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上错暗恋对象的迈巴赫 40-50

40-50

    第41章


    教师公寓不像学生公寓禁止外人入内, 虽然说是青年教师公寓,但能进大学的青年老师也不算太年轻。这边有不少已婚人士,偶尔还是会有家属出现, 今昭还见过小孩子来这边玩。


    但孟言溪那声干脆的“男朋友”还是让今昭悄悄红了耳根。


    一路的患得患失又好像在他的这一声认定里荡然无存。


    虽然她表白得很委婉,但他认得很干脆。


    用从楼管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开门, 低头的时候, 可能仗着光线黑, 她悄悄弯了弯唇。


    教师宿舍是单人间,带一个小玄关, 独立卫生间, 外面还有一个阳台。阳台门没关, 开门时, 清润的山风从外面灌进。


    “这边空气很好,就是有点小。”


    今昭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听起来像在邀请男朋友进来坐坐, 但孟言溪早在她开口前就已经十分自然地跟在她身后进来。他身高腿长, 站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像是手脚都施展不开, 这让今昭有些局促。


    孟言溪的视线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但今昭布置得很整洁, 床单被套都是温暖的浅色系, 空气里有她身上的气息, 香香甜甜,像初春初绽的栀子花香。她还自己添了一组小沙发小茶几,茶几上随手摆放着一盒笔和几本书。


    “你坐。”


    可能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也不知道确认关系后应该做什么, 莫名表现得比确认关系前还要客气。


    孟言溪就没她这么客气了,站在灯下,若有所思看着她,忽然问:“这么心虚,你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今昭:“……”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她心虚的,但既然已经看出来,为什么要说呢?不是说看破不说破吗?


    “丢哪里了?”他心照不宣地问,“会所还是出租车上?”


    他都猜到这里了,今昭没办法,只好老实说:“出租车上。不过除了钥匙没有重要的东西,钥匙也是宿舍和办公室的钥匙,我后面可以再配。”


    孟言溪:“手机呢?”


    今昭:“手机还在。”


    孟言溪不怎么信任地看着她,忽然从兜里掏出手机,长指解锁屏幕。


    很快,微信通话邀请的铃声从今昭的大衣口袋里传出。


    今昭知道是他打的,没动,仰着脸,一脸麻木望着他:“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这人脸皮真的厚,面对灵魂拷问都不尴尬,举了下手机,泰然自若点头:“嗯,现在有了。”


    今昭:“……”


    既说不过他,又怀疑他在恃帅行凶。


    虽然他表现出了对她的极度不信任,但面对着这样一张帅到美艳的脸,她就是生气不起来。


    却忽然注意到手机屏幕上,他给她的备注。


    ——昭昭木木。


    “你给我备注的什么?”


    孟言溪一怔,立刻挂断通话,今昭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孟言溪摁熄屏幕,神情自若反问:“有吗?你不就叫昭昭暮暮?”


    今昭下意识想去拿证据,垫了下脚尖。有人更快一步,稍稍往上举了下。两人之间隔着20厘米的身高差,他就这么轻轻举了一下,她就扑了个空。


    今昭咬唇,他却似乎有些愉悦,桃花眼含笑凝着她,语气不怎么正经:“这就开始查手机了?”


    今昭承认自己脸有点热,不确定是因为他的笑,还是因为那句故意颠倒的撩拨。


    为了避免自己被绕进去,她就事论事地解释:“我那是朝朝暮暮的暮,晨钟暮鼓的暮。”


    “我这不是吗?”


    “你那是木头的木。”今昭提醒,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噢。”他笑得更加愉悦,顿了一瞬,慢条斯理反问,“这不是挺应景的吗?”


    今昭:“……”


    随便了,就当她是块木头吧。


    “我去洗个手。”


    今昭从外面回来习惯洗手,在卫生间挤了洗手液,水龙头下冲掉。她这人情绪弹性一向很好,出来时又已经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


    孟言溪在阳台上打电话,隔着阳台门,今昭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声:“现在就去。”


    她以为他现在要走,心里忽然很舍不得。


    虽然她确实木木的,在一起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孟言溪打完电话进来,就对上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他一怔,反应过来,立刻很有男朋友自觉地解释:“我让人去查监控,帮你找包。”


    今昭的心一瞬松懈下来,抬头见墙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她又不知道自己在甜什么。


    才刚确认关系,难不成他还能留在这里?


    想到这么晚还让他帮她找包,为她的愚蠢善后,她又觉得很抱歉,连忙说:“真的不用,我今天本来是打算去跳舞的,就一个帆布包,里面是舞衣舞鞋,唯一重要点的东西就是钥匙,但钥匙也是学校的钥匙,都是可以再配的。”


    孟言溪这人一向见微知著,她只说了一句跳舞,他便在顷刻间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她为什么这么久不肯联系他,任他将手机盘得都快包浆了也得不到只言片语,今晚却忽然出现在骆珩的生日,迫不及待来找他,朝他走出这一步。


    他看着她,瞳色漆黑。


    “我还是重要的,对不对?”他忽然问。


    今昭怔怔望着他,她不知道孟言溪自己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联系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言溪安静一瞬,忽然笑了:“你不肯跟我说丢了东西,是怕我觉得你迷糊。但你找领导同事配钥匙,倒是无所谓。知道了,你在意我,在你心里,我跟别人不一样。”


    孟言溪其实很少表现出自恋。


    诚然他确实骄傲,但他的骄傲是那种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理所当然的骄傲。比如年少时开家长会,他可以十分自然地说那是他的个人表彰大会,欠揍又让人无语。


    但他几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刻意表现,虽然同样欠揍,但今昭看着他的眼睛,想到当年那个在电话里对她说他会帮她、无论什么的少年,并不想反驳。


    曾经当她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时候,她用全部的真心和善意祝福他。而今他们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关系,她更愿意用全部的真心去喜欢他,爱他。


    用她全部的真心,用她所有的一切。


    哪怕没有结果,哪怕飞蛾扑火,但至少她成全了自己,也偿了他们年少时彼此晦涩懵懂的心动。


    “嗯,你跟别人不一样。”今昭轻轻点头。


    孟言溪没再说话,视线低垂,沉黑的桃花眼凝着她,一开始是眼睛,后来视线下移,定在她的唇。


    她的唇色浅淡,却很粉嫩,像春日枝头里开出的第一朵杏花。


    今昭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睫毛飞快跳动了下,心口像是有烟花被点燃,腾腾直冲而上。


    头顶的白炽灯明亮而直白,火花在空气里无声炸开又坠落。


    男人俯身,高大的身影一点点笼罩下来。


    今昭仰着头,心照不宣地靠近他。


    就在孟言溪闭上眼睛的一瞬,今昭瞳孔倏地放大。


    天花板上,一只巴掌大的黑蜘蛛忽然拉着丝垂下来,就落在孟言溪身后。


    在孟言溪的唇碰到她的一瞬,她侧开头。


    他的唇于是擦着她的嘴角过去。碰到了,或者没碰到,他自己都不清楚。


    紧张的不止她一个。


    很明确的感受是,她用力握住他手的一瞬间,带来柔软却又充满力量的保护意味。下一秒,她就将他拉到了身后。


    “别怕。”


    今昭蹲下去捉蜘蛛的时候给他留了这么一句。


    孟言溪:“……”


    后来,他就头疼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将A4纸折成一个小铲子的形状去追蜘蛛。


    他也不知道好好的氛围为什么会被一只蜘蛛破坏,进而急转直下。大好良辰,原本的相拥亲吻变成了女朋友给他表演捉蜘蛛。


    诚然她奋不顾身的保护让他有点感动,但不多。


    毕竟比起女朋友替他赶蜘蛛,他更想抱着女朋友做点别的事。


    确实是好大一只蜘蛛,应该有她手那么大。她试图用A4纸将它赶出去,但那只蜘蛛又大又灵活,被她赶了半天,反而越来越往里面跑,顺着墙壁,眼见快爬到她床上去了。


    孟言溪捏了下眉心:“我来。”


    孟言溪徒手把蜘蛛捉起来,从阳台扔了出去。


    这里是一楼,外面就是山,他今日大发慈悲放生,希望下次它别再来坏他好事。


    顺手将阳台门关好,他有些幽怨地问:“你还有别的虫要捉吗?”


    但有人完全没听出来,仰着脸,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头顶白亮的灯光在她眼睛里折射成星星一样灿烂的光。


    女朋友这么萌,他真是气都气不起来了。


    孟言溪认命地进卫生间洗手,有人还在外面激动地问:“你不是很怕蜘蛛吗?怎么敢伸手去捉的?”


    他出来,用纸巾擦着手,动作慢条斯理又傲娇:“我才没路景越那么没用,怕个东西怕一辈子。”


    今昭:“?”


    孟言溪:“以前确实怕很多东西,怕黑怕鬼怕虫子,渐渐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听得今昭更佩服了,两眼放光地问:“怎么做到的?”


    她也想学。


    孟言溪将擦过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低眸若有所思看着她,忽然说:“我妹也怕,我未来老婆可能也怕,我们家总得有个人不怕吧。”


    隔壁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打虫子,隔着墙面,忽然传来重重的“咚”的一声。


    他的目光直白坦荡,对视让她突如其来害羞。今昭飞快转开视线,讷讷说:“我其实还行,不是很怕。”


    头顶,男人忽然低笑一声,很轻地说了句:“这么自觉啊。”


    意识到自己对号入座的今昭忽然更害羞了。


    好在这时他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去看手机,大大缓解了她的尴尬。


    她也连忙掩饰地低头看手机。


    锁屏上是他刚才作弄她的视频通话,自然地点进微信。


    宿舍群的消息又被顶上来,老师们的日常流程,又有人在宿舍里发现了虫子,在向宿管阿姨借杀虫剂。今昭有些走神地想着,刚才也应该去借杀虫剂的,也不必追蜘蛛追了半天,最后还让孟言溪来捉,显得她很没用。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她忽然跑出去借杀虫剂好像也不太好。


    “出租车司机已经联系上了,我让庄与现在开车去取。”孟言溪说话的同时,长指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今昭吃惊:“这么快?”


    “嗯,我让他们查了下门口监控。”


    这个过程应该并不简单,要先在门口经过的那么多车辆里找出她坐那辆出租车,然后联系出租车公司,对方未必就会配合给出师傅的联系方式,这中间还是需要协商。只是被他一言以蔽之,说得像是很轻松。


    孟言溪将手机放回兜里,顿了一瞬,说:“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今昭潜意识里很怕麻烦别人,想到已经麻烦他那么多,又要脱口而出说不用,到嘴边,想到孟言溪给她备注的那个“木”字,忽然意识到也许孟言溪并不喜欢她跟他这么客气。


    到嘴婉拒的话咽了回去,她轻轻点头,说:“好。”


    孟言溪:“那我先走了。”


    今昭说:“好。”


    孟言溪又看了眼她,转身朝玄关走去。


    手碰上门手。


    “孟言溪。”今昭忽然喊他。


    他停住脚步,回头。


    下一瞬,清甜的气息扑进怀里,像初春里栀子清嫩的甜香。


    孟言溪背抵上门,发出轻轻碰撞的一声。


    男人宽肩窄腰,薄肌有力,今昭克制又失控地抱着他的腰,踮起脚尖,仰头亲了下他的唇。


    很轻、很浅的一个吻,停留了……不知道多久。


    孟言溪彻底失去了计算的能力,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喜。


    他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变成粉红,连漂亮的卧蚕也变得粉粉的,眼睛里全是水光。她仰着脸看他,声音都在发颤,又带着不顾一切的热烈。


    她轻喃:“现在呢?还木吗?”


    如果说她的眼神是怯懦却热烈,那孟言溪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将她吞噬的克制。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好一点,不多。”


    今昭一怔,小声问:“怎么才多?”


    男人手背上的青筋绽得更深,下一瞬,再无克制,握紧她的腰,用力将人按进怀里。


    亲吻炙热不容抗拒,一落下,就再也分不开。


    “这样。”


    第42章


    起初孟言溪背靠着门, 大手将今昭按在怀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号称要走的男人没走,还越来越往她房间里进。


    从门边到沙发。


    后来孟言溪坐在沙发上, 今昭坐在他怀里。他的手掐着她的腰,她双臂搂着他的脖子。


    今昭学东西还算快, 孟言溪更不用说, 从小到大的断层第一, 最会无师自通地摸索。


    阳台外是山,风一阵阵吹来, 山上的草木藤蔓在夜里发出激烈的哗哗声。


    很重, 风和藤欲罢不能地纠缠。


    今昭第一次接吻, 化成了一汪水。


    像是被抽了骨头。后来, 直到孟言溪停下,在她耳边略显凌乱地喘息,她软软趴在他怀里, 眼睛像被水洗过, 失神地看着窗外纠缠的树影。


    很真实的感觉,又很不真实的感觉。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只是想用力抱紧这个男人。


    两人紧紧相拥。


    孟言溪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半夜12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明明知道她明天早上有早课,他还在这里留了这么久。而他在这里留了这么久, 竟然就只是接了个吻。


    走的时候, 眼睛像是有自己的意识, 视线在她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停留了一瞬。


    床单被套都是浅淡的颜色, 看起来很软、很温暖、很舒服。


    今昭起初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没有特别的地方,又去看他的眼睛。


    素浅的床单衬得他的眸色幽深得可怕。


    今昭的脸刷地红了。


    孟言溪一向理智, 哪怕极偶尔暴露本性,理智也回来得很快。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孟浪,立刻转开视线。


    白炽灯直白明亮,灯下的人美得直击人心。


    白皙的脸变成粉红色,鬓间落下微微凌乱的发丝。嘴唇被他吻得有点肿,眼睛里都是水。


    他注视着她,凸起的喉结无意识滚动。


    他轻咳一声,有点道貌岸然又有点中二地为自己找了个体面的借口:“刚才上面有只蚊子。”


    今昭一惊。


    他立刻说:“又飞走了。”


    男人站着没动,过了几秒,又说:“要不我去给你买蚊香液?”


    今昭指了指角落里的插座。


    那上面正插着电蚊香液,红色的灯在角落里无声亮着,像是在嘲笑谁。


    孟言溪:“……”


    “嗯,那我先走了。”


    今昭点头。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确实太晚了。


    她送他到门边,男人停下脚步,又回头说:“你的包,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今昭下意识想说不急,又发现她并不是不急。


    不敢让他知道,她已经有点急着想再见到他了。


    而他们甚至还没有分开。


    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一早有课,下午……唔!”


    他甚至等不及她把话说完,就俯身吻了下来。


    这一次,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她仰着头,他躬下身。院子里能看到月亮,白亮的月光落在他线条利落的肩头。


    他的头发有点乱。


    手没敢再碰她,克制地握住门框。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一条条绽起。


    齿尖咬她的唇,怎么都不够似的,气息急促而粗重。


    走廊里远远传来脚步声。


    夜深人静,一点点动静都被放大。


    不知是哪位晚归的老师,拖着疲惫的脚步,很快就要转过回廊,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们。


    看到他们又欲又纯爱地隔着门接吻。


    今昭的心快蹦到喉咙口,紧张得手心都湿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今昭急得要拉他进来时,男人终于放开了她。


    “我明天下午来找你。”他抵着她的头,哑声道。


    漆黑的眸色像是能将她吞了。


    今昭这会儿连脑子都是湿漉漉的,神思恍惚地点头。


    孟言溪让她进去,在晚归的老师转过回廊以前替她拉上了门。


    离开学校已经是后半夜了。


    孟言溪开着车,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车开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反了。


    这辈子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的孟总自嘲地笑出声。


    摇了下头,认命地前面路口调转方向。


    这个时间,市中心不再繁忙拥堵,一路华灯照着行道树,迈巴赫在大路正中开得春风得意。


    零点27分,大资本家毫无睡意。长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一下,心念一动,孟言溪给助理庄与回了个电话。


    一个小时前,庄与给他发消息,今昭的包已经拿到,问要不要现在送过来。


    但他那会儿哪儿有心思理会什么庄与?


    他身心都只想理今昭,好好理她。


    舌尖抵了下唇,嘴角的弧度立刻又上来。


    “孟总。”


    庄与是一位出色的特助,这个时间,声音里没有一点睡意,全是对工作的热爱和老板的忠诚。


    孟言溪:“在家吗?”


    “是,在家。”人精的助理也是人精,不用孟言溪开口,已经知道老板的意图,“我现在出门,25分钟到您那边。”


    “不用,你把东西准备好,我过来。”


    手机屏幕的幽光打在孟言溪下颌,看起来神清气爽的一张俊脸。


    那么懒的大资本家,亲了个姑娘,人都变勤快了。


    但庄与拿着一个月六位数的工资,让孟言溪亲自跑这一趟都是对人民币的怠慢。


    “不,孟总。”


    庄与腾地从床上弹起来,拉起外衣就披上身,边穿边往外走:“您给我15分钟。”


    现在路上人少,稍微超点速应该关系不大。


    “不用。”


    孟言溪看了眼后视镜,镜片里映出桃花眼底风流的笑意,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此刻有多爽,不无炫耀地哼笑一声:“我今天心情好,乐意。”


    庄与:“好的,孟总。”


    大资本家乐意跑腿是一回事,打工人的自觉还是有的,尤其是一个月六位数薪水的高级打工人,早早就拿着今昭的包到楼下等候。见孟言溪的车开来,庄与快步上前。


    确实像今昭所说,就是一个帆布包,手绘的图案,色彩绚烂又带着点俏皮。


    孟言溪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到副驾。一抬头,庄与还站在路边,一脸准备目送他的神态。


    孟言溪:“你先上去。”


    庄与上去后,孟言溪又在楼下停了会儿,忽然拿起手机。


    帆布包没有拉链,里面是一套练功服和一条红色的舞裙,钥匙在最底下,雪纺的舞裙在上面,隐约露出薄纱绯艳的一角。


    起初,孟言溪只是想给今昭拍张图过去,告诉她东西拿到了。


    看了眼时间,又忍住。


    现在已经一点过了,她明天早八。


    但他现在一身的精神,总要做点什么。停了一瞬,点进朋友圈。


    孟言溪很少发朋友圈,一年一到两条,遇见他比较高冷的年头,甚至一条都没有。别人是毛坯的人生,精装的朋友圈。他是豪装的人生,餐风露宿的朋友圈。


    但今晚,大资本家对着副驾上那个帆布包360度狂拍。


    开灯的,关灯的;开闪光的,不开闪光的;裙子拉出来一点点,裙子拉出多一点……拍了几十张挑了半天,怎么看都差点感觉。


    孟言溪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有人好像特别喜欢他的手,有事没事就直勾勾盯着他的手看。


    孟言溪心机地将自己的右手搭上去。


    ……


    孟言溪高估今昭了。


    不知道他怎么会以为她明天有早八就一定能睡得着,事实是,今昭躺在床上,罕见地失眠了。


    明明他离开都有一个多小时了,她的心跳还是那么快,在她宿舍里的小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沙发上那个缠绵深长的吻,一会儿想他临走前隔着门那个恨不得将她吞了吻。


    她强迫自己想点别的,比如明天早上的公共英语课。但可能因为公共英语毫无技术含量,她三秒钟就走神,最后又情不自禁想起他临走前盯着她床看的那个眼神。


    一定是她太不纯洁,身体瞬间烧起来。


    赶紧拿出手机刷刷,让自己冷静冷静,不然整晚都别睡了。


    半夜两点二十七分,今昭点进微信。


    朋友圈最上面一条就是那个让她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的男人发的,时间是半小时以前。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幽暗的车厢副驾位子放着一个手绘帆布包,不知有意无意,一角布料隐约露出,男人的右手状似无意地搭在上面。


    今昭一眼就认出那是孟言溪的手。


    他的手很特别,和他的眼睛一样,是她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冷白肤色,手指很长,骨节利落地突起,手背上绽出一条条性感的青筋。


    她每次看到这双手都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此刻尤其。


    光线昏昧,深黑色的皮质座椅充满了男性气息。副驾上,她的裙子露出一角,薄纱绯艳,男人性感的大手放在她的裙子上。


    明明只是一张图片,只是一块布料,她却看得呼吸急促,心尖儿滚烫。


    这个时间,司恬和骆珩竟然还没睡,两人在孟言溪朋友圈撞见,顺便聊上了天。


    司恬:【?言哥你被盗号了?】


    骆珩:【你这什么古怪自拍方式,手里抓块布?】


    司恬回复骆珩:【你是钢铁侠吗大哥?那哪儿是布?那明明是裙子,女孩子的裙子!】


    骆珩回复司恬:【卧槽!这么骚?】


    骆珩:【言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最底下,孟言溪回复——


    【啊,女朋友的裙子。】


    女朋友今昭躺在床上,血色肉眼可见一点点漫过脸颊。


    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又拉下来,点开手机。


    眼睛湿润明亮,她轻轻给孟言溪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第43章


    普通人常以教授、专家、甚至院士指代整个大学老师群体, 以为大学里面人人钱多事儿少,社会地位还高,身份体面。但事实是, 大学里除了教授,还有副教授、讲师。副教授都还好, 好歹已经是副高了, 能在副高职称退休待遇也不错, 也有不少人就此躺平。而像今昭这样刚进大学的青年教师就会比较惨了,课是最多的, 钱是最少的, 想申科研项目要挤破头, 还要动不动被卡职称。


    有一句话说, 年轻人就是要多干活,这句话适用于所有行业。


    今昭第二天一上午的课,早八公共英语接三四节英国文学, 为了第二天能爬上讲台, 她后来关了手机,闭上眼, 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这过程应该很挣扎, 体感睡眠时间不长, 但闹钟响的时候她却很精神。


    手机屏幕上有一条微信消息。


    孟言溪:【还没睡?】


    时间是凌晨3:18分, 应该是看到了她的点赞。


    原来他也睡不着。


    这个念头让今昭心尖儿像有糖霜化开。


    捧着手机, 她打字回:【现在醒了。】


    回复花了两分钟,又等了三分钟,孟言溪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醒,没有回。而五分钟已经是打工人赖床的极限。


    今昭果断起床洗漱。


    手机响的时候, 孟言溪没有听见。


    彼时他正在浴室,水声哗哗凌乱,掩盖了手机铃声。


    从浴室出来,天光已经大亮。男人随意裸着上身,下面仅围着一条浴巾。


    发尖湿润,水滴顺着锁骨往下,流淌过他结实硬挺的八块腹肌,又顺着人鱼线没入浴巾里面。


    他随意擦了下头发,扔开毛巾,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到她的消息,嘴角上扬,某人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半分钟。


    孟言溪:【刚在洗澡。】


    消息发送出去,等了几分钟,对话框依旧没有动静。


    有人才平息下去的燥气又有点冒出头。


    再一看时间,7点56分。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站在讲台上准备上课。


    谈个老师就这点不好,回个消息也不及时。同一个时区,硬是给他谈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孟言溪认命地退出对话框。


    短短时间,朋友圈又多出了十几条消息。


    孟言溪这样的身份,朋友圈人多,但能跟他对话的人屈指可数。所以绝大部分都是点赞,只有最底下一条评论格外没有眼力劲儿,且没有礼貌,来自他最大的黑粉——


    孟逐溪:【孟言溪,不准祸害良家女孩!】


    孟言溪眼皮都没动一下,长指直接点了删除。


    今昭其实看到了。


    上课前她看了眼手机,正好看到孟言溪的消息弹出。


    刚在洗澡。


    昨晚三四点还没睡,一大清早的洗什么澡?


    今昭盯着手机屏幕,心突地蹦了下,脸立刻就红了。


    教室里有监控,她不知道这个监控高清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文字。赶紧熄屏,将手机倒扣在讲台上。


    后来连着近两个小时,她都没机会看手机。


    一二节课结束,三四节要换教学楼,她忙里偷闲在路上看了眼手机,孟言溪的消息已经更新了好几版。


    孟言溪:【昨晚睡得怎么样?】


    孟言溪:【我下午把包给你拿过来,中午一起吃饭?】


    孟言溪:【你这课怎么连个课间休息都没有?】


    孟言溪:【我今天刚好没事,现在过来吧。】


    孟言溪:【你下课给我发个定位。】


    正大步流星在两个教学楼之间穿梭的今昭:“……”


    发不了一点定位。


    雪上加霜的是,她中午也没空。中午12点下课,1点系里要开会,她中间只来得及匆匆吃个午饭。


    她昨晚应该有跟他说过……不对。想到什么,今昭抬手盖住脸。


    是的,她昨晚是说过。就在宿舍门口,她想说她早八,下午要开会,晚上可以。


    但他等不及她话说完,她才刚说下午两个字,他人就亲了下来。


    冷山松雾的气息强势灌进身体,后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手握着门框,而她用力握紧他的衣摆。看起来两个人都很克制,但并不是。


    第二次接吻比第一次更深入。


    而他们甚至就站在门口,隔着门。月亮无声照着安静的教师宿舍,远处,深夜归来的陌生老师脚步声越来越近。


    再想起,心依旧砰砰乱撞。


    周遭是同她一样匆匆换教室的学生,人流拥挤。


    可想而知,她昨晚脑子一片空白真是毫无悬念。


    没说完的话忘得干干净净,而他大概自觉理解成了她早上早八,下午就有空跟他见面。


    今昭在路上没办法回很多文字,手指摁着语音条,手机凑到唇边,在人流里小声解释:“刚才课间学生上来问四级题,他们下个月要考四级……没来得及看手机。我一会儿三四节还有课,下午要开会,晚上,晚上可以吗?”


    晚上可以。


    但问题是,他人已经到学校了。


    孟言溪车刚开进西门,就远远看到了前面穿梭在教学楼间的大群学生。


    现在正是一二节和三四节课的大课间,学生挤满了一整条路,偶尔几辆自行车和小电驴龟速地从人群里挤过去。


    孟言溪听完今昭的语音,沉默了。


    她昨晚那意思不是下午有空?孟言溪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将车就近停在路旁的梧桐树下,孟言溪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十点,到晚上还得等好几个小时。


    他看着前面的人流,忽然想起他还有个妹妹。


    孟言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孟逐溪不是很想接他的电话。故意让她捡来的哥哥等了会儿,才慢条斯理摁下接听。


    “什么事?”


    记着早上被他删评,孟逐溪高冷地问。


    孟言溪:“中午一起吃饭?”


    孟逐溪想拒绝,想到账户余额,又不是很有骨气地答应了。


    其实她零花钱很多,孟淮和孟时序给她钱不必说,连孟时锦都时常给她塞银行卡,但问题是,没有人会嫌钱多。而且钱越多花得越多,就总感觉钱不够花。


    孟言溪算是她资金来源的最大头,闯祸什么的这些年也都是她哥来赔钱,这她得承认。即使她对孟言溪的人品相当不齿。


    因为女朋友要上课,没空见他,孟言溪最后把车开到了孟逐溪宿舍楼下。


    孟逐溪站在副驾窗外,没上车,扭扭捏捏地跟他说:“哥,我就不请你出去吃了,我们去食堂吧。”


    孟言溪多精啊,一眼看穿他妹的意图:“又没钱了?”


    孟逐溪没吭声,漂亮的大桃花眼眨啊眨的,瞅着他。


    孟言溪拿起手机,当场给她转了十万过去。下一秒,孟逐溪快快乐乐地拉开车门。


    “哥,你上周三怎么没来接我回家?我都想你了。”


    孟言溪如果信他妹这张嘴,他能被骗得倾家荡产。


    “你可真会投胎。”孟言溪看了她一眼,不无讽刺地点评。


    孟逐溪假装没听懂,低头不客气地点收款。


    最后兄妹俩还是在学校食堂吃的,主要是孟言溪不想出去,其实孟逐溪很大方,刚薅了羊毛的她原打算当场请羊,不是,请孟言溪吃顿好的。


    十一点过的大学校园,食堂刚刚上了午餐,学生又还没下课,食堂清静,饭菜也新鲜。


    兄妹俩坐在窗前,孟言溪若有所思看着孟逐溪。


    他妹此刻殷勤得像只快乐的小鸟,一坐下就开始从自己盘子里夹菜给他:“哥,你尝这个排骨,这个好吃。”


    孟言溪:“你自己吃。”


    孟逐溪嘴巴甜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张嘴就来:“你吃,我不爱吃肉。”


    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妹出生在多不容易的家庭,他妹又是多么温良恭俭让的一个妹妹。


    “你们学校老师薪水怎么样?”孟言溪问。


    “还行吧,不然大家为什么都争着抢着当大学老师?”孟逐溪想也没想说。


    孟言溪扯了下唇:“那我让你去当,你去不去?”


    孟逐溪抬眸,呆萌地眨了下大桃花眼:“还是你妹妹吗?还是的话我就可以。”


    “你可以?”孟言溪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你这辈子最大的本事都用在投胎上了,还想当大学老师。”


    刚收完钱的孟逐溪没跟他计较。


    孟言溪又问:“你们学校老师都有安家费吗?”


    孟逐溪摇头:“辅导员应该没有。”


    她机灵地看了她哥一眼,说:“但如果你问的是今昭老师,那她应该有。我之前上课听专业老师说过,他也是海归博士,他就有安家费。”


    “多少?”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应该不多不少吧,你可以自己上网查。”


    孟言溪看着她,没吱声。


    就是查过,所以才觉得奇怪。


    今昭怎么会穷成这个样子?连租房子的钱都在省。


    她那个宿舍……当然他不是说不好,香香软软的,确实还挺有情调。但前提是,需要忽略掉里面曾出现过的蛇和蜘蛛。


    校方还愿意给一半租房补贴,但她竟然一直没有搬出去。


    她似乎很缺钱。


    沉默一瞬,孟言溪忽然问他妹:“你想不想去考个研?”


    晴天霹雳!


    孟逐溪猛地抬头,不可思议问:“孟言溪,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孟言溪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提议有点癫,转而折中道:“或者去考个雅思。”


    孟逐溪:“?”


    孟言溪:“成绩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请辅导老师。”


    孟逐溪:“……那个老师会刚好叫今昭吗?”


    孟言溪长指点了下桌面:“雅思7分换江边一套大平层,我再另外给你安排个阿姨。”


    第44章


    孟逐溪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可以随意被哥哥当工具人。


    虽然有点心动江边的大平层,但小姑娘精着呢, 她马上就毕业了,过年收红包, 毕业收房产证, 她还会没有房子吗?


    孟逐溪十分有骨气地拒绝了她哥。


    “你可以自己去考雅思。”她又有点幸灾乐祸地补刀, “不过今昭老师应该没空给你补习。”


    孟言溪撩着眼皮,神情未明地看她。


    以孟逐溪对亲哥的了解, 通常这种时候, 大资本家心里正憋着坏, 应该正在想办法让她屈服。


    孟逐溪心想, 一个亿吧。


    给一个亿,她就答应去考雅思,反正考几分又不重要。


    听说挣了大钱要做好事, 那等她从孟言溪那里挣了一个亿, 她就反手分一半给今昭老师,再提醒她不要被孟言溪这个渣男骗了。


    不到一分钟, 孟逐溪连这一个亿怎么分都想好了。


    但她哥有句话说得对,他只是钱多, 他不是傻。他不仅不傻, 他还有点歹毒。


    孟言溪忽然笑了一声, 傲慢又歹毒地说:“我雅思8.5。”


    孟逐溪:“……”


    雅思8.5是什么水平?超越99.99%的人, 极度接近母语高水平人群。或者更通俗地说,是孟逐溪这种学渣这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平。


    但孟逐溪只是学渣,她不是没自尊。孟言溪的雅思8.5最终给她造成了一万点伤害。


    兄妹俩谈崩了。


    今昭还不知道孟言溪已经来学校,上午第四节 下课, 她正准备去吃饭,有公共英语课的重修生过来找她。


    现在AI辅助教学盛行,尤其是语言类科目,一门课要用好几个app,都需要任课老师开通权限。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时间已经是12点半,今昭也没办法去吃午饭了,赶紧往外国语学院走,赶去开会。


    外院对面就有一个学生食堂,今昭进去匆匆买了杯酒酿小丸子,边喝边离开,甚至没有注意到坐在窗前的男朋友。


    孟逐溪吃完饭就走了,临走前还气他来着,说:“我回宿舍了,宿舍虽然没有大平层那么好,但宿舍不嫌弃我雅思没有8.5。再见,雅思8.5。”


    孟言溪也没跟她客气,说:“作为你哥,我并不嫌弃你雅思没有8.5,但雅思8.5确实是一件荣耀的事,你可以在课上向你的老师和同学介绍一下你这位雅思8.5的哥哥,他们自会高看你一眼。”


    孟逐溪:“……”


    这场兄妹间的厮杀,孟逐溪最终败在了孟言溪的无耻和厚脸皮下。


    孟言溪因此得到了一个人坐在窗边等女朋友的待遇。


    对面就是外国语学院,民国时期修建的楼,红砖绿瓦。行政楼不承担上课功能,孟言溪盯着看了会儿,没有学生从里面进出,只有偶尔几位老师。


    他坐得有点无聊,正准备给女朋友发消息,一转头,就见一道纤细袅娜的身影,匆匆从食堂门口进来。


    她穿着雾霾蓝色风衣,里面是一条米色连衣裙,腰肢纤软,鬓间的发丝若有似无遮着她白皙温软的侧脸。


    孟言溪搁在桌上的手一瞬收紧,肩背挺直。


    怎么就这么巧?


    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是幻觉,毕竟女朋友最近出现在他梦里的频率太高。尤其是昨晚,在他并不算长的睡眠时间里,她缠了他一整夜。


    他的视线追随着她,见她匆匆走到卖酒酿小丸子的窗口前,买了一杯又很快离开。


    饶是他的目光直白热烈到连周围经过的学生都往他这边看来几眼,但他女朋友就是从头到尾没看他,一脸清心寡欲地出去了。


    这过程里,她肩上的通勤包滑下一根肩带,露出里面敞开放着的几本教材,她甚至还目不斜视地拉了下。


    虽然知道她是赶着去开会,但孟言溪还是被这样的熟视无睹气得笑了一声。


    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会,就是系里每半月一次的例会,由系主任传达上级领导的思想,说下最近的教学和科研情况,如果有任务,再给老师们分配一下。


    系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说话很温柔,爱笑,先统计了最近老师们发的论文和申到的科研项目。


    有点惭愧,作为这两年唯一的新老师,今昭还没有申请到项目,不过论文已经有进展,系主任说了些鼓励的话,考虑到今昭的职称还不足以主持项目,又建议她和其他老师组队。


    今昭微笑着说好。


    说了科研,又说到教学事故。不是本校的,但事关师德师风,已经在网上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发酵。


    一个是老师和学生谈恋爱被人做成ppt曝光到网上,这个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


    另一个就比较惨了,老师上课被学生恶意录音剪辑,发到网上,公开举报。


    领导的意思是请老师们引以为戒,不仅要守住师德师风的红线,还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要造成舆情事故。


    后面就是几个和教学关系不大的任务,学校一般会定期将这些事派发到学院,由老师配合完成。


    一个是校企合作,一个是讲座邀约。


    这种和教学无关的任务通常都是烫手山芋,没有人自愿认领,最后只能通排。作为刚入职事情干得最少的新老师,今昭成功领到讲座邀约的任务。


    今昭实在犯难,大概系主任也看出来了,后来会议结束,几个老师一起离开,系主任还主动安慰她:“其实没关系,学校只是定期给学生开讲座,至于这讲座,可大可小,实在没有资源请校外同行也可以,就在咱们学院内部给英语专业的学生做个学术报告。至于费用,这个你大可放心,只要你请得动,咱们学校在这方面很大方。”


    今昭艰难地笑了笑,说:“……这不就是请不动吗?我硕士就出国了,认识的导师同行都在国外,现在才刚回国,也不认识什么人,确实是一点人脉也没有。”


    其他老师给她支招:“那你认不认识海外华侨?刚好人在国内,请过来讲讲人生故事也可以。”


    今昭哭笑不得。


    哪里就有这么刚好,再刚好一点她还希望她导师刚好在中国呢,可以顺便过来帮她开个讲座。


    另一位老师忽然说:“我记得上次轮到孙老师,她也是没什么人脉,最后直接把她老公请来了。她老公是企业家,虽然跟学术没什么关系,但有钱,名气很大,很受学生欢迎,当时还上的名人大讲堂,讲座爆满。”


    孙老师就是这学期休产假的老师,和今昭一样都是青年教师,难怪没人脉到需要拉老公来凑数。


    但今昭比孙老师还惨点儿,人家好歹还有老公帮忙顶上。


    “我倒是想有个老公。”今昭小声玩笑。


    主任耳朵尖,立刻笑着说:“那你得多出去认识人啊,你这总不社交怎么找老公?上星期学校组织秋游,我看你也没参加吧?像这种活动你得多参加。”


    适婚女孩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在被催婚。


    今昭下意识想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但或许是她性子淡还不习惯分享,或许是老师们很快扯开了话题,最终不知道怎么的,她也没说。


    大家说笑着走出院办,很快各自离开。


    今昭这才有空看手机。


    上午那条语音过后,孟言溪就没再回她消息,她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心里莫名有点患得患失的空。


    点开手机。


    微信置顶就是孟言溪,她低头打了好一会儿字,删删打打,最后也没打出一句话。


    对话框先弹出一个白色气泡。


    孟言溪:【?】


    只是一个问号,因为是他的消息,今昭心口飞快撞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个白色气泡弹出。


    孟言溪:【你给我发的什么违禁词?微信都把你屏蔽了。】


    今昭一脸茫然盯着屏幕,困惑地打出两个字:【什么?】


    孟言溪:【回头。】


    行动先于思考,今昭倏地转头。


    外国语学院门口有一棵栾树,这个时节正是栾树结果,蒴果红橙橙挂满枝头。风起时,栾树果轻轻摇曳,簌簌作响。


    孟言溪站在树下,手里拿着手机。她回头时,他正从屏幕上抬眼。


    四目相对。


    风吹落栾树果,像小灯笼,在两人视线里轻轻飘落。


    那一瞬间,今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更加热情的自己,快乐地朝他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但现实的她克制而冷静,她只是站在原地,惊喜地看着孟言溪迈着长腿,朝她走来。


    视线落在她身上,有点高冷,又有点拽。


    “下次别发违禁消息了,看不到还容易封号,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说。”


    今昭:“……”


    很明显,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故意指鹿为马。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恶劣,骨子里憋着股坏劲儿。


    但她还是好喜欢。


    她浅浅笑了,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伸出手,轻轻握住他。


    “什么时候来的?”她仰脸,贪恋地看着他。


    女朋友这么好欺负,孟言溪都不忍心下嘴欺负她了。他笑了一声,直接将人拉进怀里,单手搂着她的腰往前走。


    “来一会儿了。”他说。


    语气因为这样亲昵的相拥不自觉温柔。


    “一会儿?”今昭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嗯,不久,在你们主任打算给你介绍男朋友,而你欣然接受的时候。”


    “……”


    又被指鹿为马了。


    今昭好脾气地解释:“她没有给我介绍男朋友,我也没有欣然接受。她只是说我上周应该去参加秋游。”


    孟言溪:“是吗?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是。”今昭停顿了一瞬,轻声说,“而且我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欢。”


    她说完这句,空气安静下来。一向嘴巴不饶人的孟言溪没有再说话,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撞上他的视线。


    他垂着眸,桃花眼漆黑,视线很低,起初在她的眼睛,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的鼻尖,落在她的唇。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这么看着她,她的心尖儿忽然发烫,心跳得很快。


    视线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情不自禁盯着他的唇。


    深秋入冬的风微凉,有学生骑着车从她身旁不远经过。


    是很安全的距离,并不会撞到她。他伸臂,将她按在怀里。


    男人胸口的肌肉硬硬的,很紧很结实,温热的触感,呼吸间全是冷山松雾的气息。她脑子里轰的热了一下,抬手,回搂住他的腰。


    学生很快骑着车远去,孟言溪没有放开她。


    校园里借机偷来的相拥,时间有点长。人来人往,为人师表的今昭老师开始有些心虚。


    “再抱会儿,有点累。”


    察觉到她的分心,某人找了个借口。本意是想说等她等得有点累,毕竟他早上十点就来了,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但今昭并不知道他等了这么久,在他怀里小声问:“昨晚没睡好吗?”


    他想了一下,说:“看情况。”


    今昭:“嗯?”


    “梦里睡得很好。”孟言溪咬着字。


    今昭:“梦里睡得好?”


    孟言溪:“嗯,有你那个梦。”


    今昭仰头,对上他直白的目光,想到什么,脸刷地红了。


    后来,孟言溪去停车场取车,两人牵着手走在校园里。


    孟言溪状似无意闲聊:“你要找人开讲座?”


    说起这个就好苦恼,今昭懊恼地咬了下唇:“嗯,完全没有人脉。”


    孟言溪侧头看着她,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今昭满眼的心无杂念。


    孟言溪都给她气笑了,不客气地问:“我是不配做你的人脉吗?”


    今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瞬间,惊喜漫过心头。


    “可以吗?”她期待地望着他。


    如果孟言溪可以过来,到时候别说大讲堂要爆满,只怕整个岁师都要爆满了。


    但以他对孟言溪的了解,他骨子里疏冷,并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面。就连上次岁大的捐款仪式,他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


    可是开讲座的话至少要两个小时,要他一个人不停地说。


    那太久了,他看起来真的没什么耐心。


    “你会不会不喜欢开讲座?”她小心翼翼地问。


    孟言溪看着他左右为难的女朋友,心情忽然还不错。


    “还算喜欢吧。”他保守又有点傲娇地说。


    但喜欢这两个字在今昭听来已经很不保守了,她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有吗?我从来没有搜到过你的讲座。”


    孟言溪挑眉:“你搜过我啊?”


    今昭:“……”


    孟言溪哼笑一声:“那可能是因为,我也是最近才喜欢上开讲座的吧。”


    今昭:“最近?”


    孟言溪:“准确地说,现在。”


    第45章


    被偏爱是一种什么感觉?今昭以前不知道。


    很小的时候应该感受过, 但太小了,记忆不深。后来整个少女时期都被放在后面的位子,直至被彻底放弃, 渐渐地,这两个字也从她的字典里消失。


    她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毕竟偏爱并不是生命的必须。


    直到此刻, 孟言溪一句“现在”, 她恍惚看着他,忽然意识到, 有的东西确实不是必须, 但却会让人感觉很幸福。


    她忍不住笑了, 收拢手心, 指腹下是男人修长有力的手。


    她摸到他手背上的青筋,热热的,一时分不清那血液涌动的感觉来源于他还是她。


    她忽然发现, 她好像每一刻都会更喜欢孟言溪, 比上一刻更多。明明上一刻已经足够无法自拔。


    她很为他着想地说:“也不用勉强,你如果有认识的人, 帮我引荐一下就可以。”


    孟言溪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我是傻吗?”


    今昭:“?”


    孟言溪笑了一声,很低的气音:“让别人在我女朋友面前献殷勤, 我这恋爱白谈了呗。”


    今昭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曲解到这里的, 连忙解释:“不, 我的意思是, 讲座只是学校的一个任务,也不是非要你亲自过来。”


    孟言溪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今昭:“……”好大一顶帽子。


    算了,说不过他, 他不觉得勉强就来吧。


    她这个男朋友真的很难让人心疼超过三十秒,不,三秒。


    刚好走到停车场,今昭低头把孟言溪的名字报给系主任。


    系主任的语音通话在下一秒响起。


    “谁?你说谁?!”


    今昭慢了一秒转听筒,系主任惊喜的声音通过扬声器迫不及待传出。


    今昭飞快抬了下眼皮,正好撞见有人上扬的嘴角。


    完了,让他得意到了。


    今昭将扬声器转听筒,拿着手机走到一旁。


    手机里和系主任耐心地确认了一遍,系主任的语气还是很不敢置信:“你是怎么请到他的?他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投资大佬,岁大以金融见长,岁大校长办公室这些年好几次邀请他演讲他都不去,而他甚至是岁大毕业的,岁大还是他母校。”


    今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孟言溪的关系。


    说男朋友,太高调;说同学……太没面子。


    想想她和孟言溪是同学,但孟言溪这样,而她……这样。年少时两人就是云泥之别,没想长大了,她都混成大学老师了,跟他还有着云泥之别。


    今昭只能避重就轻地说:“但岁大得到了他的钱。”


    系主任果然沉默了。


    冷静下来后,系主任在电话里有条不紊地表示会上报学校,让她这边多多询问孟言溪的需求,时间上尤其要以他的方便为先,有任何需要立刻跟学校说。


    挂了电话,孟言溪刚好开着车出来,今昭拉开副驾的门。


    孟言溪问:“先放包还是先去吃饭?”


    今昭上车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帆布包放在后座。


    想起他朋友圈那张照片,他的手放在她的裙子上,半透薄纱绯艳的颜色衬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和性感的青筋,她的血液莫名有些躁热。


    明明他的手只是放在她的裙子上,她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冒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先去吃饭吧。”她低头系上安全带。


    “想吃什么?”


    今昭习惯地说:“我都可以。”


    孟言溪忽然安静。


    过了两秒,泰然点头:“行,反正时间还早,那今天就把全城叫得上名的餐厅都吃一遍。”


    今昭:“!”


    他是疯了吗?


    今昭吃惊地看着他。


    孟言溪的鼻梁很高,下颌线条利落,薄唇微抿时,自带杀伐果决的锋利感。


    今昭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车开到西门前,等门禁系统反应的时间,孟言溪缓缓转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她:“跟我在一起,你永远不用迁就什么。除了杀人放火,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今昭怔怔看着他眼睛里的严肃和认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生气她那一句“我都可以”。


    其实那只是客套,不止是她,很多人都会说。毕竟很多时候和别人一起,不能只顾着自己的需求,也要迁就别人。只是她本身就是低需求的性格,刚好说得格外顺嘴,甚至成了口头禅。


    孟言溪敏锐的在意让她心里热热的,睫毛轻轻动了下。


    她认真想了想,问:“那去吃海鲜?”


    孟言溪:“我海鲜过敏。”


    今昭:“?”那你还让我挑。


    男人笑出声:“骗你的。”


    今昭:“……”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恶劣。


    本城海鲜最新鲜、做得最好的地方,孟言溪不客气地认为,是自己的鹿溪。看她对岁宜也不熟,没问她的意思,便开着车过去了。


    直到看到眼熟的地标石和山隐逸趣,今昭才认出。想起这人上次扔她在北门,让她足足在园子里走了半小时,又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句:“怎么来这里?我又没有预约。”


    孟言溪瞧了她一眼,说:“老板娘不用预约。”


    今昭脸顿时有点热,闭嘴了。


    还早着呢,怎么就那么确定?又不是谈上了就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到的时候不到五点,这个时间还没有开始营业,但老板例外。孟言溪让厨房上了清蒸东星斑、酒醉帝王蟹、花雕鱼子酱蒸波士顿龙虾,又另配了一道和牛以及黑松露炒春笋,叮嘱他们尽快。


    今昭早餐只匆匆啃了个包子,午餐也只来得及喝一杯酒酿小小丸,这个时间确实饿了。饶是如此,这么大一桌子菜对她和孟言溪两个人而言还是很大的挑战。


    孟言溪也不急,有一搭没一搭和她闲聊,两人边聊边吃,竟然也还好。就是时间拉得很长。


    他们到的时候餐厅还没营业,后来一桌桌客人进来,舒缓的外文音乐里开始夹杂着用餐的声音和交谈。


    暖灯晃晃悠悠,男朋友秀色可餐,今昭没喝酒都有点微醺。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一脸公事公办地和他聊讲座的事,后来可能吃饱了,松懈下来,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想到开餐厅?”


    孟言溪坐在她对面,靠着椅背,想也没想说:“我喜欢做饭。”


    今昭嘴巴小小张成个o形。


    她不知道在哪个平行空间里,孟言溪三个字会和做饭联系在一起。


    大少爷一看就是懒得令人发指的性格,今昭怀疑他这辈子就没下过厨房。


    孟言溪:“不信?”


    今昭诚实地摇头:“你又骗人。”


    男人凝着她,桃花眼似笑非笑,上下弧度变得柔和,眼底疏冷散去,多了几分风流暧昧。


    “那去我那儿,试试?”


    嗓音磁沉,尾调微微往上扬。


    今昭心口倏地一撞。


    太暧昧的眼神或者声音,会让她想歪。


    今昭飞快别开眼,在心里自我反省。


    “言溪!”


    突兀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


    是一名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身边带着一名年轻精致的女人,看起来是夫妻,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双儿女,热情地上前来打招呼。


    今昭没认出那对夫妻,倒是一眼认出了吴菲和吴过兄妹。


    是吴良一家。


    今昭转头看向窗外。


    耳边,吴良带着太太和儿女殷勤地同孟言溪打招呼,孟言溪客气地应了一声,在吴良还要继续往下寒暄时,疏淡打断:“吴总,我正和女朋友约会。”


    吴良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忙说:“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言溪,替我向你父亲和爷爷问好。”


    孟言溪勾着唇,没吱声。


    吴菲看了眼今昭,又看了眼孟言溪,拳头在身侧攥紧,咬着唇不死心地问:“言溪哥,孟叔知道你又交女朋友了吗?”


    她咬紧了那个“又”字。


    孟言溪眸色霎时冷了几分,淡淡扫了眼吴良,说:“改天我带女朋友回家见我爸和爷爷,吴总也想一起?”


    孟言溪这话不轻不重,不悦却已经写满,吴良赔笑着说了句“打扰了”,赶紧拽着女儿离开。


    周遭恢复清静,今昭看向吴家离去的背影,视线定在吴菲身上。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她第一天去A班报道,撞见陈述在办公室教育吴菲。


    “她乱说的。”孟言溪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今昭收回视线:“嗯,我知道。”


    晚餐吃了两个小时,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说有个抽奖。


    今昭比较好奇:“老板也要结账吗?”


    孟言溪:“……”她可真会抓重点。


    “那你来结?”他不客气地问。


    今昭想了一下,觉得不是不可以。人骨子里会愿意给喜欢的人花钱,不论男女。


    她喜欢孟言溪,她愿意为孟言溪花钱。


    低头去掏手机,耳边“滴”的一声,孟言溪已经扫完码。


    对上今昭的视线,某人欠欠地说:“约会让女朋友买单,我这么多年白混了?过来抽奖。”


    今昭没这方面的运气,她这辈子抽到最大的奖就是那3000万,在梦里。


    此外战绩为0。


    “算了,我又中不了。”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去牵孟言溪的手。


    孟言溪:“那我替你抽,中了算你的?”


    今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抬眸安静注视着他。


    一语道破某人的居心:“你是不是想趁机给我转钱?”


    孟言溪:“……”


    最后“奖”没抽到,还被女朋友嫌弃太老套。


    孟言溪其实很奇怪,转钱怎么会老套?


    转钱明明充满了新意。


    不过孟总也是吃了没经验的亏,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今昭今晚其实有点口是心非了。


    喜欢的人为自己花心思,怎么都不会老套,她现在就是对孟言溪上头得厉害,又不想太上头,故意这么说。


    吃完饭其实时间还早,还可以去看个电影。只是孟言溪心疼今昭昨晚睡得晚,今天又上了一上午的课,下午还开会,想让她今晚早点休息。


    回去的路上,孟言溪把讲座的时间敲定下来,12月20号。


    因为他月底要出两个差,12月初要搬家,可能没什么空。


    今昭顺嘴问他要搬到哪里。


    孟言溪正要答,手机响了。


    孟时序来电。


    在鹿溪遇见吴良,吴良转头就当成个借口联系上了孟时序。


    孟时序对这些人的心思门清儿,平时并不理会,但今天事关他儿子的“女朋友”,孟时序当即打了电话过来。


    孟言溪接电话的时候戴着耳机,今昭没听见孟时序说了什么,就听见孟言溪接连“嗯”了两声,忽然笑着说:“放心,这回分不了,改天就给您带回来瞧瞧。”


    今昭心倏地蹦了下。


    下意识觉得孟言溪在说她,害羞地转开头,看向窗外。


    却又紧接着听身旁的男人说:“您别操心孟逐溪,房子我都得给她准备好了,澜江盛景。这丫头自己想要,非说她五行缺水,得住江边。”


    今昭顿时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孟言溪:“前两年就买好了,过两天直接过户给她。”


    “不快,她大四了,马上就要实习,总住在学校也不方便。”


    今昭大概听明白了,孟言溪是给孟逐溪买了房子。


    澜江盛景是大平层,市中心一线江景,那边的房子都到十万一平了。


    今昭心里默默羡慕。


    孟言溪挂了电话,今昭忍不住感慨:“做你妹妹真幸福。”


    孟言溪摘下耳机,意味不明说:“也不全因为她是我妹妹,我给她房子,有一半算是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


    “嗯。”


    就孟逐溪这狗脾气,孟言溪是不可能这么快给她房子的。更别说上午兄妹俩才厮杀了一场。


    只是很多次,他看着今昭,都会想,如果没有孟逐溪闯祸,他和今昭还会遇见吗?


    这个城市那么大。


    会不会一次擦肩,就再无重逢?


    他庆幸有这个妹妹。


    但他并没有多说。


    今昭似懂非懂,多半是没懂,还沉浸在孟言溪的豪横里,满脸艳羡地问:“下辈子投胎可以做你妹妹吗?”


    话说着,到7号教师宿舍楼下。


    孟言溪停好车,慢条斯理转过头,好笑地说:“别吧,乱。伦压力有点大。”


    今昭:“……”


    孟言溪:“当然我也不是说不可以。”


    今昭:“?”


    下一瞬,“咔哒”一声,安全带解开,男人高大的身影同时笼罩下来。


    孟言溪吻住今昭的唇。


    “是你的话,乱。伦也可以,怎么样都可以。”


    他单手按在她身后椅背,另一只手摁下副驾按钮。倾身吻她的同时,座椅缓缓下降。


    今昭从坐姿慢慢变成躺在他身下。


    第46章


    车厢昏昧潮热。


    起初只是一个吻, 男人带着骨子里的坏,有意逗她。轻咬她一口,又稍稍退开, 抵着她,在她耳边低笑着说些不正经的话。


    “这样亲你可以吗?”


    “这样呢?”


    “在学校干坏事, 今老师会不会觉得有点儿伤风败俗?”


    今昭忍无可忍, 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用力将人拉下来。


    唇撞上他的鼻梁,偏了。下一瞬, 男人的指腹扣住她的下巴, 微微侧头, 重重地吻上去。


    后来, 有意作弄的人先失了控。


    车内的气温被点燃,喘息的声音变得急促。


    今昭的安全带还没解,像彼此之间一道阻碍。孟言溪一只手捧着她的脸, 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下探, 去摸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咔哒”一声, 安全带解开了。


    但孟言溪覆在她身上,安全带也被压住了, 依旧横亘在两人之间。


    男人急躁地挪了下身体。


    安全带终于从两人之间消失, 与此同时, 今昭感觉到车身暧昧地晃动了两下。


    身体里的燥动瞬间放大。


    很快, 车外传来交谈声,躁动的血液又立刻冷静下来。


    7号教师公寓最初是民国时期建的,年代久远,有一个院子, 院内院外都可以停车。孟言溪习惯将车停在院外的行道树下,隔着老远一盏昏昧的路灯。


    平时除了住这里的老师,少有人经过,但这个时间正是下晚课。


    主路拥挤,不少学生从这边绕道。


    最初只有隐约一两声传过来,很快,声音越来越近,学生也越来越多。


    他们相携着从车旁经过,聊老师,聊作业,聊菜鸟驿站烦人的取件流程。还有人认出了孟言溪的车,忽然发出“卧槽”一声惊呼。


    “咱们学校的老师都这么有钱吗?开迈巴赫!”


    “开迈巴赫很了不起吗?”


    “开迈巴赫了不了得起我不知道,反正这能开这辆迈巴赫的人肯定很了不起,这辆快两千万了。”


    “卧槽!这么厉害!我要是这么有钱我就在家躺平了,还上什么班啊!”


    “搞不好是校长的呢?”


    “校长不能开这么贵的车吧?犯错误啊。”


    “啧啧啧,果然大学里藏龙卧虎,你永远不知道你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师来头有多大。”


    ……


    几个讨论得最激烈的声音逐渐远去,但人流并未散去,经过的学生反而越来越多。


    车内,今昭缩在孟言溪怀里一动不敢动。


    本来只是正常的男女朋友接吻,却因为碰巧撞见学生下晚课,倒像见不得光的奸情。


    今昭没有做贼,偏偏心虚。


    孟言溪这时候还来亲她。


    虎口卡着她的下巴,他亲昵地凑过来吻她的唇。


    今昭怎么亲得下去?


    她现在几乎能看见自己脑门上顶着斗大的“为人师表”四个字。


    被这个坏家伙一语成谶,这下她真觉得有些伤风败俗了。


    她微微侧头躲他。


    男人烫烫的唇便落在她的嘴角,呼吸喷洒过她的耳根。


    她的耳朵根红得都快滴血了。


    他盯着她,无声笑了,气音落在她耳边,状似好说话地问她意见:“不亲了吗?那下车?”


    今昭都震惊了,瞪圆了眼。


    他故意的吧?这种时候怎么能下车?


    而某人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手撑在她身后椅背,就要作势起来。


    今昭想起刚才车身暧昧晃动那两下,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压着声,急道:“你别动啊!”


    现在外面都是学生,本来车窗紧闭,路灯也照不到这边,大家只当这是一辆空车,视若无睹地就绕过去了,要是这个时候车身忽然晃动起来……今昭不敢想象明天校园墙得精彩成什么样。


    男人骨子里真是坏透了,鼻尖抵着她,还一脸纯洁地问:“为什么不能动?”


    今昭:“……”


    是她错了,人怎么斗得过绿茶呢?


    今老师躺平了:“那你动吧。”


    不就是比谁更无耻吗?


    但事实证明,人一旦不要脸,赢面就大了起来。


    坏男人闷声哼笑:“我怎么舍得让翎翎被公开处刑?”


    今昭一脸麻木望着他,已经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了。


    外面正值人流高峰,窗外人影密密麻麻。但因为是单面车窗,外面看不到里面。并且托他妹的福,当初孟逐溪喊着不能躺平,孟言溪还把副驾改装过,此时座椅几乎被放平,他自己也覆了过来,即使从挡风玻璃也看不到里面有人。


    现在经过这波学生讨论的是食堂饭菜。哪个窗口师傅比较厚道,哪个窗口师傅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肉都给抖完了。


    声音清晰入耳。


    一窗之隔,孟言溪安静捧着今昭的脸。眼底玩笑敛去,黑漆漆的眸子仿佛和九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年重叠。


    “我不动,我就亲亲你,行吗?”他用气音小声问。


    外面起风了,路旁的栾树果被吹落,轻轻撞上车顶。


    今昭听见很轻的一声撞击,分不清是车顶的声音,还是心口的声音。


    她躺在他身下,安静地凝着他,眸里有水光。


    没说行不行,她闭上眼,情不自禁地主动吻上他的唇。


    后来的这个吻很纯、很安静。


    车外是晚课结束后经过的人流,车内是无声拥吻的情侣。


    外面人声鼎沸,里面小小一方天地,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血液躁动的声音。


    他们十指相扣,安静而克制地沉沦,不可自拔。


    ……


    外面的人流走了差不多快半小时才散尽。


    两人分开得还要更晚一些。


    分开的时候,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像他们刚回来那会儿。但这中间,学生上完了晚课,并且回到了宿舍,而他们一直在接吻。


    孟言溪依旧没有起来,指腹眷恋摩挲过她的嘴角。


    今昭眼睛里都是水意,水汪汪地看着他。


    他好像真的有点儿不可自拔,摩挲了片刻,又再次凑近,难舍难分地继续亲她。


    今昭被他亲得嘴唇都有些麻了,手轻轻抵上他的胸膛,小声说:“你太重了。”


    “嗯,我轻点儿。”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碾过她的嘴唇。


    今昭哭笑不得。


    “不是,我是说你,你太重了……”


    某人终于回过神来。


    起身坐回,将女朋友拉起来,手指替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


    孟言溪:“抱歉,下次我在下面。”


    今昭:“……”


    这话听着就很衣冠禽兽,他还不如不要说。


    今昭垂眼,小声说:“那我回去了。”


    “嗯。”


    他忽然这么自觉,今昭反而不习惯,欲言又止:“你不进去吗?”


    “不了,”孟言溪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自嘲,“进去就出不来了。”


    今昭:“……”


    讲座的事情,今昭只负责报上去,具体安排事宜由校方完成。


    第二天一早,庄与就接到了岁师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前来对接的是校长助理。


    “12月20号?”


    庄与听到这个时间,皱了下眉。


    孟言溪的行程,除了私事,大多由他这个助理安排,所以庄与比孟言溪本人更清楚,12月20号孟言溪要飞纽约,亲自对接一个很重要的财团。


    怎么就忽然开上讲座了?


    他也没听老板说过啊。


    庄与圆滑,两句场面话安抚住对方,挂了电话立刻联系孟言溪。


    孟言溪昨晚过于上头,人最后是没有进去,但回来在梦里该做的也都做得差不多了。


    庄与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澡出来,浴巾下是血气方刚荷尔蒙爆棚的男性身体。


    随手摁下免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庄与汇报他行程冲突这事。


    孟言溪承认自己最近有点色欲薰心,但纽约之行事关整个云升集团的利益,他还不至于把这事忘记。


    孟言溪:“纽约的晚宴在22号,那边还有12小时时差,够了。”


    庄与的行事风格属于谨慎周全,即使大老板发了话,但将岁师的演讲当成一件工作来安排的话,12月20号并不妥当。作为助理,他绝不会安排在这天。


    但庄与迅速看了下孟言溪的行程,孟言溪最近这一整个月行程都满了,确实也抽不出时间。


    庄与提议:“不如安排到您回国之后吧,我跟对方协商一下。”


    “你协商什么?”孟言溪好笑道,“这是私事,不用你负责。”


    老板的私事。


    懂了。


    刀山火海都拦不住他,更别说区区一个行程。


    庄与立刻识趣道:“好的,我这就把机票改签到21号。”


    讲座的事就这么官方敲定了下来,令今昭没想到的是,院长因为这事儿,竟然在学院大群里公开表扬了她。


    今昭自己都不好意思,她以为她就只是完成了一个任务而已啊。


    男朋友这么抢手,今昭心情也挺复杂的。


    肯定会有一点点小虚荣,但也难免落差感。


    在科研和教学能力得到认可之前,她先因为男朋友得到了认可。


    她总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这种时候,这样的感觉就会格外明显。


    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影响好多人,而她竭尽全力,也就是个底层打工人。


    今昭还是在微信上向孟言溪表达了感谢。


    孟言溪果然得寸进尺,很快回:“就只有口头感谢?”


    他应该在忙,直接回的语音。


    但看起来又不太忙,今昭还没来得及回他,他后面几条语音又咻咻咻过来了。


    “今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得到我的人以后就开始对我敷衍了?”


    “想当初我不过只是送了你一趟,你就要给我写感谢信。”


    “我现在怎么着也该拥有一面锦旗了吧?”


    今昭:“……”


    她真是中了邪,片刻之前竟然还觉得孟言溪远在神坛。


    就他这张嘴,分分钟能把他拉下来。


    但她对自己男朋友一向比较宽容,好脾气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孟言溪似乎真的认真想了一下,又说:“还是算了,我新家的装修是法式风格,跟锦旗不搭调。”


    大资本家欠欠地说:“你到时候给我准备个搬家礼物就行。”


    孟言溪那天提了一嘴,月底搬家,今昭也没想起来问他搬去哪里,立刻就上心地帮他挑选起了礼物。


    这几天,她课间没事都在网上看法式风格的装修图片,一面在心里琢磨着要给他买什么,既和房子搭调,又能让他开心。


    “买?”


    孟言溪来接她下课,听见她这个用词,显然不怎么开心:“你就打算给我买?”


    今昭茫然。


    盯着大少爷俊美但傲娇的脸,为难地说:“可是抢的话会犯法。”


    孟言溪:“……”


    女朋友呆呆萌萌的,孟言溪只好大发慈悲提醒她:“你当年送给孟逐溪那丫头的礼物都是亲手做的,到我这儿你就打算随便买一个?”


    今昭反思了半晌,确认自己没有亲手做过礼物。


    “哪个?”她问。


    孟言溪咬着字,慢条斯理和她对质:“泥彩塑娃娃。”


    今昭终于想起来,失笑:“那也不是我做的,那是我爷爷捏的。”


    但某人这时候摆明了胡搅蛮缠,非要强人所难,挑着眉,傲娇地提无礼要求:“那你也给我捏一个。”


    今昭沉默片刻,听话地点了下头。


    她踮起脚,两只手捏上孟言溪的脸,轻轻往两边扯。


    像逗小孩,孟言溪那张惊艳的俊脸在她手下成了个滑稽又有点可爱的模样。


    今昭收手:“捏好了。”


    孟言溪:“…………”


    后来,两个人是怎么亲到一块儿的,今昭也不记得了。


    试卷库后这片地方没有人,除了期末,平时老师和学生从不来这边,只有极偶尔,楼管会过来检查一下。


    孟言溪后背倚着栾树,今昭抱着他的腰,两人在温柔的天光里安静拥吻。


    第47章


    那天之后, 孟言溪接连出了两趟差,今昭也有个项目申报节点,两人各自忙碌。


    大学里, 科研项目是从来不缺的,只是名额有限, 非常卷。


    今昭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写申报书, 虽然心里不报什么期望, 但也不能真的躺平。


    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她这个研究方向还算顺应时代潮流。她做比较文学,回国之前刚中了一篇SSCI。


    申报书厚厚的一本, 赶在时间节点前交到教秘那里, 由教秘统一送到科研处。


    11月下旬, 全国迎来断崖式降温, 今文怡在微信上说同事做副业卖蚕丝被,她多买了几床,给今昭也寄了一床过来, 让她这两天注意收快递。


    彼时今昭正在上课, 下课后才看到,含笑给今文怡回了个视频。


    这么多年, 今文怡时不时关心她。


    其实今文怡平时也不怎么和她闲聊,只是过时过节, 天气变冷变热, 或者在新闻上看到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会忽然问上一句, 也足够让今昭有种被人惦记的感觉。


    她在电话里向今文怡道了谢。


    下个月21号是今文怡生日,刚好是周六,今昭问今文怡那天有没有空,她想去临市看看她和姑父。


    今文怡说不用, 又不是整岁,又忽然想起12月21号、22号是研究生入学考试,问今昭那天有没有监考。


    今昭暖暖的一颗心,一想到可能要去监考,顿时凉凉的。


    她不喜欢监考,虽然有监考费。这种超级严格的大型考试,从上到下都是绷紧的。监考人员需要提前半个月在网上参加视频培训并完成考试,考前一天还有线下集体培训,当天提前一个小时就要到学校上交手机,然后在教室里宛若机器一般回忆自己的前半生,回忆完一看时间——刚过去10分钟。


    而考研每场3小时,总共4场。


    现在监考安排还没出来,今昭希望不要轮到自己。


    但今文怡表示,希望渺茫。


    监考一般都是优先安排年轻老师,除非她怀孕了,怀孕的老师就不用监考。今文怡以此催促今昭赶紧找对象。


    想到孟言溪,今昭心里就甜甜的,掩饰不住思念地小声嘀咕:“对象最近在忙。”


    今文怡不知道今昭谈恋爱了,自然没听出来,以为又在敷衍,没好气说:“是是是,你对象忙,你也忙,你们彼此都需要一场入室抢劫的爱情。”


    今昭:“……”


    今文怡话锋一转,忽然说:“其实有个人,我本来觉得跟你很般配,至少在外形上。我还帮你要到了他的电话……”


    今昭不知道今文怡说的是谁,但是谁她也不能脚踏两条船啊。给孟言溪知道她一面跟他谈恋爱,一面偷偷出去相亲,屋顶都能给他捅破。


    “不,不用了。”今昭连忙拒绝。


    今文怡沉默一瞬,说:“嗯,我后来打听了一下他的事,也觉得你们不合适,算了。”


    孟言溪12月9号搬家,12月8号晚上才回岁宜。


    这两天气温只有个位数,今昭宿舍里开着空调,跪坐在小茶几前给孟言溪做礼物。


    她在手工这方面毫无天赋,加上前面忙着申报项目,进展缓慢,材料堆得乱七八糟。


    孟言溪下了飞机给她打视频,她千挑万选找不出个干净角落,索性脱了外衣躲到床上,假装准备睡了。


    孟言溪坐在车里,眉眼很深,眸色漆黑,视线从低垂的眼皮垂落,看着屏幕里的她。


    “睡这么早?”他低声轻哂。


    福至心灵,今昭立刻领会到他其实是想过来见她。


    她也很想他,但他现在过来应该也只能和她一起手忙脚乱做手工,还是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孟言溪安静一瞬,说:“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不用。”


    搬家本来就很累,她哪儿能让他两头跑?


    今昭:“你给我个地址,我明天下了课自己过来。”


    孟言溪想了一下,说:“也行,反正就几步路。”


    今昭:“?”


    孟言溪:“地址发过去了。”


    今昭将视频缩小,看到对话框里离她只有800米的定位,沉默了。


    孟言溪的新家就在她之前很想租但最后迫于贫穷而放弃的山水城。


    这小区临岁大和岁师两所大学,还是双学区,房价高得离谱。近倒是近,学校北门出去往西,地图显示步行13分钟。


    “你怎么搬来这里了?”今昭心尖儿没由来热热的,捧着手机小声问。


    孟言溪:“我有什么办法?骆珩非要把房子卖给我。”


    今昭:“?”


    孟言溪:“我的礼物呢?准备好没有?”


    今昭轻轻眨了下眼:“什么礼物?不是已经给你捏了吗?”


    孟言溪看着屏幕里的她,忽然说:“今昭,颜料沾脸上了。”


    今昭立刻心虚地去摸脸,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没有用到颜料。


    “孟言溪!”今昭有点恼这个坏家伙。


    坏家伙闷声笑,又欠又自信:“明天记得带礼物。”


    礼物是一盏手工做的栾树灯。


    11月是栾树果成熟后期,就像史铁生书里描述的那样——春天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而转白,再变黄,成熟了掉落得满地都是。


    外语学院门口的栾树果比书中的描述更加温暖,是橙色,又比橙色更加热烈,橙里浸着红,红里又透出浪漫的粉。


    今昭提前收集了栾树果,一粒粒撕开果皮固化,再拼粘成盏,做成栾树灯。


    暖光透过果皮渗出,晕染出渐变的粉橙光泽。


    第二天下午,孟言溪的新居里,今昭将灯火捧在手心,笑盈盈送到他面前。


    她下午一二节的课,一下课就赶了过来,以为孟言溪搬家像她,会忙忙碌碌,所以早早过来帮忙。


    到了才发现,与其说是“搬家”,不如说“搬人”。房子里什么都是新的,早已配备好,他只要人负责过来就行。


    也确实如他所说,欧式复古的装修风格,整体奶油白和焦糖棕的配色,优雅大气。复古灯具投下暖柔光泽,落在质感极好的实木家具,整个房子透着温暖宜居的舒适感。


    孟言溪接过她的礼物。


    栾树灯不算大,放在床头,刚好是一盏小夜灯的大小。做得却很用心,孟言溪拿在手里打量,那么好的视力,看不出一点瑕疵,连胶水都看不到。


    他看了好一会儿,又压下嘴角,傲娇地问:“怎么想起来送我灯?”


    其实是今昭一直记得高二那个暑假,他给她打电话。听见他声音的那一个瞬间,像在无尽黑暗的雨夜里独行,忽然抬头看到一盏暖色的灯,无声地照着她。


    但这样说太矫情了。


    今昭:“你不是说怕黑怕鬼怕虫子吗?”


    孟言溪挑眉:“我说我怕黑怕鬼怕虫子,你就给我送灯,那我怕鬼怕虫子怎么办?”


    今昭诚恳地看着他:“这个世界没有鬼。”


    孟言溪:“那虫子呢?”


    今昭在心里评估了下自己的实力。


    做灯已经用完了她这辈子的潜力,她实在做不出捕虫器了。


    “那你下次看到虫子就叫我,我来给你捉。”她做出最大让步。


    孟言溪:“大老远的,你倒是勤快。”


    今昭:“不远啊,就八百米。”


    孟言溪有些无语。


    看着她,似笑非笑说:“你可真没辜负我给你的备注。”


    今昭:“?”


    孟言溪看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大发慈悲地喂答案:“你就没想过贴身保护你男朋友?”


    孟言溪说完这句就进卧室放灯了,留今昭一人在原地。


    心跳得有点快。


    虽然知道他这人说话一向这样,欠欠的。还贴身保护他,明明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输过,却把自己说得那么娇弱。


    可是他这样说,她会忍不住想多啊。


    贴身保护,是不是只有住到一起才能贴身保护?


    傍晚,路景越和骆珩到了,司恬医院忙,要晚点到,先托路景越带来一瓶酒。


    路景越一进门,打量了眼这房子,笑得十分意味深长:“藏得够深啊。”


    路景越说话一向这个调调,让人听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骆珩以为他说的是房子,顿时义愤填膺。


    “屁!这是老子的房子!老子花了那么多心思,历时整整一年做完硬装软装,还想着晾一年再住,结果我还没住进来,先被他截胡强买了!”


    今昭:“?”


    孟言溪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晚餐是孟家的阿姨上门做的,后来司恬也赶到了,五个人围坐在孟言溪的餐厅里吃新居的第一顿饭。


    骆珩看着这套房子,越看越扼腕。


    对面小鸳鸯还眉来眼去刺激他。


    主要是眉来眼去,他一开始也没觉得这房子有多舍不得。这里确实不错,但骆律师房产不少,最重要的是,孟言溪出价够高。


    没什么房子是钱买不下来的,如果是,那就是钱不够多。


    但此时看着孟言溪和今昭的样子,尤其是孟言溪,暖色灯光下,眼里像藏着星星,随意看今昭一眼都黏糊得不行,搞得这房子像是给他追老婆准备的爱巢,让骆珩有种冤大头为孟狗做嫁衣的感觉。


    骆珩看孟言溪不顺眼,就想灌他酒。


    孟言溪酒量不好,今昭本来想替他喝,结果孟言溪说他今天乐意喝。最后孟言溪喝了,今昭也喝了。


    一桌子人都喝了酒。


    司恬送那瓶酒喝完了,孟言溪还从酒柜里又拿了两瓶出来。


    他们五个是年少时的同学,有很多共同话题,聊起少年时的老师、同学,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有人记得,有人不记得。


    骆珩酒入愁肠,喝得最多,没多久就醉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孟言溪的面问今昭:“临市一中怎么样?”


    司恬看了孟言溪一眼,气得在桌子底下踹他。


    结果她自己也喝多了,踹错了人,踹上路景越。


    莫名遭受无妄之灾的路景越:“?”


    骆珩喝醉了,红着脸,跟孟言溪一样爱开屏:“我其实还挺想去临市一中的,就是成绩不允许,怎么都掉不下A班。”


    今昭:“……”够了。


    司恬不客气地拆台:“当年到底是谁年年稳坐倒数第三的,好难猜哦。”


    骆珩假装没听到,专注地和今昭闲聊:“一中的男生帅吗?跟孟言溪比怎么样?”


    今昭看向孟言溪。


    孟言溪喝了酒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红脸,他红耳朵。脸色如常,只有耳朵根泛红,看起来像害羞。


    他也看着今昭,灯光折射在他眼底,眼神却已经有些失去焦距,应该是醉得不轻。


    今昭诚实地说:“不止一中,哪儿的男生跟孟言溪比,都是孟言溪比较帅。”


    灯下,醉酒的孟言溪咧了下嘴。


    司恬“哇哦”起哄,路景越也短促地轻笑一声。


    骆珩忽然拍了下桌子:“那你当年为什么要骗他?”


    喝醉酒的骆律师对孟言溪显然又爱又恨,恨他太狗,又不想看到他那么狗的一个人求而不得。


    “他当年真信了你的话,没事就往国外跑,为了打听你在哪个学校,还去找过你爸。”


    “砰”的一声,骆珩仰头灌尽酒,杯子放回桌上。


    今昭手指一颤。


    孟言溪去找过今文辉?


    后来,醉得不轻的骆律师被路景越拖走了,临走前还嚷着他家就在这里,他哪儿都不去,一面往主卧的方向挣扎。


    路景越一个没拉住,骆珩就窜了进去。


    孟言溪本来已经醉得老僧入定般呆呆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什么,蹭地站起来冲回卧室。


    骆珩跪坐在地上,困惑地盯着床头柜上那盏栾树灯。


    “咦,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灯?我记得我没买过啊。”


    他伸手去拿。


    “啪——”


    孟言溪冲进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走开。”


    被打手的骆珩炸了,跳起来:“孟言溪,老子房子都让给你了,拿你一盏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说着就去抢灯。


    两个加起来五十多岁的大男人为了一盏灯大打出手。


    如果不是今昭进来得及时,孟言溪就将在抢了骆律师的房子以后,再把骆律师痛揍一顿。


    最后骆律师被路景越和司恬合力拖走,孟言溪也倒头昏睡了过去。


    手里还抱着那盏灯。


    今昭哭笑不得,想帮他拿开,他还抱着不放,嘴里低声威胁:“别动,揍你啊。”


    今昭无奈道:“是我。”


    孟言溪半睁开眼睛,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茫然。过了三秒,大抵是认出她了,乖乖松开手。


    今昭把灯放回床头。


    孟言溪醉酒后很乖,自己安静地睡觉。今昭拧来湿毛巾为他擦脸,他半睡半醒的,应该是很想睡,被她吵醒了,但也只是好脾气地半睁着眼看她。


    他难得有这样呆萌纯善的时候,今昭忍不住好笑,又借机捏了捏他的脸。


    喝醉酒的孟言溪毫无反抗。


    她又忽然想起骆珩说,孟言溪去找过今文辉。


    可是今文辉一定不会告诉他实话,而且多半会破防。


    “今文辉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对不对?”她轻喃。


    她不再乱动他的脸,孟言溪眼皮很快撑不住。


    今昭不再打扰他:“睡吧。”


    她起身,手却忽然被握住。


    孟言溪闭着眼,轻喃:“翎翎。”


    “嗯?”


    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今昭没有听清,凑到他唇边。


    他的声音很轻,像不清醒下的呓语。


    听清他说了什么,今昭浑身定住。


    “我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我的手干干净净,我配得上你。”


    第48章


    孟太太过世后, 孟时序曾经一度有再婚的打算,也认真谈过几个女朋友,家世容貌无不显赫, 但都无疾而终。


    客观地说,正是因为孟言溪的破坏力实在太强。


    男人再婚, 阻力往往在儿女, 但那时候的孟逐溪还太小, 只有五岁,什么都不懂, 不能指望她看得多长远。她只觉得眼前爸爸很好, 爸爸很爱她, 如果有个人能和她一起爱爸爸、长长久久地陪伴爸爸, 那也是很好的。


    她很轻易就背叛了孟言溪,孟言溪于是给小小的孟逐溪看了部电影。


    电影里的小女孩五六岁,和孟逐溪一般大, 父母离婚, 她被法院判给母亲,母亲也很快再婚。但小孩子不知事, 总是破坏成年人的兴致,后爸因此把小女孩赶出了家门。小女孩去找父亲, 父亲这时候也有了新的女友, 怕女友嫌弃, 不敢相认, 还把她藏进柜子里,小女孩在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一个下午,险些窒息而死。小女孩饿肚子了,回去找妈妈, 不敢上楼,就在楼下喊:‘妈妈,饿。’母亲想拿吃的下去给她,却又碍于后爸反对,最终也没去,后爸又再次把小女孩赶走了。小女孩无处可去,流浪到动物园,一不小心进入了老虎饲养区……


    孟逐溪至今都不知道小女孩的结局是什么,因为孟言溪将结局剪去了。


    而孟言溪也没有想到,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己最不值一提的心机,竟会把妹妹吓得大病一场,断断续续用了好几年才彻底好起来。


    孟逐溪和孟言溪兄妹虽然模样相似,性格却仿佛两个极端。孟言溪杀伐果决,骨子里是冷的,而孟逐溪却像个小太阳,从小就很会共情别人。共情能力太强不是什么好事,她那时候那么小,就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了她,又被孟言溪设计,看了那么个电影。那之后,孟逐溪就出现了严重的替代性创伤,认知也跟着出现了障碍。


    那几年里,孟逐溪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就是她,她没有妈妈,爸爸也会因为有了新女朋友就不要她。爸爸会为了别的女人把她关进柜子里,不给她东西吃……她常常梦见自己误闯动物园,被老虎吃掉。


    孟言溪长这么大没被打过,那是唯一一次。


    那年孟言溪十二岁,孟时序拿藤条抽他。


    这个年纪的少年身形有种特有的纤薄清瘦,跪在地上,藤条落下一次,后背就像剌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黏湿感。


    他咬着牙,一声没吭。


    孟时序以为他不吭声就是不知错,既心疼女儿受罪,又震惊于儿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不择手段,怕他将来误入歧途,又气又痛,生生把藤条都打断了。


    孟淮及时赶回,问他知不知道错了。


    十二岁的小少年跪在地上,后背渗出了血,纤薄的脊背依旧笔直。他的脸很白,拳头在身侧攥紧,声音却依旧冷血淡漠。


    他说:“我错,也只是错在不够强大,不在其他。”


    “你这个混账东西!”孟时序大怒,又要去拿新的藤条。


    孟淮按住他,对孟言溪说:“那你去跟溪溪道歉。”


    “可以。”孟言溪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孟淮,“我对不起她,我的错,我会用一生弥补。但她以后总会知道,我是在护着她。”


    孟时序冷笑:“轮得到你护着她?”


    孟言溪脸上有种超出他这个年纪的平静,他平静看着孟淮和孟时序:“你们会先她而去,她将来的男朋友也可能人心易变。只有我,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她都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会护她一辈子。而比起现在,将来的我只会更加强大。那时,爸,您大可随意再婚。但现在不行,我妹十八岁以前不行。”


    孟时序气得踹了他一脚。


    但那之后好多年,孟时序也确实没有再动过再婚的念头。不知是心疼女儿,还是真被儿子身上那股狠劲威胁到了。


    不过不得不说,孟时序这样的男人魅力真的大,英俊多金,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男人鼎盛的时间,放在电视剧里,那就是年上男主,剧粉得每年给他过生日那种。也就能解释,那么多美貌又富有的女人飞蛾扑火般主动追求他。


    那其中就有一个当红女星,轰轰烈烈追求了孟时序一年多,热搜都上过好几次,最终孟时序终于也是难过美人关,沦陷了。


    以孟言溪对孟时序的了解,这段感情应该是孟时序这么多年最投入的一次。


    但还是被孟言溪冷血地拆散了。


    这过程里,他确实心机又不择手段。不知道孟时序后来回没回过神来,反正分手后不久,就有狗仔爆料两人死灰复燃,女方还怀了孟时序的孩子。


    但没过多久,又传出女方流产再也无法生育的消息。


    孟时序这段感情到这里彻底结束。


    圈子里都传是孟时序的儿子动的手,并且做得滴水不漏,一点证据没留下,报警也拿他没办法。


    连吴过私底下都问孟言溪,是不是他动的手?怎么动的手?


    孟言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目光疏冷淡薄,好像在说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你学到又如何。孟言溪能做的事,别人未必就能做。


    因为女明星的影响力,传言甚嚣尘上,今文辉并不怎么费力就听说了这个事。


    在他看来,就是在他女儿跟一个小小年纪就双手血腥的纨绔子弟同桌两个月后,他妻子流产了。


    和孟言溪那个事一样,同样的滴水不漏,同样的报警也找不到证据。


    今文辉或许愿意相信女儿的无辜,虽然不多,但那前提是,他将所有的账全算到了孟言溪头上。——他武断又刚愎地认为,即使今昭无辜,但主谋一定是孟言溪。是孟言溪给她出的主意,并且教唆她这么干的。


    可想而知,当孟言溪找上门时,今文辉心里是何等的愤怒和鄙夷。


    他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孟逐溪那部分。


    孟言溪或许在其他人其他事上无坚不摧,唯有在孟逐溪这件事上,他真的有愧、有悔。


    孟言溪至今记得,那天今文辉很客气地招待了他。


    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不管心里对他有多么不喜,最多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并不敢正面与他为敌。——这也是孟言溪敢上门的原因。


    今文辉问他:“你知道今昭的小名为什么叫翎翎吗?那是她妈妈给她起的,纯白的羽毛,轻盈自由,不会为一时艰难所困,永远纯洁干净,不染尘泥。”


    “今昭一直很爱惜自己的羽毛,我想她应该不会喜欢和一个双手肮脏的人做朋友。”


    “她没有给你留联系方式吗?那或许这就是她的答案。”


    “抱歉,她这么大了,有选择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的权利,也有选择和什么样的人断绝来往的权利。我不能干涉她。”


    “对了,令妹最近身体还好吗?我有幸见过一次,很漂亮的小姑娘,如果她是翎翎的妹妹,翎翎一定会很爱惜她。”


    孟言溪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他鄙夷且不屑的人直击软肋。


    短短半小时,两次。


    妹妹的创伤曾一度将他按在阴湿深暗的沼泽,很长一段时间,他既觉有愧有悔,无法与自己和解,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并没有错。


    母亲去世前让他保护妹妹,他保护妹妹,也保护自己,不择手段又如何?人性本就是自私不择手段,区别不过是,他有手段,而大多数人想有,却没有。


    好比吴家那个长女吴念。


    她想尽办法为自己争取,也是不择手段,结果却只是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彻底堕落,将自己推进深渊,而她的敌人却越发光鲜。


    他不相信有人可以一尘不染地守护好自己的一切。


    他妹妹或许可以。但那是因为,他妹妹有他。那些本应她自己做的事,他替她做了,她不必动手,她大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直到他遇见今昭。


    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今昭,会在废墟上跳舞的今昭。


    她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她想变好,就只是变好;她想得到,就只是得到。中间不掺杂丝毫的锋芒、攻击和肮脏。


    人总是容易被自己的做不到吸引,孟言溪亦然。


    他起初确实不屑,后来却情不自禁去学她,他将之称为——度化。


    但有一天,那片羽毛飞走了,并且不愿意给他留联系方式。


    她抛弃了他。


    孟言溪是今昭见过酒量最差的,没有之一。


    好在酒品还不错,喝醉了就当场昏睡。


    时隔九年,今昭忽然理解了当年路景越那句——放心,不会给你丢脸。


    原来是这个意思。


    男朋友酒品好,女朋友确实会少些尴尬。


    孟言溪睡着了,今昭关了卧室的灯,又简单把餐厅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去了。


    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抽屉翻动的声音。


    她又不放心地回去。


    她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孟言溪酒品似乎也没那么好。


    睡一会儿又醒了,此刻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今昭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看他毫无章法的动作,很显然脑子并不清醒。


    他似乎很喜欢那盏栾树灯,今昭出去的时候把所有灯都关了,他醒来将栾树灯打开,小小的一盏暖灯亮在床头。


    “你在找什么?”今昭走上前。


    “手术单。”


    孟言溪忙里偷闲回头看她。


    漆黑的桃花眼因为不清醒,看起来湿漉漉的,额头碎发也有些凌乱,此时的孟言溪看起来像一只粘人的大奶狗。


    今昭一惊:“你做手术了吗?哪里不舒服?”


    孟言溪又回头继续翻箱倒柜:“不是我,是孟时序。哦,你可能不认识,就是我爸。”


    今昭:“……”


    好了,确认过了,醉得不轻。


    今晚不该让他喝那么多的。


    孟言溪卧室找了一遍,没找到,又越过今昭出去。


    今昭生怕他出去发酒疯,连忙跟上。


    这户型原来是四室三厅,孟言溪他们这群人似乎格外偏爱大房子,骆珩做装修的时候把房间打通了,做成了两室,一个卧室,一个书房。


    孟言溪一进书房就仿佛得到了灵感,很快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真的有一张手术单。


    孟言溪将手术单塞进今昭手里。


    他真的是用塞的,毫不夸张,力道执拗得有些粗暴,纸张都被他塞皱了。


    孟言溪:“你看。”


    今昭困惑地展开。


    手术单的颜色已经微微泛黄,时间是十年前。


    十年前,孟时序就做了结扎手术。


    今昭不知道孟言溪为什么会忽然翻箱倒柜找这东西出来给她看。


    “翎翎,那些谣言都不是真的,我没有动手。我爸做了结扎手术,他不可能有孩子。”


    孟言溪垂着眸,声音低低的,仔细听,还有些委屈:“我也不是闲得慌,什么坏事都做。”


    今昭本来听他上一句,心尖儿细细密密的复杂滋味。一听他后一句,又顿时哭笑不得。


    他到底对自己什么定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


    她好笑反问:“为什么找这个出来?你不是从不自证吗?”


    她至今都还记得,当年她给猫喂火腿肠,无意间听见他和孟时序对话,结果猫跑了,她也被孟言溪发现。她试图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这个人又高冷又拽地打断她,说她不该自证。


    此时,醉酒的孟言溪仿佛变了个人,嘴巴那么厉害的他,难得也有被她问得答不出话的时候。


    “好了,快回去睡觉吧。”今昭扶着他回房。


    今昭弯身替他盖被子,孟言溪忽然握住她的手。


    床头的栾树灯照得他的睫毛纤毫毕现,他直直看着她,竟有种今昭从未见过的破碎感。


    孟言溪哑声说:“我怕你嫌弃我。”


    第49章


    今昭从未见过这样的孟言溪。


    最初, 他给她的印象是高高在上,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冷冰冰睥睨的意味。后来,她看到了他倨傲轻狂之下热血柔软的一面, 他并不否认自己的居高临下,但同时却也矛盾地看得见他人的苦难与挣扎, 义无反顾地出手相助。你或许可以说他是闲得慌, 也可以说他是将这当成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用来调剂自己没什么烦恼的人生。


    但于今昭而言,孟言溪每一次不动声色的偏帮, 都是在她那段酸涩过往里撒下一颗颗糖。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聊, 注定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这辈子都会仰望他。


    她从来只觉得自己不够好, 配不上他。他这样好的一个人,连和她在一起,她都觉得美好得不真实, 有时候生怕一觉醒来发现, 不过是梦一场。


    今夜,他却亲手折碎了自己满身骄傲, 破碎地乞求她的认可。


    那些谣言,她其实听说过, 虽然她不信, 但孟言溪的态度实在嚣张, 说他是默认都可以。可就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 却在醉酒后翻箱倒柜地找出证据给她看,告诉她,不是他,他没有必要。


    床头柜的暖光打在他的侧颜, 往日疏冷高贵的狼在这一刻褪去锋利棱角,柔软得让人心口酸涩。


    今昭忽然后悔了。


    “对不起,孟言溪。”她轻喃,“我那时不该骗你的。”


    其实这些年,她自己也反省过许多次,自觉当年的分别太不体面。


    其实大大方方说转学又能如何呢?


    可惜十六七岁的时候,自尊心大过天,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手轻轻碰上他的脸,带着悔和歉。


    孟言溪掌心贴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更用力地按在自己脸上,轻轻地蹭。


    他按住了就不肯松手,看着她,眼神像乖巧可怜的大狗狗,嘴巴却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那你亲我下,我才能原谅你。”


    今昭忍俊不禁:“不愧是你啊孟言溪。”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


    她本来想说“那你就不原谅我吧”,就像这人动不动逗她一样,但或许是他这一刻的眼神太清澈太真诚,看得她心软,她连逗他都舍不得。


    她俯身,轻轻吻上他的唇。


    喝醉酒的男人,浑身烫烫的,嘴唇也是,又软又热。


    他没有闭眼睛,这么近,还直直看着她。眨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扫了下她的皮肤,痒痒的。


    孟言溪整个人暖乎乎的,之前接吻都会带给她的那种强势和危险的掠夺感没有了。今昭的心软成一汪水,情不自禁地抱住他,轻咬他的嘴唇。


    他的嘴巴是甜的,化在心尖上,今昭欲罢不能。


    然后就被骗进去了,等她想走的时候,发现自己起不来了。


    身后的手臂将她紧紧按在他身上,她抵着他的胸膛,想起身,但他力气太大,她又立刻被按了回去,趴在他胸口。


    “怎么不亲了?”某人睁着漂亮的大桃花眼,显得很无辜。


    今昭怀疑他又开始绿茶了,绿茶可能不合适,他更像是在撒娇。


    喝醉酒的孟言溪,他竟然会撒娇。


    今昭心口软软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柔声轻哄:“时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真的好喜欢他,就这样哄,还忍不住怜爱地吻了下他的眉眼,又吻了下他的眉心,像在安抚心爱的大狗狗。


    大狗狗看起来有点可怜,低声问:“回哪儿去?英国吗?”


    今昭忙说:“不,就回学校,离你八百米那个。”


    大资本家就是对数字斤斤计较,连喝醉酒了脑子都很清醒,纠正:“是离北门八百米,北门到你的教师公寓还有八百米,加起来1.6公里。”


    今昭:“……”


    “你高考数学一定很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随便讽刺下他吧。


    某人毫不谦虚:“嗯,满分。”


    今昭:“……”


    好的,又让他装到了。


    孟言溪:“满分有没有奖励?”


    今昭:“你满分关我什么事?”


    孟言溪:“你是我女朋友。”


    今昭提醒:“你考满分的时候还不是。”


    孟言溪:“那怪谁?”


    今昭:“……”


    孟言溪漂亮的大桃花眼再次流露出那种被抛弃时可怜巴巴的眼神:“我都跟你表白了,是你自己没听懂,你还抛弃了我。”


    今昭并不记得他跟她表白过,有点无辜。


    但她没办法跟一个喝醉酒的人掰扯往事,有些无奈:“孟言溪,为什么你喝醉了吵架还这么厉害?”


    孟言溪:“我没有跟你吵架。”


    今昭:“你有。”


    “我是在求你留下,你又没听懂。”孟言溪无奈地叹了一声,额头轻轻抵上她,不知在心疼谁,“翎翎,你真是块木头。”


    今昭的心情有点复杂。


    明明有被他攻击到,却不觉生气,只觉得又好笑又心软。


    他这么抱着她,她不得不趴在他身上,这样的姿势其实是有点不舒服的,却又舍不得离开他。


    她真的思考了下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但总觉得,有点快。


    他们才确定关系多久?连一个月都不到。


    太快的进展,会让她心里不安。


    还有更现实的是,她之前都没想过,也没有提前带衣服过来。


    她也不知道孟言溪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敏感,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她刚刚在思想上动摇了下,他立刻将她抱得更紧,手臂硬得像铁,禁锢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只好柔声在他耳边安抚:“我没有洗澡,喝了酒,臭臭的。”


    孟言溪沉默了一瞬,控诉:“今昭,你在说我臭。”


    今昭都无语了,简直不知道不木头的他到底是怎么理解到这里来的。


    今昭:“……我没有。”


    孟言溪:“好的,我现在就去洗。”


    孟言溪立刻放开她,起身就往主卧的浴室走。


    孟言溪脚步整体还算平稳,只是偶尔身体还是会晃一下。


    今昭连忙追上去: “孟言溪,你别胡闹,一会儿摔倒了。”


    男人停下脚步,立刻就坡下驴提要求:“那你陪我一起洗。”


    今昭:“……”


    她说不过清醒的孟言溪都算了,她连喝醉酒的孟言溪都说不过。


    “那你还是摔吧。”她毫不客气地说。


    话虽如此,在孟言溪洗澡的过程里,今昭仍旧没有离开。就靠在墙上,听里面的动静,随时准备去扶他出来。


    虽然预想那样的场面会万分尴尬,但没办法,喝醉酒的男朋友脑回路奇奇怪怪,还很任性。


    好在孟言溪没有磨蹭太久,很快,里面的水声停了,今昭为没有听见他摔倒的声音而松了一口气。


    “翎翎。”孟言溪在里面喊她。


    今昭走到门外:“什么?”


    孟言溪:“帮我拿浴巾。”


    今昭:“……”


    她好笑又好气:“孟言溪,有人跟你说过,喝醉酒的你很烦人吗?”


    孟言溪:“没有。”


    今昭:“我真想给你录下来,等你酒醒了拿给你看。”


    孟言溪:“好的,我现在出来。”


    “……”


    混蛋啊!他就是故意曲解吧!


    他敢裸体出来,她也不敢录啊!


    “你别出来,我给你拿!”


    今昭赶紧跑去衣帽间,在一堆干净的床上用品里找到了浴巾。想了想,觉得浴巾太暴露,又拿了一套睡衣,一并递给她。


    但孟言溪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领她的好意,睡衣碰都没碰,下面围着一条浴巾就出来了,上半身大大方方地裸着。


    胸肌紧绷有力,八块腹肌鹅卵石似的铺在一起,水珠顺着人鱼线滚进浴巾里。


    今昭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里,飞快挪开目光。


    “你怎么没穿睡衣?”今昭脸热热地问。


    孟言溪很大方:“我愿意给你看,不用谢。”


    今昭:“……”


    孟言溪又走到她面前,追问:“我身材好吗?”


    今昭:“……”


    孟言溪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自豪又傲娇地点了下头:“嗯,我就知道翎翎会喜欢。”


    今昭仰着脸,目瞪口呆看着他。


    虽然孟言溪平时也挺不要脸的,但到底还没喝醉酒这么疯、这么骚。


    今昭真的好想给他录下来,明天等他酒醒了拿给他看。不光明天,以后吵架的时候都拿给他看,看他还能不能吵得下去。


    但她又很怕她现在转身去拿手机,孟言溪会立刻把下面的浴巾扯开来给她拍,再来一句我就知道翎翎会喜欢。


    够了,不能再想了,已经有画面了!


    终究是要脸的斗不过不要脸的。


    孟言溪又抬起手臂闻了下自己,对她说:“好了,我不臭了,睡吧。”


    今昭:“……”


    他可真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她明明说的是自己,结果她什么都没做,他自己跑去洗了个澡。


    孟言溪这样,真是烦人得都有点招人爱了。


    今昭将他扶上床,男人抓着她的手不放,眼巴巴地问:“不走,好吗?”


    今昭俯着身,四目相对,两人都很安静。


    没有锋芒的孟言溪,在暖灯下像一尊温润的玉石,还真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今昭的心飞快跳了下,小声说:“我不走,我就去冲个澡。”


    她刚才在衣帽间看到了,里面除了有他的衣服,还有女士的,新的。内裤可能是怕过过水她会误会是别人的,准备的一次性。


    虽然有点恼他心机深重,但在她喜欢他以前他就这样,好像又没什么可恼的。


    他一向这样,有点心机,有点绿茶,但不能否认,他心思缜密,每每替她想得很周到。


    孟言溪从她的眼睛里确认了她没骗他,这才松开她的手。


    今昭进浴室,迅速洗了澡。


    孟言溪今晚是真喝多了,她出来时,他已经睡着。


    床头的栾树灯照着他安静的睡颜。


    发够酒疯的男人终于睡着了,今昭又有点想趁机离开。


    不过这个念头只短暂停留了两秒,她又放弃。


    算了,都答应他了。


    他现在是不知道,但等他醒来,万一还记得,他即使不说,心里应该也会为她再一次的欺骗而难过。


    而且他都醉成这样了,应该也做不了什么。


    今昭关了灯,轻手轻脚上床。


    身侧的男人睡得迷迷糊糊,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立刻挪过来,霸道地将人抱在怀里。


    今昭趴在他胸前,轻喃:“孟言溪,以后不准再喝酒了。”


    他应该是睡着了,又好像有点醒,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带着倦意,咕哝:“开心也不能喝吗?”


    今昭好笑,小声问:“开心什么?”


    孟言溪想了下,哑声说:“今天就很开心。”


    今昭心里甜甜的,过了一会儿,说:“那你要提高酒量了。”


    男人再没有接她的话,黑暗里,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喝醉酒的孟言溪毫无掠夺的攻击性,今昭也很快睡了过去。


    但她终究还是想错了。


    喝醉酒的孟言溪不掠夺,不代表酒醒的他不会。


    遮光窗帘下,卧室光线昏昧,今昭不确定天亮了没有。


    身体里情潮灭顶,男人深长的手指孟浪探索。


    第50章


    真丝睡裙布料娇软细嫩, 撩起时,温软的触感擦过大腿皮肤。


    孟言溪吻着她的唇,滚烫的呼吸急促粗。重。一只手按着她的肩, 另一只手孟浪探索。


    今昭脑子里白花花的。


    一醒来就面对这么大场面,又或者说, 她就是这样被弄醒的, 潜意识有些害怕。但很快, 这丝不安就被男人挑弄出的快感完全覆盖。


    光线幽黑深暗,她只能看到覆在她身上的身影。头发有点乱, 熟悉的立体利落的轮廓和冷山松雾的气息。


    她本能地抓紧他的小臂。


    男人的小臂绷紧了, 像石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上跳动的青筋, 甚至能透过掌心的皮肤,感觉到他身体里滚。烫的血液奔涌。


    她本意是想让他别,结果却像是在鼓励他, 他越发放肆。


    外面似乎在下雨, 潺潺的水声落下,滴滴答答的。


    卧室的花梨柜子上, 骆珩他们送的花束插在水晶瓶里。


    有红玫瑰,有满天星, 有蝴蝶兰……这个季节本没有栀子花, 不知他们从哪里买到了栀子。傍晚的时候还只是纯白的花骨朵, 深夜里却悄悄绽放, 露出了粉嫩的花蕊。


    雨滴浸过,栀子洒出满室的芬芳。


    今昭忽然轻呼一声,手指抓紧了他的小臂。


    男人伏在她肩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坏透了。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他咬着她的耳珠,亲昵地调。戏。


    今昭还没回过神来,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眼睛湿漉漉的,没有焦距,胸口剧烈起伏,凌乱地喘着气。


    孟言溪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将她身上那层湿透的布料扯开,随手扔到床下。


    他翻身覆到她身上。


    裙子堆叠到了她胸口以上,偶尔滑下来,他觉得碍眼,又顺手帮着她将那层薄薄的真丝睡裙脱下。


    她这时候才看清,他身上早就什么都不剩。


    他的身体在黑暗里似乎更加性感了,少了光影和她自带的滤镜,仅剩下那些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直白地冲击着她。


    今昭的视线情不自禁下滑,从他的锁骨到胸肌,到八块腹肌,顺着漂亮的v形人鱼线,她看到了他原来用浴巾包裹的地方。


    眼睛被烫到,她深吸一口气,惊恐地挪开视线。


    男人在她耳边闷声笑,坏到骨子里。


    “怎么还是这么害羞?明明每次做到最后都紧紧缠着我不放。”


    今昭这次听清了他的话,心顿时凉下半截。


    男人的吻一点点往下,到她的胸口、肋骨,一路往下……


    她忽然捧住他的头,轻而坚定地制止了他。


    孟言溪抬头。


    今昭的眼神恢复清明,她安静地看着他,鼻子已经有点泛酸。


    嘴唇蠕动,她轻声问:“孟言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看看我是谁?”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孟言溪低笑一声,又重新上来,轻咬她的唇,哑声道,“你是今昭,翎翎啊,我心爱的小羽毛。”


    心情像过山车,直到听见他喊出她的名字,今昭才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不敢想象,如果孟言溪此刻真的是将她当成了别人,她该有多难过。单单只是想到他可能喜欢上别人,她就无法接受,更别说他会和别人做这样亲密的事。


    但她来不及多愁善感,因为下一秒,孟言溪又在她耳边低低补了一句:“我每天都想c的翎翎。”


    语气很坏,带着恶劣和粗暴。


    轰的一声,今昭只觉身体里的血全涌上了脸。


    孟言溪在床上竟然是这样的?说好的高冷禁欲呢?


    但她很快就知道不是了。


    不是,真的不是。


    他对她身体爱不释手的探索,各种无师自通的取悦花样,让她脑子里一次次炸开烟花,毫无思考的余地。


    直到最后一步,她才艰难找回一丝理智的底线。


    “孟言溪,戴上……”她抓住他的小臂,嗓音仍残留着战栗。


    “不用,梦里没关系。”


    男人笑了一声,蓄势待发。


    今昭头皮一麻。


    “不,不是梦啊……”她轻呼。


    同一时间,孟言溪也意识到了。


    不同于以往梦境里隔靴搔痒般的快感,不过只是浅浅碰到她,他就快乐得头皮发麻。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感觉,她那样真实鲜活,和他梦里虚幻的渴望完全不一样。他倏地清醒过来,浑身僵住。


    ……


    孟言溪从以为身在梦境到彻底清醒,只用了一秒,或者一秒都不到。


    然而在这以前,他糊涂了至少半个小时。


    他放肆而孟浪地对女朋友做尽了各种过分的事,将她翻来覆去……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对她做尽了。


    也有那么一秒,他卑劣地想过,就假装没有清醒过来,继续做完。


    但很快,他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和忐忑,掩藏在迷离的快乐之下。


    她显然很快乐,但那只是身体上的。可身体上的快。感不能代替她的理智。


    她或许是觉得太快,毕竟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或许是不安于他此刻的不清醒,无论如何,只要她心底还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他就不能卑劣地试图用肉。体的快。感去麻痹她。


    对理智有蓄谋的麻痹本身就是欺骗。


    他立刻退开,下床,捡起地上的浴巾将自己围住。


    对上她困惑的目光,他俯身轻吻她的眉心,柔声安抚:“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以为我又是在做梦。”


    今昭的脸红得滴血。


    她本来以为他酒醒了,没想到比醉酒更尴尬的是,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而她只是他梦里的今昭,他可以随心所欲对待。


    所以话说回来,他以前到底都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还又……他到底做了多少次?才能练习得如此熟稔。


    “别怕,我已经醒了,不会再做什么。”


    他不知如何才能安抚好她,似乎想抱抱她,但此刻无论怎样的肌肤相亲都会立刻变了意味,他又最终止步。


    沉默了半晌,他最终无奈道:“你继续睡,我去睡沙发。”


    孟言溪离开卧室。


    今昭咬着唇,默默扯过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


    太丢脸了。


    她就说太快了、太快了要出事吧!果然出事了!


    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乌龙事。


    孟言溪这人,这人真的……今昭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总之真是恼死他了。


    她紧紧攥着被角,掩耳盗铃地当鸵鸟,连指甲盖都泛红。


    “砰——”


    肉。体。撞上实木柜子的声音忽然从客厅传来。


    天还没亮,凌晨四五点的光景,万籁俱静,男人的吸气声清晰可闻。


    孟言溪刚才为了自证自己没有危险,狼狈地躲出去,没开灯,慌不择路下膝盖撞上柜子,钻心的疼。


    今昭心里一紧,立刻扯开被子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匆匆跑出去。


    “孟言溪——”她紧张地喊。


    孟言溪听见她的声音,火气更上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火气,又是在跟谁上火,克制地警告:“你要是不想今晚在这儿被我办了就好好在里面睡你的觉,别出来招惹我。”


    今昭:“……”


    刚准备迈出卧室的脚步又默默收回去。


    但这一晚,想也知道,觉是睡不着了。


    一个在床上失眠,一个在沙发上睁着眼看天花板。


    孟言溪不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找什么罪受,今昭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孟言溪觉得自己道德感太高,太坏事。


    今昭觉得孟言溪这人可太坏了,明明是他喝醉酒了又撒娇又绿茶将她留下,酒醒后又当是在做梦差点把她……不行,不能想,再想那些他将她这样那样的画面就真的忘不掉了。


    小情侣各怀心事地睁眼到天亮。


    天亮了,不可避免的尴尬随之而来。


    今昭今天没课,安心地躺在床上装睡,想等孟言溪走了她再起来。


    但她再一次低估了孟言溪的道德感。他这人就是那种典型的看起来嘴贱的坏家伙,其实很有担当。


    孟言溪虽然昨晚做了丢脸的事,还撞了柜子,可以说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但他都这样了,也没有逃避地跑路。


    快九点的时候,庄与打了个电话过来找他,他推掉了。


    今昭在卧室里听见他含糊地说了一句:“有事,改天。”


    庄与在电话里又说了什么,孟言溪沉默了一会儿,说:“没空,让路景越替我去,不行你就去找我爸。”


    今昭于是知道,孟言溪今天是铁了心要等她出去,她躲不掉了。


    她重新从柜子里拿了一条一次性内裤,又穿好自己的衣服,拉开卧室门。


    孟言溪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抬起眼皮往她看来。


    天光明亮,昨晚那些藏在黑暗里的香艳和旖旎消失不见。然而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却再回不到最初的纯洁。毕竟有些事情发生过,虽然没发生彻底,但有就是有,再也忘不掉了。


    男人盯着她,喉结无意识地滚了两下。


    今昭不自然地将头发撩到耳后,小声说:“我先回去了。”


    孟言溪没说话。


    直到她走到沙发旁,他忽然问:“还来吗?”


    今昭觉得这话听着都烫耳朵,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竟然没觉得烫嘴,还说了出来。


    她没好气,红着脸睨他:“不来了,你家像狼窝,太危险。”


    孟言溪本来还有点尴尬的,被她这一瞪,倒好像脸皮厚的人自己会以毒攻毒,又放松了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撩着眼皮,似笑非笑看她:“也不是每天都像昨晚那么危险。”


    今昭:“……”他竟然还有脸说出来。


    孟言溪起身,往她走来。


    仿佛魔怔了一般,昨晚那些香艳的画面随着他的走近一同逼近。


    今昭垂着头,小小地后退了两步。


    孟言溪停在她面前,低眸凝着她,讨好意味十足:“我答应你不喝酒了还不行吗?”


    今昭略吃惊,抬眸:“你还记得?”


    她昨晚睡前和他说,让他以后不准喝酒。


    她以为他喝醉了,什么都不会记得,没想到他不止记得,还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孟言溪看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想什么呢?我只是喝醉,又不是失忆。”


    今昭无辜地眨了下眼:“不是说喝醉酒后很多事情都会忘记吗?”


    孟言溪嗤笑:“鬼扯,那不过是懦弱的男人不想承担责任的借口罢了。不然你问他借2000块钱,你看他醒来还记不记得找你还?”


    今昭:“……”


    哥,你这样我以后都不敢亲你了,怕被你的嘴巴毒死。


同类推荐: 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综英美]七分之一的韦恩小姐阳间恋爱指北[综英美]幼驯染好像黑化了怎么办死对头为我生崽了[娱乐圈][综英美]韦恩,但隐姓埋名家养辅助投喂指南[电竞][足球]执教从瑞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