不见五指的岸边,只有烟这一点亮光。


    “柳哥,我们去把跟着的两个线头处理了,就回去了。”其他四人对柳之杨说道。


    柳之杨摆了摆手,码头很快安静下来。


    等烟烧到手指,他才用皮鞋碾碎烟头,转身上车。


    急促的电话声响起。


    柳之杨翻开手机盖,看清号码后,眼神柔和了些,接起电话:“喂。”


    “亲爱的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让小弟们跟着你啊!担心死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局势紧张,万一陈颂那疯子找人弄你……”


    柳之杨听着甘川絮絮叨叨的抱怨,捏了捏眉头。


    “哎呦亲爱的,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啊。”


    柳之杨说:“不知道说什么。”


    “表达一下你的安全啊!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真被绑架了呢!”


    柳之杨发动汽车,说:“哪里那么容易被绑架。”


    “你可别这么说,你们华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语成谶!一语成谶!”


    “不说了,我在开车。”


    甘川一听,激动道:“直接来金澜半岛,我包了艘大船!”


    柳之杨说:“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遇到好事不能玩儿吗?你快来吧亲爱的,言老大也在。”


    柳之杨握紧手机,半天才说:“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打了个弯,开车往金澜半岛去。


    甘川是做建筑生意的,手下少说也有七八个工地,富得不知道钱为何物。


    但甘川还有个上级,他们叫言老大。这人也是华人,从小在穆雅马长大,从一方小霸主一路打拼起来,现在年过半百,手下把握着建工、宝石、木材、毛皮三大生意。


    这只是明面上的,暗里还有数不清的赌场、拳场、夜场。再进一步,什么赚钱,言老大就干什么。


    在穆雅马东区,言老大是名副其实的老大。


    柳之杨开着车,往金澜半岛疾驰而去,路灯一盏一盏映过他的脸,冷漠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东区以前是没有路灯和油柏路的。言老大发达后,给东区安了路灯、修了新路、盖了新房子。


    还建起宝石市场、木材加工厂,甚至开发了旅游区。


    东区穆雅马人的日子好过起来,也爱戴言老大,哪怕他做一些突破下限的事情,也有人替他说话。


    言老大是柳之杨见过最割裂的人。一边恶得毫无底线,一边又济世救民。


    周围的灯光更亮了,柳之杨一把方向盘,进入言老大的庄园。


    停下车后,矮半截的菲律宾侍从把他带到后院。


    一路上,都能看见拿枪的卫兵。


    来到靠海的后院,一艘豪华游轮停靠在岸边,上面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


    柳之杨上了船,一眼看见被美女围在中间的言老大。


    他上前打了个招呼。


    言老大也笑着回应,没有过多言语,只让秘书泰金给柳之杨一条手环,说是今晚有大用。


    柳之杨环顾一圈,没看见甘川。倒是看见了甘川的宿敌——陈颂。


    陈颂在集团里掌管木材和毛皮生意,地位与甘川相等。


    柳之杨是甘川的二把手,自然也低陈颂一等。


    为避免冲突,柳之杨避开眼神。


    可余光瞟到什么东西。


    他迈开步子,朝抱着美女喝酒的陈颂走去,将陈颂和那个美女拉开。


    陈颂正在兴头上,被这么一打扰,翻起眼皮,怒问:“柳之杨,你是不是疯了?”


    柳之杨没理,手伸向美女的耳朵,从耳蜗里取出一个很小的、发着红光的机器。


    周围声音渐渐弱下去,所有人看向柳之杨。言老大眯着眼,问:“窃听器?耳机?”


    柳之杨把东西放在手里翻看片刻,说:“录音设备。”


    船上一片哗然。


    在船上的,除了言老板集团的大佬,还有不少穆雅马东区的富豪、贵人。这要是被录音放出去,是个大麻烦。


    陈颂一把推开美女,站起身来,厉声问:“谁派你来的!”


    美女见暴露,嘴唇都在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颂往前一步,逼问道:“是甘川吧?”


    “陈总。”柳之杨提高声音,说。


    陈颂回头,看着柳之杨说:“今晚船是他包的,女人也是他找的,我问的没问题啊。”


    柳之杨不想和他多讲,示意手下把女人带下去,却被陈颂拦住:“我怎么知道甘总是不是在贼喊捉贼,把人给我,我来审。”


    柳之杨正要说话,被言老大打断。


    “带下去,晚点我亲自审。”


    秘书泰金挥手,手下把女人架起,带离了上层会厅。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兴致,言老大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示意大家继续玩儿。


    船上的歌声再次响起,啤酒肚的大佬们抱着不知男女的美人,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颂一把拽住要走的柳之杨,没好气地说:“主人没在,狗怎么自己上了船。”


    柳之杨皱眉,看向他。


    “把录音的东西带上来,是你们检查不到位,你这个做小弟的,是不是该为大哥担个责。”陈颂一边说,一边解开劳力士手表。


    柳之杨咬紧牙关,但不打算反抗,确实是他失职。


    “哎呦妈的,陈颂你他爹的是不是疯了?”


    一句爹妈含量极高的问候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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