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衣领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很深的牙印和渗出的血珠。
吃奶的劲儿果然不容小觑，这长牙后的小家伙还真是口下不留情。
封佑转念想，或许是这小家伙饿了太久了，看见他就本能地想吃奶饱腹，才会如此用劲儿。
他不免心生善意的怜悯，像对待这里的其他omega小孩一样。
小孩吃饱喝足，很乖地安静下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他好奇地盯着那对贴在脑袋旁边的金毛犬耳朵好一阵，才张开手臂乱叫了两声。
封佑很熟悉这是小孩要抱抱，便将他完全搂在怀里。
他熟练地拍拍小孩的后背，轻声哼着自创的小曲哄着小孩慢慢睡着。
厂长带着那个omega雇主来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放下来一点点。
他知道带小孩这个选项里，封佑是最好的人选，内心盘算着怎么把价格抬得更高一些。
“啧，麻烦的家伙。”
雇主却是对此嗤之以鼻，他对一个突然出现的alpha野孩子没什么好脸色，甚至多少因为这小孩可能破坏他的联姻而心生厌恶。
封佑将睡着的小孩交给保镖，不太放心地嘱咐了几句。
他对豪门没什么好印象，光凭会给小孩子喂安眠药，就知道这家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哪怕金毛犬眼里很少有坏人，作为金毛犬omega的封佑还是把这群人划入了“不那么好的人”行列里。
“等等，你先去换件衣服，你现在这成什么样子。”
厂长叫住了封佑，指了指他的胸口。
一侧的胸口确实很狼狈，干掉的唾液和丝丝血迹在奶白色的卫衣上形成更深的颜色，一眼望去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那处污渍上。
封佑很可惜这件新衣服，但还是在厂长审视的目光中又换了一件新的。
“行吧，就他了。”
雇主拿出一张银行卡，直接了当地说道。
“那小子叫陆屿白，出生性别是一个男性alpha，刚满一岁。”
“生活费我会打进卡里，别来烦我和我丈夫。法律规定了抚养费所以我会按时打过来，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面露嫌弃，小声说道：
“真便宜这家伙也姓‘陆’，父亲生完就死了，怎么没跟那家伙一起去死……”
陆屿白，一岁的男性alpha……
封佑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
他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只觉得把这小孩丢给一个会喂安眠药的家庭更遭罪。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封佑，问道：
“没问题了吧？”
封佑想了想，说道：
“我在十四岁时的omega二次分化中没有检测到信息素。”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在意这件事情，也没觉得这人给小孩找照顾的人是为了配一个omega。
封佑只是觉得omega没有信息素是一个身体缺陷，既然这人给他花钱雇佣，就要如实转告实情。
“诶，你！”
厂长紧张地拽了一把他的胳膊，眉头紧紧皱起。
万一真的没法将封佑送出去怎么办？
这可是最好的机会，还能向这个富豪狠诈一笔。
“我懒得管你有没有信息素，就算你是个没信息素的beta，甚至是个属性相撞的alpha，都无所谓。”
那人的话让封佑身边的厂长松了口气。
“你要是把人养死了最好，我把你送进去，也少个累赘。”
这些话实在难听，封佑一点都不想和他继续沟通下去。
富豪omega被助理领着去付钱。
那人前脚刚走，厂长一巴掌就打到了封佑的手臂上，吓得他尾巴一抖。
“谁让你说的，谁让你乱说的！你看不出来吗，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只是觉得他应该知情……”
封佑小声辩解，见厂长脸色过于难看，便不说什么了。
那人连电话都没有留下，只给封佑丢下一张银行卡和一处房产的钥匙。
他交完钱之后，骂骂咧咧地说着那个爬人床的家伙还从陆爹的手里拿走一处房产，明明这些都应该是他的。
封佑从保镖手里把小孩接过来，没有吭声。
金毛犬妈咪把这人从“不太好的人类”，划分到了“很坏的人类”里面。
他捏捏拳，听着那人又骂了几句什么话，下定决心抬起头。
“所以，你也不会来打扰我们，对吗？”
那人显然面露诧异，愣愣地问了一句：“什么？”
“既然你如此厌恶他，那也请你也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成长不需要一个会给小孩喂安眠药的……继父。”
封佑敏锐地察觉那人的表情微变，一副被人怼后的惊讶和愤怒。
“他会幸福的，就像你最不期望看到的那样幸福。”
年轻尚轻的封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怼工厂的贵客，或许是安眠药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张嘴想赌气诅咒人一两句话，但又觉得那样做太不善良了，最终闭上了嘴。
怀里的小孩沉沉地睡着，一点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争执。
那人被怼得暂时失言，回过神来又骂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他带着乌泱泱一群人离开这里，彻底把陆屿白丢在了这里。
听说这件事的厂长又把封佑数落了一顿。
“你跟这种人理论什么？他说什么就听着，反正结果又不会改变，你非得上去说几句，你以为他身边的保镖是吃素的？”
封佑别开头，抿唇沉默了半响。
“你小声点，屿白好不容易睡着。”
“你……靠，死脑筋，我跟你没话讲……”
封佑的东西很少，很多都是小omega的奶瓶、尿布、奶粉，在他的柜子里堆得满满的。
他的生活好像只剩下这件事，养小孩、陪小孩玩，陪他们长大，然后看着他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的时候，封佑没忘记和那些小omega们告别。
这群人外小崽子也不懂什么叫告别，凑过来抱抱封佑的大腿，像往常一样和他玩。
封佑一个个摸摸他们的脑袋，柔声说点安慰的话。
他向工厂的工作人员讲述各个omega崽子的注意事项，认真得像工作交接一样。
封佑一手抱着睡着的陆屿白，另一只手拉着好心的阿姨送给他的行李箱。
他在这里住了十五年，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很少，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都没有装满。
临别时，他的行李箱被一个小蛇崽抱住了。
幼小的身躯死死拖着很轻的行李箱，大胖蛇尾一圈一圈地缠上箱子。
封佑停下脚步，蹲下身与小蛇崽接近/平视。
他空余的手摸摸小蛇崽脸侧的蛇鳞，柔声说道：
“小七啊，你也会有很好的归宿的，在这里要多吃东西，你的身体最弱了。”
“饿了就告诉阿姨，千万别饿着自己。”
小七的蛇尾很粗很长，拖在地上足有半米。
相比起来，他作为人类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弱，拖着自己的大尾巴走两步就喘不过气。
“妈……妈妈……”
金色的竖瞳眨了眨，迷茫地看着封佑。
“我特别拜托了阿姨要好好照顾你，小七也会有很好的归宿的。”
封佑空余的手抱了一下小七微凉的身体。
小七的身体渐渐变热和了，他这才把缠着行李箱的蛇尾放下来，叠起来抱在怀里。
他没再跟着封佑往前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封佑走向了那扇陌生的工厂大门。
门口，有一辆电车停着，车门处靠着一个白色的背影。
封佑拖着行李箱靠近了一些，这才认出这人身后上翘的白色小狗尾巴是一个萨摩耶犬融合型omega。
“白芙？是白芙吗？”
“金毛妈咪！”
转过身来的白芙露出标志性的笑，小狗尾巴晃得快要形成残影。
“本来是今天给你送了些礼物来，结果知道你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好开心啊，妈咪你也逃离苦海了。”
这个地方对于每一个omega而言都充满了阴暗潮湿的回忆，只有金毛妈咪是唯一的温暖慰藉。
“好久不见啊，小耶，最近过得好吗？”
封佑念着熟悉的小名，笑着问道。
“好呀，可好了，我长胖不少呢，还考了抚慰犬证书。”
白芙软弹的萨摩耶耳朵激动得一会儿竖起来，一会儿飞下去。
“妈咪你呢？感觉我们金毛妈咪又结实不少。”
他戳了戳封佑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抱着陆屿白的那只手臂发力时肌肉突出，硬得摁都摁不动。
“抚慰犬？”
“是啊，我爱人的工作比较危险压抑，我又经常会因为他变成萨摩耶本体，所以就趁着融合型omega的优势去考了抚慰犬证。”
白芙说着说着，脸上可疑地红了。
他轻轻碰了一下封佑的胳膊，立刻转变话题道：
“啊呀，不能和未成年妈咪聊这个，说点未成年人能听的。”
封佑不明所以地歪头思索。
白芙脸色更红了，白色萨摩耶导致他的皮肤很白，稍微有一点害羞就特别明显。
他连忙转变话题，指指封佑怀里熟睡的小孩。
“这个小孩不是咱这里的吧，是个alpha吗？”
“是啊，是alpha。”
白芙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妈咪你离开这里也是养崽呢，这小孩长大了也会叫你金毛妈咪吧？”
封佑笑笑，随口回应了一句。
他对妈咪这个称呼不排斥，但他毕竟才15岁，总听人叫也会觉得怪怪。
他很早就因为金毛犬的基因看起来不像未成年，这里的omega就算年纪比他大也会叫他/妈咪。
就像白芙这样，更是一口一口妈咪叫着。
趁陆屿白还没学会说话，他想着一定要先让这孩子学怎么喊“哥哥”。
称呼要从娃娃抓起，等长大一些，又会跟这里的崽子们一样一口一个“妈咪”地乱叫了。
“哈呀，妈咪是一种感觉。”
白芙笑着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