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安进门的时候, 和平日里的表现没什么两样。
进门后,看见祝新月,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江清玥说不出来具体怎么变了, 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下子从严肃高冷的尚书,变成了委屈至极的模样。
她进屋后行了一礼,祝新月摆手让她起身,平日里祝新月还会赐座,今日却没有这个步骤。
胡良安对此没有异议,提都没提, 只是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江清玥, 见皇上没有让江美人离开的意思后,她就完全无视了江清玥, 开始她的表演。
对, 江清玥愿意称之为表演的艺术。
首先, 胡良安张嘴就喊了一声冤枉, 接着条理清晰的反驳了胡家通敌一事里的所有罪名,总结来说就是两个字——没干!
胡家在胡良安口中那叫一个无辜, 好像账本和口供全是假的一样。
接着胡良安又开始说那十年征战里的事情, 恨不得将胡家忠心耿耿这件事, 直接刻在祝新月眼前,一遍遍跟祝新月说。
江清玥听得是目瞪口呆。
她知道胡良安在这件事里多半确实是无辜的,也知道此事一开始是由柳家挑起,目的就是让胡良安下去。
她还想着要帮胡良安一把,但是现在看来,江清玥此前所有想法都过于单纯了。
胡良安能站在一部之首的位置,威胁到柳宏的宰相之位,靠得并不单单是她对祝新月的忠诚, 也不仅仅是她卓越的家世。
还有她那张厚脸皮,和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柳家泼过来的脏水,不管是不是胡家产生的,她都一概不接,不光不接,等说到最后,她还阴阳怪气柳家,将此次事件里弹劾她的官员,查取罪证口供的一应官员的背景都查了一遍,每一个人都和柳家或多或少的有关系。
江清玥听到最后,都开始怀疑这件事从头到尾全都是柳家一手策划,而胡良安与胡家,都是完美受害者。
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完美受害者呢?
“胡良安,你说的这些话,朕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臣民信不信。”
祝新月面无表情听完全程,再面无表情的开口。
江清玥侧头看了一眼,有些想笑。
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看出来,反正江清玥看出来了,祝新月冷面之下全是无奈,甚至还有些丢脸的样子。
估计是胡良安这番表演,并不是很合格,让祝新月大出意外。
“陛下,柳氏狼子野心,自前朝起便占据宰相一职,至今依旧死抓不放,柳宏学徒门生众多,如今满朝文武,有几人不是柳氏一党?大景才刚建立,若是不能将柳氏伏法,岂不是要被拽入党争漩涡之中,届时何谈国家大兴?”
这句话开始,胡良安似乎正常了。
反正江清玥看来,她终于有点儿朝廷重臣的模样了。
“危言耸听。”
祝新月并不接话。
因为她知道,胡良安现在说的话是夸大其词。
之前柳宏和胡良安便是天平两端,一端重的压下去,另一端才会被高高抬起,所以两边攻击对方的话只信个三分即可,剩余全是夸张描写。
不过胡良安说得也不全是危言耸听,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已经有了这样的苗头。
祝新月想要替换柳宏的原因也在此,只是治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成果的事情,任何政令与改动,都以年为时间单位,大景立国至今,满打满算都不到两年整,问题多太正常了。
祝新月能将局面稳定住,不管是边关还是内部都不出乱子,已经是十分强。
甚至大景对外战争一直显示出强大的姿态,除了云州受阻,无论是边防还是内部平定,都几乎是平推,云州也不过是受阻,要说战败,远远算不上。
文锦瑶认为自己有过,是因为她没打入云州,并不是因为她带领的军队损失大。
“陛下说得是,文武大臣们忠于陛下,不可能因为一点儿往来情分便做出不忠之事,只是陛下,柳氏的威胁一直摆在那里,不得不防。”
“柳家无兵权,你觉得柳宏能做出多惊天动地的事情?胡良安,你若是这样装傻下去,恐怕就要给你的家族陪葬了。”
祝新月根本不为所动,她知道柳家有多大威胁,不用别人一遍遍说。
江清玥微微坐直了些,她从祝新月的语气里,听出了祝新月的愤怒。
不是针对柳家的愤怒,而是针对胡良安。
江清玥对胡良安的印象也变得不太好了,她以为胡良安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刻最应该做得是立正挨打,而不是负隅顽抗,甚至为了脱罪铤而走险,去触碰皇帝的底线,试图蒙骗皇帝。
胡良安听了祝新月的话后,沉默片刻,接着双膝跪地,叩首不起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应该选什么方式来应对这场考验,只是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能救一把家中族人。
但她想的太简单了,胡家本质上和柳家一样,都是祝新月不喜的世家大族,是会兼并土地,如吸血蛭一样趴在百姓头上吸血的存在。
祝新月不会放过柳家,自然也不会放过胡家,而现在的胡家并没有柳家强大,祝新月不需要忍。
“臣胡良安,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胡良安认罪之后就不再动了,像是在等待祝新月的裁决。
江清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沉着脸不说话的祝新月,有些纠结要不要开口打圆场。
她知道,祝新月是想保胡良安,舍弃胡家,胡良安现在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是精准踩在了祝新月的雷点上,祝新月之所以没直接叫人将胡良安拖出去砍了,就是还在犹豫。
犹豫没了胡良安,谁能制衡柳宏,拖延时间。
江清玥叹口气,她留下来就注定不能独善其身,这场浑水,祝新月深陷其中,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迟早是要下场的。
江清玥想明白后,定了定神,开口缓缓说道:“胡尚书,你跟随陛下多年,陛下是个仁义之君,早些年起兵,是为了挽救苍生于危难,为早日结束战乱,还天下太平,她夙夜忧叹,一日不敢懈怠,在诸位大臣的帮助下,天下才安定下来。”
见胡良安还磕头不起,江清玥上前两步,伸手将她扶起来。
“还请胡尚书扪心自问,自大景开国之后,至如今,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功臣,陛下可有亏待过任何一人?”
“并未,皇恩浩荡,陛下仁德治世,从未亏待过有功之臣。”
甚至因为功劳,忍了很多人,其中柳宏就是例子,如果柳宏当初没有暗中派柳无舟扶持祝新月,没有为祝新月行方便,最后还成为祝新月的宰相,跟祝新月演一出君臣相得的戏码,稳定祝新月的正统名声,柳家早就被祝新月给扬了。
“胡尚书亦是有功之臣之一,甚至胡尚书在陛下身边时日最久,最为忠心,陛下重用于你,惜才爱才,如何忍心用你未做过的事情,降罪于你?”
江清玥轻声说道,就差没直接说,谁犯罪谁去伏法,你没干过的事情你就不要认,更别把祝新月架起来,非要让她来治你的罪。
胡良安自是聪明的,江清玥说得这么明白了,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另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舍弃家族,保全自己。
但是她入宫的时候没有选择这条路,反倒是希望能借助祝新月的那份不忍心,将家族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番表演。
事实证明,此路根本不通。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将自己和家族一起拽入深渊,到时候帝皇一怒,血流千里,她和胡家都保不住。
看着劝说自己的江美人,胡良安心中感激,如果不是江美人此刻说话,依照陛下的性格,恐怕此刻自己已经被拖出去砍了。
“多谢江美人指点迷津,陛下,臣自请大义灭亲,查清此事,将胡家那些害群之马,一一查出,扭送大理寺,交由国法处置!”
胡良安不舍的时候是真不舍,现在舍弃了家族,那就毫不留情的舍弃了,甚至还要亲自去查。
亲自去查的要求,是投名状,意思是她接受天下人的检验,接受任何人的质疑,她绝对不会在此期间徇私枉法,她要将此事敞开了查!
如果真的详细探查,应该会查出一些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柳家很可能也会被查出来。
祝新月眼中光芒闪烁,微微点头,允了胡良安的请求,甚至还写了手谕,将大理寺卿叫进宫里,当面叮嘱,让大理寺卿协助胡良安查案。
大理寺卿是个有些死脑筋的人,相对于其他官员,他查案还算不偏不倚,没那么多人情关系可讲。
让他盯着胡良安,胡家这是真要被查个底朝天了。
等书房里的人都离开,江清玥长舒一口气,挺了一下午的背终于能放松下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腰,看向祝新月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祝新月被江清玥这崇拜的小眼神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咳,爱妃何故这样看着朕?”
祝新月平日里也这么喊,但是今日她喊得尤为装腔作势,一听就是在开玩笑,而不是正儿八经的说话。
江清玥嘿嘿一笑,起身走到祝新月身前,身子一软,直接趴了上去。
“陛下~陛下日日操心国事,实在辛苦啊~”
江清玥将声音夹起来,尾声拉长,那叫一个妩媚,她完全是学一些电视剧里宠妃的声调,效果看上去不错,祝新月耳尖微红,眼底全是笑意。
阿清的声音像是小猫叫,动作也轻的像猫,猫儿倒在怀里撒娇,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种亲密。
祝新月环住江清玥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问道:“朕确实辛苦,爱妃要如何缓解朕的辛苦呢?”
她说着,头就沉了下去,嘴冲着江清玥的嘴就亲过去了,这个动作她已经很熟练了。
江清玥不闪不躲,但是也没主动,就配合祝新月的一切动作,与祝新月亲来亲去,直啃得嘴唇红肿才停下。
分开时,江清玥不住大喘气,她就算是亲再多次,也学不会在亲吻的时候呼吸。
不是她天资愚笨,而是祝新月每次亲嘴的时候都特别凶,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肚一般,如今没有亲个嘴就嘴破个口子,已经是祝新月吻技提升后的结果了。
“陛下可真凶。”
江清玥握紧拳头,轻锤祝新月的胸口,眼神似嗔似怒,一看就知道是在撒娇。
和江清玥玩闹一通,祝新月的疲惫还真的有所缓解,可见人就是喜欢偷懒,不干正事的时候,是真的快乐,哪怕是卷王也没法抗拒人性。
因为外头天还没黑,所以两人并没有多过分的举动,就是抱在一起啃了半天嘴巴,没事儿说两句情话,浓情蜜意。
江清玥觉得很神奇,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说幼稚的话,竟然能熬过时间的流逝,跟现代时刷手机短视频一样,一眨眼就一个小时过去了。
等江清玥从祝新月怀里出来的时候,两人挨在一起的地方已经有些过热,外头降温,两人升温,头顶一层薄汗。
“身上有汗可不能出屋,万一被冷风吹着就不好了,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吧。”
江清玥从怀里掏出手帕,给祝新月细细擦拭脑门的汗。
祝新月则掏出自己的,来擦江清玥的汗。
两人擦汗的动作都能看出性格不同来,江清玥擦汗就很直接简单,几下就擦完了,不太细致的地方,再耐心去找补,主打一个效率高,但精度低,全靠后期提高精度。
而祝新月擦汗则有条不紊,一点点去擦,擦得干干净净的,动作还狠从容优雅。
“好了,爱妃晚上想用些什么饭食?”
等江清玥都擦完好一会儿了,祝新月才放开江清玥,然后问江清玥晚上想吃什么。
江清玥没什么想法,回了句随意,将汗巾随手塞回怀里。
一点儿都不嫌弃祝新月用过,当然,她也没什么这方面的意识,江清玥根本不觉得这种贴身用的东西给祝新月用,是多暧昧的举动。
祝新月注意到江清玥的小动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阿清心中有我,阿清一定很喜欢我!
祝新月说了几样江清玥平时喜欢吃的菜,江清玥没意见,晚上的菜谱就算定下来了。
接着,祝新月拿出一张写完了,但还没盖章的圣旨。
“看看这是什么?”
圣旨卷起来,放在木盒里,一看就知道放它的人还算爱惜它。
“是什么啊?”江清玥一边嘴上接着话茬,一边拿出卷在一起的圣旨,打开来看。
看了没两行,她眼睛就亮了。
甚至等不及看完,就先抬头问祝新月:“是封妃的圣旨!”
“你怎么都不看完?”祝新月闻言哭笑不得,“你仔细看看呢?”
江清玥见祝新月是这个反应,当即呼吸都加重了。
能让祝新月如此,那就说明,这不是封妃的圣旨,而是封后的!
果不其然,往后一看,确实是封江氏女为皇后,而不是为妃。
“皇后?你要封我做皇后?不行的不行的。”
“有何不可?后宫只你一人,封后封妃,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
江清玥下意识的拒绝让祝新月不太高兴,皇后是皇帝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任何一个入宫为妃的人,都想要成为皇后,成为太后,就好像当兵的都想要当将军一样。
江清玥拒绝皇后之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暂时没法做好皇后,还是,根本就不想要皇后之位呢?
不过祝新月没有表现出负面的情绪,而是很理智的询问江清玥。
这是祝新月的习惯,她觉得人太容易被情绪左右,因此一旦她产生什么情绪,都会暂时冷静下来,确保自己不会情绪上头,做下之后会后悔的决定。
江清玥想说她身上的系统叫宠妃系统,没给她颁布任务当皇后,万一做了皇后,系统解释说那不算是宠妃,之后就不能做任务了呢?
她还想从商城里兑换现金和各种神奇商品,尤其是孕丹……
可惜张了张嘴,有关系统的话,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去。
“我就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当皇后有点儿太招摇了,反正后宫只有我一个人,不管是妃子还是皇后,你难道还会找出第二个人来代替我吗?”
祝新月摇摇头,“当然不会,你真的不想做皇后?”
祝新月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滋味,她能看出来,江清玥确实是对皇后之位没什么想法。
不光是皇后之位,别看江清玥一口一个当妃子,实际上她也并不想当妃子。
祝新月习惯了看别人的欲望,以此揣测别人的想法,但江清玥的“无欲无求”,让她很迷茫,看不清摸不透,就会因为未知生出恐惧。
恐惧江清玥,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爱她。
江清玥刚要说不想当,就对上了祝新月此刻显得格外沉闷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是期待,是似乎已经被判刑的缕缕灰暗。
“当然想了,谁会不想当皇后啊?我只是觉得,朝廷事情那么多,万一那些大臣又拿我的出身来说事,岂不是平白给你增添烦恼?江家也不是没有得用的人,等过上几年,江家有人入仕,我家从商户转为士人,到那时你再封我为皇后,岂不是顺理成章?”
过上两年,她看看能不能攒够积分,又或者是看看系统能不能智能化一点儿,能回答她的疑问。
祝新月想封自己为后,江清玥知道是什么原因。
毕竟那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且一旦江清玥成为皇后,旁人就很难欺负她了,也没人敢再拿她的出身说事,惹她不痛快。
祝新月几乎全是为江清玥着想,江清玥很感动,但是她不敢冒险,她还没薅完系统羊毛!
祝新月听江清玥说话时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直直盯着江清玥,一直到她看见,江清玥看向圣旨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欢。
她当即明白,为妃为后都不是江清玥想要的。
“阿清,你一定要成为我的皇后。”
祝新月没有用任何好处去说服江清玥,只是一句一定。
“这是你的愿望?”
祝新月点点头。
江清玥没明白祝新月为什么如此执着,但她愿意去实现祝新月的愿望,无论祝新月想要她做什么。
“好,那我就当皇后。”
江清玥想了一会儿,当天平两端放上系统和祝新月,她在心里做出了取舍。
系统,也没有祝新月在她心里重要。
况且只是一试,皇后的身份也是后宫嫔妃之一,皇帝宠爱她,那她怎么不算是宠妃呢?
真要是系统以后不能做任务,那她就磨着祝新月把自己再贬为妃嫔。
实在不行,就不管现代的现金了,也不管什么孕丹了,算算目前的积分,之后就可着这点儿积分花。
反正已经触发的任务,系统肯定不会给她收回去。
为了祝新月,江清玥索性什么都不顾了。
她想全心全意相信眼前的人,这是她的决定,无论以后是福是祸,是好是坏,她都愿意承担后果。
祝新月从江清玥的回答里,似乎看见了江清玥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展颜一笑,那一刻冰消雪融,日光高升,灼目耀眼到让人心动不已。
江清玥第一次看见祝新月温柔似水的模样,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眼前都要冒金星了。
好一个近距离美颜暴击,为了这张脸,让她去死她都愿意啊!
别说当皇后了,让她干什么都行。
“一切还是以爱妃想法为先,正如爱妃所说,朕后宫唯你一人,不管是妃子还是皇后,都无甚区别,爱妃不必勉强自己,等你想当皇后了,你说一声就行。”
祝新月说罢,转身走到桌前,提笔又写了一张圣旨。
这次圣旨上写得是封为贵妃。
江清玥看着圣旨,走到祝新月身旁,伸手保住祝新月的腰,将自己埋入祝新月的怀中。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美好。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祝新月一般完美的人呢?
她运气可真好,能碰到祝新月,能和她在一起。
宫里帝妃情意正浓,宫外则是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胡良安出宫后,直接协同大理寺卿,开始满京城抓人,抓的都是胡家人。
每一个胡家人被抓住后,看见胡良安,都会破口大骂,将胡良安骂的一无是处,好似奸佞在世,恨不得天上一道雷,劈死胡良安这个数典忘祖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了一些新的表情[黄心][黄心][裤子][裤子]
第57章 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心动……
胡良安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 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这是必然的事情,如果她选择家族,自然是可以留下一个好名声, 但到时候有没有命留下就不一定了。
谁也不知道胡良安在御书房那一刻,到底想了些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只有一点绝对不变,那就是她不想死。
凭什么她要死?她辛苦半生,不知道付出多少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那些日夜苦读的时光, 抵抗家人的日子, 跟着祝新月东奔西跑,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
她付出了那么多, 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 眼看她就有机会再进一步, 从尚书变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还是第一个女宰相, 如此名正言顺, 如此名留青史, 难道要她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吗?
不,胡家的人,不配她做出如此牺牲。
哪怕胡家人都死了,她也要往上走!
被抓的胡家长辈怒骂她,说她是要断了胡家的传承,她佁然不动。
传承?她如果死了,胡家的传承才是真的断了,就胡家剩下那些酒囊饭袋, 难道能比她更好的将胡家发扬光大吗?
愚蠢至极的东西,明知她是关键时候,还不遗余力地拖后腿,现在被柳宏抓住把柄,死了都算便宜他们了。
胡良安之前有过为家族牺牲的想法,现在她更改了想法,恨不得将之前那个真想为家族牺牲的自己给活活打死,真不知道之前自己怎么想的,也不看看这群人配不配!
“胡尚书,这是此次被抓之人的名册,以及他们身上的罪名。”大理寺卿将已经册子递给胡良安,“尚书可要看看,有没有遗漏之人?”
让胡良安看册子上有没有逃了的人,听上去很挖苦人,好像是有恶意,实际上大理寺卿真的没有丝毫恶意。
毕竟胡良安自己主动将此事揽了过去,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候胡良安肯定要背上大罪,不仅有罪,名声还会变差。
现在她大义灭亲,传出去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市井百姓,都会说她是个好官,纵然太过狠心了一些,但恩怨分明,是忠是奸,她心中有数,不同流合污。
这些好名声叠在一起,能抵消胡良安对同族之人下手的负面名声。
毕竟在这个国家,君臣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在国家大义面前,私人的感情后退一步,是无比正确的事情。
胡良安道了声谢,将名册接过来,仔细查看,争取不遗漏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等她看完,腿都站麻了。
她常年伏案做事,身体不算很好,和军队出身的大理寺卿比不起,她已经站得腿麻,大理寺卿还站得笔直,身体都不带晃一下的。
胡良安想起陛下自幼习武,身体也很好。
她是不是平日里也该多多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脑子里的思绪跑偏一瞬,随后又回来了,她摇摇头,将名册递回大理寺卿手里。
“并无差漏,一个人都不差。”
说不伤心,其实是假的。
好歹是同姓同族,从小到大,过年都是一起过的,里头不少人,甚至是她看着长大的,还有看着她长大的人。
这些人,是组成胡良安所有有关家庭的记忆里重要的一部分。
她甚至会因为这份感情,产生与胡家一起死的念头,可见感情之深,丝毫不假。
但再深的感情,也比不过个人的前程,胡良安理智占据上风,她很清楚,她个人有前程,家族才有未来,她如果没了,那家族会被皇帝直接清洗,从上到下,无一幸免。
大理寺卿得了肯定的回答后,松了口气,这件事已经忙活好几天了,到现在为止,可算是有了一点儿进展。
人都抓起来后,就能好好审一审,将来龙去脉全都问明白,有了口供,事情也就算是完满结束了。
从早朝弹劾,到事情真正的结案,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所以这件事被放到了年后解决。
江清玥已经看到完成的口供,也看到了大理寺拟好的折子,甚至还有对胡良安的处置,这些都要等年后才对外揭晓。
事情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复杂,胡家就是单纯的贪财好色,所以没控制住自己,跟西林国有了联系。
主要的问题在那些胡家人,而不是在胡良安身上,胡良安全程都被蒙在鼓里。
不过她也不全然无辜,因为那些胡家人在敲诈勒索西林国的时候,都是顶着胡良安的名头在做事。
没错,敲诈勒索西林国。
听起来有点儿小众,可事实确实如此,西林国的人一开始勾搭上胡家,是在前朝,那个时候末帝昏聩,前朝江山风雨飘摇,但边境的战斗力并没有太大的损耗,哪怕上官家全族被斩,也只涉及西北。
而西林国在西南方向,更靠近南边,被南边的将领按着打,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在西林国看来,贿赂胡家,能得到一些消息,提前避开守军,少死一些本国士兵,还能占些便宜,一举两得。
后来祝新月冒头,那时她还没有建立大景,不过已经名声在外,胡良安在祝新月手下亦是有了个类似于宰相的名头,十分出色,一看就很受重视。
西林国找上胡家的时候,还觉得依靠以前的交情,胡家以后能跟他们合作更加紧密,谁知道胡家直接变了一张嘴脸,疯狂管西林国要钱。
前朝时要钱,是因为胡家随着换太子没落了,纵使剩下的胡家人并不是那位贤太子真正的母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胡,哪怕是分了家,有同姓同宗的旗帜扯着,照旧能得不少好处。
胡家已经习惯了高门大户,世家大族的名头和生活,让他们过苦日子,他们一天都过不下去,这才跟西林国合作。
后来自觉靠着胡良安,家族即将变得更为强大,西林国原本给的那点儿小恩小惠,他们就看不上了,往死里要钱。
西林国不想给,他们就各种恐吓,说他们要将事情告诉胡良安,再由胡良安告诉新皇,等着新皇的军队去西林国犁地吧!
西林国害怕,祝新月的军队是真的很能打,云州没打下来,纯粹是地理条件优越,等克服了水土不服的问题,云州的军马在正式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而云州已经将西林国打得死去活来好几回了。
“看完这些,我都有些同情这个西林小国了。”
大国内乱,西林遭殃,大国一统,西林遭殃,想要花钱收买人,结果被人敲竹杠,好不容易收买了个还算靠谱的礼部尚书,然后没两天,对方就露出马脚,丢官位丢性命,连带着把西林国也给坑了。
一个国家,怎么能干什么什么不行,走哪儿哪儿就有坑啊?
这国运也太拉了,不如早点儿灭国,并入大国领土之中,成为大国的一部分,好歹还能赚个大国子民的名头。
江清玥同情归同情,还是想打西林,想开疆拓土。
没有任何一个现代人穿越回古代,会不想开疆拓土!地图上的国境面积,就应该越大越好!
“所以,年后能出兵云州,顺便将西林打下吗?”
江清玥说着,看向正在写“福”字的祝新月。
祝新月落笔后动作很快,眨眼就写完一个字,然后换下一张纸,今天她差不多要写三十张福字,除了宫中自己用的以外,还要赐给官员。
只是三十张,转眼就能写完。
“打是肯定要打,只是国库不丰,要怎么打,还需要仔细考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不光是比拼战场上的正面对敌实力,还要比拼后勤力量。
尤其是粮草,总不能让将士们为国家打仗,却连肚子都填不饱。
此次抓胡家人并不是全无收获,甚至可以说收获满满,从那些人家中搜出来的赃款,都够万人大军开拔一次开销的十分之一了。
可别小瞧这十分之一,以一家之力去跟国家的开销相比,本该是如萤火比明月,结果这萤火的光芒真能和月光比一比,多可怕啊。
“打下西林后,肯定还要去治理,云州也一样,治理就要往里投钱,光靠打仗得来的好处,以及当地的税收,能平账吗?”
说实话,江清玥不觉得云州和西林能有多少税收。
目前能拿到手的情报都显示,这两地的高官显贵都过着奢靡的生活。
这一句话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比如当地的百姓一定饱受压迫,派人过去治理当地,想要当地缓过劲来,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
期间减税甚至不收税是肯定的,甚至还得往里投钱来搞基建,基建就是个吞金兽,打完仗还要养吞金兽,江清玥不知道具体数额,都觉得眼前一黑。
国库不是不丰,是根本丰不起来。
“平账,肯定是没法平,治理国家,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能补得过来就补,补不过来,就想办法补,而且此仗不得不打,咬紧牙关也得打。”
祝新月说到最后,眼中满是冷然。
江清玥明白,大国必须有大国的硬骨,尤其是立国这几年,一个国家是强是弱,骨头硬不硬,全看这几年打仗的结果。
而且大多王朝都是开国之君有开疆拓土的气魄,后代帝王少有,也很难有,因为主动挑起战争的罪名,没人愿意担。
战争里那么多人会死去,外界没有强大的威胁,主动开战,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名声往昏君暴君上靠拢。
而强大的威胁,往往都被开国的君主扫没了。
“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开源才是挣钱的上上策。”
江清玥开始思考怎么搞钱,对于一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来说,想出一些赚钱的法子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执行,怎么确定那钱最后能到国库里,而不是被别人私自吞了。
江清玥在这方面没什么执行能力,好在祝新月有,只要江清玥告诉她法子,她就能将办法变为现实。
江清玥看奏折看多了,自己也会写了,不过她写的奏折和大臣们写的奏折有很大区别,她的奏折里没有什么引经据典的内容,大多数都是数据叠数据。
语言方面偏于简单精炼,说是通篇大白话也不为过。
这些毛病都是在现代写策划案写多了,不自觉养成的习惯。
年前江清玥将奏折写好,具体要如何实行,都等年后祝新月再安排。
过年之前还有一次年宴,在宫里举行,这次宴席也得江清玥来操心,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江清玥这次上手速度很快,思考事情也更为全面了。
而且这次对江清玥顶着贵妃的头衔,做起事情来更名正言顺,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后宫的宫人,对她的态度都产生了变化,肉眼可见的变得更为尊敬。
江清玥一直到年底,日子过的可谓是顺风顺水,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都没什么进展。
本以为之前胡良安被弹劾一事,能够将她另外两个支线任务完成,没想到事情结束,她的任务进度条一点儿都没动。
而且有关胡家的事里,全程没有提到琅平城半个字,更诡异的是,也没有人提过夜明珠。
分明在看见胡家人的口供后,支线任务夜明珠就完成了,怎么会没人提及呢?
江清玥不明白,她就不擅长动这方面的脑子,所以她干脆暂时放下,一心一意去筹划宫中的年宴,船到桥头自然直,支线任务又没有时间要求,迟早会完成的。
现在江清玥对系统和任务没有什么迫切心了,她都不打算回现代了,万一以后成了皇后,也许根本留不住系统,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之所以现在还不时观察一下任务,纯粹是担心,有人想要害祝新月。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年底宫宴。
和上一次不一样,此次宫宴直接设在了天宸宫大殿,现在外头冰天雪地,占星台实在是有点儿太冷了,宫里自然还有别的空宫殿,但没有一座宫殿有天宸宫的地理条件。
江清玥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宫宴一结束,她就能和祝新月直接去后殿休息,中间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
下午开始,空荡荡的宫殿逐渐被人填满。
胡良安到的比较早,往常今天她都挺忙的,要安排胡家一大家子过年的各种活动,明天的祭祖也要她来主持,宫中的宴席她总是比较晚才能到。
现在不一样了,胡家被抓一大堆人,还都是由她亲手所抓,这些人要不就是被砍头,要不就是被流放,胡家剩下的人,大多数都是他们的亲人,看见胡良安难免心生怨怼,所以今年族中的事,胡良安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了。
祭祖也没她,她其实也不想去祭祖,怕祖宗知道她干的事,半夜来找她。
有官员入内,看见胡良安已经坐在位置上,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上前跟她问了声好。
虽然胡良安涉及通敌卖国之事,但是她现在照样还是户部尚书,身上的官职还在,权力也并未被夺去,身为品级较低的臣子,自然该上前问好。
往年年宴一般都是皇室成员参加,后宫的妃嫔皇子等等,受邀前来的官员比较少,不过能被邀请过来的官员,必定都是皇帝的心腹大臣。
今年却不同,准确来说是大景立国之后就很不一样了,受邀前来参加宴席的臣子非常多,因为他们的这位陛下后宫空无一人,还按照旧习俗的话,那这宫宴要变成几个人私底下聚餐了。
大过年的,不能让大臣孤身一人前来,所以今日入宫的大臣身边都有家眷相随。
文思敏也在其中。
她不光自己来了,还将她的正夫带来了。
文思敏进来后,就找了个靠边缘,半点不招眼的位置待着,她和胡昌明就像是完全和影子融为一体,来来往往许多人,还真没人注意到两人。
胡昌明的目光一直往前飘,最后落在了胡良安身上。
对于这位姑母,胡昌明的情绪非常复杂,以前他对姑母心中有怨,外人都说他姑母为人清廉正直,是陛下的好臣子,胡家的定海针,可是在他受族人欺凌的时候,姑母从来没有站出来过。
他其实知道,姑母根本不清楚发生的这种事,那些欺凌他的人隐藏的很好,因为他们互相之间勾结,织成了一张密不见天日的网。
可他就是迁怒于姑母,他恨整个胡家。
现在胡家那些道德低下品质败坏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伏法,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或者说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因为动手的人是胡良安,被影响了前途的人也是胡良安,而胡良安从头到尾都很无辜。
“你在看什么?你不会是在愧疚吧?”
文思敏出声打断了胡昌明的思绪,胡昌明转头看向文思敏,默默摇头。
文思敏端了一杯温酒,递给胡昌明,轻声说:“有愧疚很正常,她的运气很好,她还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会有今日,错不在你。”
是那些贪心不足的胡家人,是那些人将胡良安害成了这样。
胡昌明接过酒杯,一口饮下,辛辣的酒水直达肺腑,烧得他思绪无比清明。
“可是柳家不上钩,这步棋算是废了。”
胡昌明又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声音低不可闻,好在文思敏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
周遭没人过来,远处有一群大臣与家眷凑在一起说话,声音不小,正好能遮蔽两人交谈的声音。
文思敏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清亮的酒水在其中摇曳,飘散出醇厚的酒香。
“本也没打算靠胡家将柳家如何,当年的事情,证据已经被他们销毁的差不多,没人会愿意让自己头上的罪更重,况且胡良安此举,算是保下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会为活人着想,将那个秘密死死压在心底。柳宏也是算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对胡良安动手,而不是冲着要整个胡家灭门而去。”
只是柳宏也没料到,胡良安会如此心狠,自己的亲人说抓就抓,说杀就杀了。
文思敏想到这儿,颇觉好笑,明明所有人都是这样心狠,偏偏不觉得胡良安能心狠到这份上,是因为胡良安平日里表现得太正派了吗?
恶人用正义去威胁善良的人,多可笑啊。
也不想想,善良这么美好的品格,世家出身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拥有。
胡昌明冷静下来后,就抬头看向了最高位的那两个位子,一个自然是陛下的位置,另一个几乎平行的位子,属于那位江贵妃。
“宫里那位已经获封妃位,柳家是真的不急啊。”
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皇后,后位被许出去后,柳家可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柳宏他想让柳家一直辉煌的想法,就会彻底打水漂。
文思敏不禁笑了:“我看他都快急死了,听云君说,这几天宫里可热闹了,来了不少新鲜面孔。”
胡昌明不解,左右看看,看不出新鲜面孔在哪儿。
“你没发现,那些宫人不一般吗?”
天宸宫设宴,不可能全都由天宸宫的宫人来伺候今日的宴席上的客人们,天宸宫的宫人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办,今日入宴伺候的宫人,全都是经由尚宫局安排。
江清玥都粗略过过眼,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硬要说的话,就是这一波宫人长得都挺好看的,多是小家碧玉的风格,瞧着有些眼熟。
但她什么都没看出来,江清玥其实有点儿脸盲,尤其是在看一堆穿着打扮都十分相似,年龄相仿,头型一致的女生的时候。
文思敏则一眼就看出来了,今日入席伺候的宫人,身上都有一些地方和江清玥相似。
或是长相,或是气质,或是身形。
只是这些宫人都没有江清玥那双不一样的眼睛,江清玥身上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眼睛。
没有那双眼睛的灵动,终究只是凡夫俗子,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文思敏觉得挺有趣的,她现在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么损的一招,陛下看到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此次宫宴是由贵妃一手操办,陛下肯定不会当庭发怒,幕后之人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大胆试探。
对,试探,在文思敏看来,这就是一次试探,试探对于皇帝来说,贵妃究竟只是一时宠爱,还是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心动。
天逐渐黑了,宫灯被点亮,宴席上的座位几乎都被坐满。
宫宴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感情线走完后就没啥可写的,感觉下个月就能完结[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58章 组成属于我们的家
入座后, 一阵山呼万岁,随后还有千岁的称呼,江清玥绷着身子, 一直等没了声响才悄悄放松。
这次和上一次宫宴还不一样,上次宫宴,她没有坐在本应属于皇后的位子上,听臣子山呼千岁。
名为贵妃,实际上就跟皇后没有丝毫区别了,江清玥都不知道自己在推辞个什么东西。
要不就直接当皇后算了, 至于宠妃系统?谁管它死活!
“今日宴席上的宫人, 是谁安排的?”
江清玥正思考到底要不要当皇后这个充满诱惑的问题时,突然听见祝新月开口问话。
语气很是奇怪, 像是压抑着怒火。
江清玥下意识在底下的宫人们身上扫了一圈, 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随后便凑近祝新月, 小声问:“可是有刺客混进来了?”
这是江清玥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一件事。
祝新月一时无话, 江清玥一抬头, 就对上了她那稍显无奈的双眼。
嗯?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我的问题很无聊, 所以都不想回答我吗!好啊,才几天啊,她还没当上皇后,祝新月就嫌她烦了!
江清玥这怒火说来就来,以前江清玥还不理解,为什么恋爱中的人,情绪时好时坏,现在她懂了, 因为太爱一个人,真的会患得患失,想很多有的没的。
“陛下何故这么看着妾,难不成,是妾闹了笑话,安排的宫人不好,让陛下丢脸了?”
江清玥知道现在不是闹小脾气的时候,所以她只是暗戳戳的委屈。
祝新月闻言,苦笑一声,她一听就知道江清玥是闹小脾气了,估计等宴席过后,还会跟她折腾一番,那可真是难哄。
她伸手拍了拍江清玥的手背,轻声道:“不是,爱妃难道没觉得,那些宫人都似曾相识吗?”
祝新月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些宫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和江清玥相似的地方。
一个两个还能说人有相似,一堆人都像,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其心可诛!
祝新月意识到这点后,便是怒火中烧,她不知道幕后之人打的什么算盘,不管那人是怎么想的,他都成功惹怒了祝新月,祝新月从小到大,就没被这么恶心过。
她爱江清玥,并非仅仅是嘴上的宠爱,是想要和江清玥共度一生,恩爱一世的爱恋,那幕后之人弄了一堆与江清玥相似的人,跑到她眼前晃悠,这是对她和江清玥之间感情的玷污!
江清玥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甚至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眼睛疼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是一些普通的宫人啊。”
“爱妃不觉得,他们有些太过相似了吗?”
相似吗?江清玥又看了一遍。
“穿着打扮相似,年龄相仿,身形同样,又都长得挺好看,他们岂止是相似,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胎一样。”
江清玥本来就脸盲,这下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祝新月听完江清玥的总结分析后,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凡手边有个镜子,祝新月都要递给江清玥,让她看看这群宫人究竟是和谁相似。
明明每日都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怎么会对自己的样子如此陌生?
祝新月见江清玥是真的看不出什么,索性不找她问话了,只叮嘱她好生吃喝,忙活好几日了,今天可算是能休息休息。
江清玥确实累的够呛,这次宫宴,是纯粹宫廷内部举行的宴席,和上一次招待使臣不同,没有朝廷官员的帮忙,几乎全靠宫内的人。
她算是挑大梁了,第一次主持大型宫宴,江清玥是真担心会出岔子,到时候丢自己的脸,所以连着好几天没睡好觉,也没吃好饭。
祝新月不再问东问西,江清玥就真的一门心思吃喝,想要将这几天落下的饭全都补回来。
江清玥没心没肺的样子,逗得祝新月笑了好几声,祝新月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底下的臣子却都看在眼里。
陛下的眼睛就没有从贵妃身上移开过,还会看着贵妃笑起来,那模样别提多腻歪了,帝妃之间的感情也太好了。
看见这一幕的始作俑者,心里可就不太好受了,本以为满屋子的替代品,会触怒皇上,又或者会有让皇上感兴趣的人出现,谁知道皇上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光顾着盯着贵妃笑了。
看来这真的不是一时的宠爱,皇后之位,恐怕已经盖章定论,有所属了。
文云君和文锦瑶位置都比较靠前,两人自然都看见了帝妃之间的互动。
文思敏这个压根没见过江清玥几面的人,都能看出来宫人的问题,文云君天天在后宫,更是将江清玥放在心里,不知想过过多少次她的模样,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
只是文云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就想着一会儿如果陛下生气,她定要站出来为贵妃解围。
文锦瑶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她最近因为家族内部的事情忙的头昏眼花,新任家主,又是过年,事情多到她梦里都在处理,今天给这家拉架,明天为那家说和,以前没当上家主的时候,也没觉得家里这么多事。
今日入宫就是为了好生休息,没有人能打扰她放假的时光!
文锦瑶一杯温酒下肚,抬眼就看见皇帝冲着贵妃笑,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祝新月笑的这么恶心。
“帝妃之间的感情真好,阿姊什么时候成亲?”文云君抬眸看着亲密无间的帝妃,眼中全是羡慕的光芒。
“你把自己的婚事折腾黄了,还在这儿询问我何时成婚?”
文锦瑶目光赶紧从皇帝脸上挪开,她是真受不了祝新月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一统天下的开国君主的气势!
文云君余光一瞥就看见了文锦瑶脸上的嫌弃,一时无语,“阿姊如果一直这样,就难怪到现在也没有成亲了。”
文锦瑶人没成亲,但也有几个知己,她若是想要孩子,随时都能有,成不成亲又有何妨?
所以面对妹妹的调侃,文锦瑶一脸不屑,哼了一声:“哼,成亲就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枷锁,你也不想成亲,就别在这儿催我了。”
文云君摇了摇头,一脸惆怅地举杯饮酒:“非是不想,而是不行啊。”
她若真的和心目中的那个人成亲,文家所有人大概都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文锦瑶瞄了一眼文云君,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给文云君将酒满上了。
这次年底的宫宴进行的还算顺利,这是大景朝第一次在皇宫中举办年宴,赴宴的君臣都比较收敛,外头京城也风平浪静,没有再出现突然冒出来的夜明珠。
等皇宫重新恢复了安静,江清玥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今天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她竟然还有圆满通关,不知道能不能评个满星好评。
祝新月进屋睡觉之前,招来卫盛,让他去查一查,今日宫宴上的宫人是怎么回事?
一夜过去,第二天大年初一,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忙碌,初一的时候要祭祖,大早上起来就得开干。
江清玥本来以为今天可以睡个懒觉,没想到被祝新月从被窝拉出来了。
“不是要祭祖吗?把我拉起来做什么?”
江清玥一脸茫然,顺着祝新月的力道坐在了梳妆台前,祝新月直接上手为她梳发。
祝新月这双手,能拉弓射箭,能批改奏章,也能挽发画眉,诸多妙用尽在其中。
“你如今是贵妃了,身为贵妃,陪皇帝祭祖,很正常吧?”
正常吗?
江清玥不知道正不正常,也没人告诉过她,现代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不会在大年初一祭祖了,只会在大年初一拜年。
总不能大年初一还出宫,去给别人拜年吧?那比去祭祖还要麻烦。
因为江清玥在祭祖方面的知识实在是贫瘠,所以祝新月成功将她忽悠去了奉祖殿。
奉祖殿位于皇宫的东南角,平日里很少会有人过来。
江清玥住在皇宫里也有一年了,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平时来往此处的人更少,只有一些负责洒扫的宫人会过来。
“前朝时,此地很是热闹,前朝皇室人多,为了先祖的香火不绝,每逢年过节,末帝都会请道士或和尚入宫,诵经焚香,祭拜先祖。”
上了龙辇,祝新月握着江清玥的手,轻声与她说着那些过往的事情。
“那为什么,到了本朝就不请了呢?”
江清玥回顾过去的一年,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在皇宫看见过道士和和尚。
“末帝是真心想要让先祖在底下过得好,我嘛……我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
祝新月一点都不遮掩他对祝家先祖的态度,那态度总结起来就两个字——厌恶。
祝氏一族,传承许久,硬要向上追溯,或许能追溯到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血脉。
可越是古老的东西,就越是守旧,守旧之下便是腐朽的根基。
表面光鲜亮丽的世家,私底下,丑态百出,只要一想到和那些畜生一样的家伙有同样的血缘,祝新月就恶心的想吐。
要不是当世对孝道要求极高,祝新月都不想立什么宗祠,天底下姓祝的人那么多,祖先还差她这一口香火吗?
江清玥感觉到了祝新月压抑的情绪,她反手捏了捏祝新月的手,将心疼的情绪传递过去,默默安抚着她。
因着祝新月对奉祖殿里那些牌位的态度不明,所以,今天祭祖一事,全程都很严肃,祝新月眼里更是没有一丝对祖先的尊重,只有走过场的敷衍。
等祭祖仪式完成,祝新月演都不演了,直接带着江清玥就离开了。
只剩下礼部的官员在处理相关事宜,那些官员早就已经习惯了祝新月的态度,说实话,祝新月能亲自来,并且还带了贵妃,已经让他们受宠若惊了。
江清玥回头看了一眼,地方大人少,略显空荡寂寥的奉祖殿,憋了一路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我的名字是不是已经记在了族谱上?”
江清玥这会儿已经彻底睡醒了,摆脱了困顿的干扰,理智占据上风,脑子也就好使了。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宫妃嫔,哪怕她是贵妃,皇帝也不用非带着她来祭祖,祝新月本人对祖先都不是很敬重,全程都是在走过场,怎么可能还拽着她来一起演戏。
只有她的名字记在了族谱上,她才不得不跟祝新月一起走过场。
态度是一回事,来没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春秋笔法可以将她们塑造成至纯至孝的帝妃,前提是人去了。
要是人都没去,纵使写得天花乱坠,后代百世也不会相信,皇帝和贵妃是真心尊敬祖先。
“恩,你说过你愿意为后。”祝新月声音听起来寻常,但从她硬邦邦的语气里能听出来,她在紧张。
祝新月这样,让江清玥心疼不已。
江清玥没想到,她一次拒绝为后,给祝新月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导致祝新月为了寻求安全感,甚至悄悄将她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之上。
连今日祭祖,都不敢提前告诉她,而是到了时候,不得不走,再强行拉着她去。
“对,我说过,我愿意为后,新月,我绝对没有过丝毫勉强,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愿意留在这里,留在有你的皇宫,成为你的皇后,组成属于我们的家。”
江清玥觉得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她必须打消祝新月心中的不安,不然这些不安留到以后,会成为她和祝新月之间的一个关系炸弹。
一旦引爆,就会引发一场难以转圜的矛盾。
祝新月今日心情实在不佳,昨天宫宴上的宫人,今天整齐的牌位,都影响着她的心情。
好像在她人生的每一个新年,留给她的都是各种各样象征着不祥的坏消息。
江清玥此刻的话,让祝新月一下从情绪的泥沼中脱离出来了。
“成为我的皇后,属于我们的家?”
祝新月直视江清玥,好像想从江清玥眼中看见她此刻的真心,判断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在哄她。
江清玥的眼神不偏不倚,不躲不闪,任由祝新月一次次看过来,随便祝新月看。
她说的就是真的。
她都愿意为了祝新月留在古代了,她怎么可能会不愿当皇后!
祝新月伸手,将江清玥抱入怀中,像是要填满生命中的空白一样,抱得紧紧的。
江清玥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但她什么都没说,反倒伸出手来环住祝新月的腰,将自己更紧的嵌入祝新月怀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好半晌才分开,祝新月拉着江清玥的手走下车辇,轻声同她说道:“阿清,我们回家。”
帝妃二人携手步入天宸宫。
这个年过得很快。
在江清玥看来,几乎是每天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过年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每天都雾蒙蒙的,有时候还会飘点儿小雪花,天寒地冻,是真的冷,人只能天天窝在屋子里,走出去半步都是在挑战人体能忍耐的最低温度的极限。
过年后第三天,祝新月就复工了,没办法,这个国家每天都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官员去处理,能休息三天已经是很不错了。
要是去年,祝新月全年无休,不光是她,她的臣子们也别想休息,当时百废待兴,哪儿有休息的时间啊。
“今年北方是不是有雪灾啊?京城的天气这么冷,肯定有地方下雪了。”
祝新月复工,江清玥肯定要过来帮忙,不然现在还有很多大臣在放假,她不帮忙,祝新月就更忙了。
忙里偷闲,江清玥靠在软榻上,旁边的火炉散发出阵阵热浪,屋里还烧着地龙,温度犹如春日。
不能烧得更旺了,不然屋里那么热,外头那么冷,人很容易得风寒。
“北地确实有雪,但还好,没有成灾,往年都是这样,北边的百姓都习惯了。”
京城再往北,地盘没有多大,更北就是蛮夷所在之地了。
不是蛮夷的地盘距离国都过近,是好地方都被中原王朝占了,北边那地方,现在还不是后世的黑土地粮仓,而是真正的苦寒之地。
大景根本不想要那地方,治理起来太费力,光有坏处没好处。
就跟西林国一样,离京城太远,政令难以传达过去,那地方地倒是多,粮食有时候甚至能一年三熟,但是瘴气横生,夏日潮热冬季潮冷,各种各样的毒虫野兽,人的生活环境很恶劣,打下来也不好治理。
在粮食亩产只两三百斤的古代,没有工业机器的力量,大景没有占据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好种地,不好活人。
“我看杂记里说,西林国的麦种能一年三熟,你说这世上有一年三熟的麦种,会不会也有那种不挑环境,抗旱抗虫的麦种啊?”
祝新月闻言,当即笑道:“天下之大,自然会有奇葩,只是想要遇见,却十分难,要靠运气。”
“事在人为,如果能有一批人,一直去寻找新奇的种子,那多少都会有一些希望吧?不管怎么说,也比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强。”
祝新月觉得江清玥所言有理,“爱妃可有人选?”
“妾到现在也没认清朝廷官员究竟谁是谁,所以,人选还是要陛下亲自决定,这是份苦差事,不需太有学问,应该比较好找人。”
干这件事要求真的很低,种子是什么表现,看一看之前种出来是什么模样就知道了,出去找粮种的人不需读一肚子圣贤书,最好是去地里多种两年地。
祝新月有了想法,很快就将户部尚书胡良安叫来了,将任务分配下去,等着胡良安安排即可。
江清玥年前跟祝新月说过有关攻打云州与西林国的事。
祝新月说过,打仗和攻占地盘,三五年里根本没法有任何产出,只有投入,若是攻占的地盘太大,很可能一地拖死一国。
古代国家的抗压能力确实很脆弱,远不如现代国家血厚,江清玥也怕祝新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国家,转眼又开始战乱,所以想了很多法子来增加国家血量。
首先就是要开源,开源的途径很多,比如研究一下制盐法,用更低的成本,制造出更多更好的盐,再包装一下,最好的盐用最贵的价格卖给世家大族,收割贵族财产,次一等但品质也还可以的盐则低价销售给百姓,又能增强百姓体质,又能以盐价稳定物价,从而调控经济。
再辅以其他手段,增加百姓收入,达到藏富于民的成就,就能让帝国的血条进行翻倍的血量增加。
但是盐涉及了方方面面,更改其制作方法,反倒成了最简单的事情,难的是后续要如何铺展开。
还有就是盐的利润极大,天底下贩卖私盐的不止一家,如果盐的制造方法流传开来,到时候免不得要天天跟私盐贩子作斗争。
那些私盐贩子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支撑,跟他们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越到后世,封建国家的中央集权能力就越强,如果再出个如黄巢一般的人物,直接将世家砍断了传承,那事情反倒好办了,贩盐权可以直接归国有。
除了盐以外,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
百姓吃不饱饭,国库不丰,其根本原因在两点,一点就是粮食产量太低,拼了命的去种地,拼了命的改善农具,也没法提高粮食产量,或者是提高的粮食产量有限。
一点就是制度的不合理,地方土地兼并问题突出,税收过重,种再多的粮食,百姓自己手里也留不住多少。
跟后者相比,改善粮种反倒是较为容易的一条路径,因为扩大蛋糕,绝对是所有阶层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而更改制度,无论是阻止地方兼并问题,还是降低税收,都会触及一大波人的利益,到时候反对的声浪,绝对能有万丈高。
江清玥最后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粮种,同时慢慢进行制盐法的精进,以及,火器的研究。
武力永远是最强的后盾,说话有没有底气,全看手中的枪硬不硬,以前是看长枪,以后可以看枪炮。
但凡去云州的船上有一门大炮,云州早就被打下来了,但凡祝新月手里有一支火枪营,枪口之下,人人平等,哪还有世家到处乱蹦跶的可能?
江清玥打算留下来后,就开始思考,她现代人的身份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好处?
她能帮祝新月什么?——
作者有话说:[坏笑][坏笑][坏笑]
第59章 火器营的奇才——杨青珍……
江清玥提出的几点建议, 祝新月都认真听取了,并且派人去做,执行力惊人。
祝新月之前碍于时代局限性, 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视角,不过她身为开国君主,看事情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江清玥说的话是对是错,她能够分辨出来。
至于宫宴上宫人的那点儿事情,祝新月很快就查出来是谁在捣乱了, 果不其然是柳家。
祝新月没主动挑破, 只是做了些许安排,算是报复。
年前的时候, 其实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武器装备和制盐法的科技改革了, 转眼几个月过去, 改革的步子跨得很稳健。
简单来说就是基本没有什么进展。
江清玥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科技进步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它需要时间和知识的积累, 有一些类似灵光一现的发明成就, 实际上是漫长时间里的厚积薄发。
原本的大景, 根本就没有任何成系统性的科技基础,士大夫阶级确实掌控着知识,那些知识哪怕放在后世,同样是大道至理,但这些知识仅限于一小部分人掌握。
而为科技铸造基础,从来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一两个人的进步,世家的科技跃层, 于整个国家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想要用科技反哺国家的军事力量,任重道远。
因为江清玥推行科技,所以大景出现了上行下效的反应,不少曾经被誉为掌握了奇淫巧技的工匠,逐渐汇聚京城。
皇宫搜寻工匠,注重技巧,若有奇思妙想者,只要能改良当前的器物,就能获得来自皇家的认可与赏赐。
谁不想要皇帝的赏赐?
哪怕是官居一品的大臣,都没法拒绝来自皇帝的赏识。
因为唯有皇帝赏识,才有机会获得金钱、地位与权势,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宠爱,落在谁身上,都是泼天的富贵。
开年之后的京城,一天比一天热闹,但这些热闹与柳家无关。
在四月份,柳家传出噩耗,那位被称为人瑞的柳老夫人,在腿伤之后,养了一个冬天,却在春日降临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谁也没想到这位柳老夫人会在某个深夜一睡不醒,撒手人寰。
文家前任家主去年离世了,今年柳家也没了一个坐镇的老夫人,人们逐渐开始意识到,前一个朝代真的离他们越来越远了,那个朝代留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文思敏留在了京城,她去年十月底就已经洗刷了罪名,在京城当了个小官,若是没有官身,也不能出现在宫中的年宴上。
文家留在京城的年轻一辈的官员实在是不多,年轻一辈的人又比较少,文思敏要才华有才华,要能力有能力,没了拖后腿的罪名加身后,她成为文家年轻一辈重点培养对象。
她的正夫牵连进胡家与西林国的案子,因为及时坦白,主动自首,身上没什么罪名,只是罚了一部分钱。
钱对于世家大族出身的他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柳家有丧事,亲戚与同僚基本上都赶过去了,文思敏身为柳相的学生,理论上应该去吊唁,但她没有任何行动。
胡昌明有些不安,当天催促她:“你要不还是去柳家看一看吧,好歹师徒名分还摆着,不去的话,恐怕会有人弹劾你。”
“师徒名分,名存实亡,老夫人之死,我也出了一份力,今日我若真登门吊唁,恐怕会被柳家人轰出来。”
文思敏说着摇了摇头,摆明了是不想去。
胡昌明一想,文思敏说的也是,今日文思敏上门跟去砸场子没什么区别。
“听说朝廷有意再攻云州,依旧是选定文锦瑶为将军?”
柳家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胡昌明提起了另一件眼前的要紧事。
文思敏点了点头,“旨意不日便会下达,前两日得主家消息,家主已经开始准备了。”
胡昌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文思敏说的家主,是指文锦瑶。
原先的那位文家主早就已经下葬好几个月了。
“这次进攻应该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局了,去年西林国在宫宴上冒犯陛下,等云州被收复,下一个就是它,就是不知道届时会是哪位将军领兵?”
“反正不会是文锦瑶了,此次她领兵算是将功赎罪,哪怕将云州打下,也算不上大功,但若是为大景开疆拓土,那这功劳可就太大了,文锦瑶自己都不敢张嘴要。”
自古良将,少有几人能有个圆满的结局,大多数是与君王互相猜忌,获罪而亡。
文锦瑶也算得上是大景朝的良将,她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什么功劳都要。
大景朝又不缺能打胜仗的将军,何必让文锦瑶一人独领风骚呢?
“咱们这位陛下实在是个好性子,虽说眼里容不得沙子,但至少没有做过狡兔死,走狗烹的事。”
胡昌明感慨万千,能遇到像祝新月这样的开国君主,实在是大景一朝所有臣民的幸运。
“还有一点就是于子嗣上太过于不上心,江美人已经变为江贵妃,还差一步就要封后了,可就算是将她封了后,我大景朝还是没有皇嗣啊。”
文思敏想着胡家大部分人已经落网,柳家也有了他们自己的报应,文家老家主也死了,这心里积攒了数年的怨气,终于散了散。
没了怨气之后,文思敏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员,满心都是朝廷,都是大景的未来。
皇家子嗣关乎天下的稳定,文思敏看着眼前的情形,是真的发愁,帝妃感情好贵妃家中又安分,没有外戚的困扰,这当然是好事。
可没有皇嗣,皇位没有继承人,万一皇帝出了什么事,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要交给谁来继承?
朝中有类似想法的不止文思敏一个人,这些人不是单纯的催婚,也不是真的在催生,只是在担心帝国的未来。
但凡现在祝新月能找出来一个孩子来,立为太子,他们这焦躁的心情都能得到缓解,不然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是让人忧心。
没有一个人占着正统的位置,出了事,那就是所有人都能去争抢,天下大乱,近在咫尺,如何能叫人不愁啊?
于是前脚文锦瑶领兵出征,后脚朝廷上就又多出来许多奏折,都是在暗戳戳的催祝新月生孩子,养孩子。
这些大臣也学乖了,知道直接让陛下广开后宫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们就以文锦瑶为例子,说文家嫡系就剩下文锦瑶一个人,万一文锦瑶在外打仗,有个三长两短,偌大的文家,就要陷入旁系争斗的漩涡之中,一旦开始内斗,实力必将衰退,再难也重现昔日之荣光。
句句不提祝新月,句句都有大景朝。
江清玥看着类似的奏折,一开始还有点儿心虚,毕竟她不做任务之后,系统积分增长速度变得很慢,只有每日任务能攒一攒积分,想要买价值五十万的孕丹,没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攒齐的。
但凡她好好做任务,这个时限就能缩短一半不止。
但是看得多了之后,江清玥就麻木了,反正祝新月本人是完全不将这些话放在眼里,她何必皇上不急太监急,被大臣们催的又不是她。
大臣们也都知道,她不可能生。
就是不知道,等到时候她怀孕了,这些大臣们会说些什么?难道会直接说可能是她给祝新月戴了绿帽子?
江清玥突然想到了上古时期的一些神话故事,什么有感而孕,什么梦中有孕,听起来玄之又玄,仔细一想全都是绿帽子。
那些神话故事是人编的,其目的或是为了掩盖一些真相,或者是为一些后世很有名的名人,编造一个不同寻常的出身,以此来彰显那些人天生不凡,生来就应该成为名人,成为统治者。
江清玥觉得类似的情况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她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下一任继承者,只要有太子,那些大臣根本就不在乎太子哪来的,为了皇室的颜面,大臣们肯定会说,是有感而孕,是上苍庇佑。
这么想想,其实为了合理化,该让祝新月怀孕的。
可是女子怀孕就是一道鬼门关,江清玥能依靠系统规避危险,祝新月可没有系统,所以为了小命着想,祝新月就稍微的委屈一下吧。
如果能好好的保存墓地,保存尸体,等现代降临,用DNA检测技术,能够澄清这个谣言,到时候她将真相刻在石头上,多刻几块石头,保证能将真相传下去。
就是孕丹这个东西听起来实在是太过神奇,现代估计都没这个技术,她可以说是上苍赐下的神丹,以此来巩固祝姓皇室的统治,连神话故事都不用现编了。
江清玥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天才。
前提是她有足够兑换孕丹的积分。
好消息是,主线任务卡了,两个支线任务卡了,但是剩下的另外一个支线任务没有卡。
她终于又触发了一个支线任务,还是一个奖励十分丰厚的支线任务,完成支线任务有足足5000的积分奖励!
支线任务的积分没有办法用在兑换回家机会上,所以支线任务给予的积分奖励一直比较高,它只能用于商城消费。
对于现在的江清玥来说,支线任务的积分简直太香了,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积分!
【支线任务——强国一】
这个支线任务的要求很明确,就是将新型制盐法研究出来。
江清玥几乎没有看见过内容这么明确的任务,触发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新的制盐法到了她手里,支线任务瞬间完成,5000积分奖励到手,她才确定这个系统,有一部分变异了。
变异的部分,全都是建设国家的任务,上一个支线任务完成,下一个支线任务立马跳出来。
【支线任务——强国二,任务要求:新型火器图纸(0/1)】
攻略系统秒变基建系统,江清玥感叹这个系统终于有点儿智能的影子了,同时也有一些蠢蠢欲动,如果系统能随机应变,那她成为皇后,应该不会影响到宠妃任务的主线吧?
时间一转眼又来到了夏日,火器营研究终于有了一点儿进展,火器营出现了一位研究员,迈出了制造火器的第一步。
那名研究员姓杨,是杨家的一位旁系出身的女子,年龄并不大,才二十出头,与文思敏是同一年入官场为官,和文思敏关系还不错,她进入火器营,开始研究,就是被文思敏劝来的。
文思敏深知,在大家族中旁系出身的人,无论有多高的天赋,都很难从家族中拿到应有的资源支持,有时候甚至要为嫡系让路,不得不做一个庸碌无为的副手。
所以与其在家族内消磨天赋,不如自己走出来闯一闯。
火器营自创立伊始就被人不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江贵妃一手创立,是她提议要创建这么一个地方。
如果是皇帝的想法,估计这个火器营已经被各路妖魔鬼怪挤满了,皇帝重视之地,他们肯定要重视,就像是科举考试,从第一年到现在,连开三年恩科,每一次世家大族都有不少人参加。
可这火器营是贵妃要创办的,进入的人不光要考虑一下火器营到底受不受控制,还要考虑,这是不是一次站队。
入了火器营,是不是就代表日后自己是贵妃的人了,属于外戚势力的一员,以后要跟江贵妃站在一起?
如果江贵妃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站队也就站了,以后混个从龙之功,半点儿不比现在受皇帝重视差,可江贵妃哪儿来的自己的孩子,他们陛下后宫半个皇嗣都没有。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看好这个地方,觉得是江贵妃一时兴起,也没人愿意进去当什么“火器研究员”。
直到文思敏将这个地方推荐给她的好友,杨氏女,时任一方县令的杨青珍。
杨青珍一开始不愿意回来,她觉得自己当一地县令当得挺好,只要熬上三五年,迟早能借着杨家的力往上走,没必要现在将自己放到外戚阵营,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但文思敏来信,信中直言,杨氏麒麟子不少,没必要将资源放在杨青珍身上,杨家和曾因琅平城之乱导致族内才士凋敝的文家完全不同。
她不能以文氏旁系的待遇来看待杨家,也就是说,不能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文思敏,文家缺人缺到哪怕文思敏犯了前途无光的大罪,依旧愿意捞文思敏一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杨青珍身上,杨家绝无出手的可能。
“青珍若不为自身打算,恐会沦为碌碌无为之辈,后世谈及,无不感叹伤仲永之奇闻,而不知青珍天纵奇才,岂不可惜?”
这一段话,彻底打动了杨青珍,让杨青珍愿意自请入火器营,成为火器营的研究员。
杨青珍自小就很喜欢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烟花和炼丹。
没错,她喜欢制造烟花,还喜欢炼丹。
民间皆传,烟花就是诞生于炼丹炉中,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是炼丹之术,千奇百怪,万千变化皆在其中,稍微了解一些,实在是让人着迷。
杨青珍炼丹不是为了追求什么长生不死,她就是单纯觉得炼丹好玩,将稀奇古怪的东西放在丹炉里,用火烧,用水浇,各种各样的手段之后,就变成了其他东西,点石成金,何等神奇!
反正杨青珍炼丹从来不吃,她就是单纯喜欢看各种物质转化的过程。
而且随着她炼丹术的精进,她愈发知道丹药是个什么玩意,她反正不敢吃。
丹药确实能让人成仙,人死了何尝不是一种成仙呢?
顶着个坤道的名头,杨青珍正大光明搞自己的化学实验,多年来也算是小有所成,她还真弄出来威力更大的烟花了,不过她不叫那个东西烟花,烟花好看,百姓无不喜爱。
她那个东西却黑不溜秋,一点儿不好看,而且那玩意炸开能把房子炸塌咯,谁家烟花这样?她觉得那是诞生在火里的药,私底下都管那玩意叫火|药。
火器营开始招人之后,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不光是研究没有进展,招人方面也没有,东拼西凑了几个人进去撑场面,实际上一个有研究能力的天才都没有。
江清玥的目标很明确,她要找天才,只有天才才能引领一个时代,研究就是天才的领域。
可是天才少有,哪怕是现在天下有本事的工匠都聚集在京城,她也找不到那个真正的天才。
江清玥都快放弃了,有新的海水晒盐法,大景其实并没有那么着急研发火器了,只要粮草金钱的问题解决,祝新月手底下的将军,能为大景带来胜利。
可到底是不甘心,像是热武器这个领域,你不抢先一步去占领,就是留着空着给敌人占领,一旦敌人提前掌握了强大的武器,到时候受苦受难的都是自己。
江清玥看过百年屈辱,已经留下了严重的战争后遗症,那就是火力不足恐惧症,永远觉得自己太弱了,打不过敌人,必须要增强实力,增大火力。
她这种不安,很快就被祝新月注意到了,祝新月以为江清玥是在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州的战况,接下来的几天,不时就要将云州送来的捷报放到江清玥面前,让江清玥看两眼。
云州的大好局势,确实是减轻了江清玥的不安,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直到火器营送来了火铳。
像是个金属筒,圆滚滚的,和后世的手枪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还要人工点火,甚至有炸膛的危险,威力也远比不上现在的弩。
可是它让江清玥看到了希望!
她其实很早就将火器的各种概念说给火器营的那些研究员说了,但是之前找到的研究员,要不就是听了就忘,要不就是听了是听了,但反应如同听了神话故事,没有丝毫灵感,照着造也造不出来东西。
江清玥都要绝望了,现在火铳出现了!
江清玥狂喜,当即就要见见那位研究员,她要好好看看,这位国之重器长什么样,年轻不年轻。
要是个年轻人,以后还能好好压榨,上了年纪就让对方好好保养,争取能在岗位上多发光发热几年。
祝新月看着江清玥拿着那金属筒来回看,喜欢得不得了,心里有点儿发酸,她还没见过江清玥对什么东西这么喜欢。
金银首饰,珠宝奇珍,江清玥也很喜欢,但没喜欢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程度。
“去将那位杨研究员召进宫来,让她好好介绍一下这东西的用法。”
祝新月命人将杨青珍请来,江清玥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等屋中没人了,直接一屁股坐到祝新月怀里,勾着祝新月脖子,就往她脸上小鸡啄米似的亲了好几口。
亲的祝新月眼底的醋意都没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种火热的情绪。
在祝新月手抱住江清玥腰,想要深入亲几口的时候,江清玥后仰身子,躲开了。
“白日不宜做这种事情,晚上再做。”
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江清玥能很清晰的感知到祝新月的欲望,她知道放纵下去就没法收场了,赶紧叫停。
祝新月不满,但没有强求,她如果强势,江清玥也不是不行,毕竟真正不好大白天亲亲我我的人是祝新月,江清玥无所谓,只是等亲热完,江清玥就会生气,觉得祝新月玩强制爱,不尊重她。
有时候强制爱是一些促进感情的小手段,有时候却是无视另一方需求的强行动作,爱与欲望的区别,就是尊重,若只有欲望而无尊重,那就是床伴,而非爱人。
江清玥不喜欢那样,她明确不喜的事情,祝新月不敢犯。
因为江清玥真的会吵架,她会冷战。
她知道祝新月能说会道,也知道两个人如果有了矛盾,张嘴说开才能将矛盾解除,但是她真生气的时候,就会冷战,因为她担心自己被情绪裹挟,说出不该说的狠话,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说。
祝新月害怕冷战,当两个人身处一个房间,一张床上,却一个字都不说,那种冷漠太折磨人,好似爱都消失了一般,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在一起就是互相磨合,祝新月如今学会了适应江清玥的节奏,江清玥也在倾尽心血,为祝新月考虑。
祝新月又依依不舍地亲了江清玥好几口,才放开江清玥,一个人呆着,平息翻滚的欲念。
等平静下来的时候,杨青珍也到了。
看着年轻有为的杨青珍,江清玥露出满意的笑容。
年轻的牛马,真不错——
作者有话说:小江,你回现代是要被挂在路灯上的[狗头][狗头][狗头]
第60章 兑换孕丹,封后在即……
杨青珍没想到, 自己加入火器营才不过几个月,就能做出成品,得到帝妃的赏识, 甚至有资格入宫面圣!
她在地方上当了两年的县令,在做地方官这方面,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两年来无功无过,想要升迁,还得再熬上三五年。
人这一生有几个三五年可以蹉跎?
对于官员来说, 每一个三五年都极其珍贵, 杨青珍也想过日后自己的出路在何方,左不过就是当官没什么起色, 年纪到了, 为家族联姻, 做族学中的老师, 将自己毕生所愿全都寄托在学生身上,迷茫的过完这一生便罢。
这样的想法似乎过于悲观, 但杨青珍知道, 不出变动的话, 她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是文思敏的那封信改变了她的想法,让她来到了火器营,拥有了另外一个未来。
此刻杨青珍心中对文思敏的感激之情,愈发浓郁,对一手创办火器营的贵妃,更是感激到无以复加。
因此她讲解火铳时,全程语调激昂,情绪饱满, 兴奋的不得了。
江清玥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是越听越激动,杨青珍还顺着江清玥的思绪说了一下之后的打算,在她口中,火器营很快就能成批量的制造出威力巨大的武器,武装大景朝的军队,让大景朝战斗力翻几番,成为举世无敌的强国。
祝新月听着这话都觉得有点儿夸张了,而杨青珍和江清玥,这俩没有怎么上过战场的人,却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不过火铳的威力确实强大,杨青珍后来去校场,拿了一管演练一番,今天她运气还不错,火铳没有炸膛,也没有半路熄火,成功炸开了。
不过可能是里头火|药的威力比较猛,用完之后管子尾端炸变形了,射出去的子弹直接在靶子上炸开,威力巨大,将靶子炸成了一堆碎片。
“如果在战场上也能有这么大威力,倒算得上好用,只是你刚才说这东西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使用,所以在战场上,它就只是一次赌命的机会而已。”
祝新月心中暗道可惜,不稳定的武器放在战场上,伤人又伤己,除非是走投无路,不然根本没有丝毫用处,拿出来就是添乱的。
“陛下,这只是刚成功的第一款,以后臣会对此进行改良,相信过不了多久,它就能正常使用了。”杨青珍看宝贝似的看了手里的火铳一眼,“这东西在战场上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得看以后,不看现在。”
实际上今天的火铳没有炸膛,还超常发挥,已经超乎杨青珍预料了,她现在真的十分满意。
祝新月没有看到更大威力的炮,所以面对半成品的火铳,实在难以想象它究竟能有多大的威力,因此对于杨青珍的话,祝新月半信半疑。
江清玥则半点都不怀疑杨青珍的话,她可太清楚,现代武器的发展有多逆天。
杨青珍一个人,甚至大景朝一个朝代,很难将武器发展的层面提升到现代武器界面,因为现代武器是多方面因素合作之下的新概念武器,跟传统火器不是一个层面。
但是同样的,冷兵器和热武器也不是一个概念,有句俗语说得好,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所以杨青珍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很有可能实现,前提是,火器营的研究能够顺利进行,朝廷能够支持一些。
光靠江清玥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要整个社会达成共识,所有人都承认,科技能够改变生活,唯有努力创新,才能开辟新的天地。
要靠大众的力量,天才只能引领时代,普通人才能决定时代究竟要去往何方。
祝新月最后还是厚赏了杨青珍,不管杨青珍所描绘的未来能不能实现,至少目前她确实给出了答案,她的发明让江清玥之前说的话,有了实现的可能。
朝堂不会再因为江清玥的举动而议论纷纷,更不会再有人单纯的将加入火器营,视作权力斗争的站队了。
能迈出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边传来了好消息,文锦瑶领军进攻云州,历时五个月,大胜!
云州的叛军首领尽数伏诛,打下云州之后,文锦瑶顺道拐去西林国,领兵将西林国揍了一顿,轻松攻破西林国的防线,直接打到对方都城去了。
西林国很快投降,云州大捷的快乐还没有过去,烦恼就先一步到来了。
关于西林国,究竟是吞并还是谈和?
这确实是一个甜蜜的烦恼,说实话,西林国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真的想要治理好当地,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本来新国初立,大景朝内部到处都缺人手,世家寒门输送的人才远远不够,西林国国土面积大概等于两个云州,国中多山地,道路不通,地方作乱,问题严重,治理难度很高。
尤其是那地方距离京城非常远,云州等地就已经是历朝的流放之地了,西林国在更南的地方,比流放之地还流放,就算朝中官员人手足够,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去那个地方。
生活条件落后,生活习俗与中原相差甚远,那边的人连官话都说不清楚 ,西林国就更别说了,人家的官话跟大景的官话都不是一套官话。
朝廷上的官员们说来说去都觉得西林国是个烫手山芋,最好还是不要拿在手里,不如答应了对方的谈和请求,要一笔钱,再让西林国老老实实当个附属国,既能赚到钱,又能解决心腹大患,没有什么坏处。
江清玥可不乐意了。
经历过近代种种,江清玥将国土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分毫必争。
一个地方的资源究竟是不是丰富的,那得看现代的勘测资料,况且山水平原各有各的好,怎么能因为山多地少,就放弃那么大一片国土面积呢?
怕自己治理不好,就不去治理,跟怕自己脑子笨,干脆不读书,有什么区别?
反正江清玥是坚决不同意谈和,她只同意名正言顺的开疆拓土。
只是朝廷上官员们所担忧的问题,确确实实存在,想要吞下那么大一片土地,就必须解决这些真实存在的问题。
祝新月左耳朵听江清玥说要开疆拓拓,右耳朵听大臣说拿钱拿粮才是上上之选,左右为难,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其实在她开始犹豫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犹豫,不过是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选。
江清玥也能理解祝新月的选择,祝新月不光要为一个人负责,她要为整个大景千千万万子民负责,要为大景的未来负责。
而江清玥说的那些好处,目前为止没有人看见过,而吞并一个成熟的国家,所带来的坏处,历史书上已经清清楚楚的写了。
西林国已经有了自己的文化,有了自己的语言,他们国家的子民确实饱受压迫,但还没有到会完全否认自己国家的地步。
只要有那么几个心系旧国的人存在,哪怕是尽心尽力去治理,也很难将地盘彻彻底底并入中原,反叛的可能非常高,一旦出现叛乱,一方有难,八方添乱,届时大景又会被拖进战争的漩涡。
江清玥真的想要祝新月开疆拓土,只能期待大景的国力更加强大后,祝新月一点一点蚕食周边的国家。
上来就干掉一个成熟的国家,步子迈的太大,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在看了许多大臣上表的奏折后,江清玥直接问祝新月。
“如若我有法子让西林国彻底并入大景,大臣们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了?”
江清玥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西林国存在叛乱的可能性太高,只要将叛乱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朝中的反对声浪一定会降低。
祝新月愣了一下,说道:“说服大臣们的任务,并不应该由你来操心,如果我决定了将西林国吞下,那就应该让我来说服他们。”
“可是你本身也不想将西林国全部吞下来,我知道,如果你同意了这件事,一定是因为我先同意了。”
祝新月想说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后果就应该由她自己来承担。
江清玥提前将她这句话堵回去了,决定虽然是祝新月所做,可祝新月是为了她,那她就不应该将一切都推给祝新月来承担。
“而且对付西林国也不是全无办法,民族融合的过程总是充满强权与血腥,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犹如一家人的和谐,不是属于当代人的幸福。”
江清玥读过史书,她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仇恨。
恩威并施的前提是,被施救者已经沦落到只能任由他人拯救的地步了。
或许这样做太过于绝对,太过残忍暴力,可这是必走的路,民族的融合不能只是嘴上的教化,要先打服了对方,才能行教化之恩。
所有愿意从西林国走出来的西林国人,朝廷可以给予他们土地,但必须是在远隔千里的地方,而且还要将他们打乱,绝不能让他们互相之间勾连。
不愿意走的,或是杀,或是卖为奴隶,反正不能让他们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
属于他们的文化,只能任由朝廷接管,编撰成册,留一小部分人传承,并且要将那些文化彻底并入中原文化的圈子,不能让他们独立存在。
同时将罪人流放至云州与西林国,这些罪人将会作为当地新一代土著,繁衍生息下去。
官员不足,那就从底层提拔基层官吏,大力发展国内的教化,改良笔墨纸张的制造,印刷术也要进行改良,要用各种办法,让读书的花费降到最低。
倡导有能者居之,任何有能力的读书人,都能通过科举进行授官。
江清玥给祝新月提了许多建议,后来甚至亲自写了奏折,交给祝新月看。
祝新月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江清玥,她发现了,她的阿清,犹如明珠拂去了身上的灰尘,正在散发出灼灼光芒。
自打今年开始,各种各样的强国理念,建国政令,兴国建议层出不穷,大多数都是江清玥提出来的,她有时候只是提出一个模糊的概念,类似于有了框架,具体血肉还是祝新月及其臣子填充。
这个框架就很了不起了,受限于时代,填充血肉者不在少数,可能够塑造骨架的却没有几个。
江清玥甚至还想拿出五年计划,后来还是放弃了,主要是,不管有没有五年计划,人走政息的情况依旧存在,而且封建时代的五年计划,提出人是皇帝。
皇帝有远见,善于听取意见,那五年计划还挺有效果。
可万一碰上个没什么远见,一句好话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的无用之君,那这种形式,就会变成恶政。
封建实在还是太看重皇帝个人的素质了,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工业革命也不可能那么快到,如果不能进行工业革命,提高生产力,那么封建时代的本质就不会出现变化,皇帝的权力与士大夫阶层的权力构成也不会出现太大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太过超前的政策,是不合时宜的,好的也会被执行成坏的。
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这一年江清玥真是从年头忙到年尾,满眼都是朝廷上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宫也好,支线任务也好,她根本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今年因为柳老夫人去世,柳家也挺老实,没有主动找事儿,所以才能安静大半年。
加之外头有战事存在,外敌当前,不可内乱,江清玥觉得这才是今年过得比较平静的原因。
等明年没了战争,官场上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人真的是一种好斗至极的生物,不肯安分,不是在这儿打,就是在那儿打,打来打去无非都是为了两个字——权力。
江清玥这一年也算是体会到了权力的美好,有祝新月给她撑腰,她在朝廷上可谓是无往不利,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江家,就想得到江贵妃的赏识,从而被陛下看在眼里,一步登天。
被人追捧确实很上头,但是江清玥一直记得,这权力来之不易,是她的爱人用命换来的。
她必须帮祝新月维护好,帮祝新月坐稳,方才不负祝新月为此付出的全部心血。
支线任务没什么进展,主线任务倒是有了一点动静,这动静是个坏动静,主线任务的时间限制要到了。
主线任务都有时间限制,江清玥本想在时限结束之前完成,谁知道这个任务的时限老长,粗一看以为是三十天,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三百天,都快一年了。
江清玥还真没见过时效这么长的任务,因为三百天说起来实在太长了,所以江清玥都习惯不去看时间了,结果她冷不丁一看,距离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三十天了。
江清玥本来想着这任务没法完成,就失败,然后看看能不能重新接取,现在看着时间将至,她还是挺紧张,万一失败之后系统死机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江清玥要封后了。
祝新月年前就想封江清玥为后,是江清玥一直拒绝,再加上国有战事,并不安稳,祝新月就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了。
文锦瑶打了胜仗,江清玥背后的江家没什么动静,她本人在朝堂上活跃起来了,也算达成了祝新月的目的,有了一波跟随江清玥的人,在朝堂上有了底气。
江清玥这次没有拒绝,她的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没动静,但她后来触发的强国任务,已经刷了十来个了。
她的积分早就已经突破十万大关,强国任务的积分奖励越到后头越丰厚,目前她已经攒够了三十万,加上日常任务的十来万,距离兑换孕丹只差两个强国任务了。
江清玥掰着手指一算,等祝新月的旨意传遍天下,封后大典举行,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刷完两个强国任务了,巧的是那个时候,主线任务的期限,差不多就到了。
所以这次封后之前,江清玥就能兑换出孕丹,孕丹一到手,她就不怎么需要宠妃系统了。
就算之后宠妃系统消失,她也没有太大的遗憾。
江清玥深知,上一次拒绝封后,让祝新月产生了心理阴影,导致祝新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安全感,所以这次祝新月再提出封后,她绝对不能再拒绝。
果然,在江清玥点头同意后,祝新月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情有所缓解,一看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仅仅是提出一个建议,就让祝新月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可见祝新月是多怕再次听见拒绝的话。
江清玥见此十分愧疚,每当她以为,她已经对祝新月足够好的时候,她总会发现,其实她有时候,确实伤害到了祝新月,她不是故意,甚至是不得已的举动,让祝新月一直提心吊胆。
江清玥没法说出真相,她抱紧祝新月,让祝新月感受自己身上的温度,感受自己发自内心的依赖,给予她充分的安全感。
但在祝新月看来这远远不够,她还是想要一个名分,想要将江清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皇后的位置,只能属于江清玥。
在封后前两天,江清玥从系统中兑换出了残缺版孕丹,积攒了将近两年的积分,如流水一般哗啦啦流了出去,从六位数转眼变成了三位数。
只剩下一颗圆滚滚的丹药,在江清玥手中。
还有系统随药奉上的说明书。
这真的是一本说明书,握在手里跟一本话本子一样厚,江清玥粗粗翻看了一遍,发现字不是特别多,主要是还有插画说明。
孕丹非常珍贵,哪怕只是残缺版,照样有五十万,因此系统很担心使用孕丹的人使用不当,导致孕丹无效,所以不光有文字版说明,还有图解版说明,双管齐下,确定就算是傻子,照图做也能正确使用。
江清玥本以为她吃了孕单就能管用,没想到女女之间,还需要另外的步骤。
需要两方的血液,不需要很多,一滴就足够了,将双方的血滴在孕丹上,再将孕丹服下,自服下那一天开始算起,十个月之后,便能生下两人血脉相连的孩子。
江清玥看了好几遍。
确实只需要滴一滴血,然后就正常服用即可。
不过这滴血必须是新鲜的,离体不超过两秒钟。
江清玥思考了一下,她能在祝新月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取祝新月一滴新鲜的血液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
祝新月身上疼,还出了血,她岂会不知?
于是等祝新月处理完朝廷政务,又询问了一遍封后大典上的事宜,兴奋又带着疲倦的走入后殿,就看见了一脸严肃,正等着她的江清玥。
“怎么了?”祝新月莫名有点儿怕,怕江清玥生气。
所以连问出口的话,都带着小心翼翼。
“坐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江清玥非常严肃,她没办法说有关系统的事,又得将孕丹合理化,还得哄着祝新月给她一滴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清玥几乎时时刻刻都生活在祝新月的眼皮底下,祝新月表面看上去挺正常的,实际上在这方面有点儿掌控欲过多,甚至都有点变态了。
江清玥爱祝新月,愿意接受祝新月身上的缺点,再加上她本身并没有那么喜欢自由,被人时时刻刻盯着,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两人这才能走到现在也没散伙,甚至感情更好了。
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让江清玥根本没什么独处的时间,相对应的,祝新月每天在哪儿,见了什么人,江清玥也能从系统行程监视里看见,两人在这方面真是变态的如出一辙,非常般配。
江清玥相信祝新月不会胡思乱想,可孕丹实在是不太科学,江清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祝新月听着坐下感觉像是跪下,腿都有点儿发软,她坐到江清玥对面时,脑子里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事情了。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让江清玥生气的事,于是祝新月更害怕了。
难道阿清她真的那么不想当她的皇后?马上就要封后大典了,竟然要现在拒绝吗?
祝新月越想心里越难过,脸色逐渐苍白。
江清玥则还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说孕丹的事。
沉默下去不是办法,江清玥一咬牙,将放着孕丹的盒子打开,直接说:“这是孕丹,只要你我将血滴在上面,服下它,十个月之后,我便能为你诞下大景朝的皇嗣。”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江清玥想过祝新月很多反应,却没有想过,祝新月会没有丝毫怀疑,只有担心——
作者有话说:没什么养孩子的内容,只是解决了一下继承人问题[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