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不明觉厉, 先是疑惑的望着刘陵,想了想,不确定的解释道:“如果阿母愿意收留青, 那青从此后便是卫青而不再是郑青了。”
想到改了姓氏后, 也是和过去,和父家告别, 卫青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急迫。
天啊,她刘陵这是什么绝世欧皇运?
刚刚还不自量力的把卫青比作一条不如义妁名贵的鱼, 这哪里的普通的鱼啊, 这简直是她刘陵从天而降遇到的馅饼, 从平阳侯府卡池里跳出来的一条锦鲤。
刘陵呆呆的望着卫青的脸, 满满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只是在路上随便捡了个人,留着想养大当个门客, 现在突然告诉她,自己捡到的这个人是汉武朝未来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班固的《汉书》中这样记载着:长平桓桓, 上将之元,薄伐猃允,恢我朔边,戎车七征,冲輣闲闲,合围单于, 北登阗颜。
写的是未来卫青的功绩,然而请恕刘陵眼拙, 她怎么都没能从十三岁的卫青身上看出他日后的丰功伟绩来,她的眼前只有一个十三岁青涩的少年。
刘陵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了云朵上,飘飘忽忽的, 整个人有种非常的不真实感。
这莫非就是中了百万大奖后的感觉?恍若仍在梦中?
“翁主?翁主?”
刘陵的视线空茫茫的没有焦距,卫青看得有些着急,忙担心的喊着,将刘陵从虚幻中拉出了现实。
啊!
刘陵的脸突兀的就红了,好似着火一般发烫,回想自己刚才对卫青那么趾高气扬的威胁,哦,还有她刚刚好像用手指勾卫青的下巴了!
她用手指勾卫青的下巴了?
四舍五入也就是说她刚刚调戏了十三岁的卫青,刘陵颤颤巍巍的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勾卫青的手指头,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勇敢呢?
默默的把手藏在了身后,她决定了,从今天起,这只手暂时不洗了,她要留着回味触摸卫青下巴的感触。
刘陵光是这般想想,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呼吸急促,几乎呼吸不上来,想要幸福的晕过去。
“翁主,是青的请求太突兀了?”卫青又是迟疑又是自卑的问道:“还是青的身份太低微……”
您听了青的身世后,后悔了?不想要青这个门客了?
当然不是!
刘陵当即就是一个激灵,忙从梦游中回过神来,现在可不是她魂游太虚幻境的时候,想做梦等晚上睡着了她可以畅快的做个够。现在卫青明显就是因为身世的原因,陷入了自卑中,产生了动摇,怀疑起了刘陵对他的心意。
可万万不能让卫青在这么想下去了,刘陵忙开解道:“怎么会,我是觉得你很厉害。”
卫青惊讶的抬起头,猝不及防的撞进刘陵认真、清澈的眼眸中,里面没有他曾经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高傲、不屑、鄙夷,只有赞赏、鼓励和真诚。
一时间,卫青也呆住了,耳边传来刘陵清清泠泠的鼓励和赞赏。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改变自己的命运。身世是你自卑的缘由,是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但它同样也是在磨砺你成长。”
“身世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你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和美,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我相信你日后一定能有属于自己璀璨夺目的人生,让曾经瞧不起你的人只能仰望,为自己曾经的有眼不识泰山后悔不迭。”
呜呜,我的大司马大将军,我现在都后悔了,早知道你就是卫青,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直接把你留下了。不过也幸好没直接开口留人,否则哪里来她刘陵的这一出“英雄救美”呢。
想到此处,刘陵忍不住猥琐的嘿嘿笑了起来,英雄救美哎,她刘陵才是英雄,卫青是被她救了的那个美人,哇哈哈哈哈……
“是,翁主,青知道了。”卫青神色动容,而后认真的看着刘陵,像是在给她保证,又像是在和过去那个自卑的郑青告别。“翁主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卫青定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咳咳,铭记于心就好,永不敢忘就……行吧,你记住吧,最好把我这个你暂时新官上任的主公也记住,毕竟等你开始被汉武帝重用上战场大杀四方开始,她这个上司就到卸任的时候了。
晚间刘陵躺在相对而言有些简陋的床榻上,想着白天的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时而想起十三岁青涩的卫青不由自主的开始嘿嘿傻笑,时而看到自己勾卫青下巴的手指,忍不住开始摩挲起来,呵呵的简直像留了口水。
既然睡不着了,刘陵索性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白天赶路忙,春桃等人都已经睡的昏沉沉的,因为刘陵不用她们守夜,她们也可以放心的入睡了。
如今夜深人静,刚好方便了刘陵对着漆黑的夜幕想入非非。
啊,啊,啊,是卫青啊,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勾搭到池塘里的鱼儿是卫青。这是条浑身上下金灿灿的锦鲤啊,而且不但有卫青,他的身后是整个卫家,还有霍去病这个外甥。
她刘陵这是金手指在历经半年的时间后终于到手了吗?呜,她也不嫌弃金手指来的晚了,能来到她刘陵的碗里已经够让人惊喜的了。
此刻在刘陵心中,她一路上拖拖拉拉的赶路都不再是对远赴长安的不情愿了,如果不是她一路上拖延时间,怎么会刚好那么巧的和卫青在长安城外的村庄里遇到,简直就是缘分啊。
自从在长安城外遇见了你就象那春风吹进心窝里……
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在刘陵忍不住又裂开嘴开始无声笑起来时,一处略显寒酸简陋的卧房里,卫青和张次公、义纵两人睡了同一间屋子,因为刘陵的惩罚,张次公和义纵两人已经累的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而耳朵灵敏的卫青听着响彻整件屋子的鼾声,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思绪不由自主的飞到了白日刘陵对他非同一般的看重和鼓励支持上,平日沉稳不似少年的卫青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卑贱的出身和不幸的童年,让卫青学会了何为低调隐忍,也教会了他怎么察言观色,这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子里不可忽视的生存技巧。
对从小吃尽了人生苦难的卫青来说,赋予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信任是极大的考验,但想到白日刘陵对他述说那番话时眼里、话里的真诚和郑重,卫青很难说服自己不要相信,于是便只能任由自己沉沦于刘陵的关怀和不经意的温柔中。
想到最后刘陵让自己去找雷被学骑马,并且当着他的面叮嘱雷被用心教导自己骑术,卫青忍不住激动起来,若非已经半夜三更,他恨不得不辜负一时一刻,现在就跑出去继续学习骑术,而尽早为刘陵效力。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卫青对耳边传来的吵闹的鼾声听而不闻,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在眼前,从遇到刘陵开始,一切就如此的美好,不真实的恍若梦境般。
其后的几日,一行人在村子里逗留,刘陵不用里魁招待他们,让义妁每日监管义纵和张次公给村人的田地里除草,一边在春桃、冬梅不解的目光中兴致勃勃的看着卫青跟雷被学骑术。
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对刘陵让雷被教卫青学习骑术的行为表示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刘陵对这个名叫卫青的毛头小子这么看重和信任有加,要知道上一次这么被刘陵看重的人还是雷被呢?不,和卫青相比,刘陵对雷被的看重简直不值一提。
冬梅表示疑惑道:“翁主,这个卫青也是什么子吗?”她还记得翁主喊雷被为“雷被子”呢,自作聪明的以为刘陵非常看重雷被。
其他听到她话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刘陵在众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卫青的未来,不可估量啊。”
他和他的外甥霍去病是大汉最闪耀夺目的两颗将星,被日后朝代无数的文人墨客传颂的存在。
刘陵没再给她们解释其他的,自己对卫青的另眼相待肯定是给他招致了不一样的目光,有试探、不屑、质疑、疑惑,但是根本不需要刘陵去给他出头,卫青自己就已经提前预判,并且及时将这样的对待大而化小,消弭在了未发之时。
不论雷被如何的不情愿,在教习卫青骑术的时候有意或者无意的刁难,故意为难,卫青都没有放弃过。数次从马上掉下来,险而又险的在刘陵担忧的目光中从马蹄下避开,身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连刘陵先入为主看上的那张清俊秀气的脸蛋都被擦伤的惨不忍睹。
刘陵忍不住提出要给卫青换一位认真负责的教习师傅,但被卫青拒绝了。卫青表示严师出高徒,不论雷被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训练他骑术时格外的严格和苛刻,但在他偶尔遇到危险,险些遭遇马匹踩踏的时候,雷被也及时的出手救下人,让他不至于被马蹄踩成肉泥。
至于对他的为难,卫青不在乎,他觉得这就和刘陵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安慰一般,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面对雷被的敌意,而这些敌意终将会成为他成功路上的磨砺。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看着众人眼里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的友善,好奇,连雷被这座冰山都好似被卫青百折不挠的精神所打动般,不再故意为难,刘陵忍不住喃喃出口。
围了一圈看着卫青学骑马的侍卫们看着一开始磕磕绊绊,爬上马后坐都坐不直的卫青到现在才几天的工夫就略显娴熟的骑术,忍不住大声教好,给卫青喝彩。
喝彩声传道远处的田地里,此时,张次公和义纵两人正在义妁的监督下弯着腰给村人的田地除草,完成自己的惩罚任务。
听到不远处哒哒的马蹄声,张次公忍不住时时抬头回望,心下更是羡慕。
他见义妁监督的没有那么严格,并且还帮着他们一起除草,忍不住说道:“义妁女医,那个卫青小兄弟是翁主收的门客,我记得你也是吧?你就没想过趁着现在也去和翁主打好关系?给义纵也某一个前途?”
说着,张次公忍不住看向义纵,意有所指道:“哎,卫青这可是一步登天了啊,有了翁主这么个贵人,日后封侯拜相不再话下,我就是可怜义纵小兄弟,明明和卫青兄弟年岁相当,还有你这么个得翁主看重的姐姐做后台,只能和我一样在这里干这些农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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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终于到长安了 义纵没好气的看……
义纵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受罚还三心二意的张次公, 忍不住刺道:“你不会忘了咱们为什么会被惩罚帮村民除草吧?”
惩罚还没受完呢,还有心思想别的,还敢撺掇我姐姐去找翁主给我求门路, 你张次公到挺会的。
“这么羡慕?那你自己钻营去。”义纵揉了揉还没影的腰, 冷冷的说道:“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加重了惩罚。我倒是有姐姐在, 去哪里都会带上我,你就永远留在村子里受一辈子罚, 当一辈子除草的奴隶吧。”
“哎!别呀。”张次公一把搂住义纵的肩膀, 一副好兄弟有难同当的模样说道:“义纵兄弟, 咱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看前几天你次公兄长我可是在翁主面前把所有的罪责都一肩抗了, 差点脑袋就搬家了,也没把你推出去做挡箭牌不是?”
张次公现在可是只剩下义妁这么一个指望了,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他都要和人拉进关系,义妁女医不搭理他没关系, 这不是还有他弟弟义纵么?只要自己和义纵关系好,有了之前那一遭在,不怕义纵之后和他分道扬镳。
再说,眼看着义妁女医已经是翁主的门客了,他们一行人离去的时候女医肯定会带着自己的弟弟,不会把义纵一个少年留下, 所以,为了自己也能有机会成为翁主的门客, 日后飞黄腾达,张次公厚着脸皮不遗余力的不顾义纵的抗拒和义纵称兄道弟了起来。
不求像卫青小兄弟似的,可以入贵人的眼, 至少不能比靠姐姐的义纵差了不是?
义纵想起张次公为了救他挺身而出、英勇无畏的行为,罕见的软了态度,他迟疑的看了不远处一直给庄稼除草的姐姐一眼,犹犹豫豫的说道:“带不带上你我说了不算,要看我姐姐的意思。”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多了。
张次公拍着胸脯,对义纵保证道:“只要我和你姐姐说请的时候,你在旁边适时的给我帮个忙就行,成不成的,也就那样了,大不了我真就一辈子给村子里当奴隶了。”
话是这样说,但张次公肯定不会真就这么干,他看了看一副认真干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义妁女医,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还没等人到眼前,已经听到他们商议的义妁开口了,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弟弟才和你相处没多长时间,连拦路抢劫的事都敢做了,我不敢相信你真的会改好。”
张次公罕见的变了脸色,一张脸差点没涨红,他对着义纵还敢吹嘘的天花乱坠的,但遇到义妁这个妙手回春的救命恩人,就怎么也不敢夸下海口。
义妁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不敢真的就将张次公这人留下,怕他再给村子里惹来什么麻烦,胆大包天到敢拦路抢劫,这次是遇到翁主这样的善人,不与他计较,只略施薄惩,但若是下一次遇到那些视人命如无物的贵人呢?怕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够他霍霍的,这样不靠谱的人只适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到底是她从野兽口中救回来的人,做不到看着他找死,罢了,能救就救吧,看在他对自己弟弟还不错的份上,希望经过了这事,张次公这人是真的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义妁叹了一声,到底是没让张次公继续涨红着脸久等,语气淡淡,不带感情的说道:“启程的那天你可以随我们一起走,但是我事先给你交代清楚了,你是作为我的帮手跟着的,若是再做下作奸犯科的恶行,别说翁主了,就连我也不会放过你,义纵求情也不行。”
“行,行。我答应你。”张次公连连点头保证道。
他还没高兴的没了脑子,知道要留在他们身边,义妁只是第一个南关,翁主那里如果不同意,他肯定也是被留下的那个。
启程的那天,刘陵果然在队伍里见到了挎着包袱的张次公,义妁和义纵的包袱都背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倒是挺像一个下人的,就是身强体壮了些。
刘陵挑了挑眉,撇了眼赔笑着的张次公,视线看向义妁道:“把他也带上了?”
义妁点头,回道:“怕他留在村子里再惹事,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些好,别再惹了不该惹的人连累了村民。”
刘陵明白的点了点头,却挺义妁接着道:“他还是带罪之身,翁主您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就他这身强体壮的当个劳力也还行,队伍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全交给他。”
只要能留下来,日后就有希望,张次公也不在乎义妁给他揽脏累活,听着义妁的话,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答。
“行吧,想留就留下来吧。”刘陵没有在意,对她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只要不是什么名声显赫和卫青、义妁这样的人物,她也不怎么在乎,就当是个养个护院吧,张次公别的不说,箭术还是不错的。
张次公见翁主没有赶他走的意思,答应了他可以留下,那叫一个喜极而泣啊,当场就恨不得跪下来给刘陵和义妁一人磕一个,刘陵见状,忙提前给人打预防针道:“本翁主先说好,你要是想留下来,就得老老实实地,否则本翁主随时就把你个赶出去,从哪儿来的回哪去,听到没?”
说着,又看向站在义妁身后的义纵,瞪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你也是,别以为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会放你一马。”
义妁对刘陵越俎代庖指责弟弟的话没有表示,甚至欣然欣赏弟弟顿时色变的脸,觉得还挺好看的。她这个当姐姐的没有教好弟弟,弟弟不听话了怎么办?没有关系,总有人教你成长,让你知道教训。
一行人再次启程,这一次他们的最终点是刘陵和卫青期待已久的长安城。
“终于到长安城了,这一路上可真不容易啊。”刘陵忍不住感叹,这古时候的长途可真不是人走的。
这一路上容易不容易的,雷被觉得他最有发言权,毕竟翁主一个不高兴或者不痛快就命令队伍停下,全体就地安营扎寨,他们这一趟的行程,几乎是雷被以前走过的三四倍还要慢。雷被忍不住说道:“翁主若是路上不故意耽搁行程,咱们一行人早就到长安了。”
怎么?这是故意讽刺我呢?
刘陵正想回怼回去,不想这一眼就看到身姿板正骑在马上跟在雷被后面的卫青,瞬间没了怼人的欲望,看了一眼卫青,目光灼灼,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是天意如此,若不是我拖延行程,怎么会遇到卫青呢。”
卫青顿时低头不语,不过刘陵还是瞄到了卫青低下头时的那抹浅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嗨呀,还挺害羞。刘陵根本没想过是自己目光太过放肆的缘故,只以为卫青从小就是这样沉稳、低调的性格。
刘陵一路上经过了不少或繁华、或荒凉的城镇,但没有一个能和汉朝的都城长安做比较,不过这样难怪,长安毕竟是西汉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其富饶程度远非其他藩王封地可比拟。
他们一行人是黄昏的时候入得长安城,刘陵早就心里有准备,对千年之前的长安城没有充满期待,但看着不同于现代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人流如织的景象,汉朝繁华时期的长安也算得上是古色古香的一副瑰丽的画卷。
义妁和义纵从小就在长安城附近生活,早就对此习惯,对一行人队伍里好些土包子似的长大了嘴巴,艳羡的四处打量,两只眼睛都差点看不过来的行为表示习以为常,还带有淡淡的身为当地人的优越感,只是这点点优越感在看到刘陵翁主只略微好奇的打量了下周围的建筑后,就不动如山的模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刘陵没有来过汉朝时的长安城,但雷被曾经奉淮南王刘安的命令来过啊,知道淮南王在长安的府邸位于何方,刘陵遂命雷被带路。
好在他们有提前派人先行进长安城的府邸打扫,刘陵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管家早就带着一溜仆从派对等候,接了他们进府。
“今日天色晚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安培的客院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我闲了再找你们商量。”刘陵一一吩咐管家安排下去,让仆从带着卫青和义妁他们分别离去。
都知道刘陵进了长安城后事情一大堆,所以没有人多说什么,卫青倒是想去平阳侯府见见阿母,不过他也知道刘陵入了长安城后要先进宫中朝贺,他见家人的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必急在一时。
进庙拜神。
在人家的地盘上要审时度势,该低头时就低头。毕竟日后要在人家的手下生活了,为了给皇帝和窦太皇太后、王太后等人留下个好印象,第二天一大早,刘陵就带着春桃和冬梅等人进宫觐见了。
汉朝时候的男女大防还没有后世那般严重,刘陵身为淮南翁主,又是带着淮南王准备的贺礼庆贺皇帝登基和大婚而来,自然没有人为难阻拦她,甚至窦太皇太后听说刘陵进宫朝见,还贴心的命宦官给她准备了车辇,毕竟刘陵此次进宫的目的地——长乐宫实在是占地面积太广了,而窦太皇太后居住的长信宫只靠刘陵两条腿,怕是一个时辰也走不到地点。
长乐宫位于长安城的东南隅,始建于汉高祖五年,也就是公元前202年,意为“长久快乐”,因其位于未央宫东面,所以又称为东宫,和明清两朝专指太子宫的东宫不同,此处为太后的住所,当然现在住在这里的除了武帝刘彻的生母王太后外,还有他的祖母窦太皇太后。
车辇咕噜咕噜的行驶在长乐宫道上,刘陵难掩好奇的四处打量,动作却不大,也不引人注目。到了长信宫前,车辇停了下来,刘陵在宦官的搀扶下下了车辇,拾阶而上,来到了长信宫殿门外等候通报。
不大一会,里面出来了一个宫女将刘陵引了进去。
刘陵边走边深深的吸气吐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让它冷静下来。
终于,随着她步入长信宫正殿,刘陵即将见到历经吕氏、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汉武帝刘彻四朝,期间的身份分别是从宫女升级到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的传奇人物——窦漪房。
而看清楚了端坐主位上的窦太皇太后之后,刘陵赫然发现她的下手端坐着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盛装的妇人,刘陵心里有了猜测,不用说这人应该就是武帝刘彻的生母——王太后了。
刘陵上前行礼道:“臣女刘陵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愿太皇太后福寿齐天,皇太后长乐未央。”
第25章 人到齐了 在汉朝早期,中央朝……
在汉朝早期, 中央朝廷和各个诸侯国之间的关系其实都介意互相忌惮和相互摩擦之间,既有在政治上的对立、矛盾和冲突,也有独属于家族之间那微乎其微的亲情, 但无论私底下天子和藩王如何的想收皇权于中央, 明面上都要做出一副对各地藩王毫无忌惮的模样来安抚他们。
与其他狼子野心,视中央朝堂政令于无物的诸侯王相比, 装出一副爱贤若渴、礼贤下士模样的淮南王刘安,明面上还是个一切以天子为尊, 极为听话的衷心大汉天子的诸侯王。
就这么装模作样的一番, 别人信不信不知道, 至少皇帝和皇太后、太皇太后表面上对其是非常信任的, 而这份信任也因为血缘延续到了刘陵的身上, 因此无论是窦太皇太后还是王太后对刘陵的态度都极为和蔼,一下子就将刘陵原本紧张的心境给冲淡了不少。
她刘陵是来融入大家庭的, 可不是来找茬的。
“免礼吧,淮南翁主又不是什么外人, 在这长信宫中不用多礼。”窦太皇太后看着略显拘谨的刘陵,慈祥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高兴,笑吟吟的开口道,王太后也在一旁帮着婆婆示意宫女将刘陵搀扶起来。
刘陵顺势起身,俗话说礼多人不怪,窦太皇太后和王太后估计都是看在淮南王刘安的份上对她的态度才如此和蔼, 刘陵暂时倒是可以利用一番这人情,只是也不多, 毕竟以刘安的野心,刘陵若不想被他牵连,还是得靠自己或者抱个金大腿, 想到此处,卫青的身影突然在刘陵眼前一闪而过。
“诺,刘陵多谢太皇太后,皇太后。”
大概是年龄大了,看到年纪轻轻的妙龄少女,窦太皇太后心情很好,想到刘陵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刚到长安城就入宫来请安了,更是觉得刘陵懂礼数。
“阿陵昨日刚到长安城,还没来得及歇息一两日,看看城里的风景,就急着入宫觐见太皇太后了,可见无论是淮南王还是阿陵都是极其孝顺的人。”王太后看着窦太皇太后对刘陵大态度和蔼可亲,眼神也非常的柔和,在一边帮衬着。
王太后一早就从儿子刘彻处得到淮南王翁主入宫觐见的消息,只是刘陵是女眷,刘彻身为天子,到底不好单独见面。而且大汉以孝道治理天下,别说刘陵了,就是淮南王刘安亲自来长安觐见,只怕也是得先拜窦太皇太后,而后才是当今的大汉天子。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刘彻虽然已经登基成为了大汉的九五之尊,但这个已经加冠的皇帝却还没有掌权,一应国家大事、朝廷上的公文奏报,都必须“奏事东宫”,也就是向窦太皇太后汇报。而刘彻这个皇帝暂时只有阅读奏疏的权利,归根结底汉朝这个大家庭真正的掌舵人并非皇帝,而是太皇太后窦氏。
王太后对她的态度怎么这么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陵不相信能从凉薄的景帝后宫杀出来成为最终胜利者的王太后会无缘无故的对她一个诸侯王的女儿有多少善意,无非是因为利益,但她才刚入长安城,和王太后能有什么交集?刘陵想了想,明白了,应该是因为刘安吧,准确的说是因为刘安曾给王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周阳候田胜送了不少的金银财宝做拉拢之用。
难怪说钱能通神呢,看在刘安给弟弟送钱送人的份上,王太后早就把她视为自己人了吧?刘陵忍不住抬头,就见王太后对她微微一笑,态度很是可亲,刘陵顿时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淮南王这个老狐狸,背地里究竟花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去勾搭皇帝的亲信大臣啊,连皇帝的亲娘和亲舅舅都拉拢到了。
不管刘安要作什么,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和未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刘陵打蛇随棍上,借助王太后的势,十分上道的开始了她的献宝行为。
“太皇太后,太后,阿陵此次奉父王的命令来长安觐见,除了恭贺陛下登基,我大汉国祚长存,还有就是为您献上父王准备的宝贝。”
“哦?”窦太皇太后闻言不动声色,她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刘陵的献宝对她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大概又是一件日后会被她束之高阁的珍宝吧。
和窦太皇太后的不以为意不同,王太后闻言,很给面子的好奇道:“是什么东西?”
刘陵神秘的一笑,准备厚颜无耻的用刘安发明的豆腐来个借花献佛。
反正刘安日后终归是要谋反,那前期刘陵在长安城疯狂的刷窦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还有汉武帝刘彻这些人的好感到最后也都成了一步废棋,刘陵可不想走向找死那条老路,给人做无用工,与其那样,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给自己刷声望。
刘陵觉得她身边肯定有刘安放的钉子在,十有八九是为了监视自己,看她在长安城是不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事,为了不引起刘安的警觉,刘陵不准备大张旗鼓的和对方对着干,她私下里偷偷摸摸找生路总没问题吧。
就先从扩大影响力开始吧。
“是豆腐。”刘陵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道:“是父王在炼丹的时候发明的一道可口的美食。”
“看起来如白玉般温润,尝一口清爽嫩滑,似凝脂般柔软。而且豆腐此物老少皆宜。”刘陵的描述立刻勾起了两人的好奇心,连见惯了世间各种珍宝,对此不以为意的窦太皇太后也再难掩好奇心了。
刘陵入宫觐见的急,没有提前准备好做好的豆腐,只带了刘安让她进献的珍宝,这东西在入宫门的时候就被小黄门以检查为名带走,过后就会送到库房中,不知何时才会被提起然后重见天日。
想了想,刘陵主动提出要亲自动手做豆腐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看,来表现自己的敬意和孝心,在被刘陵挑起了好奇下之下,两人没有拒绝。
一声令下,长信宫中的宫人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去找石磨的,去膳房取跑好的黄豆的,去找木箱子的等等,可真算得上是,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虽说刘陵是准备亲自动手,但有那么多宫人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刘陵手还没摸到石磨上,就被黄门和宫女给拦住,让刘陵只管吩咐就是,他们这些宫人动手,还说什么别累着她之类的。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堆人就在长信宫殿门前的空地上,开始做起了大汉朝最著名的菜肴必需品——豆腐。
刘陵已经指点出了经验,不论是在淮南王宫指点雷被还是在来长安的路上指点浊娘做自己喜欢吃的美味,被这么多宫人看着,还是在大汉朝政治中心的长安城,刘陵深吸一口气,振臂一挥,开始指使这些宫人。
“你,把泡好的豆子放进磨盘中间的小洞里……”
“你去,把磨好的豆浆送去煮沸……”
“把石膏放进豆浆里慢慢的搅拌……再倒进木箱里……别忘了盖上青石板……”
忙碌中的刘陵不知道她在长信宫殿门前的这番大动静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不少人都跑过来试图看看热闹,就连皇帝刘彻和现太子妃未来的皇后陈阿娇也听说了此时,各自从宣室殿和椒房殿过来瞧一瞧稀奇。
这些刘陵都不知道,因而,当豆腐做成功后,刘陵满意的带着拎着食盒的宫人回到长信宫的时候,见到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时候,惊讶的回不过神来。
这人什么时候居然都到齐了。
原本属于刘陵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位着玄色衣袍的男子,面冠如玉,从对方和王太后那三分肖似的长相上不难猜出此人就是大汉的天子——汉武帝刘彻。
眼睛大而明亮,炯炯有神,不似卫青的那种沉稳清澈,那是独属于少年天子的桀骜和不逊。这是还没彻底遭遇窦太皇太后压制和打击的傲娇天子啊,初登大位,就等着干出一番事业不给天下人小瞧的志气,还尚存着几分少年义气,这样年轻的皇帝少年时期堪称难得啊。
刘陵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再看一眼,接着就被刘彻身边比他更显骄傲的女子吸引,毋庸置疑,这位应该就是武帝的第一任皇后陈阿娇了。
刘陵回过神来,忙向两人行礼道:“淮南翁主刘陵拜见皇上、皇后。”说完之后刘陵突然反应过来,现在陈阿娇还只是太子妃,还没成为皇后呢。
刘陵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她一时紧张,忘了皇帝还没大婚,陈阿娇的皇后之位还没有正式册封,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这样称呼是不对啊。
但是无人在意,或者说窦太皇太后不在意刘陵的称呼,陈阿娇更是早就在刘彻登基的时候就以皇后自居,也没觉得刘陵的称呼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她很上道,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而刘彻和陈阿娇少年夫妻,这几年感情还算不错,虽然不如刚开始的如胶似漆,但窦太皇太后都不出言阻止,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为由王太后神色一闪而逝的不愉,对这个性格骄横跋扈,已经是她儿媳妇的陈阿娇心生不喜,只是她现在哪怕成了太后,头上还有窦太皇太后这么个婆婆在,有婆婆的袒护,王太后也一时不能对儿媳妇表示不喜,更别说摆婆婆的款了。哪怕是现在当着儿子和儿媳妇的面,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是做低伏小,款曲周至的小心殷勤伺候着。
“听宫人们说,你给太后进献的珍宝是什么叫豆腐的食物?”
陈阿娇此时的神情在刘陵看来和窦太皇太后初听她提起时不意外然的态度一模一样,只是和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太皇太后不同,从出生起就尊贵无比的陈阿娇神态中自然流露出的是令刘陵觉得有几分不适的高傲。
来源于血脉和地位的尊贵,和对周围地位不如她的人的不屑一顾。也对,陈阿娇连王太后和王太后所生的几个公主都看不上,更别提其他人了,在陈阿娇的眼里,她这个淮南翁主只怕也是其他人之列。
刘陵不以为意,她一直悄悄注意着这一对大汉尊贵的夫妻俩,刘彻在陈阿娇开口问话的时候那眉眼间闪过的一丝不愉被她尽收眼底。
这陈阿娇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不把王太后看在眼里也就算了,现在刘彻都是皇帝了,还敢抢在对方前面开口,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看来习惯还没改过来,还以为刘彻是那个需要依靠窦太皇太后和馆陶公主支持的小太子呢。
第26章 豆腐不香吗 刘陵都能看得出来……
刘陵都能看得出来这对大汉最尊贵的小夫妻之间的不对劲来, 人老成精的窦太皇太后眼睛不好使,但听还是能听出一耳朵的。但窦太皇太后有自信只要自己还活着,窦家也还在, 小皇帝在她手里就翻不出什么浪出来。
不在意的微微一笑, 刘陵示意宫人将豆腐呈上,刚好她准备的多, 照顾到了临时出现的刘彻和陈阿娇二人。
“果然晶莹剔透似白玉。”王太后称赞道。
刘陵适时提醒道:“豆腐质地柔软,入口即化, 如云朵一般, 而且清醒可口, 令人回味无穷, 太皇太后也尝尝?”
窦太皇太后很给刘陵面子的用勺子尝了一口, 表情立刻由略带好奇变成了惊叹不已,这瞬间的变化被王太后几人看在眼里, 也纷纷看向身前桌案上的豆腐。
王太后惯常给窦太皇太后捧哏,做低伏小惯了, 闻听了窦太皇太后的称赞,立刻尝了一口,附和道:“这豆腐香气四溢,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而且口感滑嫩,味道鲜美,果然如阿陵所说的入口即化。淮南王和翁主真是有心了, 把豆腐这样可口的食物进献给太皇太后。”
可不是有心么,刘安的心时刻准备谋夺天子位, 她刘陵可就不如多了,只想平平安安的找个金大腿依靠,在长安城躺平做个吃喝不愁的富贵闲人。
刘彻也适时的点点头, 忘记了刚才的不愉,见猎心喜的表达出了他性格中的贪心,问道:“这豆腐还有别的做法吗?”
有,当然还有,刘陵当即连连点头,把在心里早已打好的菜谱腹稿一一讲述出来,都是她曾经让浊娘照着她的描述做出来的。
在调料不足的淮南王宫,浊娘用这些豆腐搭配一些配料都能做出不下于后世的美食,更何况在这世间最尊贵之处的未央宫呢。
“把豆腐切成小块,裹上麦粉和蛋液,煎至金黄色……”
“把处理干净的鱼和豆腐一起在锅里煮……”
“先把豆腐切成小块,在火上煎到金黄色,再放到陶锅里,倒入肉酱和野葱慢炖……”
“……”
见所有人包括不屑一顾的陈阿娇都一副很感兴趣的听着,刘陵索性停了下来,示意宫人给她递上一张绢帛,将自己让浊娘做出来的豆腐美食写了下来,至于没写下来的,谁让汉朝的条件就这样呢,缺少太多条件,只能先暂时将就了。
写完之后,刘陵看着写满了自己的绢帛,觉得有些可惜,好好地一块布就被自己这么糟蹋了。可惜她暂时不敢把纸拿出来,用纸张代替竹简虽然对她扬名有好处,但那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
刘陵可没忘记,因为吕太后、窦太皇太后和王太后一个个的都想把持朝政,视刘彻这个真正的皇帝权威于无物,刘彻掌权之后,对后宫女子参政的防范心简直有史以来的最高,甚至最后立了刘弗陵为太子后,为了防止其母钩弋夫人有样学样,直接杀母立子。
刘陵可以不经意的把纸造出来方便自己也方便世人,但显然不是现在,在窦太皇太后和刘彻两人为了夺得主政权利的现在,这不是个好时机。刘陵心下哀叹,把造纸一事压在了心底。
“太皇太后,阿陵可真是个好孩子,怕您食不知味,竟然想出了这么多种豆腐的做法,怕是来的一路上没少费心思。”淮南王深谙钱能通神的道理,用金银珠宝开路,把王太后都给贿赂的服服帖帖的,时不时的给刘陵在窦太皇太后面前说好话,让刘陵好一番感叹,她这也算是得了刘安的好处吧?总有些不是那么心安理得怎么办?
来不及想这些,刘陵的目的可不是只让豆腐成为在皇亲贵胄中的攀比和流行,她想让豆腐在民间流传开来。于是看着窦太皇太后,情真意切的说道:“太皇太后,这制作豆腐的原料只是大豆和石膏,制作方法也简单,吃起来也清爽可口,鲜嫩无比,父王让阿陵将豆腐的配方献给太皇太后和皇上,阿陵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高兴。”
“只是……”刘陵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听到刘陵不但提起太皇太后,还说要把豆腐方子送给他,刘彻心里一喜,也挺高兴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顺带的,但刘陵一副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起来,问道:“只是什么?”
刘陵想了想,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心一横,说道:“阿陵一路来长安的路上,见到好些大汉子民因为不会做豆腐的法子,只能吃一颗颗的豆饭,因而引发腹痛,阿陵于心不忍,便将制作豆腐的方子教于了他们。”
这话半真半假,其实是刘陵半路想吃豆腐做的美食的时候,就吩咐人就地取材制作,也不拦着人偷看偷学,相反,有人如果想学习,刘陵还主动要求他们观看,然后把制作豆腐的方法免费再教给别人,争取让所有人都能尽快的学会,吃上豆腐。
“阿陵告诉他们,这是太皇太后的恩德,让他们可以不用再直接食用豆饭,而是有一道美味的佳肴可以享用。但阿陵终究弄丢了父王献给太皇太后的珍宝,一路上辗转不安,怕太皇太后你责怪,于是苦思冥想了这几道美味,希望您能消气。”
刘陵装做可怜兮兮的表情,两只指头绞着手指,低着头做愧疚状,好似在可怜兮兮的等罚。
但无论窦太皇太后还是刘彻听了她的话都没说什么。其实,若是没有刘陵自作主张的这一遭,只怕豆腐此物恐怕不会在民间流传开,而是成为上流贵族和皇亲桌上的一种炫富。而刘陵这一番阴差阳错之下,窦太皇太后和刘彻都是深知大汉子民生活艰难的,如今刘陵无偿赠送豆腐方子的行为两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她呢?
更何况,刘陵也不是没有补救。只看着写满了自己的绢帛,可想而知刘陵一路上想了多少关于豆腐的美食来弥补,光这份用心就挺让人欣慰的。
“这傻孩子,你哪有做错?”窦太皇太后含笑道:“虽然淮南王的珍宝没了,但你不是给吾送了更珍贵的东西吗?”
“吾出身民间,多知民生艰难,百姓家食不果腹的不知多少,纵使是豆饭,因着吃了腹痛的缘故,可到底能饱腹,死在这之下的人也不知凡几。如今你一路上教百姓们做豆腐让他们可以多一道饱腹的食物,不用再受腹痛之苦,这是好事啊。”
窦太皇太后看着睁大眼惊讶的看着她的刘陵,笑容更真诚了些,对着身边的刘彻说道:“皇帝,阿陵已经做了她能做的,那么其他的地方就由你这个天下之主来负责了,你是大汉的天子,万民的主人,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才不辜负你父皇的一番心意。”
把皇位传给你的一番心意,窦太皇太后忍不住心下一黯,想到了自己以逝的小儿子刘武来,若是当初继承皇位登基的是他,这样的功绩说什么也会留给他,只是如今大位已定,这功绩终究要落在刘彻的身上了。
窦太皇太后能想到的,刘彻自幼天资非凡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刘彻不喜欢儒家那些高谈阔论,实在于朝堂无甚用处的学说。但当年秦末乱世,高祖带兵争夺天下建立汉朝,攻破关中地区后,曾和当地百姓约法三章而得尽人心,百姓听闻,都态度热烈的欢迎高祖的军队,对高祖更是极其信任,得到了民心,从而得到了整个天下,与其不无关系。
自汉朝建立到如今,让刘彻最为不满和恼怒的就是诸侯王势大,各个诸侯王藩地的大汉百姓只知道有藩王而不知道有他这个皇帝,政令不能通达,有时候光是想想,刘彻就觉得难受的很,彻夜难眠,觉得自己是个坐在皇位之上的傀儡。
刘彻不知道窦太皇太后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对他有好处的建议,他只以为是祖母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他已经是皇帝了,可以自行处理政务了,然而刘彻还没高兴太久,就发现他想错了,什么良心发现都是假的,太皇太后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刘陵眨了眨眼,也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想是窦太皇太后的人设啊,在历史上他不是一直不喜欢武帝的吗?甚至武帝刘彻刚登基的时候,无数的政令都被打了回去,简直可以说一直和人对着干,当然最后输的那个肯定不是人老成精的太皇太后。
而因为刘彻被窦太皇太后无数次的打击,最终越挫越勇,才让他对女人干政的防备心拉倒了历朝历代最高榜首位。
两人不约而同的正在疑惑不解呢,就听下一秒窦太皇太后给出了解释。
“皇帝,你登基也已经快一年了,和阿娇的大婚什么时候办呢?”
“你做太子的时候,阿娇就已经是你的太子妃了,现在你都当皇帝了,吾和你母亲一个是太皇太后,一个是皇太后,可是阿娇还不是皇后。”
“刚才我还没注意,阿陵给阿娇请安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刚好,趁着各地皇亲、勋贵庆贺你登基纷纷来了长安,现在人还没走,早点把大婚的事给办了。阿娇都在椒房殿住了半年了,总得把名分的事落到实处。阿陵,你说是吧。”
刘陵尴尬的想要扣手指,这是怎么地?话题转移的这么快吗?让我说什么是吧?不是刚刚还在说如何在民间传播豆腐方子的事?刘陵无奈,这老太太啊,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眼睛还看不见,不好好的颐养天年,非要和孙子抢夺政治权利,是豆腐不香吗?还是豆腐不好吃?
她错了,她今天就不该进宫,更不该明知道陈阿娇还不是皇后呢就请安上了,难怪窦太皇太后说让她不用多礼呢。她是真的错了,姜还是老的辣,她就该听老人家的话。
但其实刘陵也明白,换成她在窦太皇太后的位置上,连皇帝也得因为孝道对她俯首帖耳,手握大权,足不出户,政令天下的感觉太爽,光是想想,刘陵就忍不住流口水。
“太皇太后恕罪。”刘陵可不想掺和进他们祖孙三代争夺皇权的修罗场里,在心里发誓以后无事再也不进宫了,还是乖乖的在家中当个家里蹲吧,哪里都不去。
世界那么大,但也太危险,她是不打算用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去试探的。
在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刘陵的时候,刘陵咽了咽口水,在窦太皇太后和少年天子之间坚定的挑了个软柿子——还未掌权的刘彻,现在得罪刘彻有窦太皇太后和被刘安钱财疏通了关系的王太后护着,刘陵暂时不会有危险,但要是现在就站队刘彻,刘陵肯定会得罪大汉目前最高的领导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火烧眉毛,且顾眼前——
作者有话说:有点不明白,陈皇后在刘彻是太子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嫁给他成太子妃了吗?怎么刘彻登基后还带补办婚礼的?武帝登基一年之后,举行皇帝大婚大典,册立陈氏为皇后
第27章 妥协的刘彻 “太皇太后说的是……
“太皇太后说的是。”刘陵很是狗腿的配合道, 明晃晃的在未来的千古一帝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汉武帝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和人老成精的窦太皇太后相比, 初登皇位的你还是太嫩了, 不经过来自窦太皇太后的压制和千锤百炼,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何况你还不是日后那个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呢, 现在的你连陈阿娇这个皇后都压制不住。
该低头时就低头,你别朝我吹胡子瞪眼睛的, 你自己都对付不了你祖母, 朝我发什么脾气?再说了, 又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 嘴上压根就没有胡须, 你吹的起来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刘陵发现她现在根本不用着急, 未来的汉武大帝刘彻现在才是个初登皇位不到一年的天子,虽然汉景帝临终前拖着病体给他加了冠, 但终究天子还没有亲政,如今皇权依旧掌握在窦太皇太后的手里。
刘陵对刘彻气哄哄的瞪视视而不见,还幸灾乐祸的给窦太皇太后出主意,让刘彻知道什么叫雪上加霜,根本没带怕刘彻日后翻旧账的。
“太皇太后,阿陵突然想到一个配合皇上宣传豆腐的好方法。”刘陵冲刘彻露出个尴尬的笑, 然后提议道:“陛下的大婚大典,一定异常的隆重, 婚宴上所用的菜肴大都是众人司空见惯了的,各诸侯王和皇亲贵胄也早已习以为常,可若是用豆腐做出与以往大相径庭的菜肴来, 定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再有皇上大婚为噱头,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能让豆腐的制作方法广为流传。”
等那些皇亲贵胄和公卿们尝到了用豆腐做的美味菜肴,又如何会不想知道豆腐的制作方法?磨豆子做豆腐都是个辛苦的苦力活,这些娇生惯养的贵族肯定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交给手下的仆役去做,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等他们再各自从长安回封地的时候,豆腐的制作方法也会被带回去,可比刘陵一个人慢悠悠的广而告之快多了。
即使有人觉得奇货可居,将制作方法保密,不许藩地的百姓知道也无妨,又不是只有他一家知道,想瞒也瞒不住,百姓都知道豆腐的制作方法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其实如果不是想用豆腐在长安开路,刘陵到时很想直接就开个豆腐摊子,让人去卖豆腐去。其实刘陵也不是没提过这个想法,只是刚刚开口,就被身边的春桃和冬梅给吓的惊慌失措的拦住了,连雷被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那样子,几乎和刘陵说想黑吃黑劫富济贫时的表情一样,把刘陵给吓得直接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就不明白了,淮南王翁主就不能做买卖吗?
好吧,还真的不能。
到底是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小儿子刘武也早已去世,再想些这的那的也于事无补,窦太皇太后沉吟了片刻,觉得刘陵言之有理,而且她是真的站在太皇太后的位置上位大汉百姓着想,遂不急不慢的说道:“阿陵的想法很好,这样技能给皇上和阿娇一个别开生面的婚宴,也能利于这些诸侯王们对豆腐的好奇,顺利的将豆腐在民间各地推广开来。只是,咱们到底才刚刚尝了阿陵献上来的豆腐,这豆腐的其他烹饪方法还得等尝过了再说。”
窦太皇太后冲着身侧的位置点了下头,刘陵便见到一个黄门领命后躬身退下,顺手带走了刘陵写满了豆腐制作方法的绢帛。
“太皇太后说的是,还是您想的周到。”刘陵忙狗腿的捧哏。“是阿陵想当然了,不过阿陵可以保证,这豆腐无论怎么做味道都不逊于您刚刚品尝的。”
豆腐的烹饪过程,就像塑造人生的过程一样,需要以真材实料为基础,耐心地筛选,再剔除掉杂质。每一道美味的佳肴,都是经过精心烹饪的成果,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和技巧的运用,才能将原本就可口爽滑的豆腐转化为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长乐宫中的膳房以窦太皇太后的指令为行动宗旨,也因为刘陵写的豆腐菜肴所需的材料都不是需要什么非常珍贵难以寻找的东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对穿着藕色服饰的宫女便提着漆制食盒娓娓而来。
刘陵原本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刘彻本人,刘陵在殿内环视了一圈,到最后才在王太后的示意下坐在了刘彻的下手,行吧,除了刘彻旁边还有位置也没其他的地方可以让刘陵坐了。
陈阿娇坐在了刘彻的对面,也就是窦太皇太后的右下首位,而令刘陵不解的是,王太后居然恭恭敬敬地坐在窦太皇太后的身侧,如宫女般伺候着自己的婆婆,看着王太后对着太皇太后时依旧卑微如旧时般的模样,刘陵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陈阿娇身上划过。
王太后是窦太皇太后的儿媳妇,陈阿娇是王太后的儿媳妇,同样是给人做儿媳妇的,这当婆婆的还在伺候自己头上的婆婆,陈阿娇却无视王太后卑微的模样,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做婆婆的丢脸丢到儿媳妇面前,王太后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真能忍啊。
这般想着,刘陵的目光悄悄的看向刘彻,自以为她的动作不引人注目,殊不知刘彻早就因为刚才刘陵的发言而盯上了她。刘陵刚一转头,霎时装进刘彻冷冷盯着她的目光中,把她给吓到一个激灵。
正好这时有宫女给她上菜,刘陵冲刘彻尴尬的一笑,然后瞬间低头,把注意力放在菜肴上。
西汉时流行的还是分餐制,因此每人桌案上的菜肴都几乎一样。
漆盒打开后,不同于以往美食的香味在殿内蔓延,那种味道勾引着所有人的味蕾,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将所有的思绪都沉浸在味道的海洋里。
“咕噜噜,咕噜噜。”
刘陵突然听到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以为是早上没吃饱,所以现在一闻到味道就又饿了。但是下一刻,刘陵却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肚子发出的,她往自己旁边一瞅,见刘彻居然和他同样的一副摸肚子的动作,瞬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六岁的汉武帝,还真是清澈愚蠢的很啊。刘陵忍不住感叹,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
“咳咳。”刘彻尴尬的轻咳一声,见所有人都是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决定自己给自己解围道:“朕从内朝刚回来,就来长乐宫给祖母和母后请安来了,还没用早膳呢。”
“是啊,皇上来的可真巧。”陈阿娇哪能不知道刘彻在想什么,但想到刚才外祖母提议大婚大典的事,刘彻却始终不给自己一个答复,忍不住刺道。
陈阿娇嫁给还是太子时的刘彻已经三年之久,感情虽然不如两人刚成婚时的你侬我侬,但也是举案齐眉吧?陈阿娇恣意惯了,她单方面觉得表弟刘彻哪怕登基,做了大汉的天子,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是夫妻,不同的也不过是刘彻从太子变成了皇帝,而她陈阿娇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刘彻登基两个月后,祖母窦太后都成了太皇太后,王皇后也变成了王太后,甚至王太后的母亲封了君,两个弟弟也成了列候,可她陈阿娇这个妻子像是被刘彻给遗忘了,已经大半年了,封后大典也不见举行的影子。
今日若不是祖母借着淮南王翁主刘陵说错话故意试探的提出给她封后的事,也不知道刘彻还要拿什么理由搪塞她。想到此处,陈阿娇就觉得难以忍受,故借着刘彻出丑,刺他一刺。
这夫妻俩这么早就有隔阂了吗?刘陵做充耳不闻状,实则一脸认真的享受着美食,心里八卦的飞快。
“阿娇姐来的不也挺巧的吗?”刘彻扬眉淡淡的说道。
不早不晚的,偏偏在他下了内朝后赶来,更巧合的是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进入了长信宫,要说自己身边没有陈阿娇的人在,刘彻肯定是不信的,但也不一定是陈阿娇手下的人,夫妻俩从小一起长大,刘彻对陈阿娇的骄傲、蛮横的性格了解至深,这种派人跟踪的事情她是不屑于做的,所以只能是他的那个身为大长公主的姑姑馆陶公主在其中教唆。
刘彻的眼中划过一抹晦涩,对馆陶公主仗着祖母势力肆意妄为,和陈阿娇身为儿媳却自顾自不知孝敬婆婆的不满。看着生母卑微的亲自伺候祖母,刘彻强忍住心中的怒气,想到母亲数次告诫自己要隐忍,刘彻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
因着刚刚窦太皇太后不知为何为他出谋划策着想,刘彻愿意暂时偃旗息鼓,毕竟除了推迟册封皇后的大典,他也没其他的办法表示自己对不能独自处理政务和对窦家权倾朝野的不满。
刘彻飞快的转移话题道:“阿陵献上的豆腐做的菜肴果然十分美味,这豆腐本就清爽可口,经过一番精心烹饪后更是鲜嫩多汁,口感细腻丰富。”
“色香味俱佳,让人一吃难忘。”王太后很给儿子面子的捧场接道。
刘陵听到刘彻的话却是愣了一下,等等,你叫我什么?阿陵?阿陵也是你叫的?
窦太皇太后和王太后也就罢了,都是长辈,你?刘陵忍不住抬头看向刘彻,刚想说些什么,想起刘彻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行吧,你要喊就喊吧,名字不就是给人喊的吗?再说了,不提你皇帝的身份,身为老刘家的宗亲,按族谱上的血缘关系来说,刘陵确实是刘彻的堂妹。
豆腐做成的美味菜肴口感瞬间俘获了在场几人的心和身,让所有人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最后窦太皇太后一锤定音,决定将刘陵献上的菜肴作为天子大婚时的婚宴菜肴,让豆腐的制作方法通过各诸侯王和有封地的公侯、公主们推行下去。
刘彻这下子算是被窦太皇太后给拿捏住了,如果他想要让豆腐在民间推广下去,让他这个初登基准备大展拳脚的皇帝声名在外,让百姓知道他这个皇帝的爱民之心,能够急早的亲政,就必须尽早给自己准备大婚,否则,就只能看着这番功绩一日日的往后推迟,而迟则生变,谁又能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故呢?
无奈之心,刘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再一次妥协了,和祖母商议将大婚安排在了正月,也就是明年,他正式改元后。窦太皇太后想了想,也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好在半年都已经熬过去了,再多等几个月也不算什么,更何况皇帝大婚大典务必要尽力完美,时间长也有足够的工夫准备,遂不理外孙女阿娇的不情愿,欣然同意。
刘陵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便准备告辞离去。她带着下次再也不来参加这种修罗场的感慨,坐着进宫时坐的车辇准备离去,就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明显来者不善啊。
第28章 小心眼儿的皇帝 “赶紧走,赶……
“赶紧走, 赶紧走,本翁主急着出宫呢。”刘陵不想被找上,连连催促赶车的黄门。
然而在皇宫中, 身为皇帝的刘彻朝政大事上做不了主, 但在宫人的眼里他还是万乘之尊,大汉朝的最高统治者, 拥有无上的权利和地位,比起淮南王翁主刘陵, 宫人们更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因而, 无论刘陵怎么命令黄门, 催促对方, 黄门就是和傻了似的, 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模样,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待看到近前的皇帝后,忙跪下行礼。
完了, 走不了了。
刘陵无语望天,正准备满脸无奈的从马车上下来,就见刘彻不顾身边黄门的阻挠,嗖嗖的几下就爬上了马车,并且把刘陵从主位上赶走,自己占了位置, 吩咐黄门开始赶车。
这算什么?鸠占鹊巢吗?
应给不是,毕竟整个未央宫和长乐宫都是他刘彻的, 想去哪里不行?想做那辆车辇不可?但他跑上自己的马车作甚?不会是真要来找她算帐的吧。
马车骨碌碌的开始行驶,刘陵见刘彻上了马车后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怎么不坐自己的车辇回未央宫?”
终于知道说话了?
安静了片刻,刘彻淡淡的开口反问道:“谁说朕要回未央宫?”
不回未央宫你去哪?刘陵瞪大了眼睛,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道:“那陛下您纡尊降贵的放着御辇不乘,反而来抢着坐这个小马车?”
刘陵忍不住从窗口往后望去,就见刘彻的御辇正跟在马车的后边,和走在前面的马车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着豪华的帝驾不乘,偏往她这简陋的小马车里钻,这是有病呢,还是有病呢?
刘陵怕的是大权在握,执掌生杀权利的武帝,也是历史上年老而愈发猜忌弑杀的汉武帝,却唯独不是这个刚刚登上皇位的少年天子。忌惮有之,但刘陵知道,只要自己暂时不犯什么错误,身为刘氏宗亲,淮南王翁主的她是暂时没什么危险的。
就算是在刘彻的雷区蹦跶,看在自己刚给刘彻献上了美味的豆腐,他也不会跟自己计较,否则现在早就让侍卫将自己拉下去了,而不是生气的坐在出宫的马车上,冷冷的看着她,散发中央空调般的温度。
少年时期的汉武帝也没那么可怕么,果然,无论是人活着什么动物,都还是小时候都是最可爱的。刘陵看着现在只比自己大个两三岁的刘彻,忍不住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刚才在长乐宫还没笑够?现在还敢当着朕的面嘲笑朕?”刘彻正努力对刘陵这个窦太皇太后的狗腿子散发自己的怒意,觉得自己从父皇那里学到的帝王之威必定会让刘陵这个淮南王翁主吓得惊慌失措,然后后悔的跪地求饶,却不放冷不丁瞥见刘陵嘴角勾起的笑,顿时气的脸都青了。
噗嗤~
哈哈哈,生气中的少年天子更可爱了,哎呦,十六岁的少年帝王啊,怎么这么青葱可爱呢!
刚才把人给得罪了,不能再得罪的更狠了,刘陵心道,忙强止住笑意,见刘彻脸都青了,轻咳一声,严肃的说道:“臣女是高兴啊,没想到居然还有和皇上做同一辆马车的一天,简直不胜荣幸。”
是吗?刘彻很是怀疑刘陵话里有几分真情实感。
见到刘彻怀疑的目光不停的在自己脸上扫视,刘陵忙强调道:“臣女所说句句属实,试问这天下有谁有资格和陛下并肩而行?臣女今日第一次见到陛下,就得到于陛下同乘的荣幸,当然十分的高兴,喜不自胜啊。”
刘彻撇了眼态度极其诚恳的刘陵,皱了下眉,到底还是相信了刘陵的话,怒气消了不少。
见刘彻不在冷冰冰的,刘陵也有闲心四下打量了,进宫的时候她一路上有些紧张,没怎么欣赏长乐宫的景致,这出宫的路上当刘彻不存在,刘陵就放松了很多。然而马车走着走着,刘陵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出宫的路啊?”刘陵忍不住问道。她记忆力还算不错,虽然进宫的时候紧张,但一直有在心里默默的记着路线。而现在出宫不但没有顺着来时的路走,周围的宫室也和长乐宫的迥然不同。
“当然不是。”刘彻好整以暇的看着惊慌的刘陵,不疾不徐的给出了答案。
“这是去往未央宫的路。”
一句话把刘陵惊了个目瞪口呆,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还真的来者不善啊。
刘陵硬着头皮问道:“皇上带臣女去未央宫作何?可是豆腐的制作方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需要臣女描述的更细致一些?”
“其实臣女会的,在长乐宫中都已经交给膳房的庖厨们了,他们做膳食习惯了,除了第一次做豆腐的时候略显生疏,其实要比臣女做的好太多。”
刘陵的脑袋中飞速的转弯,猜测刘彻把自己截留下来的缘故。
除了在窦太皇太后面前,刘陵当机立断的表明态度和刘彻划清界限,应该没有其他得罪他的地方吧?难道刘彻才刚刚登基,心眼儿就已经小的让后世望尘莫及,准备报复她了?但是报复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把她带到未央宫啊。
刘彻一看就知道刘陵在想什么,敲了敲她的额角,直接开门见山的点明道:“朕没那么小气,为了芝麻大小的事情生气,你又不是第一个表明立场支持太皇太后的,朕要为了这个生气,一辈子都气不过来。”
刘陵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头,对刘彻这略显熟稔的态度不明所以。
他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吧,虽说两人是堂兄妹的关系,但作为陌生的血亲,刘彻的动作和行为怎么说都有些过了。
看着刘陵一脸的惊疑不定,刘彻嗤笑一声,揶揄道:“刚刚在太皇太后面前你不是还挺伶牙俐齿的吗?还敢拿朕大婚的事说嘴,怎么现在这么胆小如鼠了?”
谁,谁如鼠了?刘陵一下子激灵了起来,戒备的看着刘彻道:“陛下,臣女不聪明,有什么事您直说就是,能办到的,臣女定全力以赴。”
刘彻的态度实在容不得刘陵不多想,甚至这个时候刘陵都怀疑刘安的金钱攻略是不是太奏效了,不但把皇帝的母亲王太后、舅舅武安侯等身边近臣都腐蚀了,还把刘彻这个人都给……
光是想想,刘陵就觉得毛骨悚然。
刘彻确实噗的笑了出来,也不再吓唬刘陵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把给朕的登基和大婚礼物送给了太皇太后,那是不是该给朕再补上一份?”
不是,你们当皇帝的这么没脸没皮的吗?要份子钱要的这么理直气壮?
刘陵默然,她错了,她不该怀疑刘彻被换人了,就这幅厚脸皮的老刘家德行,除了遗传自血脉里的别人也没那么容易继承。
“豆腐……”
刘陵刚开口就被刘彻一把打断道:“豆腐方子你献给太皇太后了。”
“菜肴的做法……”
刘彻再次开口截道:“这也是你献给太皇太后的。”
说完后,刘彻很是不要脸的伸出了手对着刘陵说道:“给朕的贺礼呢?淮南王让你给朕带的恭贺朕登基的礼物呢。”
不是,不就是一份礼物,你至于这么锱铢必较吗?刘陵看过去,正对上刘彻斩钉截铁的目光,眼神里慢慢都是有必要的意思。
刘陵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给帝王的登基贺礼肯定不能那么随便,刘陵想了想,刘安给自己准备的珍宝已经送给了太皇太后,而豆腐原本是她用来搪塞刘安准备献给刘彻的,也被她借想要传播入民间的想法改而献给了窦太皇太后。
其余的,除了一路上刘陵散出去的钱财,就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了,因为刘陵原本就不打算按刘安的安排去贿赂刘彻的近臣,所以她做了一路的善财童子,穷的现在就只剩下钱了,难不成要她直接把剩下的钱都给刘彻?
刘陵怀疑的打量刘彻,她怎么觉得刘彻肯定不会嫌弃钱的多少,反而会欣然收下,毕竟这位可是个为了打匈奴而差点亡国的穷兵黩武的帝王啊。
她这是还没贿赂刘彻的近臣就先贿赂到皇帝本人了吗?刘安若是知道了,怕是得高兴的跳起来吧。
“想好了要拿什么给朕赔罪了吗?”刘彻收回手,淡淡的问了一声,看着刘陵皱着眉头思索的模样,心里畅快了好多。
呵,让你在长信宫站在祖母那边出主意坏朕的事,让你说给皇后请安,朕还没立皇后呢,请哪门子安,朕一点都不安。果然把痛苦建立在别人身上自己就能好过很多,刘彻看着愁眉苦脸的刘陵,心情好了很多。
哼,朕收拾不了祖母和陈阿娇,难道就不能为难你一个淮南王翁主?
“今天要是贺礼不能拿出来,你就在宫里住着不用回去了,朕会派人去你府上传话,就说你因为路上弄丢了给朕的贺礼,这会儿正在未央宫请罪呢。”
刘彻当然是在吓唬刘陵,从来都没有宗室女子在未央宫留宿的道理,留也是在长乐宫陪着太后或者太皇太后。
不知道刘彻对她的熟稔都是在演戏的刘陵,认认真真的思考给刘彻的贺礼,她是真的把刘彻的话当真了,一点儿都没怀疑这个少年天子在当大尾巴狼吓唬她出气。
刘陵正在思索呢,听到刘彻催促,回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上别催,臣女正在想,就快想到了。”
刘彻只是在吓唬刘陵,准备等到半路就下马车回自己的御辇,却不防刘陵竟然把他的恐吓当真了,不由惊讶的看着她。
七月份的天正是炎热的时候,马车只是一人乘坐的小代步工具,里面空间狭小,再加上刘彻这么一个身材高大几乎好似成年人体格的皇帝在,车内显得越发炎热和憋闷。
这刘彻怎么这么会为难人?也太小心眼儿了些。
温度越升越高,怎么也想不出该给刘彻准备什么贺礼或者赔罪礼的刘陵忍不住急的直冒汗,额头上伸出细密的汗珠,刚刚被刘彻敲过的地方忍不住一痒,刘陵伸手一抹,湿润的感觉瞬间在全身漫步,忍不住想到如果马车上有冰块就好了,可以凉快很多。
几乎就在瞬间,刘陵脑壳里灵光一闪,欣喜若狂的对刘彻说道:“我知道该送给陛下什么贺礼了。”
第29章 别想驴我 刘彻原本就是想吓唬……
刘彻原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刘陵, 他毕竟才十六岁,是个初登帝位的少年天子。祖母窦太皇太后依仗着孝道在前朝给他施压,让他不能亲政主事, 母亲王太后小心谨慎了半生, 就连他这个亲生儿子成了皇帝,也本本分分的伺候着太皇太后, 丝毫没有得势的张狂。
和他登基后就满身张狂作态,不可一世的态度的姑姑堂邑大长公主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让刘彻隐隐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前朝没有让他大展拳脚施为的地方, 刘彻只能暂时转战后宫, 听从母亲的话孝顺太皇太后, 母子两人明明已经成为帝国最尊贵的主人之一, 还要在祖母的阴影下讨生活。
原本刘彻可以找陈阿娇商议,如果陈阿娇只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窦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和堂邑大长公主的女儿, 但刘彻茫然四顾之下才发现,从前助力他登帝王的势力如今也成了他的掣肘, 让他不能如臂指挥的指使,甚至还有阻拦他行事的趋势。
婚姻的不美满和窦太皇太后的不让权让刘彻越来越不满,刘彻对这个童年就订下婚约的妻子,并无多少喜爱之情,陈阿娇向来骄纵无度,使得本来就对她产生了厌倦情绪的刘彻, 愈发冷落这个妻子,这才迟迟压着不给册封和大婚大典。
刘彻准备再打压一段时间, 试图寻找机会能不能用大婚一事让祖母让权,然后安安心心的在长信宫颐养天年,不再触碰权利。
刘彻设想的很美好,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一个淮南王翁主的朝贺就直接被祖母拿来破了他辛辛苦苦设好的局,而刘彻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于是只能拿捏刘陵话里的把柄来为难人,还不能实话实说,觉得郁闷不已,这才在刘陵出宫的时候把人拦住准备吓唬一番。
幸好刘陵对此一概不知,信了刘彻的胡说八道,还在兢兢业业的给他想贺礼,否则别说贺礼了,屁都没有一个,直接黑着脸下车走人。
没想到刘陵竟然还真能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贺礼来,这份急智就挺让刘彻侧目了,刘彻挑了下眉,带着点他可没太皇太后那么好骗的表情说道:“你可别拿什么豆腐做的东西搪塞朕,朕可没太皇太后那么好糊弄。”
“不就是把炼丹用的石膏往豆汁里放,然后搅拌搅拌再用石板一压就成了豆腐,也就是百姓家里拿不到石膏等物,也不会浪费一滴粮食,豆腐这样的食物才会现在才出现。”
刘彻一脸你别想驴我的表情把刘陵看得好笑不已。
能被方士随随便便就骗的给钱给房还嫁女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糊弄你,今天被她刘陵糊弄不也是上赶着送上门的门,你要是不来为难我,我会想着先把你打发了?
刘陵已经想到用什么来搪塞刘彻了,反正刘彻这一生也可方士结下了不解之缘,既然如此,那就用和制作豆浆有异曲同工之处的制冰法来解决当前局势吧。
刘陵想到了办法,心情也变得松快了许多,对着为难自己的刘彻也没了那份看不顺眼,嘿嘿笑着道:“不管是贺礼还是赔罪,都是臣女的一番心意,自不会搪塞皇上,只是臣女总得知道自己给皇上送了赔礼后,皇上还会不会再追究臣女的失礼了?”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把制冰法送出去吸引刘彻的注意力,把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但刘陵可不想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总得确认刘彻不会再有心思为难自己了才会把东西交出去,虽然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刘彻会突然就找自己的麻烦?难道也是和她刚刚才长信宫一样柿子捡软的捏?
不知道自己猜中了刘彻幼稚行为的刘陵怀疑的看了看刘彻,总觉得自己想多了,刘彻好歹也是个皇帝了,不可能还会这么幼稚吧?
刘彻哼笑道:“只要你的赔礼让朕满意,朕自然不会追究你的失礼。”当然朕原本就没有打算追究,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谁知道居然还有意外之喜,这就不必说出来了。
“是什么东西?朕记得你今日进宫的东西已经运往长信宫库房了,连豆腐都是现做的,莫非你还能再现做一个不成?”
当然。
刘陵给了刘彻一个胸有成竹的笑,说道:“皇上可否让人去准备一些硝石以备臣女一会儿使用?”
古代中国利用硝石是很早的,初时写作“消石”,在战国时已用做医药的一种,也有方士用它来炼制丹药,其后阴差阳错之下还制作了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
但刘陵目前并没有准备制作对汉朝而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想法,至少现在没有。她只想着早点出宫,最好以后都不用再进来了,面对老谋深算的窦太皇太后,连刘彻都要退避三舍,刘陵的话,至少退避百舍吧。
硝石?莫不是和做豆腐用的石膏一样用法,又是准备做食物?
刘彻不置可否,甚至兴致缺缺的冲着马车外吩咐了一声,自有黄门领了皇帝的命令匆匆而去。
这一回暂时算是不用出宫了,索性时辰还早,马车半路转道未央宫。因为不再把刘彻的为难当回事,刘陵甚至好心情的就当马车里只有自己一人,彻底的吧刘彻给无视掉,兴致勃勃的开始欣赏与长乐宫精致迥然不同的未央宫来。
未央宫据说是汉高祖时期的丞相萧何在秦章台宫的基础上修建而来。作为汉朝非常流行的吉语,没有灾难,没有殃祸,而且又因含有平安、长寿、长生等意义,在宫廷乃至天下都盛行。
刘陵偶尔能瞥见路过一座座宫殿时,那飞檐斗拱下刻着“长乐未央”、“延年永寿”等字样的瓦当。亭台楼榭,山水沧池如繁星坐落其中,可见其庄严恢宏。
马车很快在未央宫的一处前殿前停下,刘陵跟在刘彻身后下了马车,刚一落地,刘陵就迫不及待的抬头看向宫殿的匾额处,“宣室殿”三个小篆工工整整的昭示着此处的地点。
宣室殿是整个未央宫地位和规模都最高的宫殿,因为此处是汉朝的皇帝们用来处理政务的地方,爷可以算作是皇帝的寝宫,至少就目前刘陵不知道的时候,刘彻不想去椒房殿见陈阿娇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宿在宣室殿里。
至于宣召妃嫔?别开玩笑了,他亲爹驾崩还不满一年呢,更别说他刘彻也不是色中饿鬼,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给诸侯王添给他找麻烦的借口了。而且就陈阿娇那嫉妒到他刘彻身边方圆百里都找到不一个中人之姿的女性,刘陵还是第一个被他带到宣室殿的女子呢。
这样想着,看着好奇的在殿中四处打量的刘陵,刘彻炫耀般的说道:“除了皇后外,你可是第一个被朕亲自带入宣室殿的女人,怎么样?又何感想啊?”
那表情,要多臭屁就有多臭屁。
刘陵忍不住就想怼他,不过,看着表情不可一世的刘彻,刘陵到底忍了下来,算了,不打击这少年天子耀武扬威的炫耀和自尊心了。
“臣女简直倍感荣幸。”刘陵说的真心实意,她委实没想到自己还有能来未央宫宣室殿这样的政治中心,刘彻处理政务的地方参观一番的,简直堪比后世故宫的乾清宫了。只可惜乾清宫买票就可以参观,这未央宫的宣室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
刘彻已经端坐上首桌案后,不动如山,刘陵看着对方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首的位置移,在脑中幻想着日后卫青位极人臣,成为大司马大将军后必定是这宣室殿的常客,又该是何等的风光。
“想什么呢?”刘彻坐好之后,见刘陵傻愣愣的看着他下首的位置发呆,忍不住问道。
刘陵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道:“想陛下下首的位置。”
“肯定惹得很多人趋之若鹜吧?”
可不是。
刘彻忍不住在心里默念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觊觎着他这个天子的信重的位置,卫绾、窦婴、田蚡、赵绾、王臧……
殿中突然陷入的沉默,刘陵有些尴尬的看着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刘彻,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想法,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好打破这尴尬的安静,就见刚刚奉命去取硝石的黄门带着东西回来禀报。
宣室殿是刘彻处理政务的地方,四周盛放着消暑用的冰鉴,里面盛着满满的冰块,消融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添加的速度,奢侈程度可见一般,刘陵感受着和室外恍若两个世界的温度,舒服的喟叹。
“陛下,臣女还需要一两个盛满水的木盆或者陶盆也可以。”
刘陵向刘彻提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刘彻一颔首,自有黄门领命而去,而刘陵的注意力已经在黄门取来的硝石上了。
虽然刘陵问刘彻要硝石的时候没有说自己需要的是粉状的还是晶矿状的,但显然这样没头没尾的命令难不倒在刘彻身边伺候的黄门,心思缜密、精明能干的黄门才可能被着重培养并出人头地,在宫里这种大染缸的环境下尤其如此。
东西备齐后,在刘彻好奇的注视下,刘陵将粉末状的硝石均匀的撒如水中,同时快速搅拌,刘彻看着刘陵的动作,和自己在长信宫前看刘陵指使宫人制作豆腐时放入石膏并无二致,忍不住无趣的撇了撇嘴。
同时嘴上挑刺道:“淮南王翁主这是刚刚在长信宫做豆腐没够,准备在朕的宣室殿做冰豆腐了?只是没有豆汁只有清水又是什么原理?”
刘陵没有理会,静静地等待水开始变得粘稠,说道:“皇上您富有天下,自然是不缺钱和冰块使用的,但是臣女知道您一直想要一出高祖当年白登山被围困的耻辱,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人人都懂,朝廷没有钱就什么事都办不了。”
“各藩王的封地物产丰硕,公卿的丰邑更是地大物博,靠着各地的出产个个都堪称是富可敌国。可这些都用来武装他们自己的私军来对付朝廷,先皇当年连宫殿都舍不得多盖一座,可他们确是金山银山的大兴土木,皇上就不想把钱从他们那些人手里薅过来?”
有意思。
刘彻眯了眯眼,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暗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刘陵的话,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做的这个东西能帮朕解决当前的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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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硝石制冰 刘陵沉吟了一下,回……
刘陵沉吟了一下, 回道:“暂时可以。”
“陛下登基已经半年了,且已经应承了太皇太后明年正月大婚大典,我们这些来恭贺您的皇室宗亲除了臣女这个乖巧听话的, 才刚刚到达长安, 其他人怕是早就滞留长安多时了,而且都各自找了不少理由不回封地吧?”
你乖巧听话?
刘彻看着毫不客气的夸自己的刘陵, 忍不住怀疑起了是他的眼睛有毛病还是刘陵的眼睛被什么糊住了,突然有些后悔带人回宣室殿了怎么办?
但刘陵的话说道了刘彻的心坎上, 让他无法出言反驳。
因为事实确如刘陵所说的那样, 除了极个别得他信任的亲族如他的姐姐和姐夫外, 还有很多位高权重的皇室宗亲, 都各自找理由不回封国, 而逗留在长安城中,还时不时地兴风作浪, 给刘彻登基后巩固帝位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而刘陵这个刚刚踏入长安的淮南王翁主,虽然刚一入宫就误打误撞的坏了刘彻的事, 但看在对方不知情的份上,刘彻大人有大量,也没打算和她计较。
“你若是有办法将这些在长安兴风作浪的东西都赶回封地去,此次失礼朕既往不咎。”刘彻还没忘记他用来拿捏刘陵的理由是什么,故意道。
赶回去好像不太可能。
刘陵想了想,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说道:“陛下,您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了, 请恕臣女做不到。”
刘彻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刘陵接着道:“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从他们手里薅羊毛吧。”
“哦?”刘彻又恢复过来了精神,不懂就问:“薅羊毛是什么意思?”
“就是薅钱。”刘陵言简意赅道。总不能给刘彻解释说自己是把那些有钱人当备用资金库了吧。
刘陵指着宣室殿中的冰鉴说道:“长安城的冰储备数量有限, 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当然委屈不了,每个宫事夏日都布满了冰鉴,但是这些来长安的皇亲贵族呢?他们各自的府邸是存储了大量的冰块,但是日复一日的,库存肯定是不够的,天长日久的下来,只怕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吧。”
要说刘陵是怎么知道的,还得是昨天晚上刚到长安他们淮南王在长安的府邸时。
夏日赶路本就疲累非常,刘陵一行人刚到府邸就吩咐下人开冰窖取了冬日备下的冰块,然而府邸的舍人却为难的告诉刘陵,府里冰窖储备的冰块不多了。
刘陵当然很是惊讶,当即就叫了舍人问话,从舍人的口中得知居然是因为他们淮南王府没有人来长安的缘故,府留的冰块大都被长安城其他的皇亲贵胄借走了,消息一出,可把刘陵给惊讶到了。可舍人也没有办法,眼看着刘陵翁主还没到达长安,他一个舍人也做不了主,只能点头同意对方把大部分的冰给拉走。
更没想到的是冰块刚被拉走,刘陵就来了,还要大批量的用冰,舍人能不为难着诉苦么。真的不是他管理不力,而是这些权贵一个个都得罪不起啊,他只是个给大王看房子的舍人,平日里无事处理一些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大事他除了笑着点头答应真是一点在做不了主啊。
刘陵也知道就对方的身份无法拒绝那些蛮横的贵人的要求,更何况他们府邸终究暂时还没有主人来,而且对方说的也在理,只是用而已,而且对方还给了数量颇多的金银,看在这些金银的份上刘陵能说什么?只能挥挥手让舍人下去了。
刘彻若有所思的看着刘陵,刘陵说的这些他倒是没有注意到,毕竟整个皇宫里缺了谁的都不会缺他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的那份冰,因此,他就更不会在意那些兴风作浪的皇亲贵胄们的处境了。
不过想到那些贵族的德行,刘陵所说必然有几分真实性和可信性,刘彻心里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什么,对着黄门扬声道:“来人,宣桑弘羊觐见。 ”
刘陵正在搅拌硝石水的手一顿,抬眸看着黄门领命后匆匆而退的身影,脑子有些发蒙。
“桑弘羊?”刘陵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刘彻确认。
是她知道的那个桑弘羊吗?刘陵突然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这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可不是别人相见就能见的,而她刘陵从穿越到西汉以来,不但在路上遇到了还未成名的少年卫青、医女义妁、在长乐宫见到了从家人子爬到太皇太后位置的窦漪房、王太后、汉武帝和陈阿娇,还有汉朝有名的理财专家,帮武帝刘彻收拾烂摊子敛财的桑弘羊,日后还有可能遇到更多的名人,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刘彻看着突然有些激动的刘陵,不置可否的道:“没错,就是他,你虽然刚来长安,但在淮南的时候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名声。朕身为太子的时候,桑弘羊就跟在朕身边做伴读了。”
关于桑弘羊的一生仕途起伏刘陵其实不是太理解,只是因为桑弘羊在后世的名声大,她有所了解而已。不过刘安一直有派人打探皇帝身边的近臣,桑弘羊也自然在对方的撒网之列。
据说桑弘羊出身于洛阳的一户富商家庭,十三岁的时候因为精于心算而闻名,被特招选拔入宫成为了太子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伴读,又因为其在算学上的能力在刘彻登基后被封了侍中一职,从此步入仕途。
刘陵激动过后点了点头,心情很快的平复下来。肯定要平复啊,毕竟自己认识的名人以后肯定更多,而且再出名也比不上自己府上的卫青啊,那才是她最贵重的锦鲤呢。
嗯,想到卫青,刘陵还有些心虚,她嘴上答应刘安听命行事,贿赂刘彻的左右近臣和亲信,实则根本不打算乖乖听话,但想到在自己家里做门客的卫青,刘陵就忍不住的感叹,她这也算是挖了刘彻的墙角了吧?
但卫青如果跟着她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征战匈奴,立下不世之功,成为民族英雄,那就是她刘陵的错了,让这样一个英雄被埋没。可刘陵好不容易逮住的鱼儿,怎么也不想随便就给放走了,所以就只能打算在刘彻和卫青这一对相得的君臣相遇之前,先和对方培养培养感情,打好关系。
就当是遇到一只优绩股的事先投资吧。
卫青遇到刘彻就像千里马遇到赏识他的伯乐一样,这是刘陵无论如何也给不了的,她只是想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前提下抱一只金大腿,好在当下过上一辈子舒适悠闲的生活,她的野望很小,应该不会改变卫青既定的历史使命吧。
桑弘羊本就在未央宫中做侍中,除了刘彻去往长乐宫的时候没有带着他,几乎这些侍中在前朝随时都在待命,没让刘彻和刘陵等多久,桑弘羊就随着小黄门匆匆而来了宣室殿。
“臣桑弘羊拜见陛下。”桑弘羊拱手作揖,没有看到一旁躲在冰鉴边正在搅拌动作的刘陵。
“起吧,桑弘羊,你也过来看看,淮南王翁主说要给朕献上一份大礼,说是能从那些富埒王侯手里薅钱,用来增加军费,朕百思不得其解,刚好你在这方面很有些急智,过来给朕做个参谋。”
其实自从大汉开国至今已经七十多年的时间,国家财政已经非常富裕了,可以说国库有足够的财政用来支撑刘彻大兴土木和出击匈奴,而朝廷上上下下的奢靡也是刘陵无法想象的程度,前提是刘彻不做一个有为的皇帝。
刘陵对武帝朝缺钱的认知来自于后世刘彻已经和匈奴打了三十多年的耗费下,而先如今还没和匈奴开战的大汉朝廷其实并不怎么缺钱,这一点确实刘陵没有想到的,而在见到桑弘羊和刘彻对她提及的薅权贵羊毛不感兴趣后,刘陵才有些明悟了。
因为宣室殿里的温度本来就低,刘陵又选择在盛满了冰块的冰鉴旁用硝石制冰,硝石和水凝结成冰的速度异常的迅速,桑弘羊听命走过来观察的时候,刘陵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陶盆中的水也也已经有了凝结起的迹象。
桑弘羊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皇帝的身边居然还蹲着一个女子,听皇帝话中所说,桑弘羊忙向刘凌问好。
刘陵虽然有些灰心,但并没有丧气的情绪,她虽然错估了形式,但并不代表硝石制冰就没有作用了,既然刘彻不需要,那她刘陵用来赚钱也可以,反正她一路来长安的路上消耗了不少的钱财,现在正是补充小金库的时候。
但桑弘羊还是很有前瞻性眼光的,她没有因为皇帝的不以为意而不当回事,而是郑重的看向逐渐凝结成冰的陶盆里的水,沉思了片刻,伸手触摸了下,然后一脸正色的问道:“敢问翁主,这陶盆中的水若凝结成冰作价几何?其中的工序是否繁琐?”
见桑弘羊郑重的态度,刘彻突然来了兴趣,他知道桑弘羊素有急智,在敛财一道上堪称精明,他现在有次一问就足以证明硝石制冰有利可图。
刘彻好奇的也学着桑弘羊的动作伸手触摸,手刚一触到水面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同时忍不住惊奇的说道:“居然真的结成冰了?”
刘陵用硝石制冰的手法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刘彻可以发誓,刘陵绝对没有机会在自己盯得如此严密的视线下使什么戏法,那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神仙手段?”难不成淮南王刘安这些年果真修炼有成?得到了什么仙方?不但用石膏炼制成了豆腐这样的仙药,还可以用硝石炼制冰块?
当然不是。
刘陵忍不住给刘彻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只要是个人,多试几次都能用硝石制成冰块,差别无非是时间的长短而已,不信皇上自己试试。”说着把剩下的硝石给刘彻,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打发好奇心上线的皇帝自己玩。
然后很有耐心的给桑弘羊解释道:“制作这些冰块只用耗费一些硝石而已,皇上不知道其中的有利可图,桑侍中应该是明白的吧。”
听到只用硝石就能制作冰块,桑弘羊惊讶的看向刘陵。不同于在深宫久不闻长安中风闻的皇帝,桑弘羊对时局的灵敏度和权贵之间最近因为长时间滞留长安冰块不够用早有耳闻。
对他们这种出身商人之家的子弟来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存在有银子不赚的烦恼,钱财就没有多的时候,朝廷现在不缺钱没错,但皇帝显然是个有抱负的实干派,日后用钱的大头还在后面。桑弘羊见微知著,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硝石制冰里透露出的巨大利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刘陵。
这位淮南王翁主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淡泊名利之人,她知道自己献给皇帝的是怎样一份大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