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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41章

    舒颖问出来,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她祖父眼里都有光,整个人的精神和以往都不一样,像是从内到外有什么东西变了。

    祖父有考试经验,中的可能性大。

    但也说不来,说不定……

    后边的可能舒颖不敢想,怕想出来了,反倒是希望落空,或者出了什么变故。

    “都中了!”

    “我中了,顾思也中了!”

    两人一同回答。

    舒颖瞪大了眼,露出惊喜又不置信的笑容来。

    顾家曾祖父看到孙媳妇有他意料中的吃惊表情,只觉心里爽快,高兴地笑起来:“哈哈,顾名媳妇,没想到我这次会中吧?我也没想到啊!这次可多亏了咱家顾思,不然我也考不好。”

    “太好了!”舒颖跳起来,抱过顾思就在他额头上“吧”“吧”地亲了两口,喜得眉开眼笑,“中了第几?”

    “我十四,我曾爷十六。”顾思快速回答。

    “哇!”舒颖更加惊喜,兴奋得捂住了嘴,儿子竟然考了个十四啊!

    目光一转,舒颖望过去:祖父是十六啊,这个名次,能不能拨府就看覆试能考多好了。

    顾家曾祖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挥了挥手:“能过正场就不错了,以往我只过了一次,还是排在了十八名,这下就很好了,覆试考好了,说不得就录到府学里去了。”

    舒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她祖父覆试过不了,连府学也录不上的感觉。

    她向来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什么事只要没说出来没想,就有可能发生,要是想了说出来了,反倒是发生的可能性很小。

    这种话她自然不能说,也不想应好,万一长辈要是没过,到时候更没面子,问起关心的事:“什么时候覆试?”

    “未正到未末入场(14-15点)。”顾思应着。

    “这么快?!”舒颖吃了一惊,急了起来,连忙拉着顾思向家里快走,“那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早知道这样,就让你爹别走,送你们过去!”

    “想着早早发案了回来能来得及嘛,发案晚了也是明天覆试。谁想到午正过了才发案,申时就要开始考试。”顾思应着。

    “这也太赶了,大宗师怎么想的啊,也不给人点准备时间。”舒颖急得都抱怨起来了,担忧得很,“你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早准备好,检查几遍呢。”顾思安慰舒颖,“放心吧,连塞鼻子的棉花我都准备好了,浮票也放在一起,光回来一拿就行了。”

    “这吃饭来得及么?我去下.面!”舒颖说着就跑。

    “你慢点啊,不急的。”顾思喊,最多他不吃就走。

    舒颖进了厨房,看到舒家的婆子刚下了面,弟媳柳氏正在准备碗筷,这个时候也不客气了,连忙道:“顾思回来了,让他们先吃吧,未正就要入场,赶时间。”

    柳氏也有些吃惊:“这么赶?怎么才回来啊?”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吃惊的声音都大了:“中了?顾思中了?”

    舒颖一急才发现没说这事,笑得露出了牙:“中了,十四名。”

    柳氏隐隐吸了一口气,她是万没想到顾思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中。

    在柳氏的潜意识里,顾思聪慧,考个三五次中了秀才已经极厉害的了,哪里想到顾思会一次就中啊!

    “我爷也中了,十六名。今年……”她想说运气真好,一想着这事还没最终定下,覆试成绩没出来都不算,只好将话隐下去。

    “双喜临门啊!”柳氏对于顾家曾祖父能中倒不怎么意外,意外的是两人能同时中了。

    舒颖不接“双喜临门”的话,说起覆试时间太赶,与柳氏一起埋怨起了学政来,让婆子喊顾思过来吃饭。

    顾思回了房间,把东西检查一遍,官帽放在考篮里,舒家的婆子已经叫他吃饭了。

    他出去叫了曾祖父。

    “你拿个馒头路上吃,我赶车,饿一x顿没事。”

    顾思拉着人就走:“快,还是要吃饱,不然饿着肚子考试也考不好,咱们现在可是一点影响考试的因素都不能有。”

    西乡县只录十三名,府学一般录到第十五或者第十六名。他要发挥超常才或者前边人出点错才能被县学录上,曾祖父要考好了才能被府学录上!

    两人都很危险啊。

    要是考好了,那就一下子中两个秀才了!

    顾思拉着曾祖父快速地进了厨房,端碗吃饭。

    柳氏这个时候已经回了正堂里。

    舒家三外婆问她:“顾思回来了?我听到外边有动静。他说考得怎么样?”

    柳氏脸上带着笑意,声音里含着羡慕:“说是中了十四名,他曾爷中了十六呢。”

    舒家三外婆很是吃惊,立刻起身过去厨房看,边走边问一些细节。

    柳氏也不知道,又跟着回了厨房。

    舒家三外婆人还在门外就问:“这次院试都中了么?”

    顾思边点头边问候了一下人,他们赶时间,也没在这个时候多重礼仪,没细说。

    舒颖在一旁解释着:“最晚未末入场,赶时间呢。”

    舒家三外婆有些着急了:“这车夫不在,顾名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事啊,怎么过去啊,难不成要走过去,迟到了怎么办?”

    “这是我没考虑好,早上应该让他把考篮带着,这样也不用回来了。”舒颖答着,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没事,车和骡子都在家里呢,我会驾车,我驾车送他们过去也一样。”

    舒家的车是公家的,舒家三外公能随便用,这几天特意放在了家里,就是让顾思他们用呢。

    顾思边吃面边抬头望了舒颖一眼,有些稀奇。

    放现代的话,没考过驾照,开自动档的车很简单,一会儿一学就能会,至于开的好不好另说,至少开慢一点没事,是极好上手入门的。

    驾车可是个技术活,牛骡有自己的想法,不走或者往旁边走,你拿它没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是容易学会的,娘亲一个女人竟然会。

    “不用了,我驾车过去,存试院门口,那边应该有人做生意。”顾家曾祖父在这时开口。

    “那也行,府衙的车都有标记呢,放试院门口也不会有谁敢动。”舒家三外婆应了一声,劝舒颖,“你别驾了,你又手生,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考试,反倒是不好了。”

    舒颖张嘴想说她驾车稳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小时候长大了都学过,不会出事。

    一看旁边的长辈和儿子,觉得一个女人会这种事儿性子太野了,跟大家印象里她温柔娴静的看法有冲突,就把话收了。

    他爷驾了几十年的车,肯定比她驾的好,让他驾车也没事。

    顾思和曾祖父吃完饭,特意先去解了手,连水也不敢多喝,提着考篮,出门、上车。

    外边太阳正大,烈日如火。

    “爷你驾车小心点,一定不能急,时间宽裕,你不要赶时间,免得着急出错。”出发前,舒颖不放心地叮嘱着。

    “娘你放心,我看着我爷了,他快了我说他。”顾思放好考篮,拿着车上的草帽戴到曾祖父头上。

    天气热,可不要中暑了。

    “知道了。”顾家曾祖父把帽子调整好,应了一声。

    舒颖一看只有一个帽子,连忙让舒家的婆子进去再取一个,让顾家曾祖父再等一等:“拿个帽子,等进场前也能遮个凉,万一要是在外边考试,太阳晒过来了,考试都不能专心了。”

    “还是娘想得周到。”顾思笑着夸赞,他急着,都没注意这些,多拿个帽子稳妥一点。

    “大宗师竟是半天都等不得,中午正热着,赶路把人热出病怎么好?”舒家三外婆说完,也叮嘱顾思,“你好好考,不要着急,你的名次,定会过了的,抄书的时候仔细点就行。”

    顾思点头道谢,舒家的婆子跑着拿了帽子出来,舒颖接过,递给顾思,顾家曾祖父就驾车向着试院那边去了。

    两人到了试院前,已经有闻风而来的人在做存车畜的生意。

    顾家曾祖父将车畜存下,带着顾思到了辕门前。

    学政试院坐北朝南,现在太阳正照在大门口,大家都聚在了远处的树荫下。

    顾家曾祖父拿着考篮等物,带顾思找到了一个人少树荫不那么浓密的地方,等开门。

    顾思拿了凳子打开让曾祖父坐。

    顾家曾祖父摇了摇头,踱着步:“你坐。”

    顾思一路见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知道他急,安慰他:“没事的,曾爷,咱们现在不要多想,只用心考试。”

    顾家曾祖父鼻子里呼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叮嘱顾思:“你这成绩,一定能过,你才考试不要着急,不出错就没问题。”

    “好,你别乱了心绪,要是因此没考好,岂不是遗憾得很。”顾思再劝,觉得曾祖父现在有些急了。

    “你说拨府能有我么?”顾家曾祖父有些烦地问。

    每一个县里的县学生员都有进学的名额,这名额数就是学额数,要是院试覆试结果出来,县学没录上又成绩优秀,府学就会把各县学额以外的几个生员录到府学里。

    “大宗师偏爱实用的文章,你这次正场能中,肯定就是得他青眼,放心吧!”顾思知道曾祖父现在只是想要一个安心剂。

    顾家曾祖父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又摸了摸头发,叹了口气:“早知道会中,就把头发染黑了,光是剔了胡子也不显多年轻。”

    “那你得报名的时候就染黑啊,不然对不上相貌册。”院试的时候,童生们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很多都会剃须。

    “我就这样一说,再染黑,脸上的褶子也骗不了人。”顾家曾祖父摸了摸脸上的皱纹,有些担忧,“你说大宗师会不会因为我年龄大了,拨府也不录我啊。”

    “咱们现在检查一下浮票和笔墨。”顾思只得转移了话题,一起再检查一遍,顾家曾祖父才放松了些。

    过了一阵,有轿子过来,学政带着幕僚一起来了。

    辕门开了,学政他们按序进去,等待的考生一窝蜂地涌过去。

    覆试人少,也不分哪个县,大家一起进。

    “咱们等一小会儿,免得被踩着了。”顾思跟曾祖父慢慢地跟在后边。

    覆试还是学政主持,两人进去后,在仪门前等着被搜身。

    覆试的搜身比正场的简单一点,速度倒是很快,两人从东南角角门进去,跟着人群向着大堂方向走去。

    正场每个县中一二十个人,九个县加起来总共也就两百人多一点右,考试地点都在大堂。

    大家在大堂前的月台下站定,有几人出来。

    两人拿着名册的人,一个开始点名:“我叫到的出列,拿着浮票过来验明身份。东吕字五。”

    马上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提着考篮上前,把自己的浮票给了点名旁的另一个,对方对着相貌册看一下,再看过浮票后点头,这人就拿着自己的浮票,领了试卷,进场。

    覆试点名点的是座位号,不点真名,被点到的一个个上前,倒是很快到了顾家曾祖父这里:“东来字七。”

    顾家曾祖父立刻上边,将浮票交给对方,查验过后,进入大堂。

    顾思多等了一会儿,才叫到他:“地字十四。”

    他上前,人群里有一点微微的骚动。

    大家都看到顾思年龄小了,只是惊叹他有天赋,除了第一场跟他一起提堂的那些人,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地字号的。

    地字号,都是被提堂的童生。

    代表着他在府试里考了个头拨,院试又过了,说明成绩稳定,这次覆试应该也能过。

    顾思验完身份以后,入堂,找座位坐下。

    这次座位之间的距离比起上次就很挤了,顾思坐下后找了一下,曾祖父刚好和他在一排,这样开考后看不到他。

    顾家曾祖父也看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无声地鼓励对方。

    点名很快,覆试大家都很积极,后边来的也在点完名前来了,开考的时间就比预定的早了两刻钟。

    覆试流程和正场一样,学政在大堂写下试题,书吏抄到题牌上,到大堂走动一圈,让大家抄在卷子上。

    院试覆试考八股文一篇,诗一首。各县第一道试题还是不一样。

    顾思看到了西乡县的题,还是截搭题。

    这做学政也不容易,全省按巡一遍,光院试就至少要出两百多道题,加上科试和岁试,光题就要出一千道左右不能重复不能相似的,这题还要避开别人出过的。

    肯定要在考试过后,拿个册子把出过的题记录一下,再次出题前x把出过的看一遍。不然要是没记住,题出重了就不好,会受人指责。

    难怪都要想截搭题了。

    他要是当学政,也觉得截搭题出起来最安全,只要自己在心里设一个截搭的分类,和别人和自己出的题重复的几率很小啊。

    顾思看了题,开始考虑怎么破题。

    舒家里,舒家三外婆已经在菩萨前点了香和八个小碗烛,跪着磕长头,拜下去时整个身体都伏在了地上。

    柳氏叫了舒颖过来,两人安静地等着。

    舒家三外婆磕完了头,转头对着舒颖笑道:“快来,给菩萨磕头,保佑咱们顾思覆试顺顺当当。”

    舒颖并不信佛,顾思考试前,她也没有去庙里求什么符,但不妨碍她此时真诚的跪下,给菩萨磕头,求菩萨保佑。

    舒颖磕完头,柳氏笑着道:“我也拜一下菩萨,诚心的人多了,以后考试能更顺利。”

    说完,柳氏收了笑跪下,面色严肃地磕起头来。

    顾思的覆试成绩还没有出来,舒颖已经感觉到亲戚对于自己态度的变化了。三娘对她在亲近之外又多了重视,弟媳妇对她多了认可。

    这让她非常感谢三年前自己的果决,把顾思放在了府城里念书。

    要是在村里念书,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舒家三外婆三人磕完了头,聊了起来,最后干脆到寺庙里去了。

    顾思覆试的题倒是做的很顺畅,答的很快。

    他快,还有比他更快的。

    能在这里考试的,都是挑出来的优秀人才,顾思还在想试帖诗的时候,已经有人交卷了。

    等顾思把卷子答好,一看,竟然有快要一半的人交卷了。

    他收拾好东西,交了卷,领了竹札,拿着考篮出去,在角门墙下的阴凉处等人。

    等了有半个时辰,才等到人。

    顾家曾祖父满脸笑容:“你还说我,怎么也在这里等。”

    顾思能说“我怕你中暑我在场的话好能及时应对”吗?

    他笑了:“这边墙下凉快,出去还得晒太阳。”

    “你答得怎么样?”顾家曾祖父着急地问。

    顾思说了,又问他:“看你这样子,覆试答的很好了?”

    顾家曾祖父笑了:“答得很好,能不能拨府全看命了。”

    汉中府拨府二十多人,不是平均的每县两三个,可能这个县里三四个,那个县里只有一两个,偶尔甚至一个都没有。

    两人相互询问答题细节,出了门,交了竹札,刚好放牌。

    出了试院,交了对牌,取车时,顾家曾祖父掏钱,那看车的摊主笑着道:“不用不用,就顺便帮个忙而已,哪能要您钱。”

    顾思有些意外,想到这人可能看到车上公家的标志了,也不好让别人白忙活,正要说话,顾家曾祖父已经把钱装了起来:“那就多谢了。”

    那摊主跟顾家曾祖父搭起了话来:“以前也没见过你们,这是哪位老爷的车啊?”

    “我们是钱谷师爷家的亲戚,住他家,就借他家的车用用。”顾家曾祖父应着,问他,“你这是衙门里有人?”

    “就亲戚在户房里,不然哪里敢上这里赚口饭钱啊。”

    摊主一脸羡慕地对顾家曾祖父道:“是你曾孙吧?才十岁出头吧?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小的年龄就过了院试正场,我家的大孙子,考了几年才过了个县试。”

    倡优皂隶等人和其三代以内的子孙不能参加科举考试,顾思一听就知道这摊主与他家亲戚关系肯定不近。

    顾家曾祖父和摊主聊了一小会儿,叫顾思上了车。

    走了也就几丈远,顾家曾祖父想了想,开口说:“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顾思想了一下,现在就只等明天覆试出成绩,然后交印结费,没什么重要的啊。

    没想到……——

    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哄哄就会乖20瓶;8587087310瓶;冰舞5瓶;等风来2瓶;少数、期待ギ明天、不让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顾家曾祖父带着顾思去了香烛店:“店家,最好的香来一把。”

    那店家见了两人,眼睛一亮,拿着一把两尺长的香道:“您看,这把香,卖的最好,院试的儒童们最喜欢买这个,可灵验了,来我这店里买香的,足有十个过了第一场呢!”

    “多少钱?”

    “三百文。”

    “太贵了,平常一把香还不是几文十几文,用料好的贵的也就几十文。”顾家曾祖父讨价还价。

    “不是您这样算的。平常一把香才多长?一根也就灯芯那么细,我这把,和指头一样粗了。光重量上,就比平常一把香重了好些倍,卖个一百来文也是值得的。”店家说着,拿着扇子殷勤的给顾家曾祖父打扇扇风。

    顾思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他实在没有想到曾祖父会来买香,这是要去庙里烧香祈求中秀才吗?

    他日常忙着读书,就是家里学堂两个地方转,见过最迷信的事就是家里的堂弟被放到外边养大才带回来。

    除了这个,他平常也感受不到多少迷信的事,奶奶和三奶他们逢年过节去庙里烧香这种事不算,在现代这种事都常见得很,反正家里男人们都不信神鬼这些。

    爹爹能不信,因为爷爷不信;爷爷能不信,因为曾祖父不信。

    顾家整体气氛极为的开明,顾思还是第一次见到曾祖父将希望寄托在烧香拜佛上。

    他听店家说卖个一百来文,立刻道:“那就一百文一把,不卖我们就走了。”

    顾思拉着曾祖父,作势要走的样子。

    顾家曾祖父却不想走,没怎么动。

    那店家把笑容一收,认真地对着顾思道:“小儒童,你不懂,这价是一文都不能少,少了心不诚,就不灵验了。”

    “曾爷,去庙里烧香肯定要在庙里买香,那样才显得心诚。”顾家一看这人就是发院试财的。

    “庙里可没有我这‘必中’香,整个府城只有我家的钱氏香烛店里有。”

    店家觉得顾思一个孩子拿不了大人的主,对着顾家曾祖父使力:

    “我这香可是有讲究的!您看这香通体带紫,有紫气东来之意。左边这根叫出类拔萃,右边这根叫文曲附身,中间这根叫顺心如意,合称必中。不是我不愿意给您少一文钱,是这一根百文钱,少一文这寓意就不对,这香也就白烧了。”

    不能少,顾思也不能劝曾祖父别买,什么话都被堵住了:这店家真是个人才。

    话说到这个程度,除非他们在这家不买,否则一文都不能少给了。

    不然少了钱,到时候曾祖父没中,肯定会想:是不是钱掏少了心意不诚了才没中?我当时要是不贪那点钱是不不就过了?一辈子下来在考试上都花了那么多钱了,怎么当时就舍不得那点钱,是不是天意合该让我不中?

    还不能不买,这家店大,顾家曾祖父直奔这家而来,应该除了这家别家也没了。真没中时,他会不会又想:是不是香烧错了,要烧了必中香才管用。

    这样,人就会陷入无尽的后悔之中。

    哪怕知道其实与这个关系不大,人还是会给不成功的事找各种理由。

    顾家曾祖父很意动,也没说买不买。

    店家把香给顾家曾祖父手里一放:“你这后辈一看就是文曲星下凡,定然红案有名,不用求菩萨,但这香也能还愿,送他了,你去庙里时刚好让他谢过天上神仙的护佑,等中了红案给我串喜钱就行。”

    覆试发案是院试正式结果,还是写在白纸上,却是被称为“红案”,自然是因为红色代表喜事、有喜庆之意。

    而正场是初选结果,有的人并不能中,喜意少点,才被叫“粉牌”。

    顾思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还以为是买一送一,半价卖了,结果店家是买一送一里藏着卖一再卖一啊。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大都讲信用,要真中了,肯定要回来把这香钱给店家拿来,再多给几十文谢仪,顺便再买一两把香去庙里还个愿,这家香烧得准,以后就还来这家。

    难怪这店家一个香烛店开这么大,这能说会道还会长远考虑,生意不好才怪。

    不为自己,顾家曾祖父还能有些理智,一听店家说起顾思能中,他就眉开眼笑,很利索地掏钱了:“哪里用你送,两把我都买了。”

    猝不及防的顾思:没想到啊,还能有这一出,这一定也在店家x预料当中。

    顾思只能看曾祖父买了香,又买了蜡烛。

    去庙里的路上,顾思忍不住道:“我正场十四名呢,今天提覆也答好着呢,《圣谕广训》也抄对着,没出什么错,肯定会中的。”

    院试正场后的这场覆试,被称为提覆,和县试府试里的提堂差不多一个意思。因为在大堂里考,又叫堂覆。

    顾家曾祖父心情好得很,驾车时吆喝骡子的声音也透着欢快:“知道你能中,那咱们烧了香岂不是更稳当?”

    顾思默默地听着,不发表意见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让长辈安心吧,曾祖父年龄这么大,还能遇到几件开心的事情啊?

    “要是这场中了,以后不用考,不知道要省多少钱,不可惜现在这几个钱。”顾家曾祖父安抚顾思。

    还畅想起了未来:“等忙完了,回家咱们就为你大请宾客,菜要比上次你过府试多两道。要是我也能中,就多四道,我要把我认识的还活着的那些人都请上,让他们看看我也有考中的一天……”

    顾家曾祖父絮絮叨叨的讲自己的计划,问顾思自己想的菜好不好。

    两人到了庙前,天色还亮着,庙门口有人进出,看来香火很好。

    顾家曾祖父找个地方把车停好,拿着香烛,带着顾思往内走。

    刚到了门口,迎面走来一群五八个女性。

    顾思也不能细看是几个,见她们人多正要退到一边,却见一人眼熟,一细看,意外的唤人:“娘!”

    舒颖也看到了顾思,惊喜地快步向前:“你怎么也来了庙里?”

    “我还想问你呢。”顾思向旁退了几步,把大门的地方让开,笑着回答,“我曾爷说要来庙里烧香,我们就来了。”

    “我跟你们一样,你三外婆带我来庙里烧香,遇到了井家娘子和冯家娘子。”舒颖微笑着说,边说边往那边看。

    顾思看过去,刚出了门的这群人在门口的另一边站定,里边果然有亲戚,他挨个问人:“三外婆,舅娘,井伯母好,冯伯母好。”

    到了最后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娘亲没说,他也只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井母在西边笑道:“哟,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谁?”

    被问话了也不好不回答,顾思应:“我猜的。”

    “那猜错了怎么办?”井母带着一点打趣的意味问,眼神往旁边的年轻少女身上望去。

    顾思隔着一条路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反正他现在的年龄说大也不大,礼貌看一眼也没事。

    那女孩约莫一米五,穿一身湖绿色的衣裙,容貌秀丽、神色淡定,整个人落落大方的望过来。

    他收回了视线,回应井母:“没猜错。”

    那两人一看就是母女两,娘亲又说里边有冯母,特意提起又看过去,肯定与自家有关,应该就是上次那个想要与他结亲的冯家了。

    冯家姑娘就是十三岁左右。

    他猜错了也没事。

    “好聪明啊,我家那娃,有时就是块木头疙瘩。”井母夸赞顾思。

    柳氏见他们见过了,问自己想知道的:“你这场考得怎么样?”

    舒颖也最关心这个问题,刚才就想问,只是没机会,见此一脸期待的望着顾思。

    “我觉得挺好,没出什么问题。”顾思回完,看一眼曾祖父,见他在门边离得远些站着,也不急的样子,就没说要走的话。

    井母叹气,忧愁极了的样子:“你初场十四,你们西乡县至少拨府两名,这秀才是稳了。不像我家娃,第一场才十九名,我们汉中县拨府三四名,他怕是选不上。”

    井利仁去年府试第二场污了试卷没中,今年重新参加县试府试,过了后刚好参加院试。

    顾思忍不住露出了莞尔的笑容。曾祖父没说错,井家一家果然都是爱“现”的,井利仁他爹是,他娘也是。

    他笑着安慰:“伯母放心,一定会中的。汉中县学额十六名呢,你们汉中县又一向文风鼎盛,拨府每次至少都要选四名,选三名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现在选五六名都有可能,会中的,不用担心。”

    这是实话,不是安慰人的,井母听了,神色高兴而又自豪:“我家利仁……”

    眼见井母要细数自家孩子的光荣事迹,顾家曾祖父在一旁道:“顾思,走了。”

    “马上就来!”顾思应一声,转头问舒颖,“娘你们怎么来的?要是走来的,就等一下,我们一起坐车回去。”

    舒家三外婆在路那边道:“还等什么,我们跟你一起去,再拜一拜菩萨。”

    顾思就跟大家挨个道别:“井伯母再见,冯伯母再见。”

    长辈点头,他又对冯家姑娘点头,对方也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几人一起进了庙里,跨过文殊菩萨殿的殿门,顾思一看,好家伙!

    两尺宽的大香炉里快要插满香了,一半以上都是他们买的这种大长香,看来烧香求佛的考生和家长比他预料的多很多啊。

    一想文殊菩萨是佛陀释迦牟尼的左胁侍,“华严三圣”之一,众菩萨之首,是象征佛陀智能辩才的菩萨,也就不奇怪了。*

    这知识,还是从三外婆那里知道的。

    顾家曾祖父点燃了自己的那把香,虔诚地在中间跪下。

    顾思也在左边跪下,心里祈求:求菩萨让我曾祖父这场院试覆试过了,好了结他多年心愿。他寿命不知还有几年,不知还有没有下次院试的机会,求菩萨保佑他这场覆试能被拨府……

    舒颖刚才在右边的蒲团上跪下,这时也磕完头。

    顾家曾祖父拜完,从中间的蒲团起身。

    顾思拿了自己的香来打开,点燃,插.到香炉里,在中间的蒲团跪下。

    顾家曾祖父和舒颖一点都不嫌麻烦,跟着在顾思左右两边跪下,一起磕头。

    顾思又求了一遍让曾祖父过,磕了三个头,没求自己。

    院试题做了那么多,他已经摸到了门路,就跟大家说的一样,破好题承好题,不会出大问题。

    不为自己求菩萨,即便这次不过,多考两三次总能过。

    舒家三外婆和柳氏在他们磕完头后又上前去磕,多求一遍菩萨总没错。

    上完了香,五人一起向外走,舒家三外婆上车前,笑着对顾家曾祖父道:“麻烦伯父了。”

    顾家曾祖父点了点头,见三人进去,顾思却坐在了外边,有些意外:“你不进去?”

    “我坐外边,凉快。”又没太阳,他年龄慢慢大了,要开始避嫌长辈了。他坐外边,里边也能宽敞点。

    舒家三外婆笑着伸手过来拉顾思:“凉快什么呀,快进来。”

    顾思只好进去。

    顾家曾祖父鞭子一扬,车上路了。

    舒家三外婆在车里笑着问顾思,全是打趣的话:“你看冯家姑娘怎么样啊?她长得好看吗?你喜欢不喜欢?”

    顾思认真想了一下:“她很好。”

    十三岁就有快一米五的个子,在这个年代里,是真的高,以后至少也能长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五了。长得也好看,气质也好。要是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亲,还能那么大方,那心态可比一般姑娘强很多了。

    顾思过节走亲戚、在村里、在府里,都见过一些小姑娘,冯家姑娘容貌气质都算是最出众的那一波了。

    这话一出口,车里就传出了一阵笑声,柳氏性子活跃,也不拿帕子捂嘴,直接笑着问顾思:“那把她给你说成媳妇怎么样?”

    舒颖也笑着望儿子的神色。

    顾思摇了摇头:“我还小呢,婚事早着呢,急什么。”

    “你不急,人家姑娘急啊,等你愿意了,人家早嫁别人了。”舒家三外婆笑着应。

    舒颖在一旁笑道:“女孩子家一般十三四就开始相看了,十五六定亲,十七八成婚。”

    “婚事看缘分,不强求,我再等几年,不急着定。”顾思认真道。

    舒家三外婆看顾思稳重极了,在车子里就着这事问起了他来。

    另一边,冯家母女在自己家车上,只有两人,冯母林氏小声地问自己女儿:“今天还真是巧,遇到人了,你觉得顾家那孩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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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冯姑娘是无意中听父母说起过顾思,知道了这事。

    因为顾思年龄小,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了自己的看法:“挺有礼貌,也体贴长辈。”

    冯母眼里有了笑意,第一次看来,顾家那孩子挺好x,没什么毛病:“年龄那么小却能那么稳重,这就难得了。”

    冯姑娘想了一下,顾思看着的确是比同年龄的孩子要稳重很多,就点了点头。

    冯母看女儿一副坦荡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女儿还小,没开窍,还不知道害羞呢。

    顾家那孩子中了秀才,说媒的定要踏破门槛,他年龄还小,定然不急,等个三五年都是可以的,自家却等不了那么久。

    冯母想要说顾家,要是现在定不下来,将来怕是成不了。

    改天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看顾家有没有这个意思。

    顾思他们也没有直接回家里,而是在外边叫了几个菜提回去。

    舒家三外婆的原话是:“这考试前小心得很,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现下考完了,总要好好地吃一顿。”

    他们先到了邻居家里接了舒秩。

    舒秩一看到顾思就问他:“哥你考得怎么样?”

    柳氏横他一眼:“你哥正场十四,覆试已经考过了,明天一发案他就是个秀才了,你现在连一篇完整的八股文还不会写,还有脸问!”

    舒秩早被柳氏骂疲乏了,又有顾思常在旁边鼓励,并不因为这话难受,反而因为顾思中了很是兴奋,跳着欢呼了两下,这才笑着对母亲道:“我比同窗强,又一直在进步就行了,总有一天也考上秀才!”

    柳氏见他有这豪情,听后就笑了出来。

    几人回去,把菜分成两份,男女各自分开聚一起吃了。

    舒秩跟在顾思这里,吃完看婆子收拾,说起自己祖父:“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你中了?”

    “应该知道了,他不问,总有人给他递消息。”顾思应着。

    舒家三外公其实也才知道顾思的成绩。

    院试说起来知府是提调官,其实只用动个嘴,吩咐一下,真正管事的还是底下的人。

    知府底下有通判同知,但他们也是官,干得也不多。

    舒家三外公是钱谷师爷,属文的,知府又信任他,是以院试外围事务的大任很多都落在了他身上。

    各个细节都要和礼房及教授等商量,各方面思量好再吩咐下去,一直询问察看,再报上去。

    他还要与学政带来的一些人对接,院试里除了学政带着的幕僚之外,还有侍从,也要进试院里帮忙,学政不可能只管出题和监考阅卷,其他杂事也要有人接触了解后上报,以免出什么问题。

    事无巨细。是真真正正的大忙人。

    也就比主考官和阅卷官的忙碌和辛苦少那么一点。

    等考生入了场,才能松泛下来。

    一考完试,又要管学政一众人的吃喝拉撒。

    院试虽然没有外帘官内帘官的说法,但职责的划分上其实是一样的,舒家三外公负责外围的事,也够不到阅卷那里去。

    发案之前,舒家三外公就知道下午紧跟着要覆试,这大堂里桌椅的搬动检查,桌面上学号的粘贴,应对考生、主要是应对学政和阅卷官中暑的大夫,解暑的绿豆汤……

    匆忙的吃完饭就又开考了。

    舒家三外公做事对自己对下边的人都要求严格一点,因为有顾思,考试的时候也没人敢给他传顾思的消息,以免被人怀疑作弊。

    直到院试结束,大家都忙完收尾的事,这才闲了下来。

    一听顾思中了西乡县十四名,很是惊喜:“太好了!”

    舒家三外公其实见了顾思入场,知道他第一场中了,却不知道名次,就怕中的是十七八九名,覆试选不上。

    十四名,覆试考好,《圣谕广训》不出错,肯定稳了。

    来报信的差役笑着恭维:“师爷这侄孙一看就跟了您,脑子聪慧得不行,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举人指日可待,以后大有前途。”

    舒家三外公笑眯了眼:“就你长嘴了!”

    差役笑呵呵的,舒家三外公就赶人:“快忙去,茶水点心都准备好。”

    提起这个,差役便说了正事:“大宗师传话说不吃晚饭了,急着阅卷呢。”

    舒家三外公有些意外,一想这个学政的确是个勤勉的,阅卷官们一人也就阅三十几份试卷,一个字不落的齐看一遍一份试卷,三十多份也才二万多字,一个时辰就忙完了。

    “知道了。”舒家三外公应着,想着自己在外定的席面看来能用上了。

    阅卷的时候,不用管学政及幕僚吃喝,舒家三外公就闲了下来,心情极好。

    和舒家三外公想的一样,大半个时辰,学政和幕僚们就阅完了卷子,接着就是事关每个童生命运的事:排名。

    排完名,把糊名拆开,对着正场的成绩一看,要是两场都入了所属之县的学额数之内,进步不大就依照正场的顺序来排,要是进步大了名次就能往前排一点。

    要是第一场入了第二场没入,只要第二场成绩不糟糕,也能入县学,排名会稍微往后一点,答的不太好也能拨府。

    要是第二场入了第一场没入,这种人一般就会拨府。万一这种人多的话,拨府时就录名次前边的。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也不会多了去,正场能考好的人,覆试也能考好,这个浮动并不大。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致的选法,学政本人的主观意见在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

    夏学政拿着汉中县的卷子看过一遍,沉思了一下,开始排名。

    幕僚都在一边看着,前十名的排名并没有多大变化,往后去,一些人的名次就有变化了,有的向前一点,有的向后一两名或者几名。

    旁边的几个幕僚没看出这向前向后的因由,就拿了试卷看。

    等第二个县的名次排完,幕僚们也没看出什么来。

    一个姓吴的幕僚看了阵卷子,隐约懂了:好像被排到后边的卷子里,是年轻人写的?

    卷子上没有年龄,不看册子并不知道哪个考生多大年纪,但一个年龄大经历多的人和一个年龄小经历少的人,有时候用的典故会不一样。

    吴幕僚忍不住心里感叹:要真能看出来,大宗师不愧是大宗师,厉害啊。

    就是别的学政院试时更愿意选年轻的把名次向上提一点,大宗师也这样,却不喜欢太过年轻的,他喜欢务实的。

    等夏学政将九个县的名次排完,开始选录入府学的名单。

    刚才夏学政给每个县排完名,把后边排名觉得可以的试卷放在了一起,现在再挑一挑,去掉几个不好的,将总数选好。

    只是到了案首的时候,稍微有点拿不定主意。

    各县学额之后的那一名,试卷答的都很好,点这个也行,点那个也行,那到底点哪个呢?

    夏学政又将九个县学额外后边的九份试卷拿起来看,慢慢的选出来四个最好的,突然发现地字十四有点眼熟。

    地字是提堂的考生,略一想,夏学政就记起了顾思来。

    他对于顾思印象很深,正场提堂时,那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满堂考生里性子最稳的一个:都快交卷了,还不急不慌的,比那些成年人还要坐得住。

    也不见他答题,但就是不见他交卷!

    夏学政那时已经坐乏了,但为了形象,还要忍着,最后见顾思只改了一处,才开始誊写交卷,免不了好奇到底改了哪一处。

    后来夏学政就去收卷官那里问了问,那时顾思刚交卷,收卷官就找了试卷和草稿出来。

    夏学政一看,不得不承认顾思改动的那一处很好。

    等正场西乡县的名次出来后,他发现要是没那处改动,顾思的名次还要向后三五名,排到末尾去。正场排末尾,一般拨府也选不上。

    他也由此记住了地字十四号,记住了顾思。

    因为对顾思印象深,夏学政就想提顾思做案首,但想着他的年龄太小了,年纪轻的要多压一压以免浮躁,太骄傲了反倒是对心性不好,又不愿意选他。

    不过又想起院试目的是为国家选拔人才,文风和性子稳重,做什么都稳妥,年龄在此时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时迟疑不定。

    夏学政又看了看顾思的卷子,想挑点毛病出来,却没挑出来什么毛病。

    倒是看到了顾思改动的那一处,想到顾思为了改好文章在考场上死耗,这样认真的性子很是难得。

    夏学政喜欢做事认真的人,最后还是选了顾思做案首。

    排完拨府的名次,再选些佾生,这才忙完。

    “到时候把覆试排名写一份也贴出去。”夏学政吩咐。

    大家自然记下应是。

    等把排名写好,东西都收好,只等明天去张案。

    知府这个时候过来请学政及其幕僚们去酒楼里吃饭,一场大事忙完,一个个都非常地放松,喝酒都x有劲儿了。

    这个晚上,注定要让一些考生或者家长失眠了。

    顾家曾祖父就是失眠人之一,顾思心里也有些急,就陪着他说话。

    一聊起往事,话匣子打开,顾家曾祖父就有些收不住话,讲了很多。

    最后讲到了自己祖父和曾祖父身上:“咱们顾家在我曾爷那一辈其实很穷,后来不过是遇到了个好机会,发了点财,才富起来。”

    “发了什么财啊?”顾思是个好听众,只要长辈讲,他就一直听下去,要是长辈停下或者卖关子,他就适合地发问。

    说到了这里,顾家曾祖父却停了下来,思量着,要不要给顾思说,或者是,怎么给顾思说。

    顾思见曾祖父沉默,觉得有些奇怪,在窗户透进来的微暗的光线下撑起了身子,看向他。

    光线只能隐约看清人脸上的表情,顾思没发现什么,只好躺回去,静静等待。

    顾家曾祖父沉默着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过很多遍了,心里早已经倾向于告诉顾思,就是担心为他引来祸事。

    他在这时问:“要是你有一张能找到很多钱财的藏宝图,你会怎么做?”

    嗯?顾思疑惑,怎么说起这么武侠的事。他想了一下回答:“那就记下,把图烧掉,不让人知道?”

    顾家侧身转头,看向侧躺着的顾思,笑着问:“不去找出宝藏挖出来吗?”

    “怀璧其罪啊,你说很多钱财,那肯定是咱们家护不住的,挖出来惹人眼红招惹祸事吗?没能力护住之前,肯定要不露风声啊。”

    顾思边答边疑惑,难道他家还有什么藏宝图不成?应该没有这么武侠的事,曾祖父可能是借着这个问题来考查他。

    顾家曾祖父坐了起来,沉默地望着顾思一阵,才问:“那要是你穷困潦倒呢?”

    秀才有那么多的轻松的赚钱方法,只要不懒,一般不会像范进那样穷到吃不饱饭要去卖鸡。

    顾思要是考不上举人,只要活的时间长了,以后当了廪生也能日子过得滋润,他觉得除非有什么不可测的意外,一般他不会有穷困潦倒的时候。

    他回答这个假设:“除非走投无路,或者成了举人进士当了官,嗯,知县也有穷的,也会眼红别人钱财,有些会做谋财害命之事,那就当了大官,有需要了再去找?”

    顾家曾祖父彻底放了心,躺下去道:“睡觉,明天还要去看发案呢,后边有得忙。”等院试的事忙完了再给他说吧,免得被分了心。

    不聊天了,顾思就放空心思,不去想事情,很快睡着了。

    顾家曾祖父了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心事,心里自在了,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顾家曾祖父早早地起来,看顾思还睡着,怕起身打扰了他,就硬压着自己再睡,结果心急成绩,睡不着,又想去解手,只好起了。

    顾思比一般的孩子觉少,曾祖父一起,他也起了。

    舒家婆子知道今天他们要去看发案,饭做得早,等顾思他们梳洗完,早饭已经好了。

    顾思和曾祖父一起吃了,拿了两个草帽,带了个板凳,就走过去一起看案。

    舒家的车夫在衙门和试院那里应差,还没回来。

    这个时候刚到辰时(7点),天气很凉快,太阳晒到身上也不热,开始时知道还没有发案,去了也在等,就慢慢地走。

    结果两人越走越快,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来蹲案的人已经很多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没心思在茶舍或者店里等,顾家曾祖父看到了好些个熟人。

    顾思也遇到了左惜时,问他:“正场你考了第几?”

    左惜时开心的伸出拇指和小指,比了一个六字,有些得意的道:“我十六。怎么样,运气好吧?”

    他是汉中县的,汉中县学额十六名,他虽是最后一名,覆试不出错,进县学没问题,要是考的好了,名次说不得还能向前进上一些。

    顾思开心地笑眯了眼:“看来大家运气都很好啊。”

    “你考第几?昌平运气不好,正场只考了个十四,他们县学学额才是十二个。”

    “我十四,我们县学学额也才十三个。其实只要覆试考好一点,能入府学也挺好的。”顾思回应。

    “总归没有入县学好听啊。”左惜时习惯性的和顾思杠起来。

    院试考得好的人,都会入县学,只有考得不那么好的,才会入府学。

    对于顾思来说,县学府学都没差别,只要是秀才就行。他不求入县学,只求不出意外,平安入府学。

    反正县学府学只是一个说法,都没有老师,只是学籍在哪里的区别,接下来都得自己找老师或者找书院。

    不像以前的大学,学校好了师资力量强,名校毕业好找工作。

    反正秀才才是入了科举的门,是个起跑线,以后岁试科试乡试都在后边等着,人生还长,不必介意一时的好坏。

    “你家里准备把谢师宴定在什么时候?”顾思在这个时候问。

    每年的三节节礼是规定好的,中了秀才要谢师却没有规定。但你都中了秀才了,不去感谢老师一番,实在说不过去,会被人认为没有情义,甚至会被骂忘恩,比不送节礼还严重。

    “啊!”说起这个,左惜时就不知道了,摇头,“我都想着成绩的事,没问爹娘,等回去了再问。你家准备定几号?”

    “选了两个日子,还没定呢。”

    “这次要是昌平能中,想进咱们学馆的人怕是又要挤破头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谁运气好能被选上。”

    顾思失笑:“能被选上的,靠的可不是运气。”

    两人就此聊起来,左惜时在府城生活十几年,人际交往面广,认识的读书人多,遇到认识的,还会给顾思介绍一番。

    倒是顾思没认识几个人,今年来考院试的里正和王爷爷初场都没有过。

    等待的日子总是很急,好不容易,差役来贴红案了。

    第一个贴的是汉中县的圆案,左惜时拔腿就向着那边跑,声音欢快极了:“我去看案啦~!”

    顾思去找一旁与人聊天的曾祖父:“马上就到我们西乡县了,曾爷,我去了。”

    顾家曾祖父伸出右手,顾思伸手握住,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发颤。

    “你别担心。”顾思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顾家曾祖父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才发现嗓子有些哑,好一会儿才问:“你说,大宗师会不会嫌我年龄大了,拨府也不录我啊。”

    院试学政都喜欢选年轻的,还真有这个可能,顾思安慰他:“那就下次再考,总会有不嫌你年龄大的。”

    顾家曾祖父多少找到了一点安慰,松开了手:“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啊——”正在这时,一道震惊极了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破了音,顾思还是从中听出了耳熟,望了过去。

    汉中县圆案下的人群里有些骚动,顾思回头对曾祖父快速道:“曾爷,我去看看。”说完想到长辈不爱让他凑热闹,就又补了一句,“好像是我们学馆里的同窗。”

    顾家曾祖父点头,顾思快步过去,挤到人群里一看,左惜时正坐在地上发愣,一副被打击深了的样子。

    旁边有人安慰他:“你还小,这次没中,还有下次呢,机会多着呢。”

    “惜时!”顾思两步过去蹲下,晃了晃他的人,“没事,县里没中还有府里呢,一会儿去看拨府名单。”

    左惜时看到熟悉的人,这才回了神,哭丧着一张脸道:“我覆试比正场答的还要好,名次说法算不再进一步,也不应该倒退啊,怎么会不中呢?”

    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深越重,顾思轻轻拍他的背:“大家都考得好,咱们觉得自己考得好,说不定阅卷官不觉得。”

    这样安慰着,顾思心里却沉了起来。从左惜时的事上他感到了不安,左惜时是个例外还好,要不是,那自己名次也往后,是不是连拨府都选不上了。

    他没中也没什么,要是曾祖父也没中……

    人对于结果没有期望时,失败了还能承受失望。这次曾祖父期望两人都能中,要是都没中,顾思不敢想象这个结果对他会造成怎样的打击。

    老年人要是失去了精气神,对寿命会有很大的影响。

    左惜时到底年轻,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道:“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府学不好了,要是我连拨府都没被选上,我爹一定认为我覆试考砸了,回去会打死我。”

    这话就夸张了,但颓x丧害怕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顾思扶他起来,走出人群:“考没考砸不是嘴说的,试卷也可以查阅,到时候一看便知。没问题却不被录中,就是大宗师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左惜时这时才安了些心,走出人群后又觉得不对,转回身去:“不行,我得再看一遍,说不得是我看错了。”

    顾思陪着左惜时进去,问了他座位号,一起找,找了两遍,还是没有他的排号。

    左惜时紧张起来:“拨府名单贴了没?”

    他这是不安下的明知故问,顾思摇了摇头:“拨府名单向来在最后贴。”

    “错了!佾yì生名单才在最后。”左惜时反驳。

    顾思看他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跟自己杠,就知道他恢复过来,好笑道:“好好好,你说的对。”他的意思就是拨府名单在后边,能理解就行了,最后也不一定是倒数第一,倒数那几个也行啊。

    这个时候,顾思看到差役已经贴到西乡县的,就过去看。

    左惜时这个时候还不安着,跟着顾思。

    顾思挤到了案前,从后往前看去,看到倒数第一个是岁,就有些小小的失望。

    宇雨八来藏地岁,出李地辰月调河。

    岁字号是院试正场西乡县第十三名,刚好在他前边,他把这个记得清。

    还以为自己覆试考得好,能前进一名,进县学呢,结果人家考的也好。

    继续往下看,第十二名是出字号,第十一名是李字号,第十名是辰字号,第九名倒是地字号,可惜不是他的十四号。

    第八名是月字号,第七名河字号,第六名调字号,第五到第一倒都是地字号,可惜都不是他的地字十四号,而是别的地字号。

    左惜时没找到顾思的号,疑惑的问他:“你是地字十四对吧?没有你。你成绩没上升。”他知道顾思说覆试考的好。

    这结果在顾思的意料之中,失望刚才那一瞬就没了,只希望拨府有他。

    可千万别两个人一个都没有中啊!

    “去等府学的圆案吧。”顾思应着。要是拨府没录中……他要不要查一下自己试卷呢?

    顾思边向差役张贴的方向走边问左惜时:“你考完试检查好了?没犯讳字,《圣谕广训》没错一个字?”

    “这么重要的事,我能出错?我听了你的,隔着时间检查了好几遍、正着反着都读过了!”左惜时睁大眼,用力摇头。

    人的脑子在阅读时会有一种障碍,要是哪个词的字反了或者有点问题,会下意识地读成正确的。

    是以顾思在考试前提醒过左惜时和霍昌平他们好几遍,誊写卷子前至少要反着读一遍,防止意外发生。

    顾家曾祖父眼一直盯着顾思,见他出了人群向着拨府那边的名单走去,终于忍不住,起身抬脚就过去了。

    差役还没张贴到拨府的圆案,顾思等着差役贴完第九个县里的圆案,开始贴府里的圆案。

    顾家曾祖父望着人群里的差役,心紧紧地提了起来。

    一定要中啊!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一定要中!

    两人都中!

    他想一门两秀才!

    凳子还在顾家曾祖父那边,顾思挤到前边,从最后一个看去,眼角却瞄到了最后一名旁边的字号有些眼熟,一细看:“地字十四号”!

    拨府第一名!

    他心里隐隐的担忧没应验,没出意外,他中了!

    顾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花怒放。只要两人中至少有一个人中了,曾祖父就会开心起来,不会被打击到。

    兴奋中他的心又紧紧地提了起来。

    曾祖父中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梗都在预收里50瓶;少数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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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顾思又从倒数看过去,倒数第一个,吕。

    倒数第二,藏,咦,往左上看,还真是东藏字一,这是曾祖父前的那个,他们西乡县的。

    顾思脸上露出了笑容,县里多一个拨府的也好。

    随后心提了起来,这东藏字一正场在曾祖父前边,除非曾祖父考得比他还好,不然……

    倒数第三个是地,倒数第四个还是地,眼角余光还能看到地,顾思干脆粗略一扫,发现一圈二十几人里,有一半都是地字号。

    也对,地字号都是府试前十,拨府多很正常。

    这一眼,让顾思感觉到好像没有来字,他仔细看,发现真没有东来字七。

    曾祖父拨府没选上。

    数了一下,西乡县今年拨府两位,一个他,一个东藏字一。

    好失望,西乡县拨府三人总计有六七成呢,这次运气不好,占了那少的三分之一。

    “顾思!”兴奋的尖叫声传了过来,顾思的胳膊被紧紧的抱住,左惜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有我!我第六!”

    “好了,你别叫了,吵得很。”顾思不客气的拉下了左惜时的胳膊,变声期的尖叫真的让人受不了。

    左惜时一点也不在意,很快乐地跟顾思杠了起来:“你嫌我声音难听,你别长大,别长喉结,一辈子当你的小孩子!你有没有?第几?”

    他问着,又看过去,却发现顾思竟然是第一,吃惊道:“你竟然比我还高?!”

    “我覆试考的好。”顾思回答,拉着他向外走。

    “好可惜啊,要是考得再好一点,说不得就能进你们县的县学了。”左惜时说着,想起自己没进县学,整个人的兴致减了很多。

    “再好一点可能也进不了,我正场答的没有覆试顺,比覆试还差一点,你知道的,正场成绩重要。”

    一说起这个,左惜时就失望得很:“还以为我进县学稳的很,没想到进了府学。”

    “我曾祖父想进府学还没进去呢。”顾思有一点敷衍地答着。

    出了人群,他就见曾祖父站在人群外,紧张地沉着一张脸。

    顾思走过去,没有开口,安静地望着曾祖父。

    他心里是喜悦的,毕竟考秀才比考清北还难,他前世都没考上,这次学的时间短,却一次考中。

    但要压着,免得长辈见了想起自己越发伤心。

    顾家曾祖父见了顾思的表情,心里有底了,不死心地问:“没我?”他眼睛这两年开始不好了,站外圈看不清。

    顾思摇了摇头,顾家曾祖父早有一点预料,毕竟他是十六名,不是十四五名,但还是很失望。

    看顾思神色一点喜意都没有,急了:“那你呢?有没有?不会连你也没有吧?”

    顾思忍不住笑起来,眼里有明亮的光:“我第一。”这个成绩是上升的,比预想得好。

    第一!中了!

    顾家以后有指望了!

    以后几十年都有顾思庇护了!

    再也不用担心他死后家里慢慢败落了!

    到了地下,也能给爹娘说他这一房儿孙争气了!

    顾家曾祖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激动的笑出了泪花,伸手用点力地拍了顾思一下,笑骂道:“死孩子,中了也不笑,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没中!”

    这激动兴奋冲散了顾家曾祖父自己不中的那些失望,心里被喜悦占据,嘴角快要咧到耳后了。

    “我这不是怕笑出来你难过吗,我为你好诶!”顾思笑着反驳回去,见曾祖父没有像上上次那样伤心,他的声音都飞扬了起来,心里的那些失落都消散了。

    “为我好就把你学习的法子教给我!我下次再考,就不信下次还不中!”顾家曾祖父声音也欢快了起来。

    他不是假装开心,失望过后,他是真开心。曾孙中了,教他的方法有用,他找到方法了,下次一定中!

    “下次一定中!你看我都考上了,你这一次正场十六名,说明你努力的方向对着呢,咱们再学三年,肯定长进极了,到时候一举得个案首出来,岂不是比现在中秀才还要风光很多倍?”

    顾思到底担心曾祖父,说了一串安慰他的话。

    顾家曾祖父想着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曾孙安慰,忍不住欣慰,又有些尴尬,心底深处的那些失望又淡了几分:“对,下次一定中!”

    两人高高兴兴地说着,顾家曾祖父容光满面,喜悦极了地摸着身上衣兜:“我们回去吧。”

    顾思一看,左惜时正和霍昌平聊天,他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下。”

    脚步轻快地跑过去:“昌平。”

    “昌平十九名。”左惜时嘴快的把霍昌平的成绩报出来。

    “恭喜啊!”顾思拱手作揖。

    “同喜同喜。”霍昌平开心极x了,夸赞顾思,“你好厉害,覆试考的太好了,竟然拨府第一名。”

    “覆试题答得顺,就是正场答得不顺。”顾思向来含蓄。

    左惜时抢着道:“他要是顺了,说不得正场名次高,这次能入县学呢。”

    “只要是秀才就行。”顾思眉开眼笑。无论县学府学,社会地位一样的,他不求那么多,也不惋惜正场没答得更好一点。

    三人快速说了几句话,顾思就离开了。

    一看,曾祖父不在原地,跑到案前亲自去看了。

    顾思等了一下,见曾祖父站在外围,正踮着脚向里张望,注意力没有在案上,就过去了。

    刚过去,井秀才冷着脸从人群里出来,井利仁低着头缩着肩跟在后边。

    顾家曾祖父看完热闹,这才去案前。

    他心里有了底,哪怕看到案上没有自己,看到顾思案上有名,也忍不住嘴角往向翘。

    出了人群,看到顾思,顾家曾祖父想起井利仁没考上,顾思却考上了,忍不住为他庆幸,笑道:“井利仁覆试没考好,拨府也没有选上。”

    顾思有些意外,井利仁这是退后了一两名吗?

    他应一声:“他考试会紧张,心态不好,下次应该就会考上了。”

    顾家曾祖父听了这个,想起顾思考试从来不紧张,不用人为他担心,忍不住就自豪,还是自家娃好啊。

    他叫顾思跟他一起回去:“回去吧,你娘都等着呢。”

    顾思欣然答应。

    顾家的人就是这点好,什么事都想着家里人,哪怕是家里的女人,也都想着,实在得很,不像别人家对媳妇非打即骂。

    村里人都说九奶运气好,嫁到了顾家,不然她那性子,在别人家怕是得被打过好多次了。

    走了几十丈远,顾家曾祖父觉得不对,停下脚步:“不对,有什么事好像没干。”

    “什么事?”顾思问,觉得好像真有什么事没做。

    顾家曾祖父想了一下,一拍手:“案还没看完啊!你中了,我高兴得把这事都给忘了!”

    “啊?”顾思有些意外,这才想起来,眼睛都亮了,“还有佾生名单!”

    “快快快,走走走!”顾家曾祖父拉着顾思折身就走,声音里都带了期待。

    两人到了最后一张名单前,这时人已经散开了很多,不挤了。

    两人刚好看到了井家父子,井秀才脸上带着笑,对着顾家曾祖父叹气:

    “唉,孩子这次覆试没考好,拨府没中,只勉强上了个副案。你说这不用县试府试,直接参加院试也没啥用啊,下次还是得参加院试不是?

    “说起副案,这么多年你都没上过副案,希望你今年能中啊。”

    顾家曾祖父觉得自己应该能被选上佾生,便客气地笑笑:“承你吉言。”

    井秀才看两人要进去,就问:“顾思考中了没有?”

    顾家曾祖父笑出了一口牙,伸出一根手指:“他第一名。”

    认识井家人时间长了,顾家曾祖父也琢磨出来了井家人的说话方式,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脸惋惜地道:

    “唉,他正场没考好,学额十三他十四,你说可惜不可惜啊;覆试更没考好,拨府第一啊,你说一个案首有什么稀罕,他要是再考好一点,岂不是就进了县学了!”

    井秀才没想到顾思竟然拨府第一,想要炫耀自家孩子,却被人炫耀了,脸上有些僵。

    “我们去看案了啊。”顾家曾祖父挥手,和顾思进去了。

    顾思这次跟着曾祖父从第一名开始看,心里默念:“地字二十四,西月字五,西李字九,东藏字二十一,东来字七,中了!”最后“中了”两字,两人都是同时喊出来的。

    顾家曾祖父简直快要和顾思中了秀才一样兴奋了,挥舞着手激动得很:“我就知道我有进步,你看这次中了佾生了,上上次都没有中!”

    佾生,是学政认为文采好知识丰富的童生,因为没名额了才没被拨府,录到府学里的人。

    可能有人认为,这还是没考过别人啊,哪怕你只差一线,那还是差那么一线啊。

    这么说对也不对。因为文章的事,没有明确的第一,你觉得这篇好,可能另外一个人不喜欢。也有可能两篇你都觉得好看,却各有各的好,很难取舍,只能选一篇,你就不得不忍痛放弃一人。

    佾生俗称“半个秀才”,跟乡试副榜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不用参加县试府试,直接参加院试。

    虽说这一点对于顾家曾祖父来说,没有什么没用,下场多年且常过府试并年过七十的人,不用参加县试府试可以直接参加院试。

    但这名誉大啊,这是实力的认可啊!

    顾家曾祖父考了一辈子,佾生是他最高的荣耀!

    也是更大的希望!

    半个秀才再考秀才,可比半个举人再考举人容易。

    顾思心情更好,啪啪拍手,给长辈鼓掌:“对,变厉害了,下次一定中!”

    “哈哈,老天还是没辜负我啊!”顾家曾祖父开心地笑了起来,也高兴地“啪”“啪”“啪”拍了几下掌,整个要飞起来一样。

    旁边的人看着顾家曾祖父乐,中了的两个跟着乐,其他十几个都羡慕的很,有一个人感叹极了:“运气好啊!我正场过了四次,一次都没中过佾生,年年县试府试还是得接着考。”

    顾家曾祖父听了更觉荣耀,他光宗耀祖了!

    享受完了周围人的羡慕和恭喜,就拉着顾思的手出了人群。

    井秀才见顾家曾祖父一脸喜意,猜他中了,很是意外,也没问,转身就回去了。

    井利仁中了佾生也高兴,头抬起来,跟在父亲后边。

    顾家曾祖父看到了,满脸得意地向着顾思道:“他们家就这样,你好的时候不问,你不好的时候,便要凑上来问,这点可讨厌了。”

    说着嘴角就向上翘起。心情好,连看井家人也顺眼了起来。

    顾家曾祖父带着顾思向回去的路上走。

    顾思还以为曾祖父要回去,结果,路上他们却进了店里买了礼物。

    顾思问曾祖父:“是去谁家报喜吗?”

    “去殷老道那里。”顾家曾祖父笑呵呵的应着,整个人处于一种傻乐的状态。

    顾思听着这个称呼不对,惊讶地问:“不会是昨天路上遇到的算命的那个吧?”

    “就是他~”顾家曾祖父回应的声音里都带上了腔调,说着,忍不住还唱了两句戏。

    等他唱完了,顾思问他:“你没考上,也不算得偿所愿啊,这算得不准还去啊。”

    “你中了也是我的愿望,他也没说错。”顾家曾祖父心情极好,还哼着调子。

    顾思想,人家就是做文字游戏呢。

    比如他听说的故事,三个举人进京赶考,去寺庙里问老和尚,老和尚只伸一根指头,什么话都不说。

    你看这算的准不准?无论三人考试是什么结果,一起中一起不中一个中一个不中,都算是一,都不会出错,都是算得准。

    顾思也没再说什么,现在遇到高兴事,长辈开心,去就去吧。

    两人到了衙门前街上,没在原地方遇到人,顾家曾祖父一拍旁边的树干:“看我,过了院试没生意,他肯定不在这里。”

    越听越疑惑的顾思一脸问号,感情曾祖父知道那道士算命是个营生啊!

    顾家曾祖父又带着顾思去了别处,果然找到了人,他笑着把礼物给摊子旁一放,又掏了一串钱出来,喜道:“给你的谢礼。”

    殷道士有些意外:“还真中了?”他说完,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对,“吭”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副高人的样子,“我算卦向来准,都说会中,你看,果然中了吧。”

    顾思:“……”他忍不住道,“我曾祖父这次没中秀才。”

    “我也没说他中啊,没说他这次中啊,可能是下次必中!”殷老道淡定极了。

    全是套路啊!

    顾思感叹。

    顾家曾祖父听了说自己下次中,却开心极了,道了谢,拉着顾思的手向回走去,嘴里又哼起欢快的调子。

    顾思见此,放了些心。他还怕曾祖父没考上秀才心情不好,看来考上佾生的事让他也很欢喜。

    顾家曾祖父哼了一阵歌,忍不住对顾思道:“还是我有远见,给你把名字选得好。”

    顾思意外极了:“我姓名不是我娘起的吗?”

    这边的孩子不是生下来就取名字,会长一些,大了再取,七八个月一两岁取名的都有,免得取了名字没养活,死了难过。

    顾思几个月时,顾名绞尽脑汁给想了几个都不合适,又取了顾祥、顾峰、顾坚、顾雄、顾富x等等,都被舒颖给否决了,嫌太俗。

    顾思那时可算是见识到了他爹小学鸡的起名水平了,真没几个好听的,好不容易有几个好听的,都和长辈或同辈重名了。

    最后,顾名没法子了,叫舒颖自己起。

    舒颖早想过了,便道:“‘行成于思,而毁于随。’叫顾思吧。希望他做事看问题能有自己的主意,深思熟虑、头脑清醒,不要人云亦云,一辈子浑浑噩噩。”

    顾思在襁褓里听娘亲对他说过,原本不想给他起这个名,实在是怕了他奶奶的性子,怕他随了奶奶那样,才起了这个名。

    顾名嫌弃像个女娃名,想了个元宝的名字:“希望他以后有钱花,能赚来金元宝银元宝一辈子过得滋润。”

    舒颖不满意:“还不如叫顾蕴。”

    顾名眼睛一亮:“运气得运?”

    舒颖摇头:“‘君子之才华,玉蕴珠藏,不可使人易知’里的那个蕴。”

    顾名眨眨眼,他没学过这个,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字,舒颖提醒他:“蕴含的蕴。顾思和顾蕴,你选一个。”

    顾名还是嫌听起来女气,舒颖就让他去问长辈。

    最后顾思就叫了顾思。

    顾家曾祖父笑呵呵地伸手去摸胡子,只摸到了光秃秃的下巴,收回了手:

    “那是你娘起的名字刚好符合顾家取名的传统,不然早换了。

    “我选的‘思’字,取自‘左思文足赋三都’里的思字,不是希望你像他一样文采斐然才华横溢,只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沉下心做学问,最后一举中秀才。

    “还记得这句的典故吗?”

    “记得,晋朝左思花了十年时间写了《三都赋》,名气盛大以至于洛阳纸贵,是个有名的大文学家。”

    顾思边回答边想着顾家取名有什么传统,从自己名里问:“咱们家取名是在《声律启蒙》里选字吗?”

    顾家曾祖父点头,把顾家人名字都说了一遍:“你别看三五十个,人多,其实很好记。”

    顾思对照着《声律启蒙》一记,果然容易得很。

    他挨个地找着家里人名字的出处,发现一个问题:“我五哥的名,顺序不太对啊!”

    说到这个,顾家曾祖父就生气:“原本你三爷给他取的名是‘八股’和‘读书甘刺股’里的那个‘股’字,多好的寓意啊,结果他进了学堂后,闹死闹活的要改名,最后不得已,才改成了‘浩’。”

    顾思心道,你要给我取个股字做名,我也闹死闹活的要改。

    “读书甘刺股”说的是战国苏秦苦读时刺股,和“悬梁刺股”里的刺股是一个典故。苏秦最后为六国之相,这名的寓意和家长的本心都好,希望孩子八股文写的好,苦读后有所成就。

    但是!

    股是屁股啊,他哥进学堂,想也知道小朋友会叫他“顾屁股”“屁股”“屁屁”之类的,被取绰号在大人看来是小事,对孩子来说是一场无法抗拒的暴力,他哥当然想改名了。

    “你说我要是当初不同意,他是不是现在就中了?”顾家曾祖父询问,问完也觉得自己痴心妄想,笑了两声。

    顾思解释起了这个名字会给五哥带去的麻烦,安抚住了曾祖父,也让他理解了自己五哥要改名不是无理取闹。

    顾家曾祖父看顾思一心想着兄弟,感觉以后他就是死了分家了,家里也会很好,高兴极了。

    两人快步走回去,顾思推门时就大喊:“娘,我给你长脸啦!你不用担心了,我以后是秀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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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顾思一推开门,却没有见舒颖等在前院里,有些意外。

    他进去一看,发现前院的大厅门好像开着,伸手捂住嘴,小声对跟着进来的曾祖父道:“有客人。”

    舒家三外公的客人多极了,成天有人上门来拜访,顾思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要进二院里去。

    客人却先出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一身长衫,气质也好,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

    舒家三外公也跟着出来,笑呵呵地道:“顾思回来了啊。”

    顾思已经看出来这位客人是有身份的,与三外公亲近,拿下草帽问候:“回来了,三外爷好,这位……伯伯好。”到了客人时,纠结了一下是不是要和三外公一起论辈,最后看人年轻,还是叫了伯伯。

    舒家三外公笑的更慈祥了:“这是你姨家的表亲,论辈是你叔祖,要叫爷爷的。”

    “叔爷好。”顾思立刻改口,又好奇地望了这人一眼。

    三外公一子一女,表姨嫁到了外省,一年很少有消息,看来这是来秦省有事,顺便送信送消息送东西的。

    客人是个和善的,点头应下问候,笑眯眯地问:“拨府得了案首?”

    顾思听他口音是官腔,还带了点陕西方言味,知道他身份怕是比自己想的还要高,认真点了头,开始猜测他有没有可能是学政的幕僚。

    这人虽是问话,口气却带着肯定,看样子可能比他还要知道得早。

    客人见顾思点头,脸上有些惋惜:“要是正场答得再好一点就好了。”

    顾思听后有些意外,忍不住笑出来,反驳对方:“话不能这么说,除非你六元及第,否则跟谁比你都是个输;更不能和虚幻的假想比,那样只会处在挫败懊恨的情绪里。人只要看自己得到什么就行了。”

    客人一脸惊异的望着顾思,顾思把后边的话说完:“正场的答卷我已经很满意了,我现在只庆幸我在快要撤卷前想到了修改的好方法,不然我不会是十四名,有可能是十七十八,甚至连拨府都选不上。现在只看结果,我马上就是秀才,这不好吗?”

    客人听后抚掌呵呵地笑了两声,点头,极赞同地道:“好!家里代代有秀才,耕读传家,长盛不衰比什么都好!”

    又转头对着舒家三外公感叹:“你这侄孙了不得啊!这么有慧根,难怪小小年龄就中了秀才。”

    舒家三外公摸着胡须笑:“过谦了。”

    他这才有机会对顾思介绍:“这是大宗师的幕客,吴举人。”

    是举人,不出意外,那就是阅卷官了。

    这也没出顾思的预料,他立刻正了神色,行礼:“老师好。”

    连在一旁安静听着的顾家曾祖父也跟着行礼:“老师好。”

    吴举人有些意外地望了顾家曾祖父一眼,祖孙齐下场,都中了吗?这种情况在江浙一带多得很,在陕西就少了。

    他点了一下头,鼓励两人:“好好努力,更进一步。”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顾家曾祖父极为地振奋,整个人更显精神。

    吴举人说完,和舒家三外公一起进去了。

    顾家曾祖父看一眼顾思,拿着帽子进了大厅旁边自己住的屋子。

    顾思见他有话要说,跟了过去,一进门,就听曾祖父急冲冲地小声问他:“你听到了没,座师让我更进一步。”

    顾思见曾祖父眼睛都是亮的,用力点头:“听到了!”

    他找了一下,看到桌子上晾有凉开水,倒了一杯,端过来给曾祖父。

    顾家曾祖父还在兴头上,端着不喝,畅想未来:“你读书有天分,要是以后中了举人,那咱们顾家就厉害了。”

    “怎么就我中不是你中?你下次再考,中了秀才,过了科试,说不得乡试一下子就中举了。”顾思愿意说让长辈开心的话。

    很多人考一辈子,都中不了秀才,勉强中了,勉强过了科试,却能在乡试里名列前茅。

    一说起这个,顾家曾祖父更加振奋了,想着自己乡试中举的场景,人都要飘了起来。

    他为这个场景疯狂心动,问顾思:“要不,我去捐个贡生?”

    顾思给自己倒好了水,闻言吃惊:“咱们家有这么多钱吗?”

    秀才里有六种贡生,岁贡恩贡拔贡优贡副贡例贡,例贡是拿钱买来的。

    朝廷收支不平衡,入不敷出,开了援例捐纳的门,很多考不上的就拿钱捐个例贡生去考乡试。

    这里边很多人都是要个荣誉,也有人是小考老不中,实在没办法了,才捐个例贡出来,这些人去考乡试,有的会中举,更有的甚至会名列前茅。

    虽是少数,到底也是一条出路了。

    不过就算是中了举,因为贡生是捐x来的,还是会被一辈子看不起。

    很多读书人说起贡生只说五种,不承认例贡。

    顾家曾祖父又摇了摇头,钱倒是能凑出来,家里要是没钱,他也不可能不顾家里考一辈子试,不中的话每次也都得花掉十几两银子,没钱哪能这么折腾。

    他一直想凭自己的能力考中秀才,不想图个面子捐个例贡,现在既然已经中了佾生,再学三年,下次说不得就能自己考中了,哪里需要去捐个例贡,花钱还被人嘲笑。

    顾思怕曾祖父真想捐例贡,连忙劝他:“咱们家真不需要,你看我现在中了秀才,家里也有靠山了,没必要再花钱买个身份。”

    “也对,我要自己考,下次不中再说。”顾家曾祖父只是一时兴起,想捐他早捐了,听了顾思的话就歇了这个念头。

    顾思咚咚咚地喝水,顾家曾祖父也喝了起来,问他热不热。

    顾思说不热,找了扇子给曾祖父,说自己要进二院。

    “快去吧,你娘都等急了。”顾家曾祖父应了。

    顾思进了二院,舒秩立刻从书房跑出来,小声问:“哥,你中了没有?”

    顾思意外:“你怎么没去上学?”

    “我先生的熟人中了秀才,把我先生拉去喝酒去了,学堂就放了假。”舒秩快速回答,一脸期待地继续问,“你快说你中了没有。”

    一般学堂也没什么假期,也就过年和农忙的时候,跟着放一半个月,再有就是过节时放两天。

    平时也没有现代那样,有暑假和周末,都是先生有事了,放半天一天两天的,假期很少。

    “中了。”顾思笑弯了眼。

    “哦~”舒秩兴奋的跳了起来,就向着正房那边冲。

    舒颖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见儿子一脸笑意,提着的心放下,也不嫌现在太阳热起来,走到了院子里就问:“第几?”

    “第一。”顾思高兴地伸出了一个指头。要不是他覆试考得好,才不会有这个名次。

    “案首?”舒颖吃了一惊,意外又惊喜,不但没出意外,名次竟然还这么高!

    案首啊,哪怕是拨府案首,说出去都是无比光彩的事。

    以后别人都要说她是秀才的娘了,还有谁敢在她面前哔哔,看不起她嫁过也得给她在心里憋着!

    真要遇到莽的,她不用顾忌直接就骂回去!连含蓄的话都不会用!到时候,别人只会说她骂得好,不会奇怪她嫁过人还有脸骂别人。

    舒颖这次心里畅快极了,要是再遇到有人说女人读书没用,她就直接顶回去,“没用怎么我儿子考上秀才了你儿子没有”,想想就爽快!

    她伸手重重地拍了两下顾思的肩膀:“好样的,努力就是有用,以后还要好好学习。”

    顾思点头,向着正房走去。

    柳氏听到舒秩说顾思得了案首,也有些吃惊:“案首?”

    她有些惊喜的望了舒家三外婆一眼,起身快步向外走去,果然在门口见了人,一脸喜意的问:“奈果说顾思是拨府案首?”

    舒颖现在整个人正激动,狠狠点头,全身都涨满了喜悦的情绪,几乎想要跳起来了。

    柳氏感叹地望着顾思:“厉害啊,一次就中。”

    几人进去,舒家三外婆连忙叫顾思过去喝水,整个人也一脸兴奋,几人坐下谈起了这事,舒家三外婆笑着对顾思说:“拨府案首比县学末尾好,可别泄气。”

    顾思端着杯子点头:“我知道,高兴着呢,不泄气!府学里也有廪生名额,我能得个案首,以后岁试科试更容易在府学里排名高,要是这辈子考不上举人,会更容易选中廪生,那就发财啦。”

    主要是府学里的人相对来说还是没有县学里的厉害,竞争没那么强,他再多学几年,很容易名列前茅。

    廪生是论资排辈,但要是岁试科试没有考好,也轮不到你,它只在成绩好的人里选年龄大的人。

    顾思觉得给他作保的赵廪生也是厉害,从成为廪生起,竟然一次都没失过这个荣耀,岁科试次次名列前茅。

    这话逗得大家直笑。

    举人的话离得远,大家都很赞同这话,舒颖也觉得运气好,笑着说:“进了县学也是个秀才,好听而已,我不要那些虚的,我要实在的。”

    “哈哈哈……”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舒家三外婆算账:“廪生一月有二两多银子的膏火银,冬天还有煤炭银,一年下来也有三十两左右了,加上作保,一年至少也要二百两银子了,的确是进府学划得来。府学里岁科试考得好,还有奖励呢。”

    柳氏原本还有些为顾思没进县学可惜,听了这些也觉得进府学好了,直说:“宁为孔雀头,不为凤凰尾,当孔雀头也有当孔雀头的好处。”

    她把“鸡头凤尾”换成“雀头凤尾”,让顾思稍微有一点点意外:原来他舅娘会细心地顾及到别人的感受,会说好听话啊!还以为她性子活跃,却是个带点清高的人呢。

    没想到啊。

    也对,他身份不一样了。

    几人欢快地聊了起来,舒家三外婆说起了重要的事:“这考上是考上了,可还有最后一关没过呢,印结费没交,这秀才可不算真的到手。”

    她问舒颖:“这印结费你们准备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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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印结费?什么东西?”一旁的柳氏奇怪地问。

    舒家三外婆有些意外柳氏不知道,一想,轻轻拍了一下腿面:“看我,跟着你爹说习惯了,就是‘赞仪’的口头叫法,咱们这边叫‘学金’。”

    知府是南方人,遇到什么事,嘴里说的词肯定是南方的传统叫法,舒家三外公肯定跟着这样说,时间长了,连舒家三外婆都习惯了这样说。

    柳氏一听就懂了,笑道:“原来是‘贽敬’啊。”

    “对,就是这个。”舒家三外婆应着。

    顾思跟着孙守听,也习惯印结费这个说法。这钱有多个说法,有的地方叫“修金”的,有的地方叫“修贽”的,反正就是一个意思。

    考中秀才给教官印结费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舒颖正不知道给多少合适:“我也愁着呢,不知道这银子准备多少合适,三娘知道吗?”多了太贵了,少了又不行。

    “这都是看碟下菜,教官他们心里都有数。反正你多备些总没错,要是不够的话,可以从我这里拿。”舒家三外婆笑着说,想了一下,接着道,“应该十两就够了,不会超过十五两,你至少得备个十五两,以防万一。”

    舒颖也不懂这个,舒家三外公中秀才时,她年龄还小,且那个时候的印结费便宜,听后就笑了:“那就好,我够的,谢谢三娘。”

    “咱们这边印结费多了是多少,少了是多少?”顾思询问。

    给教官的印结费不是固定死的,要去跟教官谈,有本事砍价了就可以少交点,没本事砍价或者教官态度强硬,就要多交。

    听孙守说,他们那边的印结费,一般少了六七两,多了一二十两,有钱人家就得交三四十两了。

    霍昌平说他哥当时交十几两,不过学堂里的人都是非富既贵,家里都有钱,交的多,顾思也不知道像自家这种情况,要交多少钱。

    前面时间忘记问大堂伯当时交了多少了,也没想到自己会一下考中。

    “少了也要五六两,多了十几两,家里有钱的,教官问你要二三十两你不是也得给?”舒家三外婆这么些年来,零零碎碎地从舒家三外公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时间长了知道的事就多了。

    顾思听了这话,放了些心。并不是文教不兴的地方就越便宜,有时候偏远的地方,秀才少更显得金贵,印结费并不比江苏浙江那边的便宜,还要看教官。

    “那要是家里太穷,连五两银子都掏不起呢?”柳氏有些好奇地问。

    有钱的人家每一科都考,没钱的人想更进一步,考试费钱还是得考,越考不上家里越穷。

    柳氏家境好,家里平辈中还没有考中秀才的,对这种事平时也不是很关注,现在顾思中了,就顺口问起。

    舒家三外婆呵呵x笑了起来:“穷了借钱也得给啊,还能借口穷不给钱不成?不然教官不给你用印,你秀才就泡汤了。”

    柳氏想问要是人品不太好,借不到钱怎么办?一想都是秀才了,家族里村里乡里肯定都会为他张罗凑钱,卖他人情。

    真要有孤家寡人的,愿意借秀才钱的肯定比平时多,连银庄也愿意借钱给他,再不成还有同案的秀才,开了口总会有人凑给他,不会被五六两的银子给难住了。

    “咱们府里有印结费没谈好,就失了秀才的吗?”顾思询问。

    三外婆说的不给印结费教官不用印,对也不对,中了的人真要死犟着不给,教官也不可能真不给人用印。

    印结费本来就不是官方规定的,是个潜规则,那秀才要说自己家里穷没钱,要去知县那里状告教官,知县也不能判教官赢啊,还不是得给人用印。

    不过官官相护这句话可不是说的。

    真有这样没眼色的人,教官心胸广阔了,气一下也就过去了,最多以后给你穿点小鞋;要是遇到不大度的,给上下一说,就会像孙守说的那样,直接找个由头,废了你的名额,提后边的人上来做补,反正总有人愿意抢着掏这个钱。

    由头也不难找,一般都是说你作弊,也有说家世不清白的,锁了你去枷号。

    反正报单没下来之前,就算考上了也不算真正的秀才,就跟高考过了分数线,没有通知书不算大学生一样。

    被撸下去了,也有苦难言,同案的秀才自己能交这个钱,也是识时务的,自不会跟教官对着干去护着不是秀才的你。

    硬来的最后一般没好果子吃。

    舒家三外婆想了一下,摇头:“还真没有听说过。谁会这样莽啊!考上秀才都乐得不行了,还会在惜这点钱?”

    “你可别给我想歪心思,正正经经把这钱给我交了。别人能交,咱们也能交。就是别人不交,你也得给我交了。”舒颖听顾思问起不交的事,怕他不懂利害关系,一个耍小聪明,得罪了教官。

    “你放心吧,我哪里不知道轻重?当了秀才,以后几十年不知道要赚来多少。”秀才有些像现代以前的铁饭碗,除非你懒,否则怎么都有不错的收入。

    舒颖知道儿子稳妥,听了这话就放了心。

    几人又谈起给廪保和学政的钱,廪保好说,主要是学政。

    舒颖在这一点上很是拿不定主意:“按说给大宗师应该比教官多一点,不过多多少是个合适的?少了怕他生气,多了又……”太贵舍不得。不过后边这话舒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是舒家的婆子进来说:“师爷说要和客人出去吃饭,中午不在家里吃,不让准备。”

    顾思立刻起身:“三外婆我先出去,一会儿送客。”不认识的话还好,都知道人家是阅卷官了,怎么也得有礼貌一点。

    舒颖心思也走了,想去前院,毕竟这事主要还是要跟顾家曾祖父商量。

    舒家三外婆看出来,便道:“这个要看大宗师是什么性子了,打听一下别人给多少,比着给不会差了。”

    顾思出了二门,就见大门开着,他快速跑出大门,看到车已经过来了,吴举人正在上车,曾祖父正站在一边送人。

    “叔爷你要走啊,下次再见。”顾思上前行礼。

    吴举人笑着点头,舒家三外公挥手:“回去吧,外边晒得跟什么一样。”现在天气热了起来,不到中午太阳也毒辣。

    顾思也没走,坚持看车子走了,才跟着曾祖父进去。

    舒颖在门后叫顾思,顾思过去开了二门:“吴举人已经走了。”

    舒颖出来,问祖父:“给教官的学金十五两够吗?”

    顾家曾祖父考虑了一下:“怕是一人得准备个二三十两才够,大宗师还要给呢。”

    舒颖点头,有些迟疑:“三十两够吗?要不,我再去银庄取点,要是不够的话,再补上去。”

    顾家曾祖父笑着摇头:“这钱不用你掏,我就掏了,你不用管了。肯定要多备点少拿点,拿多了到时候就得给,拿少了一点就要回来取,差的不多可能就不让回来取了。”

    舒颖一听祖父掏钱,心下高兴,又有些担心:“这样好吗?”

    顾家曾祖父一瞪眼:“怎么不好?你九娘要是敢说一个字,就让她两个儿子都考上秀才,我全把钱掏了都乐意!”

    舒颖彻底放了心,问:“明早回县里吗?”

    顾家曾祖父现在心正火热着,哪里等得到明天,摇头:“一会儿就走,早早走了早早去礼房办完事,明天就能回来了。”

    舒颖没想到他这么急:“路上也吃不好,我马上去做饭,还是先吃了再走吧。”

    顾家曾祖父想了想,还是摇头:“现在凉快,中午路上太热了,要是顾思中暑了就不好。”

    顾思劝他:“那就下午凉快了再走,明早一办就回来,或者明早趁着凉快早早走也行。反正下次考试还有几天,不可能明天的。”

    院试正经来说的话,是考四场,不过因着后两场是走个形式,成绩好坏对于结果没有任何影响,是以大家都说考两场。

    顾家曾祖父正心急着,想忍下,又想着要狠狠忍上半天,就受不了,还是拒绝了:“现在就走,到得早,人少,好办事。”

    “去早了教官肯定会要多一点钱。”顾思拿这猜测劝。

    “不会的。”顾家曾祖父经历得多,不信这话。

    舒颖劝不了,发愁:“顾名他不在,车夫也不在,你赶车……”老得老小得小,她怎么放心,要不,她跟着一起回去算了?

    顾家曾祖父笑了:“你大哥听到动静应该马上就能来了,他有下人呢。不来的话我们坐车回去也行。”

    舒颖没办法,只能点头,去准备水和一些吃食。

    说曹操曹操就到,顾耕此时正好来了舒家,见了顾家曾祖父,激动地就问:“二爷,你和顾思这次都中了!”

    顾家曾祖父乐得“哈哈”地笑,嘴上还要说得十分谦虚:“只不过大宗师看我年龄大了可怜我,侥幸中了佾生而已。”

    “太好了!”顾耕激动地用力一挥拳,兴奋极了。顾思小小年纪就中秀才,举人也有希望,两家以后互相帮助,顾家会变得更好。

    至于“看我年龄大了”这话,他是不信的。

    这考场里从来不缺年龄大的,比顾家曾祖父年龄大的还有,怎么别人就没有中佾生?上一科和上上一科里,年龄也不小,怎么就没中佾生?

    顾思没想到大堂伯向来稳重,也会这样激动,也跟着高兴。

    中了的欢喜,不中的就愁。

    井家此时就愁云惨淡。

    井家的人爱炫耀,好事都往人前说,坏事都在人后骂。

    这一点,在对孩子的教育上,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井秀才当时看到拨府没有选中儿子,也没骂,回去后就狠狠的骂儿子,连戒尺都用上了:“我跟你娘都觉得能中,你现在没中,多丢我们的脸,说,覆试怎么没答好?!”

    “我答好了啊!”井利仁有些心虚地说。

    井利仁也不算说谎,就是他初场的成绩不是最末尾,覆试破题时,一时没想到更好的方法,觉得也不会出错,就没再想,哪里想到会没中?

    这话他是万万不敢给父亲说的,只能嘴硬了。

    井秀才能不知道儿子什么性子?两戒尺下去,井利仁就气哭了。他本来就后悔,还不能说,被打更是委屈。

    井秀才见儿子哭了,以为冤枉了他,很不服气地道:“不行,我得去查一下你的试卷,我就不信了,你没出错怎么能没录中。”

    “那肯定是后边的人覆试答得好。”井利仁觉得这样丢脸,不愿意。

    “好也得让我看见了,心服口服才行!查卷不就掏一点银子吗?”井秀才吼回去。

    井利仁就不敢说话了。

    顾思这边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要是办完得早就回来,办完得晚今晚就回家住。

    舒颖拿了水和吃食,又拿了几个草帽和扇子:“中午一定把帽子戴好了,免得中暑。”

    顾思点头,三人上了车,顾大伯的下人驾起车,向着西方而去。

    现在也没有什么风,车门关着,窗户开着,还是热,三人一人拿个扇子扇,谈论起了院试的事。

    路上拿干粮垫了垫东西,等到了县里的时候,衙门刚开始上值。

    三人先到礼房来,掏钱买了廪保互结清单,出去到衙门前街上的茶馆里找赵廪生,让他用印。

    院试覆试过后,廪生没事的就x回了自家县里,有的会在县里等个一两天,要是有中的,就不用多跑。

    赵廪生年龄大了,一般认保完就回县里了,刚好趁着这机会还能和其他廪生秀才们拉拉感情,舒展一下心情。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人。

    赵廪生一看他们一脸喜意地找过来,再向着他们手上一看,果然见了结单,惊喜地站起来问:“你们买红结了?这次过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如许20瓶;肉嵩肉嵩、Skumringen、起啥名好呢、JuliaC10瓶;风玲5瓶;凉睡、素衣白裳3瓶;柠檬黄的酸柠檬、225780112瓶;星坠、晚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说完后,赵廪生立刻补了一句:“看我,应该等在府里的,只是有个朋友身体不适,就送他回来了,让你们好找。”

    这话也算真话,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上一科上两科上三科,赵廪生保的童生里都有人中了秀才,他不觉得他有“四保连中”这种运气,就先回来帮朋友处理点事。

    “没事没事,一下就找到了。”顾家曾祖父连忙摇了下头,到了桌边,把红结单递过去。

    “红结单”并不是红色的。

    每次的结单都是一个颜色,白色。大家看了不觉得颜色有什么,顾思看多了现代纸,发现纸并不是纯白,带了一点黄色在内,纸质比一般纸质要好。

    叫它“红结”只因它在覆试后代表了中秀才这件大喜事。

    赵廪生接过后一看,有些惊喜:“你终于中了?”

    问完后发现不对,手指一戳,见是两张,下边一张是顾思的,有些吃惊地望着顾思:“你一次就中了!?”

    顾家曾祖父喜形于色:“借你的福。我只是个佾生而已,还是要继续考,顾思被拨府了。”

    “恭喜赵兄啊。”同桌有个廪生有些羡慕,出言道喜。

    廪生要是几次作保的童生里都有人能中秀才,那这个廪生的身份就高,下次作保时收的银子也能多点。一人哪怕多个半两银子,每年县试下来至少也要多十几两银子了。

    一次中两人,能赚得更多。

    赵廪生可没想到顾思真会中,喜滋滋地坐下:“是顾家娃争气!”

    他说着就把茶杯挪一边,从袖子里掏印章印泥和小毛笔。

    这些东西最近常用,又重要,都随身携带。

    顾家曾祖父正掏钱呢,赵廪生就啪啪两下,将自己的印盖在了“认保”两字之下,又问顾思:“带墨了没有?”

    顾思早准备了,正拿在手中,迅速打开盒子,又拿出了砚台。

    “不用。”赵廪生拒绝,顾耕知道他习惯,拿个空杯子倒了些水。

    赵廪生拿毛笔沾了点水,再用笔到墨绽上来回划了几下,在结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这样干脆,顾家曾祖父倒是不好和他还价,取钱时又加了二两银子在红纸包里,放到了赵廪生的手边:“这次真是沾了您的光啊,这是谢仪。”

    “哎呀,不用不用,咱们都是老亲戚了,我还能要你这点钱。”赵廪生收了印章等东西,把红包拿起,又往顾家曾祖父手里塞。

    这顾家娃娃还小,以后说不得外孙的后代还要他照看,得先留人情在这里。

    “这怎么行呢,你跑了一趟得费多少工夫,还得麻烦你呢,还能让你白忙活。”顾家曾祖父连忙拒绝,别人跟他客气,他不能当真。

    两人的手就你推过来我推过去,看得顾思想笑,心里乐得不行。

    第一次请赵廪生作保时,他可一下没客气过。

    这可不是赵廪生以前面对的是晚辈现在面对的是平辈,主要还是自己考中了秀才,身份不一样了,身边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曾外爷,你快收下吧。你不收,这传出去大家不会说你宽厚大度,只会说我顾家人不知感恩啊。”顾思跟在一边劝。

    赵廪生听了这话,才打算收下银子,对着顾思笑:“你看你这样说,我不收倒是不行了。”

    他觉得多了,打开红包看了看,从里边拿出最大的那一块还回去:“这些就行了,我可不能让人说我抢钱。”

    大块的是五两银子,只给三两有些少了,顾家曾祖父又和赵廪生推辞,最后赵廪生收了大块的五两银子。

    赵廪生问:“这互保的人找好了么?”

    顾家曾祖父有些尴尬:“我急着回来,还没找呢,打算在礼房门口等着。”

    另外两次覆试虽说成绩不重要,但还是得互保。

    这次院试互保的人里,其他人都没有中,要另外找。

    “你这太心急了,人家说不得都在府里找好了,要少一个人怎么办?”赵廪生说完才觉得不对,问,“今年县里录几个佾生?”

    要是录两个,加上十三人,刚好够。

    “佾生就我一个,顾思是拨府案首。”顾家曾祖父笑呵呵地道,见赵廪生不问成绩,干脆直接说了。

    “哇!”赵廪生感叹。

    “运气这么好!”旁边另一个廪生也在同时感叹,忍不住说起自己的心酸事,“我当年有个好友,院试没考好,拨府第三,我进了县学还得意呢,结果往后到了岁试的时候,才知道府学的好了!”

    赵廪生也跟着感叹:“在府学里,岁试科试还是相对容易考一些,我同案进府学的,比我早十五年做了廪生!”

    顾思看他一脸惋惜到肉痛的样子,似乎在说“那可是好多钱啊”,心下莞尔。

    他知道长辈们是在安慰他,拨府的人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能容易多少?就笑着表示自己被安慰到了:“那还是府学好。”

    “可不是!”赵廪生应道。这也不是他在哄顾思,要是顾思考个中等或者最后几名,他就不这样认为了,考个第一,从长远上来说就比县学好。

    顾家曾祖父听人夸完顾思,满意了,问赵廪生:“见过认保的李廪生在哪里吗?覆试前他就说有事,认保完就先回县里来了。”

    赵廪生道:“跟我一起送人回来的,就在这里呢,解手去了,等一下。”

    等李廪生来了,顾家曾祖父付了谢仪,请他用印。

    李廪生边用印边笑:“就在这里等着呢,还以为没人会中,不想一次中两,你们祖孙真厉害。”

    “我只是个佾生。”顾家曾祖父喜得合不拢嘴。

    “半个秀才也是秀才。”李廪生笑应。

    忙这事,顾家曾祖父就等不了了,跟人告辞:“我先过礼房去了。”

    赵廪生也跟上了。他知道有个童生爱作弊,也不知道中了没,中了还是不要与他互结,免得万一出了问题。

    路上的时候,顾家曾祖父叮嘱顾思:“待会儿万一要是问你家里情况,你就照实说,可别说家里有钱。”

    顾思笑着应道:“照实说,家里也穷得很,别说有个下人了,连肉都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口。”

    “哈哈,对,就是哭穷。”赵廪生在一旁听了直乐。

    顾家曾祖父把钱袋子干脆给了顾耕:“你先帮我拿着。”

    到了礼房,刚好就遇到一个来买结单的新秀才,见了顾家曾祖父手里的结单,很惊喜:“您也考上了?互保人找好了没有?和我互保的人都没中,也不知道大家住哪里,只好过来等了。”

    这是个顾家曾祖父认识的,就先定了他。

    接着另外三人很快也等到了,都是顾家曾祖父认识的。

    左惜时之前与霍昌平和顾思说好,要一同结保,是以要等三个人。

    顾家曾祖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考的场次太多,县里童生他怕是认识一大半了。

    大家相互交流一下信息,去另外一个房间找教官,礼房一共三个房间。

    门外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看来心急的也不止顾家曾祖父,大家都急。

    顾思互结的这五人里,顾家曾祖父年龄最大,大家就让顾家曾祖父排在前边:“你先请。”

    “那就多谢了。”顾家曾祖父也没客气,满心舒坦,觉得顾思真争气,他脸上有光啊。要是只有他一人中了佾生,大家正经的秀才可不会和他一个佾生客气,他也得自觉地排在最后。

    顾思和曾祖父一起进去。

    这时,一个皂班的吏员刚好进了院子,看了眼礼房外的人,进了礼房斜对面的刑房里,给房头汇报消息:“马用完,已经还回来了。”

    舒家五外公点头,顺便问了一句:“试卷都送过去了?”

    吏员点头,忍不住要多说两句,x讨个好:“每到考试的时候,礼房那边就是最热闹的。听说茶园镇今科中了两名,一名秀才,一名佾生,还是一家呢!”

    三年才考一次,也不是每次茶园镇都能中秀才,上一科就没有中。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舒家五外公便问:“哪一家?”

    “顾家。”吏员回道。

    舒家五外公一下子就想到了舒颖的丈夫姓顾,询问:“哪个村的?叫什么名?”

    吏员可没记下这个,只好摇头,舒家五外公干脆起身,去往了礼房问情况。

    顾思进去一看,里边的人既不是教谕,也不是训导,更不面熟,看衣着也不是礼房的人,应该是教官下人。

    这下人扫他们一眼,翻了一下名桌上的名单:“顾宿?”

    顾家曾祖父应一声对,把结单放一旁:“我来请教谕用印。”

    “教谕忙着呢,印在我这里,学金三十两。”这下人也不啰唆,直接开价,可见是做熟了这事的。

    “这么多?不是四五两就够了吗?!”顾思大吃一惊地问。

    顾家曾祖父有些窘迫地捏了捏衣摆,期期艾艾:“这太多了,别人也没有这么多的。”

    那下人见顾家好像穷困,能要到的钱不多,有些不高兴,冷了脸道:“你别装穷,你科科都考,这一次下来不得二三十两银子?要真穷,你家里早闹开了,可也没听说你家里有什么不和睦的。”

    顾思心内咂舌,这把他家的情况摸得够清的啊,连不吵架都知道。

    一想也对,这教官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其他官员都是外放的,教官都是本县人,自然对本县情况了解。

    顾家曾祖父尴尬地拿脚擦了一下地,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是,每年攒个三五两,不够了就偷偷典当些老物件,家里人不知道,都被我哄着呢。”

    顾思在一旁期待地问:“四两银子行吗?我家里没钱,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我曾爷都当了衣服,这身还是找人借的。”

    “顾思!”顾家曾祖父恼怒地瞪了一眼顾思,扬起了手来,“胡说什么呢,我何时借人衣服穿了!”

    顾思吐吐舌头,不吭声了,一脸期待地望着那下人。

    下人没想到顾家这么穷,有些不耐烦:“十两,不能再少了。”

    这原本也是要得高,还想着讨价还价下来,能要个十四五两呢。

    顾家曾祖父一脸愁苦地把钱袋子拿出来,把钱全倒在了桌子上,拿起一串三百文的铜钱,放到对方手边:“这是给你的辛苦费,你再少点,我就只有这些了。”

    顾思听说了,这串钱,不主动给,别人也不会主动要。就是他不给你盖印,等着你自己琢磨透了主动给。

    下人一看,一桌全是细小的碎银子,也不耐烦和他们磨了,一挥手:“八两不能再少了,没有出去借去。”

    隔壁舒家五外公到了礼房,礼房房头听他问新秀才的事,笑道:“你家子侄又没下场,关心这个做什么?”

    “少废话,名单拿来!”舒家五外公不客气地伸手。

    西厢房所在的三房人属武,地位向来没有东厢房属文的人高。

    可大家都知道舒家五外公的亲堂哥是府衙里的钱谷师爷,做什么都让着他,也刻意和他交好,是以舒家五外公和东厢的三个房头的关系都很好。

    礼房房头知道舒家五外公是个不爱说话的,也不啰嗦了,直接把名单拿给他看。

    舒家五外公一看名册,见顾思的“父亲”那一栏写着“顾名”,又是顾家村的,猜着他应该是舒颖的丈夫,具体姓名也没有记牢固。

    “人来过么?”他问。

    “应该还没走,你去外边看。”礼房房头应。

    舒家五外公出来一看,见到了顾耕,一问他,人果然在里边,就直接进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顾家曾祖父已经把银子从八两讲到了七两,眼看着再讲不下去了,就道:“那我出去借点吧。”

    “还差多少?”

    顾思转头,见一个一身儒雅的中年白面男性进来,感觉有些眼熟,试探地小声问:“五外公?”

    外公亲兄弟三个,外公去世的大伯家有一个堂哥、还活着的小叔家有一个堂弟,堂弟排行五。

    顾思平时过年去舒家五外公家,五外公都去丈人家走亲戚去了,见的人是五外公的父母。

    中秋节人倒是在,不过这家对于舒颖来说,不像亲叔叔家那样亲,都是放了礼物,坐一下说几句话就走,不吃饭。

    他们去的时候,舒家五外公正忙着应付各种上门送礼的人,顾思小时候只见过他一次,几年下来都有些忘记长相了。

    加之文东武西,顾思来过县衙几回,一次都没有遇到过舒家五外公。

    舒家五外公露了个笑容出来,又对着顾家曾祖父点了点头,问那下人:“差多少?我给补了。”

    那下人立刻站起来笑道:“舒头儿来了,哪里用得着你再给,够了够了!”

    他说着,边数碎银子边验真假,拿称一称,做记录时对顾家曾祖父道:“你早说嘛,早知道你是舒家亲戚我直接问你要五两了。”

    顾家曾祖父不说,不是不想借亲戚名头在外行事,他是担心这行为让家里孩子,尤其是顾思学了去。怕顾思知道有靠山后行事无忌,坏了本性,万一以后闯了祸就不好了。

    下人说完,把本子向着顾家曾祖父那里一推:“用下印,画押也行。”

    顾思担忧地抬头问舒家五外公:“用了印,会不会成了以后行贿的证据?”

    这个问题顾家曾祖父倒是没考虑过,只是大家都这样,他还能不做不成?反正也没出事的。

    舒家五外公意外顾思想的如此远,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修金说白了就是索贿,朝廷也知道不好,只是做的人太多,屡禁不止,到了现在全国上下通行此则,早管不住了。

    这种事不出事就没事,出了事全是错。

    行贿的证据也可能成为受贿的证据,下人有些尴尬,这个是他自己加上去的,不是非要做。

    他把册子一收:“那就算了,这不是为了证明你们清白吗?要是给了五两,到了我主子手里只剩三两,他不是要恼你?有舒头儿在,也能作证我收了五两。”

    顾思见过的人也不少了,衙门里的人最会说话。看看,他不说我没私吞,只说证明你清白,听了多让人舒服。

    舒家五外公请顾家曾祖父和赵廪生他们到刑房坐一下,进去时,已经有吏员从礼房得到风声,弄了几杯饮子过来。

    大夏天,喝井水里镇过的凉饮子最好了,大家都喝的挺自在,顾思更喜欢古代的这种饮料。

    舒家五外公问起详情,为顾思高兴,更羡慕了:“你舅他念书很好,就是考不了。要是你弟也能念书了,我就想法子让他下场。”

    顾思意外极了,五外公的身份,他表弟不能下场啊。他见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没多问。

    喝了饮子,顾家曾祖父告辞:“还得回府里去呢,顾思还没去府学请教授用印,这事提前办了才能放心。”

    赵廪生不在府里,顾思要回来;在府里,顾名不在,顾思还是得跟回来。

    顾家曾祖父年龄大了,又中了佾生,曾孙也是秀才了,顾耕可不敢单独带他回家,免得老人路上出了事没了,他给顾三爷他们交代不了。

    以前是敢的,顾家曾祖父上次出了考场就生病,有些吓着他了,回去还被家里人说一顿,就不敢了。

    舒家五外公也不留人,把几人送出了角门。

    赵廪生还有事,让顾家曾祖父先走:“我明天下午就到府里,一定不会误你们的事。”

    三人又继续上路,在车里,顾思终于能问了:“我五外爷说让我弟下场,他怎么下场啊?”

    顾耕只笑,顾家曾祖父年龄大了,说话就直接一点:“作弊啊。”

    顾思吃了一惊:“那谁敢给他作保啊?被逮住不是要枷号的吗?严重了还要下狱!”就算三外公是钱谷师爷也不行啊,除非有人求到他头上了,做交换条件。

    “那自然有安全的法子。”顾家曾祖父见得多了,早不奇怪了。

    “什么法子?”顾思好奇地问——

    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绛菌10瓶;我见青山7瓶;猫猫5瓶;景苏4瓶;雨水2瓶;湘湘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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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那你x想一下,他怎么安全地作弊。”顾家曾祖父反问顾思。

    顾思把各个方面都考虑了一遍,都觉得行不通,摇头:“把儿子过继出去也不行啊,报名的时候要填生父的信息。”

    顾耕这时候接口:“那就把孙子再过续出去?”这样曾祖、祖父、养父、亲父,身份都没问题了。

    衙门里的吏员,都是子承父业,人员变动并不大,顾耕也没见过吏员子孙参加考试的。

    顾家曾祖父点头:“我见过的是这样。”

    “我记得我五外爷就一个儿子。那这样不是就……”没香火了。古人最重这个了。

    顾家曾祖父呵呵笑起来:“谁说要过继给没孩子的人家?随便找个克亲的借口或者别的什么借口,比如算命的说你外公需要三个儿子才能长寿,那你五外公把儿子过继给他也没问题,再把孙子过继给你四外公家的舅舅或你哪个堂舅,不就没人抢了?不过一个名头,儿孙还是养在身边,能真没香火?过几代可以了再把孩子过继回来,不就好了?”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顾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家曾祖父叮嘱顾思:“这话你听过就罢,可别出去乱说。”

    “我知道。”顾思点头,都还没发生的事,他有毛病出去说这事。

    顾耕顺便讲起了自己当对读生时听到的事:“上次乡试,我就听说了一个作弊的。竟然训了只黑猫,晚上把试题写了挂猫脖子上让人带出去,天亮之前带再把答好的题带进来。”

    顾思好奇:“那怎么被发现的?”现代里,作弊手段也层出不穷。

    “第一场的时候都没有发现,第二场的时候,巡场的人觉得奇怪,这猫怎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想法子把猫逮住了,这才把人查了出来。”

    顾家曾祖父也说起了自己遇到的听过的作弊事件,无外乎请替考、做夹带、传纸条、走猫飞鸽等场外求助这些。

    有权势的还会模仿笔迹,替换没根基的生员这一类。

    顾思觉得,作弊这件事上,方法基本上古今通用,不过是一个落后,一个先进而已。

    聊了一路就到了府里,府衙早下值,顾家曾祖父催顾思:“去左家问一下,免得有意外,咱们好准备。”

    这个时候凉快了,车窗车门都打开,微风习习,很是舒服。

    顾思指路,很快就到了左家,上前敲门,立刻有个老汉过来开门,见了顾思就行礼:“顾相公来了,我家少爷刚回来,正等着急你呢。”

    顾思来过左家,认得这门房,以前这门房都是拿顾思当晚辈,一脸慈爱,没见他这么正经过。

    顾思笑道:“什么相公,招覆和总覆都还没考,别叫这么早。”

    “不早不早。”门房笑着让顾思进去,在二门外喊了一声,“老婆子,请少爷出来。”

    没个十几秒,左惜时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你回县上做什么,可急死我了。”

    “你没找别人吧?找了我就另找别人互保了。”顾思对着左惜时时,说话不会客气,反正无论客气不客气,最后都要被怼回来。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讲信用的!啊?”左惜时生气地把一张纸拍到顾思怀里,“给你带的,连钱都不用你付了。”

    顾思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结单,跟他手里的有一点细微的差别,应该是府衙里的。

    这也不奇怪,左惜时的父亲是府里的学正,霍昌平父亲是府里的训导,别人拿不出来,他们能拿出来。

    “谢谢啊,不过我都在县衙买了。”

    “你曾爷被大宗师选为佾生了?”左惜时好奇地问,他刚才只是抱怨,不是不知道情况。

    顾思点头,左惜时惋惜:“差一点啊。”

    “什么差一点啊,一直往前看就行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还能事事懊悔惋惜?”

    “我要有你这么看得开,我今天能在案前哭?”左惜时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一看天色,“你等一下,我们去找昌平。”

    很快,左惜时就带着银子和自己的结单出来,问顾思:“你银子带了么?”

    顾思奇怪:“你还用交学金?”左父就是府里学官,教授的下属,盖个印还不简单。不可能连这点交情都没有吧?

    “一码归一码,学金是学金,分到我爹手里的是另一码,不牵扯。”左惜时应着,对门房道,“你驾车去杨家外等我。”

    府里的教授姓杨,顾思看出了左惜时的打算,跟着跨过门槛:“咱们去教授家里好吗?会不会打扰他?”

    “打扰什么啊,我以前经常去他家里玩。”左惜时应着,兴冲冲的向着车边跑。

    “那他要是不在怎么办?最近正忙着呢。”学官平时事不多,院试时忙,尤其是府里的学官,学政没走,应该会有各种应酬。

    “他一定在!”左惜时肯定的道。

    顾耕一看左惜时要坐车,后边可能还有人,就对下人说:“你回去吧,我来驾车。”这里离他住的地方不远。

    左惜时问候过顾家曾祖父和顾思,一步跨上去,等顾家曾祖父也进来,就笑道:“曾爷你中佾生了?恭喜恭喜!”

    “当不得当不得。”左惜时再小,也是个秀才了,顾家曾祖父身份差他一截,不好让他称自己为长辈。

    “哪里啊,我跟顾思和亲兄弟一样。”左惜时把手臂架到了顾思肩膀上。

    顾思斜他一眼,有些嫌弃:谁跟你亲兄弟了,没这么亲。

    左惜时很少能惹顾思情绪波动,见他这样,乐得直笑。

    顾思问他:“你准备多少银子?”

    “五两,不能再多了。”左惜时伸了个手指。

    “那我到时候是跟教授商量,还是……”顾思正问着,左惜时就打断了他,“怎么着,你还想多献殷勤,把我比下去不成?你外公是钱谷师爷,杨爷爷肯定知道,能问你多要了去?”

    好了,顾思懂了,他也给五两就行了。

    几人到了霍家,门房见了他们,意外:“我家少爷不在,去刘家了。”

    “那他带结单了没有?”左惜时问,门房哪里知道这个,左惜时就让他去找。

    门房被催得没办法,摇了铃,一个婆子出来听了左惜时的话,就道:“我进去问一下夫人。”

    霍夫人听了婆子的话,想了一下,这结单丢了也没什么,最多再拿一份就是,又不是浮票,就找了出来,到了二门这里。

    一见真是左惜时,笑着把结单和五两银子给了他,又见顾思站一边,笑着打趣:“这是我们的小案首了?”

    霍昌平今天在家里提过顾思。

    顾思没想到霍昌平那么稳重的一个,霍夫人却是个开朗的,竟然出来了,连忙行礼:“见过伯母,匆忙而来,没带礼物,还请见谅,下次一定补上。”

    “那说好了,我家昌平宴席时,你可一定来啊。”

    “伯母你怎么光叫他不叫我。”左惜时不满意了。

    “我跟你还用客气?”霍夫人笑着应,又叫车夫牵骡车出来。

    “坐顾家车就行了。”左惜时嫌等车麻烦。

    “那到了刘家怎么办?到了向家呢?能坐下?回来时呢?”霍夫人反问。

    刘秀才和向秀才是另外两个要结保的人,左惜时只好等了。

    到了刘家,果然见到霍昌平和刘秀才了,霍昌平见他们带了自己的结单和银子,立刻磨墨:“我还说一会儿就去舒家看你回来了没有呢。”

    磨好墨,四人在各人的结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等干了以后,刘秀才带了钱,又一起去找向秀才。

    向秀才人没在家里,门锁着。

    “还是先去杨家吧。”左惜时想了一下,转身就向着车边走去。

    “等一下吧。”顾思不想这样走了,站着不动。

    他不在时,昌平四人的结单都填好了,只等他了。他们这样一去,反倒成了向秀才等了他,最后却成了被落下的那一个。

    “没事,他大度着呢,不介意。”左惜时爱抬杠,脑子也灵,知道顾思的担心,不以为然。

    霍昌平也向自己车边走,道:“没事,走吧。”

    顾思听霍昌平这样说了,就动了脚。

    左惜时不满:“你怎么老是不听我的!”以前听孙守的,还以为孙守走了,他们关系能好一点。好是好一点了,却是和霍昌平更好。

    “你什么时候稳重一点,我就能多听你一点。”

    左惜时爱跟人斗嘴,顾思都跟他斗习惯了。

    “我哪里没昌平稳重了。”左惜时上车,还不忘再争一句。

    顾家曾祖父听到了,心里感叹,还是顾思x性子好,就算不活泼,稳重的话更不容易出错。

    几人到了杨家,左惜时敲门,很快门房出来,他笑道:“我们来找杨伯伯。”

    门房伸手请人,笑道:“老爷在呢,你们先进来坐。”

    四人进去,在前院厅里坐了一会儿,杨教授就出来了。

    顾思霍昌平刘秀才立刻站起来行礼:“学生见过教授。”

    左惜时与杨教授很熟,听了这话只觉得怪怪的,笑嘻嘻地慢了一步:“学生见过教授。”

    杨教授斜睨一眼左惜时,也没生气,请大家坐。

    霍昌平不爱说话,刘秀才看着有些紧张,左惜平这时有些不着调,顾思只好先开口了:“这时来打扰先生,实在不好意思。”

    “你是这科府学案首吧?好好努力,岁试考个一等,还有奖励。”杨教授开口,态度倒是温和。

    “谢谢教授鼓励。”顾思道谢。

    杨教授又问起了刘秀才,也说了两句。

    左惜时把结单和银子拿出来,正经地放到杨教授手边的桌子上:“请先生用印。”

    霍昌平和刘秀才也都掏了五两,和结单一起放桌上。

    顾思跟着在结单上放了五两银子,小心地望了一下杨教授的神色,见他脸色没变,就没再问够不够。

    杨教授客气道:“来就来了,拿银子做什么。”

    印章都是重要东西,一般都随身携带。

    杨教授拿出印章来,挨个用了印,最后到了顾思的结单上用完,就顺手把他的银子递回去道:“不用,拿回去吧,我跟你外公熟得很,还能要你印结费。”

    左惜时都拿了银子过来,顾思哪里能信这话,连忙推辞:“交情是交情,束脩是束脩,要各论各的,哪能混为一谈。”

    这个学金,有各种叫法,向来是以束脩的名义收的。——虽然府学里的教官什么都不教,只是生员名义上的先生。

    杨教授还是伸着手:“我又不教你东西。”

    顾思迅速摇头:“我不能坏了规矩。”他心下觉得难办,要是杨教授还推辞,他怎么办啊。

    杨教授为难,看左惜时他们:“那就收了?”

    “收了收了,这是应当的。”三人连忙点头。

    杨教授这才收了银子,面色温和地鼓励他们要好好学习。

    刚说了两句,门房就在门外叫人了:“老爷,你一走小少爷又不背书了。”

    顾思他们连忙告辞:“天色已晚,打扰先生了。”

    杨教授点头,也不留人,只道:“路上小心。”

    顾思出了门,对左惜时道:“再去向秀才家里看看吧。”要是人回来了,也好表明歉意,免得人心里留下疙瘩。

    正好顺路,左惜时同意了,叫顾思他们一起坐自己车去了向家。

    这次门开着,终于见到了人。

    向秀才是个中年男人,胖胖的,面带喜意。

    顾思见了他就道歉:“实在对不住,让你等我大半天,最后反是耽搁了你。”

    向秀才是个大度的,笑眯眯的道:“没事,我又跟教授没关系,去了也少不了学金,拿多了反倒是让你们尴尬,还是明日再去最好,大家都方便。”

    顾思这才放了心,与向秀才互相在对方的结单上写了自己名字。

    向秀才留他们吃饭,大家都说吃过了,向秀才就将几人送到了门口。

    左惜时送刘秀才回去,霍昌平坐自家车,几人道了别,相互分开,顾思坐车回舒家。

    这个时候,天还没黑。

    回到舒家,天才刚刚黑。

    舒颖见了他们今天就回来了,连忙问:“怎么走得这么晚,可是路上出了事?要是进不了城,不是要被关在城外。”

    “没事,早到府里了,就是去左家霍家刘家向家,再去杨教授家请他用印了,忙到现在才回来。”

    舒颖很是惊喜:“这么快就办好了?”

    顾思拿了结单出来给她看:“左惜时的父亲和霍昌平的父亲都是学官,跟杨教授熟的很,别人的话……”

    顾思一琢磨,这收钱的事,别人找上门,他还真不好说杨教授会不会见。

    “反正他给我们行了方便,才收了我五两银子呢!”顾思伸了五指出来。以顾家的家境,没三外公的关系,他至少要交十几两了。

    舒颖听了开心,问他:“吃过了没有?”

    “没吃呢,一直忙。”

    夏天天黑的晚,现在怕是都过了戌正(20点)。

    舒颖连忙去厨房做饭,顾思跟过去,边择菜打下手,边把县里的事说了,笑道:“本来到县里怕是得交十两,我跟我曾爷演得好,才砍价到七两了。”

    舒颖跟着笑,顾思又说起自己来。

    舒颖做的是面糊,很快就好了,把饭勺出来放盆子里,把盆子放到水里凉着,又快速弄了两个菜,端出去。

    顾思吃了饭,天已经黑完了,留了顾耕在这里休息。

    顾思去自己屋子睡,这个时候不好去打扰舒家三外婆,就没问候。

    第二天起来吃过饭,去看告示,发现果然是明天早上招覆。

    院试第二场覆试、第三场考试,叫招覆,看招字就知道意思很简单,就是学政叫你来覆试。

    顾家曾祖父忍不住道:“还是咱们这里好,天气凉快,学政来了都想多待几天,也不急着走,不然要放外府,等不了两天就忙完了。”

    “一天也来不及啊,要回去买结单,怎么办。”这边是盆地,路还算好走,有些地方,县里离府里远了,一个白天可赶不回来。

    汉中府的人,晚上没有紧急事,绝不可能走夜路。周边山多,很可能会遇到狼。

    “远了教官就不回去呗,结单带着,下人带着,书吏带着,不是很方便?”顾家曾祖父回应。

    “那咱们教官怎么不这么做?”顾思其实早就想说这一点了,跑来跑去不累。

    顾家曾祖父给了顾思一个有深意的眼神,并没有直接回答:“你以后要是有幸做教官,可以不让人多跑一趟。”

    看完告示,顾家曾祖父就向人打听:“这红案银要比教官多多少?”

    给教官都交了印结费,不可能把学政给落下了,当然要给学政要交红案银,一般来说只比教官多不会比教官少。

    被打听的黄秀才是西乡县的老考生了,回应顾家曾祖父:“去交了,没收,说不急,不知道这大宗师怎么回事。”

    顾家曾祖父也奇怪:“这还能不收不成?”学政越不急,怎么越让人心里没底啊?

    黄秀才也奇怪,摇头:“肯定会收,先准备着吧,让什么时候交什么。”

    顾家曾祖父要去客栈里找了赵廪生和李廪生,就和黄秀才分开了,一路上嘀咕着“没见过收钱这么不积极的”。

    到了客栈,看到赵廪生和李廪生来了,顾家曾祖父就放了心。

    回去时,顾思在路上遇到了左惜时,左惜时邀请顾思:“跟我去河里玩呗。”

    “不会凫水,不去。”顾思其实会,就是不想在这个关头出什么事,拒绝了。

    “你个旱鸭子胆小鬼!你不学一辈子都不会,以后掉河里了谁来救你。”

    “出事的大都是会凫水的,你也别去。”

    “我水性好着呢。”

    两人斗嘴,左惜时又鄙视了顾思两句,跟朋友一起走了。

    顾家曾祖父拉着顾思去买衣服,顾思陪着:“你买就行了,我不用,我衣服多着呢。”舒家给舒秩做衣服,有时会给顾思也做一套,反正布也是人孝敬的,用不完也是白放着。

    “那也不是我买的!咱们买一个料子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了。”顾家曾祖父心头火热。

    招覆不重要,招覆的意义重要啊!

    顾思只好同意。

    男人的购物欲也不低,顾家曾祖父给一人买了两身衣服,还要再买,被顾思挡住了:“我肚子饿了,咱们回去吃,我不喜欢吃外边的。”

    回了舒家吃了饭,下午李廪生又来请顾家曾祖父了,还不叫顾思跟:“有你大伯呢,你自己玩去。”

    顾思也没玩,练了一地字,写的全是《圣谕广训》,到时候就反着检查,以防出了错都看不出来。

    下午舒秩下了学,柳氏也没叫他去打扰顾思。

    傍晚顾家曾祖父被送了回来,整个人很兴奋,对顾思说起自己今天遇到的事:“以前有些清高的秀才都不愿意理我,这下子可不是!都围着我问我是怎么进步的,你是怎么学的,想要回去教自家人呢。”

    顾思本来想睡早一点,结果曾祖父激动的睡不着,他就陪聊到了子时。

    早上醒来精神还好,就是人有一点不解乏。

    顾家曾祖父却是精神奕奕,吃了饭才换了新的衣服x和鞋子。

    顾思奇怪:“怎么不起来就换?”还要麻烦一遍。

    顾家曾祖父瞪他:“吃饭时弄脏了怎么办?”

    好吧,理由太强大了。

    顾家曾祖父还催顾思:“你快去换衣服!”

    顾思本来都打算穿旧衣服,反正旧衣服料子也很好,现在不好逆了老辈的好心情,就换了。

    两人检查完一遍考篮,舒家车夫过来,先送两人去试院。

    车上的时候,顾家曾祖父突然紧张起来:“怎么办?我把文章都让人看过了,要是别人有心,记下了怎么办?”

    “你是写得多好啊,谁会刻意去记你的文章?”顾思故意鄙视。不是他要刻薄,实在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曾祖父安心。

    顾家曾祖父一听,果然安了心,却还是后悔:“早知道能中,我就不把文章拿出去给人看了。”

    你不是说没人能替了你么?顾思心下问,却没说出来,转移注意力:“你自己的起讲你没忘吧?”

    顾家曾祖父自己背了一遍,摇头,又紧张地望着顾思:“你没忘吧?”

    “我没有!”八股文有格式,他觉得好背一点。

    顾家曾祖父担忧顾思忘记了,被学政认为作弊,伸了手出来,顾思就拿指头把自己的起讲写了一遍,顾家曾祖父这才放了心。

    到了试院门口,车夫送完人又回去了。

    顾思见新秀才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几乎全部穿的都是新衣服,看来大家都很激动啊。

    到了辰正(8点)入场,还是各县一起进。

    这次差役就简单的搜了一下身,看了一眼考篮,就放大家进去了。

    考试流程和以前一样,认保,领试卷,在大堂里找自己的座位,等学政出题。

    这次就不考八股文了,考的是释。

    就是点几段经书,让你写出原文并解释意思。

    除了这个以外,还要把正场的两道八股文里的起讲根据全文再扩充几句。这个是为了防止有人顶替你。你不说,外人不会知道你的起讲写的什么。

    这就是顾家曾祖父正场后不想把顾思的文章拿去给人看的原因,也是他刚才来时紧张的原因。

    招覆说白了,目的就是验明正身。

    这次题很快就答完了,顾思答得极顺畅。

    答完以后一看,前边已经有十几个人排队等着交卷了。

    顾思拿了卷子和稿纸以及浮票过去排队。

    前边有些慢,顾思趁机瞅一眼大堂,没见曾祖父,再向前看,发现他在前边第三个位置,就安心了。

    等了一会儿,才轮到顾思。

    顾思把卷子和正场揭下的浮票一起交上去。

    学政拿了顾思的卷子看了名字,对一旁的人道:“西乡县顾思。”

    顾思跟着看过去,见旁边小桌上放了九个小篮子,各个篮子上标了县名。

    旁边的差役手直接伸向了西乡县,从中找到顾思县试府试院试时的卷子,恭敬地递给了学政。

    学政接过放一边,先看一遍顾思现在的试卷,再把他县试的卷摊开,开始核对笔迹。

    整个大堂很安静,顾思静静等着,连学政身后下人打扇的风声都能听见,也能蹭一点儿凉风。

    第49章

    和县试的试卷核对完笔迹,学政又分别和府试、院试的试卷核对笔迹。

    顾思看到,他的院试正场试卷上还有批语,是“通体顺适”。

    他前边交卷的那个人个子矮,猜着应该是汉中县的案首,刚才他悄悄地垫起脚,从那人肩膀上瞅了一眼,看到对方的批语,比他的要好,是“提比特佳”。

    顾思一点也不气馁,他才学写八股文三年,这人至少学了十多年,有差距肯定的。

    等到时候,把各县案首和前五的文章都看一遍,看看大家都有什么优点,也学习学习。

    顾思心里想着,眼睛看学政最后把他县试、府试、院试的试卷放在一起核对笔迹。

    学政极为的认真细致,以确保答题的都是一个人,没有中间替考。

    核对完笔迹,学政又再把院试正场的起讲和这次招覆的起讲核对一遍,确保这次来的人是“顾思”本人,不是被别的人替换了。

    县试府试院试的试卷放在一起核对笔迹,被大家称为“三连对验”。

    三连对验是院试中了秀才的每一个人必经的,学政不会在这件事上马虎半分,除非他收了贿赂或者有什么原因故意放水。

    验完笔迹,学政又把顾思正场的试卷翻过来,拿起顾思正场上的浮票放上边,检查浮票边缘上的三个印章和试卷上的三个印章接缝处是否吻合。

    验完浮票,学政两手反着提了顾思县试和府试的试卷让他看,顾思看过笔迹和开头的内容,点头:“是学生的试卷。”

    学政又拿了院试正场的试卷让他看,顾思还是点头:“是学生的试卷。”

    学政收回手,把浮票递给顾思,顾思双手接过,小声道谢。

    这时学政对旁边道:“正身。”

    旁边的一人拿着相貌册对一遍顾思的相貌,一人记下三连对验的结果,拿一片出门的竹片给顾思。

    下一个这时上前,交上自己的试卷。

    顾思这里,招覆就算是考完了。

    他正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却听学政凝声问:“这试卷都是你答的么?怎么笔迹有差别?”

    大堂静了一下,还在的人都“唰”地一下抬头,望了过去。

    顾思都感觉到八卦之火在大堂内燃烧,空气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

    他从后边看过去,也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能听到对方紧张的声音:“回大宗师的话,我……学生是不小心烫了手,提笔不便,这次的字迹就差了些。

    “烫了手?这么巧?”学政疑惑地问,语气里满是怀疑。

    顾思也觉得巧啊,这世上的事,要么是真巧,要么是假巧,呃,反正这事很值得怀疑。

    “真是不小心,熬好药的时候,药太重没端好,药汁泼到手上了。”

    “解开看看。”学政示意,这考生倒是干脆,当场就解。

    顾思发觉不对,人都是用右手端药啊,没端好,用左手去扶一下,泼也是泼左手上啊,怎么就泼右手上了?

    没用左手扶,站着那也是泼地上或者脚上,坐着就泼身上或腿上,很难泼右手上。

    除非这人是左撇子。

    学政见这考生紧张,解得慢,不耐烦了:“算了,你下去说。来人。”

    很快就进来两个差役,拿了这绳子去缠这考生的手。

    这考生急得都快带着哭腔了:“大宗师啊,学生成绩向来好,真没作弊,给我作保的廪生和同窗都能作证,我是左撇子啊,才伤了右手!”

    顾思心道:这很合理,就更惹人怀疑了。

    学政不耐烦了:“肃静!”

    一个差役拿了厚实的手帕给这考生看,示意要是再不闭嘴,就要上手捂嘴了。

    这也是这考生过了覆试,没出结果证明他作弊前,差役才能客气一点,要放覆试前,直接就上手捂了。

    这考生这时不敢说话了,眼睛在大堂里巡视,期望地望着熟悉的两个人,想让他们帮他求情。

    那两人一人转过了头,一人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抚他。

    学政没问,现在也不是他们主动说话的时候。

    这考生被差役拉着绳子带下去了。

    顾思见没戏看了,继续收拾东西,不禁感叹,人的天性果然还是八卦啊。

    你不八卦,可能是那事与你没什么相关。

    临走前他在大堂望一眼,确定曾祖父已经走了,戴着帽子,拿着竹札向着角门走去。

    出了角门,顾思就见到曾祖父了,先交了竹片,走了几步,才小声说:“刚才我交卷后,有个人笔迹不太对,被大宗师让人拿了。”

    顾家曾祖父已经看到有人出来了,询问怎么回事,顾思说了,顾家曾祖父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作弊了,按说真作弊应该作到底才不会被发现。”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钱没谈好或者出了什么事?或许真是烫了手,就不晓得了。”

    顾家曾祖父惋惜极了:“要是一时查不出来真假,这到手的秀才可就没了,会让后边的替补上去。也不知道他是县学还是府学的,要是府学的,可便宜了那个第一。”

    被拘走的考生要是县学的,就会从府学中他们县里再调一个人上去;要是府学的,那会把佾生第一名补x到府学去。

    顾家曾祖父咂咂嘴,还是可惜:“我怎么就不是第一呢?”要是第一了,说不得会有机会被补录。

    “我答题已经够快的了,他伤了手还能在我后边排着,可见答题速度极快,功底扎实,应该是县学的。”顾思边走边猜测,打消曾祖父的想象。

    说到这里,倒是觉得这人说不得真是伤了手。

    顾家曾祖父再想了想,摇了摇头:“要是没替考,很快就会出结果。”

    “你怎么知道?”顾思疑惑,这种事情,肯定要寻找证人,或者等手伤好了再验笔迹,没有那么快。

    “烫了手能有多疼?能有行刑时疼?他又不是秀才不能免刑,进了牢狱一害怕,再加上想自证清白保住身份,定会咬牙忍着用心写一遍自己文章,就能证明清白了。唉,年轻人,吃不得痛啊!要我伤了手,定找大夫开了麻药喝着,没麻药痛死了也要好好写。”

    顾家曾祖父说完这些,继续问顾思:“是个一二十岁的年轻人吧?”

    顾思点头,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辕门前,这边等着放牌的考生都在议论刚才的事。

    左惜时跳过来,一脸八卦的问顾思:“你在大堂看到了吗?可惜我交卷早,不知道什么情况。”

    周围的人都围着听,顾思没有偏向地讲了一遍。有外人在,他的那些猜测就都没说,免得传出去变了味害了人家。

    “那你觉得他替考了吗?”有人问顾思。

    “肯定替考了,太巧了。”周围有人议论。

    “这不好说。”

    “他没替考,我认得许轻,他文章好得很,找了替考替考还不一定有他考得好呢。”

    “这要看大宗师的审查结果。”顾思应。

    这时放牌了,大家一起向外走,顾思没听到炮声,这才想起一事,问曾祖父:“咱们中了怎么没人来家里报喜啊?”

    “最终成绩出来后,会有衙门里的人报喜,谁敢跟他们抢钱啊?”左惜时嘴快极了的解密。

    “那正场也没人来啊。”

    “那要给过别人最后给差役的肯定少啊,县试府试让你得了好处,院试还能再让你占了去?敢来,给你锁了下狱关几天,你看谁有胆子敢再来。”左惜时揭秘。

    出了试院,左惜时看顾思没车,就让车夫把他们送回了舒家。

    顾思叫他进去喝水,他也来过舒家,就跟着进去在前院里喝了水,继续邀请顾思去游泳,没请到才走了。

    这个时候,也没人想到左惜时会溺水,虽然最后被救了下来。

    下午,学政和知府一起寻找人证,查许轻是否替考这件事。

    舒家三外公晚上回来时,顾思跑过去问他作弊的那个考生的事查出来了没有。

    “已经有人作证他没替考了,就是再写的字,笔迹还是有点差异,大宗师有些不确定。”舒家三外公应着,有些惋惜。

    学政性子稳重做事严苛,为了不出错,怕是不会再录这个新秀才了。

    顾思也能理解,不是谁都能忍得了笔杆压在伤口上的痛,也有人更是怕痛,可能这人还感染发烧了,头脑不清醒。

    他跟着可惜,询问:“三外爷你知道咱们府里有麻药吗?就是那种喝了感觉不到痛的药。”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着要是他喝了麻药,手不那么痛了,或者让大夫施针在穴位上,减轻疼痛,这样再写的字,应该就能辨别出来有没有替考了。”

    舒家三外公笑着伸手一拍桌子:“这个法子好。”他想了一下,给家里说了一声,又出去了。

    他先去找大夫,再去见知府,最后去见学政,把顾思的方法给学政说了。

    明天就要放案,最后还有总覆,要是考生不能参加总覆,那前三场的成绩也作废了。

    学政也不想冤枉人,就去牢里重新审许轻。

    大夫用了针下去,考生就不疼了,哪怕喝过药现在头脑还有些昏沉,他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用心把自己的正场和覆试的试卷默写了下来。

    学政一看,这下子笔迹对上了,询问他:“怎么下午时的字迹就差了些?”

    许轻喘出来的气都是灼热的:“中午发热,头昏脑胀到要昏过去,学生又格外怕痛,才没写好。”

    学政已经考过许轻,知道他有才学,只是因为字迹有些不同,宁可“错杀”许轻,也不想出意外让自己翻船。

    现在看字迹确实没问题了,这才放了心,让放了人。

    许轻跪谢了学政。

    出了门,许轻就给舒家三外公跪下了:“多谢师爷,这恩情许轻记下了。”

    “可别谢我,还是我外孙想到的法子。”舒家三外公谦虚,连忙扶人。

    “要谢要谢,都要谢,找大夫再找学政为我奔走的人是您,要没有您们,我失了秀才身份不说,说不得还有牢狱之灾。”许轻说完,硬是给舒家三外公磕了三个头。

    他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万一因他的事病得更重,就后悔莫及了。

    舒家干脆好人做到底,将人送到了药馆,叫开了门。大夫借地方给许轻把了脉,开了药方,抓了药,舒家三外公又垫付了药钱,把人送了回去。

    许轻千恩万谢,询问顾思住处,知道也住舒家后,郑重道:“考完一定登门拜谢两位恩人。”

    第二天公布招覆的成绩,这个成绩已经不重要了,顾思吃完了饭,和曾祖父慢悠悠地走过去,圆案前没有多少人,终于不挤了。

    顾思还是府学第一,顾家曾祖父还是佾生第六。

    “我想去茶楼。”顾家曾祖父这时道,斜看顾思。

    顾思失笑,这是想让他跟着了:“一起去。”

    两人到了茶楼,顾家曾祖父免不得遇到熟人,就相互打招呼。

    刚开始,画风是这样的:

    “可把你这曾孙带来了,长得可真乖啊!”赞叹地。

    “这就是你昨天说帮你复习的人,没哄我?”怀疑地。

    “小孙孙,你怎么教的你曾爷啊?开馆不,也教教爷爷的儿子。”求教的。

    “老顾,你家祖坟是冒青烟了啊,得了这么个天才!”羡慕地。

    等最后,画风就变这样的:

    “现在就俊成这样,长大了可是一表人才。”夸相貌的。

    “说亲了没有啊,想找个什么样的?”打趣试探地。

    “我女婿也是秀才,家里有个女儿,女红好教养好,要不咱俩给你孙媳妇和我女儿牵个线认识一下?”

    “……”

    顾思所幸趁着年龄小,坦荡荡地回复:“想找念过书的、明理的、有主见的。”

    这逗得大家一起笑的同时,也觉得顾思是个有主意的。

    很多人一听这条件,都歇了心思,有那不死心的就道:“你这条件也太高了。”

    顾思隐约觉得这话里的语气不太对,像是失望又像是指责。

    他想了想,这边女孩子识过字的都少,念过书的就更少。但凡念过书,要么是家境很好、要么是家里疼爱,可能会被认为觉得自己贪图岳家财富或者女方嫁妆。

    这样看来,他这条件倒是很好。在重男轻女世界里,家长疼爱的女孩子,相对不会自卑、人格更健全,两人更有话题更能相处得来,婚姻也更好。

    “所以我家长才不急啊。”顾思回应。

    他还听了一堆那个伤了手的许轻的八卦。

    “许轻那个倒霉鬼放出来了?!”

    “连考三次院试,次次县府院试案首,次次不中。”

    “案首怎么会不中呢?”

    “亲人克他啊!第一次院试他刚过了正场,养母激动的死掉了。”

    “哦,倒霉!第二次呢?”

    “第二次过了院试正场,养父意外去世了。”

    “他养父死后中,他继养母不要他了,他又回了亲生父母那里,结果第三场时,他亲父生病去世了。”

    “他克亲啊?”

    “谁克谁还不一定呢,大家都说他亲人克他呢。”

    “太巧了吧,是不是有人在害他?”

    “那这一次他自己烫了手,还能是别人害的?我看他就是霉运加身,以后离他远一点。”

    “……”

    就连顾思,也觉得许轻这运气实在不好。

    中午,顾思和曾祖父在外边吃了饭,去看招覆的成绩。

    虽然院试结果已定,人全选好了,名次不重要,可还是要看一下。

    顾思依然是第一,顾家曾祖父高兴得很。

    下午继续考试,这是最后一场x覆试:总覆。

    进场后,顾思发现大家都在暗暗看一个人,也跟着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猜着他应该是许轻。

    他还发现左惜时没看热闹,整个人精神不振,两人离得远,他也不好问他是不是昨天玩疯了。

    最后一场覆试叫总覆,考的是五经题一首,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这场成绩也不重要,顾思很快答完题检查好誊写,接下来做重要的事:抄写《圣谕广训》。

    顾思起身交卷,刚好排在了左惜时的后边。

    顾家曾祖父也答好了,见顾思起身也跟上去交卷。

    很快就到了左惜时这里,学政拿了左惜时上场的试卷和这场的试卷核对完笔迹,拿过《圣谕广训》一看,冷了脸色,又递了回来。

    已经有差役和一些考生看过来,气氛一下变得紧张。

    左惜时愣愣地接过,顾思凑上去一看,很快就发现他笔迹有些凌乱,前边刚开始就写错了字,吃了一惊。

    “我……”左惜时一下子慌了神,结结巴巴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学生……我爹……”

    顾思惊觉不对,连忙拿脚用力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阻止他接下去的话。

    要是左惜时说了“我爹是府学学正”的话,以学政的性子,怕被人说徇私,想网开一面都难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衣白裳4瓶;雨水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左惜时被踢疼了,一个激灵,才醒过神来。

    顾思要开口求情时,左惜时在极度的紧张之下脑子飞快转动,迅速对着学政作揖:“学生昨日差点溺水身亡,今日有些神思不属,还请大宗师原谅则个,另赐学生一张纸,日后定当和父亲一起登门拜谢。”

    顾思听了心下一惊,没想到左惜时竟是出了这事,难怪连字都能抄错了。

    顾思刚抬起手要作揖行礼求情,顾家曾祖父眼疾手快地上前,脚刚好踩在了顾思的脚背上,人已经作了揖,诚恳极了地开口:“我等定会铭记于心,感恩大宗师宽宏大量。”

    顾思知道,曾祖父不想让他开口,怕万一惹恼了学政,连他也被牵连,失了快要到手的秀才身份。

    是以曾祖父才上前,肯定是想着他一个佾生,没了这身份就没了,家里还有自己这个秀才呢,不心疼。

    顾思只好闭嘴,有一点紧张,不知道学政会不会同意。

    按理说,提覆成绩都出来了,《圣谕广训》写错也没什么,再给一张纸,重写一遍就是了,又不是考完后发现了没办法。

    反正学政肯定不能让手底下的考生出现写错字这种事,于学政本人不利,他会受罚。

    可这个学政做事比较严格一点,身上搜出夹带的一律剥夺考试资格,要是为这事不录惜时了,再提一个人上来,他们总不能将此事告上去弄个鱼死网破将人得罪死。

    学政盯着左惜时看了一眼,又扫一眼顾家曾祖父和顾思,对着左惜时笑道:“夏日莫要贪凉。”

    随后他侧了一下头,也没说话,有差役立刻去拿了一张稿纸过来,双手递给了左惜时。

    顾思还是不放心,怕他再出错,小声而有些严厉道:“认真点!”

    考场上不好交流,左惜时也没看顾思,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下子人也被吓醒了,回到座位上就开始认真抄写《圣谕广训》。

    顾思交了卷,学政检查完他默写的《圣谕广训》,收了卷。

    顾思下去慢腾腾地收拾东西,想看一下左惜时的后续情况,收拾完了也不想走。

    差役已经在看顾思了,顾思看曾祖父也没走,只好先离开,他总不能代替左惜时再写一张。

    两人出了大堂下了月台,顾思回头,顾家曾祖父催他:“快点走,你站外边也帮不了他忙,一会儿人家要来催咱们了。”

    顾思只好先出了角门,交了竹札,在角门外等着。

    霍昌平刚才也看到了事情经过,就先没交卷,等左惜时起身,才去交卷。

    这一次,左惜时写得没问题,学政收下了东西,两人先后出了考试的大堂。

    “你昨天怎么回事?”霍昌平紧张地问。

    左惜苦了一张脸,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去河里凫水腿突然抽了筋。”

    “报单还没有下来,你也不安分点。”霍昌平忍不住说他,“去也不去水一点的河里,要是出了事,你爹娘怎么办?”

    “我就是在水浅的地方啊,水只到脖子那里,本来想着没事的,谁想到当时腿一抽筋我会慌了神,哪还记得这些。”

    两人聊着出了角门,看到顾思和顾家曾祖父,交了竹札立刻上去。

    左惜时对着顾家曾祖父作揖道谢:“谢谢曾爷,要不是您帮我求情,大宗师不一定开恩再给我一张纸。”

    顾家曾祖父实在的很,温和直言:“我这是怕顾思开口惹恼了大宗师才开的口,你不必谢我。”这恩要记,也记到顾思身上去。

    “论迹不论心,是要谢的,都要谢。”左惜时微微意外后就懂了顾家曾祖父为何开口了,还是感谢他。

    顾思趁此问:“怎么就溺水了?”

    听左惜时说了过程,又问他:“喝的水多吗?现在可有难受的感觉?”

    左惜时摇了摇头:“就是吓着了,现在没什么事。”

    三人对左惜时一番安抚,等出了试院辕门,已经有左家和舒家的车等着来接,顾思对左惜时道:“我送你到家里吧。”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你送,现在没事了,不用这么麻烦。”左惜时拒绝了。

    他也想让顾思送,溺水的事他不敢告诉父母,现在还心慌,要是有人陪着更好。只是这样太没面子了,很丢脸。

    “走吧。”顾思并不答应,先让舒家车夫跟在后边,再上了左家的车,拉着曾祖父的手将人带上来,又拉了左惜时上来。

    到了左家,顾思嫌左家前厅里的水不是开水是井水,要喝凉开水。

    “你毛病真多!”左惜时抱怨一句,进二门去了,顾思也跟了过去。

    顾思年龄小,左惜时也没有在意,让他跟着过来了。

    左夫人闻声出来,见了顾思有些意外,笑问:“顾思来家里玩啊?”

    顾思观察她神情和左惜时的反应,觉得这事左夫人不知道,就问左惜时:“这事你娘不知道?”

    左惜时有些吃惊顾思当着母亲的面戳破人溺水的事,暗暗叫苦,急忙转移话题:“你临时来,她怎么能知道,不要说这事了!”

    左夫人察觉不对,严肃了神色问:“什么事?”

    “没什么事。”左惜时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顾思见此,就对他道,“你不说我就说了啊!”

    “左惜时,你做了什么好事!是不是欺负同窗了!”左夫人厉声问。

    顾思见左惜时吭哧吭哧的就是不说,直接道:“他昨天去凫水,溺水了,今日总覆连《圣谕广训》都写错了字……”

    左夫人一听溺水,大吃一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河东狮吼:“左惜时!”

    喊完以后,立刻转身,看到廊下一条棍子压着晒花椒的布,弯腰拿起来就追着人打:“你给我干的好事!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凫水不许凫水你就是不听!你忘记你表舅是怎么没的了!”

    左惜时性子外向而活跃,不是那种站着让母亲打的,边跑边骂:“顾思你个王八蛋!你出卖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下次有事……”

    “你还敢骂别人!!”左夫人气急了,拿棍子抽到了左惜时的腿上,见他慢了,快速上前抓起他就要打。

    顾思火速大喊:“伯母你消消气,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有事!”

    左夫人拉着左惜时捶了两拳,这才消了恐惧,转身露了一个勉强的笑:“什么事?”

    “就是大宗师重给了惜时一张纸,让他再写了一遍《圣谕广训》,可是写错的那张还留着,这最终成绩没出来之前,都会有变数。我想着要不要让伯父看看,需不需要他今天就去拜访一下大宗师。”

    “不是吧,大宗师都让我重写一遍了!”左惜时不相信顾思的话。

    左夫人一巴掌拍到儿子肩上反驳:“那他要是反悔了呢?要是别人使坏呢!”要是等着你去送礼呢?!要是佾生第一名去送礼想把你别下去呢?!

    知府没在学宫发案、报单没下来,一切都会有变数啊!

    左夫人越想心里越有些着急:“你们应x该直接去衙门找你爹啊。啊,伯母不是怨你啊,就是急。”说到最后觉得话不对,连忙对着顾思道歉。

    “本来是想去的,不过我来你家主要想说惜时溺水的事,想让你们晚上注意着,免得他受惊发起热来你们不知晓。您是女性,到底细心些,我怕伯父粗心才来的。”顾思解释。

    左夫人越加不好意思了:“对不住啊,伯母刚才急了。”

    “没事,就是,我也不太懂,不知道记对着没,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溺水当时救上来,最后两天还会发作,你看需不需要给他找个大夫看一下,甚至请个大夫晚上在家里住三五个晚上。”

    顾思做事向来谨慎,他知道有干性溺水的事,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到肺里,当时没事,几天之后人命没有了。

    就是不知道这种湿性溺水的事会不会出现这种事,就怕左惜时得了肺炎家里人不知道,最后拖的严重了。

    “哪里有这么严重!”左惜时都不知道顾思脑子里是怎么想事情的!

    “你闭嘴!”左夫人在左惜时刚开口时,严厉的呵斥住了他,想了一下便道,“我先去衙门里找他爹,再去医馆让大夫把下脉开个药方,这事真是谢谢你了。”

    顾思告辞,左夫人笑着说送,出了门拧着左惜时的耳朵,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还不道谢,是我没教养吗?!”才把你教得没教养!

    左惜时自然听懂了,这次没有轴,歪着头应:“顾思,谢谢你关心我啊!”

    顾思心下莞尔,难怪左惜时从来不叫他来家里玩,原来是怕人发现他娘性子凶啊。

    顾思坐车回了家,左夫人在家里翻了几样礼物,立刻带着左惜时去找左学正。

    左学正一听儿子《圣谕广训》抄错了,心跳差点吓没了,再听说重新写了,这才大松一口气。

    也来不及骂,带了人和礼物立刻去求见学政。

    现在已经考完试了,夏学政不用避讳,见了人就知道由来,笑着安慰了两下,并关心了一下左惜时的身体。

    等着见顾名几天了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地问舒颖:“不会出什么事吧?”

    舒颖被说得也有些担心:“你爹跟着东家,就在府里的这几个县里转呢,算时间应该这两天快回来了。”

    “再不回来过几天我都要游泮去了,他都看不了了。”顾思有些急。

    三年前别人游泮,爹爹兴奋的很,就想去看热闹。这次是他的热闹,要是错过了,怕是后悔得很。

    “总覆完了两天后才发案啊,再一两天才游泮,先等等。”舒颖安慰他。

    顾思第二天去看公示,发现发案时间和以往一样,辰时到(7点)入衙门,辰正(8点)出衙门。

    他等了一天,也没等来顾名回来。

    “我爹看不了我们入学宫了!”顾思有点可惜地对曾祖父道。

    院试最终发案,是一场极为浓重的仪式,在学宫举行,不是只去看个案就完了。

    “别急,就算他没回来,还有你大伯你王爷爷你舅你妗子他们呢!”顾家曾祖父安慰他。

    顾思和曾祖父第二天早早起身,吃完饭,换了新衣服,和舒家三外公一起坐车去衙门里。

    今日院试最终成绩发布,新秀才们初入学宫,是一个秀才风光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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