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牙印

    下一秒祝青的舌尖舔上他通红的耳廓,暧昧的气声飘进:“疼吗?”


    “……疼。”周琅下意识回答。


    他不止耳朵疼,心更是跳得生疼,速率飙升,几乎要撞破胸膛。


    “疼还搂着我?松手。”祝青语气骤冷,收了势。


    碎发擦过周琅心口,惹出一阵密密匝匝的痒。


    他整个人像给煮熟了似的,匆忙收回了手。


    却不料收得太猛,祝青的头被狠狠撂回了枕头上。


    他翻个身,没好气地抱怨道:“轻点儿,都抱了一晚上了,这会儿知道着急了。”


    “啊?”周琅刚缩到最里头,又被他这句惊天地的话叫了回来,震惊道,“我……我抱了你一个晚上?!”


    “是啊。”祝青胡说八道。


    “那你……你怎么没叫醒我?”


    “叫了啊,你没醒,所以……”祝青瞥了眼他耳垂上鲜明的牙印。


    因为叫不醒所以用咬的吗?!


    周琅三魂飞了七魄,又羞又恼:“我不是,……我可能是,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就是……”


    周琅打了个磕绊,想说“肖复殷和kevin的那种意思”,慢半拍一想,自己确实对祝青图谋不轨,所以又说不下去了。


    祝青等了会儿,依依不饶地:“就是什么?”


    “没什么。”周琅头摇得像拨浪鼓,只想赶快把这茬揭过去。


    他动作敏捷地从床尾钻了出去,几步冲到门前,又匆匆回头说:“我先去洗漱了,等会儿请你吃早餐赔罪!”


    他逃窜离去,以为白占了祝青一夜便宜,却没看到门后那双失笑的眼睛。


    周琅对着浴室昏暗的光线,期期艾艾地摸上那几处牙印,嘶——咬得真狠,连牙印都那么整齐。镜子里却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这算不算亲密的肢体互动?


    谁会因为被抱着睡觉就咬人?又不是狗。


    再重新坐在一起吃饭,两个人都没提这个乌龙,好像家里三间卧室、四张床,俩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相拥而眠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确实不稀奇,因为后面几天,每天早上周琅都是被祝青咬醒的。


    他的右耳耳垂上,已经牙印摞了牙印,刚长好的疤又被撕咬流血,像是新纹的性.暗示纹身,凌乱且暧昧。


    周琅摸着那圈印迹爱不释手,坚持将其认作是祝青的私人刻痕,给他的防伪标识,然后再一次付了饭钱。


    拥有天底下敬业的纹身师,本就是一种荣幸。


    今天祝青高兴,吃完饭没立刻甩了他,反而问要不要去他学校看看。


    周琅欣然应允。


    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跟祝青在一起。


    他们坐叮叮车去九龙塘,最上层视野很好。


    六月份的香港游客变多了,普通话和外语夹在粤语的对话里,叽叽喳喳。


    周琅在阳光下端详祝青闭上的双眼,蔷薇色的眼皮是一道蜿蜒的波浪,连弧度都很别致。


    他胡思乱想,觉得祝青上辈子大概是只狐妖,仅靠一双眼就可以魅惑众生,自己充其量是只笨狗,才会一见到他就失了魂。


    周琅默默地挨近了些,把帽子摘给他戴,唯恐自己的神迹被港岛民众窥见一二。


    祝青眼都没睁。


    香港的白天繁华匆忙,电车和远处海上的风交织着奏乐,听得他犯困。


    他在帽檐下微笑回应,浅淡的弧线戳在嘴角,小小一个,那么可爱——周琅坐了回去,顶着刺目的艳阳,头一次品尝到被喜欢的人纵容的欢喜。


    他的心意被肯定,祝青不讨厌他的触碰,也不介意他逾距的拥抱……周琅贪婪地期冀着,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可以“变本加厉”?


    他和祝青在学校一整天,还有一帮同学。


    三四个人,有男有女。应该是一起弄一个拍摄项目,祝青和同学开会讨论的时候,周琅就远远地呆着,忍着困意托腮看这边。


    学姐嘉嘉偶然瞥见,揶揄地问祝青哪里找来这么个乖仔,又生得好型,以前怎么没见过。


    祝青笑,说是朋友弟弟,她如果中意,自己可以帮忙牵线,引来所有人起哄。


    “果然是祝青,细佬这么靓,还一点儿都不当回事。”


    他们都和祝青很熟悉了,可以随意开玩笑。


    浸大的传理学院在整个亚洲都很有名,能进入的都是佼佼者。这届学生在大一入学伊始,便没有人不认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祝青。


    过去一年中对他趋之若鹜的有男有女,富二代或者高干子弟,从清纯小白花换到浪荡纨绔。祝青的社交媒体只更新过一张照片,follower却有近一万人,个人感情史神秘到已经成为港区高校的一个话题。


    亲近的同学见过太多他拒绝别人的场景,不管是谁,祝青都能很好地表达歉意,温柔到不会引发任何因爱生恨,当然,这也意味着,他谁也没放在心上。


    祝青是划过天际的流星,见到的人都要双手合十许愿,就算不信奉他也总会惊叹他的美丽。


    可流星是一去不复返的,流星有流星的轨迹。


    祝青的轨道上,不会有任何同行者。这是由他本人定下的宇宙法则。


    大家都深知这一点,所以再看向周琅那副好相貌时,便多了一层同情的意味。


    看上谁不好,偏偏喜欢祝青?


    喜欢祝青可是没有好结果的啊,年轻人。


    偏周琅是个呆子,到了晚上,还赖在人身边亦步亦趋。


    祝青进便利店买烟,出来时扔给他一袋三明治,打发小朋友天黑返屋企*。


    周琅自然不同意:“你要去哪儿?又不带我。”


    “你真当我是幼稚园老师?幼稚园老师这个点也要下班的。”指腹抵住盒底轻轻一晃,祝青动作娴熟地叼起那根冒出头的烟,细又长的酸奶爆珠,连包装都很衬他的发色。


    “那你是去酒吧吗?”周琅装可怜,“可你吉他都没带。”


    “那边有,少操心。”祝青点了烟,夹在指缝间燃烧,“天黑了就回家去,别怪我没提醒你,香港经常闹鬼的,小心拖你一个外地小孩儿去填海。”


    周琅才不怕什么鬼,有鬼又怎样?他一身正气,社会主义接班人,没在怂的!


    祝青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就和他在天桥分了别。


    但他到底不是真称职的哥哥,都没发现一路上周琅的尾随。


    后者第一次做这样鬼鬼祟祟的事,只为了多了解喜欢的人——祝青说香港有鬼,看来是周琅这只好chok*的求爱鬼。


    半途手机在口袋里响,差点惊掉他半条命,其实隔那么远,哪里会听得见?


    周琅匆忙躲进建筑物拐角,原来是阿林他们夜爬活动开始,和他报备行程顺便谴责他放鸽子的不义行为。


    长长的语音条一人一句,夹杂着呼呼的夜风,在耳边铺开。


    “好久回来啊!香港有那么好?”


    “就是嘛,不都说重庆是小香港,去一样的地方多没意思。”


    “……对头!”


    周琅一句句听完,再看一眼前方街道。祝青穿过变幻的街灯,背影摇曳如夜行的鬼魅,不过衣角稍稍翩飞,就把他魂勾走了。


    他回:你们懂什么?香港就是香港。


    有祝青的香港,胜过世界上所有与之相似的地方。


    周琅甚至忘了那座到处是绿色、连屋顶都长满树的城市,他在重庆恣意长大二十年,第一次对别的地方有超出绝对的喜爱。


    尽管心坚意笃,他也只敢跟到禁色门口。


    周琅目送着祝青进了门,然后往街角的一面墙上随意地一靠。


    他还是习惯穿一身黑,黑发黑眸,气质也像黑色剑兰,挺翘拔高,生人勿近。


    兰桂坊来往客人构成复杂,不断有人经过又回头,假装找他问路。周琅倒是聪明,打起手语装哑巴,再问,连手语也不熟练,只会嗯嗯啊啊变痴线。


    可惜,好好一个靓仔,竟然是个憨居*。


    来搭讪的人纷纷摇头走开,等少一些注目,周琅压低帽子就地一蹲,直接演起了醉汉。


    他等啊等,掐算着时间,大概快到祝青收工,给对方发信息。


    “你在回家的路上了吗?”


    他固执地把出租屋叫作“家”,即使它比起重庆的住所根本是破烂不堪,但周琅愿意这么讲。


    那是他和祝青眼下唯一的链接,他们停歇的地方,一个避风港,一个码头,肖复殷和kevin不在,就是他与祝青的永无岛。


    周琅想把祝青变成他一个人的彼得潘,却看到那个男人再次出现。


    其实尧三早在他到之前就在了。


    他和兰姨知会过后祝青照旧不领情,仍按时按点返工,风雨无阻。


    尧三晾了人几天,还是忍不住来找他,打听一个早有答案的问题。


    周琅原本是该先看到尧三的,却直到祝青出现,才意识到那个很早便手捧玫瑰花守在门口的男人是为祝青而来。


    而他明明已见过对方一次。


    祝青接花的动作很干脆。店里发胶新换了牌子,和他的皮肤八字不合,他揉了揉额头压制酥痒的刺激,皱眉问尧三有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有什么事?”


    祝青歪头思考片刻:“哦,你说那个。”


    尧三被他的精湛演技折服,却怀疑对方不是在演。


    放在祝青身上,真忘了也不一定。


    这人向来薄情寡幸,谁都不挂心。


    “阿青,你在耍我?”尧三气笑了。


    “我不敢。”


    “你不敢还有谁敢?”


    尧三逼近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扣到胸前,用力将人推到墙边。


    “我带你去白加道,你知道那是多大的真心交付?”


    他从没有带人回过“家”。


    三爷在香港各区都有房产,住哪里全凭喜好,可是白加道不一样。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的噩梦和枷锁,也是祭坛——尧家现下早已无人长期住在白加道,如果大家聚在那里,原因不外乎庆祝或者即将翻脸。


    可祝青还不知死活地往枪口上撞。


    “三爷真心那么多,我哪会知道?”


    尧三愤怒地扯住他手腕往后方摁去,不由分说地欺上前,凶狠地吻住那张总是惹他生气的嘴巴。


    “喂……尧三!”


    祝青吃痛转头,立刻又被抓回来接受暴风骤雨般的惩罚。


    尧三对他一贯是克制耐心,尽管知晓对方身份起,祝青就已清楚自己是在同什么人博弈,但三爷给的温柔太多了,就算是他偶尔也会忘记。


    舌头不容抗拒地卷进来,抵在他的喉头欺负,呼吸全部被夺走,不消一分钟,祝青已被强悍的惩罚逼出眼泪。


    他奋力敲打上方人的后背,玫瑰花瓣扑簌簌落在脚下,尧三硬胀的肌肉却不为所动,手臂青筋更是明显。


    祝青不得已睁开眼,无意间越过男人肩膀,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形。


    他狐狸习性,眯眸假装,在潮湿睫毛的雾帘外,确认了刚刚一闪而过的跟踪者。


    竟然是周琅。


    于是下一秒尧三被搂紧,倏地感受到了祝青的第一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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