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儿也是他的 小满不止是方盈一个人的……
方盈不想听他解释。
她有她自己的节奏啊!
中间还横着那么多的现实因素, 尤其是拉近关系后孩子避免不了会和池妈妈有相处……这太让方盈如鲠在喉,还没有和池野认真谈过这件事,池野这就背着她搞小动作了?
“滚, 你走开。池野我真是看错你了, 五年不见, 你胆子好大,背着我动我的女儿是吗?还好我没轻易相信你, 你以后别想靠近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
方盈多思多虑, 爱情复燃得快, 不代表他们的生活也能易如反掌地融为一家人。
她恨不得两个人简简单单地谈一辈子恋爱算了,不需要互相敲断骨折打断筋脉迁就着组成家庭, 不用接纳她打心底里就不喜欢的池野的母亲……
“盈盈,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接触小满, 是我的不对, 但那也是我的女儿啊。你是她的母亲, 想来你能够体谅当父母的心情吧?小满不止是你一个人的, 还是我的呀, 我做得不对不好, 我跟你道歉, 可是你不要不把小满分给我, 我已经缺席她人生最初的几年了, 难道你要让我永远失去她吗?”
方盈越想越气, 瞬间红着眼睛, 眼泪扑簌而下,滚落如珠。
她信任池野,池野有着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具备的听话与乖巧, 没有花花肠子,不会对人耍心眼,谁料并非如此,池野胆子大着呢!有初一就有十五,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道理上池野有他的苦衷,方盈不想听,她和方小满独一无二的相依为命的经历已经让她们互相属于彼此,就连她的丈夫、方小满的亲生父亲,也不能从中劈开她们!
算上孕期,那是身在异国,举步维艰,只有彼此的五年啊!
她啜泣着要摆脱池野的束缚,腿抬不起来,想蹬他也无能为力,池野狡猾,对她使用上了制敌的技战术,打蛇打七寸,抱她的腿抱得太死,方盈还有手可以活动,捶打他、推开他,所有的力气让池野生生扛住了,纹丝不动,方盈见没有进展,放声大哭:
“小满不是你的女儿!小满是我一个人的!你觊觎我的女儿,你混蛋,你不是人!我不会让你再有接触她的机会了!”
方盈的眼泪像是硫酸,落下的每一颗,都能将池野的心灼出来滋滋冒烟的洞。
心疼归心疼,池野分出一只手拍她的后背顺气安抚,怕她情绪太激动对身体不好,哭到呛咳崩溃,但在女儿的事上,池野不能拱手让人,延续遗憾,他强调道:
“盈盈,你的心情,和对小满的爱,我都能理解,可是你不能那么自私,小满有妈妈也有爸爸,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父亲,你不能切断我们的联系,让亲生骨肉分离。我只是心急了些,但迟早,你要补上我这一块拼图,给小满一个完整的家。”
“滚啊!你在胡扯什么东西!你别自以为是了池野,小满不是你的孩子,是我跟别人生的,你在这大放厥词以父亲自居,你不会觉得你太可笑了吗?不要再接近我的小满!她不是你女儿,她是我的!”
方盈听不进去任何道理。
只有身为母亲的恐惧。
要靠近方小满的不仅是池野,还会有池家的一大家子……他们要对她和她的女儿做什么?
还是说,方盈要对自己厌恶的人虚以委蛇为了下一代憋憋屈屈地过一辈子?
看人脸色,得不到尊重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池野的那一根又不是镶钻的,池妈妈要因此接着踩着她的脸皮过日子,绝对不可以。
光想想这些,方盈哭得肝肠寸断,她还没来得及跟池野描述那一天的绝望,那是她人生中几乎被逼入绝境的一天。
求生的火苗被风一吹就熄灭了,血亲离世,负债累累,池野几乎成了她活下去的支点,可池妈妈把她当什么了?有把她当有血有肉的人看待吗?
一个普通人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去为难一个普通人,人性之恶淋漓尽致,要不是腹中有一个新的生命带来了坚不可摧的羁绊与安慰,方盈真不能保证当时不会去激烈地放弃一切,投入绝路。
池野愣住了一瞬,方盈始终是冷静的,有自己的决断,头脑清醒,他没有见过她如此绝望难过的时候,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他震惊地发现,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流出来如此多的泪水,感同身受的心疼让他跟着流泪,用怀抱缓和她的情绪,陪她落泪,请求她的原谅,也请求她的怜悯。
“盈盈,宝宝,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是我让你伤心难过,你要怎么惩罚我考验我,我都认的。这五年我没有照顾你们,是我理亏,是我亏欠了你们,但我们两个对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愿意加倍弥补,我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全部赔给你们,但小满也是我的无价之宝、掌上明珠,你不可以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的。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可怜一下一个父亲的心。”
池野脊梁硬,脾气倔,唯独在她们母女的问题上,宁愿放弃全部,放弃尊严,能得到方盈一时的心软也好,他想好了该如何弥补,要是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他承受不了。
最汹涌的情绪过去了,方盈不再嚎啕大哭,她承认池野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还是不愿意接受,不愿意让池野以及池野背后的池家人接触她的女儿,小声啜泣嘟囔着,要从根本上断绝祸患:
“不要,你耳朵聋了吗?说了小满不是你的女儿。”
即便是一个不怎么起作用的馊主意,只要她不承认,池野就无计可施。
“乱说话,小满当然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会喜欢别人呢?还得是我,那次破了的漏网之鱼都那么厉害,一次就中,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有这么厉害?我那次太上头了,你也是,只让我快一点儿,我们就稀里糊涂地忘了处理……”
黑的白的,池野全给说成黄的,画风越来越跑偏。
“烦死了,要点脸吧,不许讲。”池野略施阴谋诡计,方盈哭笑不得,没了继续哭的状态,只恨他这张胡言乱语的嘴恨得牙痒痒,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乱说。
池野反吻着她的手心。
香香的。
没忍住非常变态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方盈怒骂他是“变态”,使劲用他的衣服擦口水。
池野死皮赖脸,清楚方盈越快把气撒完越好,任打任骂,看怀中小小的一个人儿,眼角噙泪,喜怒动人,心软又流氓地去吻:“对呀,我是不是流氓,你最清楚了……我不流氓,怎么会有小满?”
方盈推搡他,推不动,被圈死在他的怀里,好好好,池野早有预谋,把她骗过来图穷匕见,方盈咬他的肩膀,下了狠口,出来一个深深的牙印,没听到池野的呼痛求饶,耳边反倒是他满足的坏笑。
方盈是真拿这个变态没招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我不管,小满就不是你的女儿,你去闹到法院那边去吧。她都不是在国内生的,你看法官支不支持你。”
“真不是?”
“真不是。”方盈坚决贯彻“小满是她一个人的”的原则。
“哦……这样啊……”池野不紧不慢,从桌子上摸了个信封晃给方盈看,“宝宝,我用小满的头发做了个DNA鉴定,你猜,显示的结论,是不是亲父女?”
啪——
方盈忍无可忍,颤抖着手又打了他,心神大乱,没打中脸,打偏到了肩膀上。
这次是气极了,力道大到让池野闷哼着呼痛。
“池野,你无耻……”
“嗯,对,我只是不能没有你和小满,宝宝,你认了我吧,认了我是小满的父亲,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鉴定报告上说,我就是小满的父亲。”
方盈沉默了一秒,眼疾手快抢过了信封,大力撕扯,有多碎撕了多碎,最后信封连带里面的文件成了白花花的雪片,一扬手,散得到处都是拼都拼不起来。
方盈笑说:“对啊,你是小满的爸爸,好了,现在证据没有了。”
“你承认了就好。”池野不见愠色,不紧不慢。
方盈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不对,随手抓了几张纸片端详,全是白纸,一个字都没有,是池野随手拿了个东西在诈她!
“你——人是怎么可以坏到这个程度的啊——!”
方盈哭的力气也没了。老觉得池野傻乎乎的没脑子,原来心眼全用在这方面了!
池野这才强势地掰了方盈的下巴,用掠夺性的一吻宣告对她的占有:“宝宝,我百分之百相信你,我怎么可能会去做亲子鉴定来羞辱你?你承认了就好,小满是我们两个人的,不可以对我太残忍。”
被吻得七荤八素。
方盈不得不承认,池野足够了解她,看似行事不拘一格没有章法,其实细心地避开了她的底线和雷点。
她不怎么表达对尊严相关的有多看重,男人,毕竟不能亲自生孩子,加之分开多年,一般的男人没有用科技手段之前,不会仅凭信任来确定亲子关系的大事,池野就是能做到托付一切的信任,假如他真背着方盈做了亲子鉴定,这段感情才是彻底地完了。
事已至此,隐瞒无用,方盈窝在池野怀中,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绪,又拿出审问犯人的架势装凶,让他如实招来,是怎么和方小满暗度陈仓上的。
眼见有争取宽大处理的可能性,池野顺坡下驴,诚恳忏悔,讲了他通过活动和方小满进行了线下的接触,加了小天才好友每天抽出时间热聊,有空了还见缝插针地去幼儿园找小满玩。
方小满近期白天打瞌睡的原因,破案了。
方盈又是狠给了他一脚,不让他碰:“你是头猪吧?小孩子要很早很早睡你不知道吗?而且电子手表的屏幕才一点点大,你把她眼睛看坏了怎么办?”
“知道啊……我催了小满睡觉了,可是小满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我讲,我们互相说了晚安没两分钟,她又有了新鲜事要跟我分享,我哪里能狠下心一夜不理她?呃,她不识字,给我发语音条,我也给她发语音条,应该不会对视力有很大损伤吧……”
方盈脸色一沉,认为这是在脱罪和狡辩,认错态度不端正。
池野忙根据她的脸色改变了说辞:“是我的问题,小孩子就是要少接触电子产品,是我太想她了一时没有收住,才聊天聊到了影响小满的作息,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你才是小满最亲最亲的妈妈,我和小满的任何接触都会让你知情同意的。”
这还差不多,勉强说到了点子上了。
方盈没有安全感,一路脑补,已经脑补到了池野最后会偷偷带着方小满找池妈妈认亲……池野能作下一定让她知情同意的保证,让她踏实了不少,以小见大,暂时不需要应对最为讨厌的人,方盈高傲地哼了一声,争执告一段落。
池野劫后余生,心有戚戚焉,继续黏着方盈哄,吹彩虹屁,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人,方盈最近用了什么护肤品,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么漂亮,皮肤透亮到在发光……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盈哼哼唧唧,不想很快就给他好脸色,但听得舒心,任由他谄媚,使些亲近的小动作。
拈起一缕乌发,池野嗅到了她的发香。
再闭上眼睛摸索,埋头到她颈间,池野口干舌燥,不可说的反应愈发强烈,一门心思想要把方盈哄开心,却一不小心,把自己哄馋了,他对她哪有自制力,闷哼,虎牙抵着她的血管,间接感受心脏的跳动,空气的流动跟着粘稠,方盈呼吸急促,讲不出来话,包裹着一汪水光看他。
池野折腾了一阵子,只在外围游走,不去触碰颤抖的核心,然后放弃了,哀嚎:“啊啊啊不行,我宿舍没有准备那个。”
方盈没好气地笑他。
池野懊恼沮丧,松开方盈,回身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挫败感十足。都怪他自己,考虑得不周全,导致箭在弦上,也得硬忍下去。
方盈只觉好笑,揉他刺刺硬硬的头发:“好啦好啦,等到晚上……跟你说了,小满不在家。”
还挺扎手的。
他服务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扎到那里,刺激加倍,光是回忆,方盈指尖发软。
要不是有敲门声,恐怕即便客观条件不充分,他们也会双双失了神智。
单独相处的旖旎被打断,池野不开心,耷拉着脸抱怨:“谁啊?不知道我宝宝今天来吗,还那么没眼力见追着过来当电灯泡,不管你是谁,你最好有事。”
外边的人不紧不慢继续敲门,楚归镝是含笑着讲话的:“开门呗,来了个方盈绝对想见到的人。”
方盈没太反应过来,听见外面有人,只是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花掉的妆容来不及管。
池野和楚归镝从小配双打配到大的,默契非常人可比,转瞬就明白了楚归镝话里的深意,抓着方盈的手,一块往门口走去,开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楚归镝,他始终冷淡的神色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暖意,方盈清楚,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很多时候像自闭症患者的楚归镝流露出正常人的温柔,她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楚归镝身后闪出来,捧了一大捧花,原计划是要送给方盈的,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松手任由鲜花坠地,尖声扑到了方盈怀里:
“盈盈,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啊?你不理池野不要池野就算了,怎么还可以连我都不要不联系呢?我好担心你好担心你,我怕你过得不好,想见你又怕你不想见我……呜呜呜,回来了就好,你应该第一时间就找我的。”
华风夏扑到方盈怀里,开哭。
方盈鼻尖发酸,感受到怀抱里的重量更轻了,重复着说“对不起”,然后习惯性地提起华风夏的手腕比划尺寸。
华风夏瘦瘦的,胃口小,高中时期为了努力和有着运动员保送政策的楚归镝去同一个名校,发了疯似的榨干生命力读书,方盈把她的头发撩起来一层,总能找寻到扎眼的少年白。
读了大学,她们一南一北,方盈时常网购各类吃食寄到她那边,挖空心思要把她养胖,可那时华风夏为楚归镝劳心劳力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长不了二两肉。方盈记得,在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最长的中指和拇指并成一个圈,还圈不住华风夏的手腕,后来,那个圈越来越宽松。
眼下更是细细瘦瘦的,快成了骨头架子,方盈眼泪“刷刷”落泪,搂着华风夏,还不忘恶狠狠地剜楚归镝:
“楚归镝你都在干什么啊!你照顾夏夏,照顾成了这样是吗?你行不行,不行别耽误她。”
楚归镝话少,淡淡的不反驳。
华风夏柔声解释:“没事的,不怪他,是我之前压力太大,生了一场病,现在调养得差不多啦,圆圆对我很好。”
有一段时间,华风夏深陷流言蜚语,为了摆脱靠楚归镝的资源到处抢同类型传媒人工作的传言,她干脆停止了本行业的工作,跟赛,管理楚归镝的团队,专心保障后勤,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讥讽华风夏的职业就是“乒嫂”。身体亏空到生了一场急性的罕见病,楚归镝吓坏了,推了比赛带她四处求医,甚至在当打之年筹备退役,下半辈子换过来,他要围着华风夏转。
“你尽会替他开脱。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年太伤心难过了,才会急于摆脱过去,我要是知道你生病了,不管遇到什么状况,我都会马上来到你身边照顾你的。我的夏夏,你都吃了多少苦啊,天呐我为什么会不在!”
方盈泪如雨下,抱住了少女时代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作者有话说:欢迎宝宝们评论互动啊,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可能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来不及一条条回复,随机会给评论发红包的。
第42章 方小满一夜暴富 以千克计的黄金……
时间不会让一些人走散。
经历冲刷后愈发坚固的是两颗全心为彼此考虑的心。
两个女孩子哭成一团, 责怪一带而过,言语中满是对彼此的心疼,两个大男人在旁边干看着, 根本插不进去。
女生的中学时期最值得回忆的是什么呢。
也许白衬衫校草会吸引很多人的惊叹与围观, 成为女生们夜聊时最常驻的话题;也许班里理科学霸长得还可以又慷慨地让大家抄作业, 把作业本递过来漫不经心地边转笔边讲解难题时,也会引发一瞬间的小鹿乱撞。
可是啊可是, 这些都可以不存在,假如在每一个课间不能牵着你的手去洗手间, 去饮水机接水;假如在结束筋疲力尽的一天学习后, 放学路上没有叽叽喳喳一路聊天陪伴的你,数年的寒窗苦读, 到底该怎么捱过去。
方盈在国外关注的最多的国内新闻不是池野,而是楚归镝和他女朋友的感情有没有稳定地发展, 楚归镝有没有出轨和花边新闻, 如果他不老实, 方盈随时磨刀霍霍杀过来给最好的朋友讨一个公道。
华风夏看着弱不禁风, 帮着骂池野倒是中气十足:
“池野你还是个人吗?盈盈当年还怀着孕呢, 你就把她气走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你后半辈子就一个人等死吧!还好我家盈盈回来了, 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从现在开始有个当爸爸的样子好吗?我要保留对盈盈的抚养权, 敢让盈盈受一点委屈, 我把她接过来我养。”
池野被喷得不敢回嘴。
老婆的闺蜜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骂他的人假如是方盈本人, 他还能装可怜, 求同情, 一边认错一边委屈巴巴地替自己辩解两句,可华风夏完全不吃这一套,所有的招数在老婆的闺蜜面前都不起作用。
而且华风夏老觉得, 池野?不就是个世界冠军么,国家队里到处都是世界冠军,池野也就长得还可以,真配她闺蜜,还是差点意思。
两个在赛场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男人,在此时成了瑟瑟发抖的鹌鹑,听她们互诉衷肠的间歇,时不时暴起骂他们一长串,不敢出一言以复,用眼神交流,同情彼此。
尤其楚归镝最不能直视的是方盈的眼睛,他还会吃方盈的醋,他从小没有得到该有的爱,华风夏是他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泉,他想一个人独占,所以在池野的追爱之路上他大力地出谋划策,想尽快把方盈分包出去,别再占用华风夏那么多的精力……
先败下阵来的是池野,他训练一个月被主教练李予琼骂的还没有华风夏一个小时骂的多,他真蔫巴了,无精打采地举手投降:
“好,我都认,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坏人。但是女士们,别把难得的休息时间都用来骂人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好好找个地方坐下来叙旧。”
华风夏表示同意,擦干眼泪,兴奋地晃着方盈的手:“去你那里!我要看宝宝!我给宝宝准备了特别多的礼物,我要当宝宝的干妈!”
“好呀,不过我女儿最近几天在参加夏令营,不在家哦,礼物我先替她收下啦。”
大家一拍即合,决定在家里开轰趴,哪也不去,吃吃喝喝,回忆青春岁月,珍惜全运会前寥寥无几的休息日,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和彼此度过。
先是点了外卖,各类零食、水果、正餐和酒,方盈拿出精致的成套的盘盏碗碟,把外卖的菜品转移到好看的菜盘里,顿时从视觉上上了个档次,池野贴心,不想让她拆外卖盒时身上溅了油,主动帮忙,而楚归镝的雄竞本事已经到了另一个level了,打开冰箱挑了两样新鲜食材,自觉围上围裙进厨房猛火现炒出两个菜,展示厨艺。
池野看着他的一套丝滑小连招,震惊了,呆住了,愤怒了。
大家都是被彼此女朋友狂喷的难兄难弟。
哥们你丢下兄弟悄悄惊艳甩开他一大截是什么意思呢?显得他特别不贤惠吗?
还好烧饭做菜是成都男人的必修课,池野也会做,可能做得没楚归镝好吃,但态度得摆出来,池野沉痛地给二位姑奶奶把吃喝刀叉摆好,饮料、酒水倒好排开,就差成为御前大太监的模样亲手喂了,最后精心从电视投屏上挑了一部温馨合家欢的电影(这很关键,如果是家长里短苦情的把她们看委屈了,会联想到自身拿他们开刀),才钻进厨房跟楚归镝抢灶台。
池野拿膝盖顶了顶楚归镝的腿,骂:“太不要脸了,我拿你当兄弟,你背刺我,说吧,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展示什么拿手菜?”
“嗯呢,我和夏夏中间可没分开过,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厨艺就是这么被锻炼出来了。哦,我记得你不是吃外卖就是吃食堂,你以前那三板斧还记得吗?别糊锅,别逞强。”
“你是狗吧你。”
池野骂归骂,看了一眼楚归镝的菜系,避开同款。
楚归镝小时候在南京出生生活,吃不了辣,偏好是淮扬菜系,大部分的淮扬菜他手到擒来,还为了炫技切了一道豆腐丝,虽比不上正规文思豆腐的细如发丝,也属于普通人里面的巅峰水平了,而且,这么好的刀工大家一看就知道肯定没少练,楚归镝贤夫的形象就稳稳地立住了。
太坏了这个楚归镝。池野猛猛地往锅里放辣椒,一定要让这个吃不了辣的人不能吃,才能稍微解一下心头的愤怒,他才不要被对比成为炮灰呢。
外间的两个女人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一会哭一会笑,情不自禁喝了点小酒,酒劲上头,两个人都七荤八素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偏偏又能无障碍的接上彼此的话。
方盈翻出了各类实体的和电子的关于方小满的相册,一张一张分享给华风夏看女儿成长的各个阶段。华风夏眼泪才刚刚止住,但看到母女两个如出一辙的眉眼感叹,那真是自己闺蜜亲生的小朋友,又心疼流泪地摸了摸方盈的肚子,想不通他们家盈盈这么小的一个人,是怎么能生出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的,一定吃了不少苦。真是奇妙呀,方盈在她心目中永远是一个孤单清冷的小女孩,怎么就当了妈妈了呢?
不过这并没有阻碍华风夏表达对方小满的喜爱,她疯狂的掏着一件件给方小满准备的礼物。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在礼物的挑选上,秉持着什么贵就买什么的原则,尤其是黄金,给小宝宝的金锁首饰等,几乎是沉甸甸的买了一大箩筐。
方盈都给看呆了,惊呼道:“天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心意是最重要的,你这么破费干什么?你自己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呀。别光想着我,你事业也受到影响了,多为你自己打算打算呀,笨蛋夏夏,我发现你还是那个小笨猪。”
华风夏气定神闲,慷慨道:“没事呀,我刷的是楚圆圆的卡,反正他银行卡余额有几个零,我也数不清楚,那就随便花呗,花在你和你女儿身上最值得了。说好了呀,我就是小满的干妈,唯一的干妈。”
“嗯,现在金价上涨了,首饰金的价格更高,我宣布你不但是小满唯一的干妈,你还是她的神。我都替小满好好收下了,谢谢我的宝贝,太好了,小满回来得开心死,她直接变成了一个小富婆好吗?”
楚归镝围着围裙,倚在厨房门边,宠溺地笑,跟着方盈讲话,眼睛却是看向自家老婆的:“啊,夏夏都是干妈了,那我这个出钱的一定是干爹,对吧?”
方盈分得特别清楚:“这可不是看谁出钱的,在我这里孩子干妈的老公才是干爹,你加加油啊,再对我们家夏夏好一点,她正式给你老公的名分了,我这边就给你干爹的名分。”
楚归镝对着池野叹气:“你这什么家庭地位啊?我们当兄弟这么多年,从小一块长大的,现在给你孩子当干爹都得过五关斩六将,考验上了。”
“我这边情况特殊嘛,我这个亲爹能不能上位,还得看表现呢,你就往后边先靠一靠吧,以我孩子妈妈说的为准。”池野也没办法。
楚归镝又肘了肘他:“我们为了给你女儿挑礼物,几乎要把金店所有的款式都搬空了,你这个亲爹的呢?有没有好好表示啊?”
华风夏有选择恐惧症,楚归镝也拿不准什么样款式的金饰,小朋友会喜欢。
总归离不开吉祥如意、幸福安康、长命百岁的这些寓意,干脆把小孩子可以戴的,每一个寓意好的款式每种都买了一个,克数低的不要。
销售很想说一个小朋友戴克数这么重的话,沉甸甸的分量会把手背打青的,联想到提成业绩,一言不发,含泪喜迎财神爷,收获了全体同事的羡慕嫉妒恨。
目前的金价飞上了天,干爹干妈出手阔绰,最后包起来的重量接近1千克。
“送了房子呢,现在在挑地段,挑户型,义务教育阶段,小满得在北京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吧。之后呢,看她想不想出国读书。她要是出国留学的话,我肯定舍不得我女儿挤在留学生公寓里面呀,到时候直接在她学校旁边给她买一栋漂亮房子。这次全运会,我能拿的金牌一定要全部拿到,兄弟单打决赛见喽,我有爱的力量加持,这一次肯定拼过你。”
方盈抿了一口酒,心口处温温热热的,说不清楚是不是酒精带来的热量。
她总是觉得池野是一个不够成熟细腻的人,即便真的爱孩子,也会爱的很表面浅显。结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池野已经深思熟虑地尽最大的努力,一步一步安排着方小满的未来了。
也许早就不应该画地为牢,突破了遮蔽前路的障碍之后,幸福已经环绕在她周围了。
当下已经很好,挚爱和挚友都在身边。
方小满不在家,所以这个夜晚会更好。
在饭桌上和最好的朋友们推杯换盏,感情越喝越深,酒也是不会醉人的。华风夏抱着方盈的胳膊,歪头靠在她肩膀上,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们四个人一块相处的每一个昼夜。
“我怎么会忘呢?笨蛋。”
成名之前的路,每一步都艰难,满是泥泞,稍有不慎,会陷在沼泽里,不得超生。还好他们四个是紧紧在一块的,欢声笑语填满了空荡荡的别墅,他们会各自成家,各自走上新的人生,却始终不会走散,用牢固厚重的情感,在时间洪流里屹立不倒。
再一次碰杯之后,楚归镝停了一停:“郑重地跟你们二位说一件事吧,我和夏夏商量过了,我最近在打报告申请退出国家队。”
池野和方盈震惊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啊???”
任何人听到这个决定,都会觉得楚归镝疯了。他是纯天赋型选手,最年轻的奥运单打冠军,是可以和上一代打穿前后十年所有人的薛怀跃齐名,载入乒乓球史册的人物,他才二十多岁,进行科学系统的训练,至少能够续航到三十出头,为什么要走呢?
楚归镝慢条斯理道:“因为我觉得我之前真的亏欠了夏夏很多,还害她那一次身体虚弱,得了急症。我不想再把自己整个的奉献给乒乓球了。我走上这些道路和你们的原因都不一样,我是想证明给我父亲看,他失去了多么天才的儿子,他离开我和我妈是多么错误的决定,所以我拼了命地想拿一些史无前例的荣誉。遇到了夏夏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优秀,不需要让自己去配得上,爱就真的只是爱了,爱也不是通过努力就可以获得的东西,所以呢,我就只想好好珍惜夏夏,陪着她,远离是是非非啦。”
方盈“呜”的一声抱紧了华风夏,为最好的朋友感到欣慰和幸福。
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太不容易了,何况确实因为楚归镝的原因,让华风夏遭遇了不少不明的攻击,楚归镝宁愿放弃职业生涯,也要和爱人过简单平凡的日子,也是一种拨乱反正,获得幸福的途径有很多种,只要浸泡在爱里就可以了,具体的生活方式没有那么重要。
“楚归镝……唉,你让我怎么说呢?你才那么一点点大,就拿起球拍一板一板地打,寒来暑往,没有松懈过一天……击败了那么多公认的天才,成为了天才里面的天才……你,你,我靠,这个行业里面什么狗人都有,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吗?”
池野性格特别硬,一般只是在和方盈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上面才会落泪,生活中一滴眼泪都不掉,有些运动员会因为拿到重要赛事的冠军而激动流泪,可池野从来都不会,他只会笑着面对胜利或者是伤痛。如今一路同行的伙伴,要在他们的旅途中先走一步,池野不自觉的有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这一路上走的那么艰难,走的每一步路都埋葬了无数天才的尸骸,从籍籍无名走到荣誉加身,最后同行的伙伴渐稀。
楚归镝不想面对伤感的场景,鼓励性地拍池野的肩膀:
“队里领导跟我谈话过好几次了,也不想让我退,但是我决定了,要奔赴属于我和夏夏两个人的生活。不过我现在还是一个退国家队但是不退役的状态,今年的全运会,我和你还会代表四川省队并肩作战,男双和男团冠军一定要拿下好吗?我们的收尾一定是盛大的胜利。”
池野点头如捣葱。
方盈很清楚乒乓球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一个时代的落幕感到伤感,华风夏浅笑着拽着她的胳膊哄她:
“不许难过,我的宝宝。你往好的方面想,以后我和圆圆就都是自由人啦,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池野那个混小子照顾不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你和小满照顾的白白胖胖的,谁也欺负不了你们。为我们的自由干杯吧!”
“好呀,干杯——”
还好气氛又被推向热烈和高潮。
方盈和华风夏一杯接着一杯,老友重逢,她们对彼此的想念积压的实在太深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各自讲述着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经历。两位男士不敢多喝,更不敢醉,像两个贴身大男仆,要时刻做好照顾她们的准备。
酒足饭饱了,又把客厅的音箱连上了麦克风,她们情歌对唱,经典的曲目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还真把自己唱哭了,嚎啕到不成曲调,深情对视,抱头痛哭。
这黏黏糊糊的劲儿,让池野看了都犯嫉妒。
不过很快就从K歌环节进入到了小姐妹聊天的黄暴环节了。
她们还举着麦克风在说话,每一句话既大声,还带着立体环绕的效果,池野和楚归镝两个人像新兵蛋子一样手足无措,捂上耳朵还能听见,对女生私下谈话的黄暴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盈盈啊,我看网上说男人过了25岁就是50岁了,搞得我最近有点担心,你那边有什么感觉吗?有不对劲的话要及时处理啊。”
“这个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我不在的这几年,池野他都在憋着吧,用的少了,保留得比较好。不知道再多用用会怎么样。运动员的话,那方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这说不好的,体能是体能,那方面是那方面。也许他们在体育项目上透支的太多了,那方面反而就很快不行了呢?我现在是感觉还好啦,可是网上都是这么说,运动员很有可能会更特殊一点。”
“行,那我这段时间再多试试,反复验货,好好确认一下后半辈子的幸福。”方盈醉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大着舌头,继续拉着闺蜜问东问西,“我记得以前楚圆圆话少的跟个哑巴一样,你是怎么调教他的?”
华风夏得意洋洋:“圆圆一开始虽然话少,但是他脾气好呀,我就凶巴巴的硬逼着他跟我表达他内心的想法,不好好把话说全乎了,意思说清楚了就不许睡觉。每天至少要跟我说二十句长难句,内容不限,大概过了大半年时间吧,那就可以主动自如的和我说很多话了,连他妈妈都夸我把哑巴变成了喇叭。”
池野偷笑,递给了楚归镝一个“你也有今天”的眼神。
楚归镝不以为耻,安然自若:“怎么啦?被老婆调教就调教呗,反正我老婆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好,拿这个出来说事,池野又输了一局。
指望不了两个醉鬼干点正事了,池野和楚归镝一块把价值不菲的礼物清点了一遍,分门别类收纳好,池野感叹着方小满真的成了小富婆一枚,他在方小满这个年纪还一分钱的家当都没有呢。
玩闹到了深夜,那两人一点醒酒的意思都没有,池野数了数空酒瓶子,有点担心方盈喝多了会宿醉会头痛,问了嘴楚归镝他们要不要留宿。
楚归镝讲:“你们没有夜间活动的话,我们还有呢,不要打扰我们好吗?”
“切,谁打扰谁啊,不过你们回去真注意安全。”
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了临别之际,她们两个哭着嚎着表示还没有聊够,宛如被拆散的一对苦命鸳鸯。
池野吃醋到不行,看来方盈情绪挺外露的呀,该热情的时候很热情,要是能对他也这样子就好了,将卫生基本打扫完毕,他和楚归镝一人控制住一个,轻声细语的哄着醉鬼们各自安顿。
客人们前脚才刚走出家门,池野后脚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表演。
“宝宝,你今晚真的醉得特别深,喝了好多好多酒啊。身上出了很多汗,一定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吧?浴室地砖淋了水之后那么的滑,你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呢?先洗个澡吧,我在浴室门口等你,有什么情况你就喊我哦。”
“唔……”——
作者有话说:喜欢安排让小满大王开心幸福的情节嘿嘿嘿
第43章 浴室 酒后的浴室
方盈和好友畅快折腾了一个下午加晚上, 力气全耗干了,大量的酒精还没有散去,晕晕乎乎, 自然池野说什么就是什么。
池野殷勤地忙前忙后做好准备工作。
开了浴室的暖风, 确保方盈不会酒后着凉导致头痛, 给方盈准备了洗完澡后要换的衣服。
他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机,打开衣柜精挑细选了一番, 挑的是他想让方盈穿的睡裙。
是纯白色的蕾丝睡裙,裙子很短, 下摆缀满了一圈的手工蕾丝, 领口开的比较大,这样的设计会使人穿着入睡时, 胸口没有束缚的紧绷感,舒适度一流。
当然, 池野更看重的是观赏性。
池野不但把花洒的水温调得恰到好处, 还给浴缸放了热乎乎的水, 让方盈洗完澡之后可以在浴缸中泡澡解乏。
浴缸的大小很合适, 再多一个人进去也不会拥挤。
池野真是觉得他是一个天才, 早有先见之明, 在聚会上没喝几口酒。
一切收拾妥当, 池野才扶着方盈的胳膊, 把她送进浴室, 最开始真的老老实实的退到了浴室门外。
“宝宝, 你小心地上滑啊, 需要帮忙的话喊我哦,我就在门口不走,需要递浴巾、递衣服, 一定要叫我。”
方盈又累又困,不疑有他,用热水冲走疲惫,毛孔在热气腾腾的浴室中舒展开来,身体好像吸收了一部分的水,滋润而饱满,仿佛成了一尾自由自在投身池水的鱼,她还能自理,暂时没有用得上池野的地方。
池野等不来呼唤,喉头发紧,望着浴室磨砂玻璃门投出的一片朦朦胧胧的倒影,蓄势待发。
很久都没有学习文化课的他想到了一句诗,“温泉水滑洗凝脂”,杨贵妃在世也莫过如此了,他愿意在方盈身边做一个荒唐又颠倒的男人,他若是君王,那也会不早朝。
浴室的门没有反锁。
享受沐浴的方盈半阖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由于醉酒,眼神不聚焦,茫然的呆滞地看着不速之客:
“我没有叫你啊,我现在自己还可以。”
浴室的水蒸气把方盈的脸熏得愈加熟透,如同汁水丰盈的水蜜桃,让池野很想马上就恢复大尾巴狼的本性,很想咬下去一口大饱口福,但是花需要在最合适的时机绽放才会更美,他为此愿意忍耐,再等一等。
“没关系,是我比较担心你。自己人嘛,你不用怕麻烦我的,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浴室里还有嵌在墙上的全身镜,用了特殊的工艺,不会起雾,将室内的一切照映得清晰。于是方盈在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她茫然着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歪头反应了一下里面的人是谁。
池野果然效劳到了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伴着流水深吻。
花洒关了,又双双栽入浴缸,被一汪热水承接,水几乎放满了大半个浴缸,在浮力的作用下,他们可以花费更少的力气。
方盈不清醒的样子更可爱了,已经羊入虎口了,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池野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在她脸上落下怜爱的吻,还好她的宝宝遇到男人是他,不然这副模样,说不定会被外面的人狠狠欺负。
好吧,他现在也在欺负她诱导她,但他们是真爱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情趣罢了。
“宝宝,你爱不爱我呀?”池野每一次表达对她的爱意都直言不讳,他明白方盈的性格比较害羞,可他也是有需求的,想要听到爱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爱他,便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一点一点问她,一点一点确认,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爱你呀。”
“那我是谁?”
“是池野……”
应答的声音断断续续。
叫他的名字,小声,又清晰。
这个答案是对的。
池野显然不够满意。
觉得还缺少了什么。
水花温热。
适合兴风作浪。
小花招层出不穷。
“池野池野池野池野。”
方盈是真的在承受一方小小天地里的惊涛骇浪了。
她抱住他像抱住唯一的浮木。
遐思和畅想都交给他。
他小心地把他们的感情安放好。
以前他们都从来没有试过。
……完全泡在水里。
方盈半醉半醒,依旧凭借着本能依靠着他,依赖着他。
给池野带来了无限的满足,温柔地贴近她,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不愿意伤害到娇嫩,和柔软。
池野足够努力,所以到了后半段,方盈维持不住恪守的矜持,失声地哭了出来:“我爱你,你是老公……”
她一共就没这样叫过他几次。
池野愈战愈勇,求饶也不管用了,胡作非为。浴室热水系统是恒温的,没有让方盈着凉,池野非常庆幸方小满不在家,不然他的乖女儿一定会疑惑,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洗澡能洗好几个小时。
折腾够了,池野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好好的替爱人整理衣着,乖巧听话地换上了他喜欢的那件蕾丝睡裙,清纯娇俏,多年过去,始终是让他一眼万年的模样。
美中不足的是裙子太短了,没有遮盖住痕迹,同时也让池野满足地抱着她对镜欣赏。
方盈腿软,他便用膝头坚实的抵住她整个人的重量。
拖延的时间太久了,方盈猛然在浴室中醒了酒,镜中是一对般配璧人。
她那不堪入目的情况自不必说,池野显然是吃饱喝足的状态,一脸满足,抱着她像抱着无价珍宝,眼角眉梢带着奸计得逞的坏。
用第三方视角来看,是不一样的。
羞耻感加倍。
“池野你是狗吧?”方盈用胳膊肘挡住脸,恼羞成怒。
“怎么生气了呀宝宝。是你愿意的,你一直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快一点呢。”池野又开始装无辜。
后果是又被方盈挠了脸。并勒令今晚不许上床睡觉,只能在地板上打地铺,反正是夏天也冻不到他。
这根本难不倒池野,半夜他握住方盈的脚踝就又上来了。备战全运会前的相聚时间很珍贵,不能被浪费。一腔浓情无处发泄,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彰显。
第二天醒来,方盈的嗓子都是哑的,悔不当初,不该引狼入室。
“宝宝宝宝,你昨天喝了好多的酒,有没有头晕头疼啊?嗓子疼不疼?我给你准备了蜂蜜水。”
池野异常殷勤,伺候周全。方盈瘫软无力,浑身的经脉都像被碾断过了一遍,池野神清气爽,还很不要脸地把方盈身体上的不适都怪罪到酒精上,方盈抬脚踹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严加惩治这个罪魁祸首。
又是一顿胡闹之后,二人端坐清点了一遍,干爹干妈给方小满买准备的礼物,满屋子的金灿灿,几乎可以把人的眼睛闪瞎。
“我是提前跟小满说,还是等她回来再发现这个惊喜呢?”方盈纠结了一下。
“现在就跟她说的话,她肯定开心得归心似箭,连好好玩的心思都没有了,等她夏令营结束吧。”
话题姗姗来迟地绕到了方小满身上,方盈这才想起来查看手机上和方小满联系的app,有好几条语音条和方小满发来的照片,她第一次参加夏令营,满脸写着兴奋,路过每一个地方都要和方盈絮絮叨叨一番。
最后一句哀怨的语音是:妈妈你在忙吗?你已经一个晚上没有理我了。
池野也忘了回方小满的消息。
两个人惭愧了30秒。
也没有特别惭愧。
池野的休息日转瞬即逝,他掐着时间点得赶紧归队。
临别的吻,缠绵久久不断。
方盈鼓起勇气,用力亲了一下池野的额头,认真地讲:“我和你妈妈互相讨厌彼此,你是知道的。我已经做过了很多的努力,但换来的结果并不是好的。甚至让我自己受到了许多的伤害。我爱你,理解你,不想让你在中间受夹板气,那也毕竟是你的妈妈,我们不可能像仇人一样斗得你死我活。但是经历过这么多,我一定要保护我,保护小满,并且我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我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好好的保护我们的女儿好吗?不要让她太早和你的家人接触了,我是真的会发疯。”
过去她谨小慎微地把心中所想都积压在最深处,闷出了内伤。
同时固执地认为,爱人就应该懂她的所有处境,不用说也应该懂,她觉得既然和池野是真爱,那就该讲爱情,而不是鸡毛蒜皮的现实,如今才发现当初的想法太空中楼阁了,两个相爱的人,更应该不避讳讨论血淋淋的现实问题,敢面对,敢处理。
但凡有的选,方盈都不会想要和池妈妈这种人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只可惜这辈子她的爱只能给池野一个人,也注定和他分不开了。
池野全盘答应,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会用生命守护她们母女。
他也懊悔着,为什么当时谈恋爱时总想着把池妈妈和方盈物理隔绝开来少接触就好了,他的忙碌和事业上的压力都不是借口,他始终没有直击问题核心的痛点,将病灶根除。好不容易上天给了他重新弥补的机会,这一次一定不要发生什么意外,他也会想到办法让方盈得到宽慰。
方盈有个秘密——
她爱池野,一点儿不比池野爱她的少。
她也想知道怎么才能够不心疼池野的处境。
尽管他提起童年的事情,满不在乎,乃至戏谑,说一点点大的时候因为太调皮淘气了就被扔到了体校释放精力,感觉自己爹不疼妈不爱,没打出成绩之前教练的训练方式没有很正规,一群没有系统读过文化课的刺头孩子们聚在一块宛如是在养蛊……池野回忆着还笑,说幸好他根正苗红,没有和坏孩子学坏,没有长歪。
方盈的心疼只是没有讲出口。
她在池野的叙述中看到了一个坚强的小男孩,在陌生的环境里面拼搏厮杀,思索着自我保护的方式,还傻乎乎地听教练、父母的话,争取打出成绩,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要讲所谓的江湖道义,保护住比他更弱小的孩子,身在苦中不知苦,野蛮生长到了今天。
他打过很多场架。
没有一场是欺凌弱小。
他大多数情况下有种大脑皮层比较少的美感,那是因为从小就没有家人耐心地教他认字,给他读故事书,幼小的池野书桌隔了一道不隔音的墙,便是池妈妈呼朋引伴的麻将桌,等到跟不上学校文化课的进度,所有人顺理成章地把他一扔摇头叹气讲他果然不是读书的料。
池野出成绩后有那么多摘桃子的人,池妈妈明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只知道搓麻将,在媒体递来访谈意向后摇身一变成为教育专家,大谈育儿经,跟千万观众分享一个优秀运动员背后家人的付出。常年奔波在外忙于赚钱的池爸爸,更是成了父爱如山的代表,一家人和谐地被封为和谐的模范冠军之家。
方盈早就想问一句:池野,你疼吗?
被家人丢开疼不疼。
被启蒙教练三天两头地打疼不疼。
被大队员借着身份和资历霸凌,在寒冬里丢来一盆臭袜子勒令他手洗干净,他也会悄悄地难过掉眼泪吗?
池野在人格上比她健全,他有一颗历经风霜后仍然照耀他人的心。
是童话《快乐王子》里的王子,奉献出每一块宝石,方盈想让他至少留一块属于他自己的珍宝,于是爱过恨过互相折磨过,最终选择成为故事里的鸟儿,为他衔来了爱。
很快,念念不舍的送走池野之后,方小满的夏令营也结束了。
回到家后的方小满面对一屋子的金灿灿挪不开眼,被硬控在了原地,世界观受到冲击。
“妈妈,这是什么?这是金子吗?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金子,这份量,都是真的。是你干妈送给你的,因为你干妈很爱我,所以爱屋及乌很爱你。”
新亲人出现,方小满欢呼雀跃,不过还是满心疑惑:“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在一块的时候都不怎么回我的消息了呢?你们都在玩什么呀?”
这可不能跟孩子说,方盈经过这几天,脸皮的厚度算是被锻炼出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瞎编了个理由,转移话题问方小满夏令营归来后老师有没有要求写观光作文。
“这倒没有,可是张老师问了,家里谁的爸爸妈妈是从事美术行业,可以帮忙布置正式开学的亲子互动展板,我举手啦!老师还夸了我,让我一定跟你说。”
“……”该来的逃不过,方盈两眼一黑,不得不面对当黑奴的任务,她一边让方小满独立学会着整理收纳她的首饰,一边草草地勾勒设计概念稿。
琳琅满目,闪瞎眼睛,方小满挑了一块黄金长命锁在方盈的帮助下戴上,没一会儿,脖子酸,随着她的行动一晃一晃地打在锁骨处,还真挺疼,但为了表达对送礼人的感谢,方小满坚持佩戴着与方盈一块和华风夏聚会,并且打算每次和干妈见面都换着款戴,送礼人看到心意被重视,一定会更开心。
方盈和华风夏花式约咖啡、逛街、美食,经常可以在下午茶的时间段一坐一个下午,过去,她紧绷,严阵以待,手持刀枪剑戟预防着迷雾中随时钻出来的敌人,为此,神经衰弱,过度焦虑敏感,现在她最好的朋友重新进入她的世界里了,她最好的爱情回来,她再看这世界,处处是繁花似锦。
两杯咖啡,她们可以热聊一个下午。
方小满每次出场换着不同的金首饰甜甜叫干妈,不乱跑,不撒欢,乖乖坐着看绘本,再拿起刀叉和招牌水果鲜奶华夫饼苦战。
方盈创作的心态松弛到,拿了一张咖啡厅的餐巾纸,都能用圆珠笔自在地画上稀奇古怪的新灵感。
可能从来没有一位大画家是作品是画在餐巾纸上的。
她畅快抒发,抛开世俗,抛开商业价值,却越来越接近纯粹的快乐。
华风夏关注网上的舆论比较多,看了一条帖子笑得前仰后合,把手机推过去给方盈看:
“哈哈哈,楚圆圆退队不退役传出来了,被一堆人花式骂翻了。”
“那你还能笑得出来?神了,不太懂你们的心态。”
华风夏一撩头发,纤纤弱质,神挡杀神:“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们可不是白历练的。我现在心态可太好了,日子是自己的,再怎么说都与别人无关,不明内情的人再怎么恶意揣测,都破坏不了我们百分之一的幸福啊,所以我只会觉得他们好笑。”
方盈若有所思。
她的生活是什么呢。
有妈妈,女儿,事业,和最最最重要的爱人。
当晚,方盈登录了好久没敢上号的微博,发了新作的初稿,配文是:【全运会加油呀我的大英雄。爱你。】
画面色彩明灭冲击中,有一束光芒挺立不灭。
方盈在外界看来同时是与池野藕断丝连的前女友、分分合合又重新在一块但是没官宣的嫂子,她这条微博足够直球,同时引发了“是官宣吗他们孩子都有了吧”“我靠十八线画手又来蹭热度了”的两种感叹,方盈笑翻评论,曾经困住她的囚笼,竟然真的在拥抱到幸福的某一天里,灰飞烟灭。
池妈妈最近牌运极佳,天天给财神爷上香继续祈求牌运亨通,多赢钱,先前周微然提醒她看池野乒乓球进校园的活动,她并未在意,偶尔牌友们各自有事不能齐聚牌桌,她才想起来表达慈母之心,过一遍池野最近的新闻。
有一篇新闻稿,直白地写池野和其女儿的互动。
池妈妈血压飙升,差点脑溢血,气得差点站不动了,正好这个写稿的记者她认识,把电话拨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骂:
“你们记者要讲职业道德职业良心的啊!不能为了博眼球就乱写一气!我儿子什么时候有女儿了?一顿胡写给我儿子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我需要你们马上撤稿,道歉,赔偿!”
那边的记者有礼有节:“不好意思阿姨,新闻稿我在发布之前全部内容都是先交给池野先生审核过的,池野先生特意提醒过我一定要提及他和他的女儿。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家务事之类的误会,阿姨你还是找池野先生确认吧。”
记者没惯着池妈妈的脾气,该讲的讲清了,不多客套,直接挂电话。
池妈妈眼前发黑,腿软一晃,终是无力地栽在了沙发上,手抖到拿不住手机,任由手机脱手,滑下砸在瓷砖上,屏幕可怜地四分五裂,爬满了蜘蛛网状的裂痕。
第44章 该来的躲不掉 就当找你儿子借了种,何……
池妈妈狠命的用指甲死命掐着指尖, 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劲儿,能够正常地呼吸。
她摸索着捡起来手机,下意识地就要如同从前一样, 给儿子打去狂轰乱炸的电话。
碎裂的触屏元件已经不灵敏了, 这给了她大脑思索的空间——不, 池野正在备战全运会,这是他职业生涯极为浓墨重彩且关系到退役待遇的一场比赛。
她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影响他的情绪。
按照池野洁身自好的性子, 想来罪魁祸首只有那一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池妈妈嚎啕了两声,悲从中来, 却并没有掉下眼泪, 只是愤愤不平于还没有彻底击败隐藏在岁月中的那个对手。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如同有一个打不出来的喷嚏。
这一刻,她对方盈的恨意也到达了顶峰。她明明已经给儿子介绍了许多她喜欢的姑娘们, 池野要是接纳了其中的一个,就等于他认同母亲的喜好, 仍然是将母亲放在首位, 还是那个一刻离不开她的乖巧孩子, 妈妈指哪儿就打哪儿, 孝顺又懂事。
所以池妈妈真的很不明白, 方盈为什么要把她此生最大的骄傲抢走。
从前她已经把话说得很重了, 难道即便如此, 顶着那样的羞辱, 方盈也要留下一个孩子祸害她儿子的终身吗?
“天呐, 我辛辛苦苦养了一个儿子,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上天要这么惩罚我……”池妈妈摔了刚刚入手的爱马仕稀有皮, 唯有如此,她才能让痛苦和委屈累加冲破哭不出来的壁垒,狠狠发泄心中苦闷, 失声痛哭,在泪眼朦胧中定下了去北京最快的机票。
在池妈妈到来之前,一家人在北京日子可以说是岁月静好。
正式备战全运会,运动员们需要在基地封闭训练,已经结婚了的运动员的另一半可以按时探视。
方盈虽然没有和池野领结婚证,但是他们之间有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呀,她领着方小满,给孩子套上了口罩和墨镜,低调地从基地侧门进出,家属感十足。
“好想你啊,小满,爸爸一定要在后面的比赛拿个冠军,把金牌给你戴着玩儿。”池野率先抱起了方小满,很重的一口亲亲印在女儿脸颊上。
平时不需要社交,不需要见方盈,所以他刮胡子没有刮得很勤,青色的胡茬,把方小满刺挠得在他怀中咯咯发笑着扭动,痒到受不了了,方小满要求落地,然后自来熟的找别的哥哥姐姐们玩。
方盈笑到直不起来腰。
“怎么啦怎么啦。”池野一秒钟切换乖巧脸,往方盈跟前凑。
方盈已经看破一切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刚刚偷偷在拿小满的袖口擦汗,坏死了,你这个坏爸爸。”
“哎呀,被你发现了,还是我宝宝了解我,”池野这才张开胳膊抱她,因为确认身上的汗迹在方小满那儿蹭的差不多了,“来不及洗澡了嘛,怕你嫌弃我,所以先抱的小满,你看,抱过她之后身上就没有汗了,不会弄脏你的衣服。”
“你就欺负女儿年纪小,还不懂事吧。”
“这个年纪才是最好玩的,以后她变聪明了,哪有现在这么好玩呢。”池野默默把人搂紧,方盈嗔怪他抱得太紧,她撒不开胳膊给他递水,他只摇头说不渴,珍惜在一块的时间,连喝水的功夫都不愿意耽误,被其他看到的队友们直呼腻歪,难得一见,哼哼唧唧地当众撒娇,也不想太快把人松开。
直接打破了众人对池野一贯的印象。
“不是,自从我进国家队以来,我就没见过野哥有几个笑模样啊。我还以为他天生面瘫呢。该不会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吧,跟个小姑娘似的撒娇。”有年纪小的队员纯的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认识他认识的太迟了,他以前就是这样子,一天到晚傻呵呵地乐。”楚归镝“咕嘟咕嘟”喝水,见怪不怪。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倒推回高中以前,楚归镝绝对想象不到有一天池野会戒烟,白开水和苏打水喝得比可乐与酒精多更多,会因为一个人敛尽了所有笑脸,冷脸如霜,再因为同一个人从冰层中重生,消融冰雪。
就如同池野也想象不出来,从小到大类似自闭儿童的楚归镝,有一天也会叭叭叭叭变成喇叭。
抱的足够久了,方盈让池野撒开,池野磨磨蹭蹭地松了手,黏着方盈在场外坐下,看方盈笑着拍摄方小满和女队员们玩闹的场景,眼睛最开始是盯着取景框的,没多久,视线转移到方盈的侧脸和下巴上,场地的光斜着打过来,能照出来方盈脸上浅浅的像青春期女孩一般的细小绒毛,和多年前相似,少女感满满。
在这一刻,池野迷迷糊糊感到浮生若梦。
似乎这么多年的波折尚且没有发生,是黄粱一梦,现在即是他们曾经的一个慵懒的下午,他下训后疲惫又耍赖,抵着方盈的肩膀,畅想未来,他们还都是少年少女,美好的青春被琥珀封印着,而如今的种种,只不过是他脑海中幻想的一个剪影……不知此身在何处,过去与当下的时光碎片交错,在美梦中,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
方小满的笑声,才给了他一点处于现实世界的实感。再回首,已经那么多年。
女队的姑娘们都喜欢和方小满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一块玩儿,可爱的生物,物以类聚。
姑娘们抱着方小满爱不释手,虚心找方盈请教:“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呀?有没有秘籍可以传授一下?”
方盈笑:“要给孩子找好看的爸爸,女儿像爸爸,找双眼皮大眼睛皮肤好的男人,遗传下来肯定差不了。”
池野听得出来是在夸他,依偎在方盈边上满脸写着骄傲。
他进入父亲这个角色时间并不长,自己找了一些育儿方面的书籍来看,关注了一大堆教育博主,大多数时候手足无措的觉得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于方盈一大截,可能很难成为理想的父亲了。好在池野天性乐观,转念想到爸爸好好爱着妈妈,或许就是最好的家庭教育,便轻装简行,扫空了焦虑,没有被这个问题再困扰过。
不过现在大多数女性对婚姻还是有恐惧的,有女队员看了看手边的方小满,陷入了纠结,忧心忡忡:
“可是,按目前的情况,谁敢随便结婚啊。离婚冷静期都有一个月了呢,假如遇人不淑,想离也离不掉。”
方盈坏笑得更大声了:“好好考验一下孩子的父亲吧,我都还没有领结婚证呢,我不担心这个。”
池野捶胸顿足,拖拽着方盈的胳膊:“领嘛,早点领嘛。你不能拿这个考验干部。”
方盈用撸猫的手法,反手挠着池野的下巴:“嗯?很着急吗?”
“着急的。”
“急也没办法,乖乖等着吧,哈哈。”方盈不但要笑话他,还要幸灾乐祸地笑他。
池野心里面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鼓起腮帮,方盈戳他饱满的脸颊,手感很好,也很解压,不由庆幸替女儿挑了一个基因非常优良的父亲。
她习惯了处理重要的问题,要在池野打完重要的比赛之后,望着他黑漆漆的瞳孔,终是不忍心的让了步:
“等你打完全运会,拿了冠军再说。”
她知道他一定会赢的,因为他是池野。
跟常胜将军提这样的条件等于点击就送,池野不住点头,拎着球拍和楚归镝调动所有竞技手感,互相对练激发出了全部状态。妻女在场边,是他的一层增益buff,攻势甚至有些让楚归镝也抵挡不住了,暗骂他用合法的兴奋剂。
爱是竞技体育唯一合法的兴奋剂。
池野步伐愈发稳重,心中不为人知的火苗却已成燎原之势。
每个运动员都有各自不同的境遇。例如楚归镝是从小心怀一个执念,一定要登顶,每走一步都留下了重压之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而池野非常令人嫉妒的是有一种快乐乒乓的心态,按部就班的在体校内一年一年度过,运气和实力并济,轻轻松松打到省队主力的位置,再在一年全国锦标赛中发挥超常被选拔进入国家队,头几年没有正式进入主力层,如薛怀跃之类的中流砥柱绝对主力,还没有退役,他参与的每一场国际比赛都抱有练兵的心态,轻松上阵,反而屡获佳绩。
等到前辈们陆续退役之后,扛起梯队建设的大旗,才正式落到他和楚归镝的肩膀上,本来钝感力超绝的他对这些也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方盈带着他们爱情结晶回来了,并肩长大的战友又要离开,他恍若刹那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洗髓换骨,主动要承接住来自各个维度的期待。
肩膀上的责任不仅是沉甸甸的,还加固了他的步伐,让他有前所未有的笃定,他会走得很稳很远,到一眼望不见的明天里去。
那年全国锦标赛激烈的决赛里,嘴上说着不愿意观赛、对乒乓球没有一点兴趣的方盈沉默着出现在了场边,她执拗,好强,所以不肯言说是为谁而到来的,假装是随风飘过来的幽灵。
赛后,少女敛着眸中悸动的水光,为他的胜利紧张到颤抖,在庆功宴上,杯盘狼藉之后,小小声地辩解:“池野,恭喜你,真的很为你开心。但我没有故意要看你的比赛。”好吧,他顺应她的嘴硬,鹅蛋黄色的光晕下看不清表情。
时过境迁,她还是飘来他的身边了,安静地舒展,扎根,不离不弃。
方盈对池野封闭训练的日子更加游刃有余。
方小满聪明早慧,去池野的训练基地溜一圈之后,不用过多的解释,已经明白爸爸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她性格好,在幼儿园里呼朋引伴,周末期间几乎24小时和妈妈形影不离,父母的感情浓度足够高,她便不会出现焦虑和不安,在视频中和池野每天通话与在线下没有什么分别。
方小满还幻想着,和池野的线上聊天,是把爸爸豢养在手机里面,在电视投屏上看池野以前的比赛,那就是把池野养在电视里面,这些多有意思呀。
就是最近的天气不怎么好。
方盈站在窗边拍下山雨欲来的厚厚云层,知道池野只要看了手机就会尽快回复她的消息,所以先碎碎念地分享心情。
【讨厌这个云,长得这么黑,乌压压的,感觉压在我心上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挺影响她的创作欲望的,她“呼啦”拉上窗帘,泡了一杯柠檬红茶,看新鲜的柠檬片上下起伏。
一个艺术行业从业者所具备的灵敏,给她带来了许多创作上的财富,总凭着灵光一闪,画出神来之笔。方盈的灵敏也告诉她,该来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就如同现在,她在安静地等暴雨前的那道雷劈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是画廊打来的。
工作人员语气中有罕见的惊恐、无措:“方盈老师——”或许是大家心里有数,知道这件事情难以启齿,拨通了电话,还没组织好语言。
背景音里有噼里啪啦的嘈杂,和妇人的歇斯底里。尖叫声被电波处理过,仍然带着让人耳朵不舒服的特质。
方盈反而笑了,她明白一场将下未下的雨,终要伴随着惊雷滂沱而下,冲刷尘埃:
“没事,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跟我讲。”
画廊值班的小姑娘见她如此,更是没有脸开那个口,嗫嚅着,只是叫她的名字,半天没有切入正题。
于是那边的电话被劈手抢过去:“你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说话吗?你不会说话,那让我亲自跟她说。”
方盈蹙眉,每每遇到这种做派,她都习惯不了,这么多年都没变。
她还没来得及为公司的小姑娘打抱不平,紧接其后咄咄逼人的话语,像一把刀子,直直的要抵住她的咽喉:
“方盈,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你凭什么这么害我儿子?还给他搞出来一个孩子。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的,未婚先孕像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方盈首先回应给她的是一串悠扬的笑声,不紧不慢,隔窗听雨,笑到对面的人彻底坐不住跳脚,才不紧不慢开口问她:
“大妈,你哪位呢?”
攻击力强的没边了,四两拨千斤,让池妈妈预备好的台词梗在喉咙中,被方盈的冷静衬托的像跳梁小丑。
在这没有对话的真空期内,池妈妈拿着电话呆滞地望着画廊中立起的镜子,里面的妇人纵使保养得当,投入不菲,还是抵抗不了自然的规律,老化,憔悴,眼角的皱纹似乎是连夜赶飞机一夜之间出来的,也像早就存在那里,只不过她没来得及发现。
池妈妈气得发抖,但已经不清楚能不能在这场争夺儿子的战争中获胜了:“你不要装,你不要装……”
方盈是有心理预期的。她既然和池野达成过关于保护女儿的共识,那么接下来的其他事情,她一定不会像当年一样退缩害怕。
池野对于有妻有女这件事没避讳过,在朋友同事之中大大方方地带着女儿进行各类亲子活动,不希望球迷的议论给方盈带来不安全感,在报道上虽不张扬,但也是直接挑明了有女儿的存在,消息传入池妈妈的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方盈声音突然转得凌冽:
“阿姨,看在我孩子父亲的份上,我再叫你一声阿姨。但麻烦你也有一点教养,不要欺负小姑娘上瘾。我跟你儿子感情好,有爱的结晶,那很正常,你不要心理失衡就扯着大旗来伤害攻击我。你实在难受的话,来找我干什么呢?要不然就当我找你儿子借了个种呗?我现在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池妈妈赶了最快的航班飞来北京,草草休息了一晚上,没合眼,满脑子谋划的都是怎么对付方盈的大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在网络上搜索着关于方盈的信息,恨恨的看着她和池野被关联到一起,接着锁定了方盈的工作单位,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次日一大早找了过来。
在画廊中,池妈妈还先摆足了阔太太的姿态,为难工作人员将各类馆藏的画作介绍了一通,口干舌燥讲解了两个小时,最后愕然看着池妈妈图穷匕见,一幅画也不买单,却勒令要将方盈揪出来。
接待的小姑娘最后哭着给方盈打来电话,不是想把皮球甩到方盈这儿,是想问问该怎么办,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池妈妈不占理,在道理上无法辩论过方盈,便拿长幼尊卑压人。
方盈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晚辈了呢?”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你出来,我要和你谈谈……”池妈妈忍住在公共场合破口大骂的冲动。
不是的,以前方盈分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池妈妈不喜欢方盈,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好拿捏的小女孩,表面上看着冷冷硬硬,实际年向池野吹枕边风告状的行径都不会有,而姿态又软不下来,她三言两语便可以清理出去,轻易地让方盈携着伤感冷傲,败走麦城。
借种……那是方盈能说出来的话吗?
人怎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往事席卷,方盈决定和往日的自己成为队友,为了自己,也不要再退缩了。
第45章 对线恶婆婆 回旋镖扎回来了,因果轮回……
方盈不再是那个手足无措, 默默承受雷霆威压,受伤后仅仅退回封闭自我的壳内,一走了之的小女孩了。
她现在拥有好多好多的爱。有来自女儿的、母亲的, 还有池野那一颗从未停止为她跳动的真心, 历久弥新, 永不褪色。
爱和恨都是极致的,但是假如要因为“最恨”而去抛弃“最爱”, 她不就等于是得到了双倍的痛苦吗?一个讨厌的人,凭什么要拿她最爱的人来换?
二十出头, 方盈习惯于锋芒毕露, 玉石俱焚。等到历尽千帆,她才明白了轻重缓急, 为什么要“焚”呢?
她要好好地和爱自己的人相爱,也保护着所爱之人, 没有什么比安稳幸福的生活本身更重要, 不能做让亲者痛, 仇者快之事。
她挺遗憾, 池野和池妈妈到底是至亲的血缘关系, 她不能做的太过火, 让池野在中间受夹板气, 但这次又是池妈妈主动要来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的, 方盈必须要应对回去, 也是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自己的回报。
方盈照旧没有波澜, 轻笑中透着讥蔑:
“阿姨, 不是我说,你也挺为老不尊的,你儿子求着我领证, 我都还没松口要嫁给他,你又是有什么资格过来找我闹这一出呢?别说你是凭借孩子奶奶的身份,我想我女儿也是不太想认你的。你要我出来跟你谈谈?我们到底有什么好谈的呢?谈谈怎么把我女儿塞回我肚子里吗?”
“方盈,这么大的事情,你至少该出来跟我见一面,我们好好说……”
池妈妈已经方寸大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还记得不能去打扰儿子,唯有拖拽住方盈,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让她没有办法故伎重施地再把方盈清理出去了,见面或许无用,池妈妈还是挣扎着,像水鬼找替身一样,一定要把方盈拖出来。
方盈的话犹如利刃,字字扎心,她几乎要吐血晕倒,只能强迫着自己不去留意内容。
回旋镖扎回来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她曾经高高在上,碾碎一个年轻姑娘的自尊,又怎么会想到有今天,被受害人用尖刻千万倍的话还回来。
池野是她的骄傲,是一个母亲最重要的人啊……为什么要求着一个她看不上的女人结婚呢?池野越爱,就越拖着罪魁祸首沦入地狱。
方盈不想和池妈妈来来回回讲车轱辘的话。
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继续稳如泰山。
可以料想池妈妈千里迢迢奔赴北京,不会因为一个电话的挂断,就轻言放弃。
至少能让池妈妈求而不得,达不成目的,百转千回地难受不已。
方盈也想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好好剜一剜她的心。
绝望吗?痛苦吗?那她的21岁呢?失去了双亲之一,被爱人的母亲羞辱,负债累累,揣着一个未知的小生命,坐红眼航班,跨越国境线,降落到莫斯科时,她见到了前所未见的雪,兜头砸过来像盐粒子,敲在脑壳上还疼疼的。
有很多很多次,她都想只身把自己埋葬在莫斯科的雪夜里。
方盈不想软弱地粉饰着表面上的和谐,她疼得撕心裂肺,冤有头债有主,那就先把欠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再谈其他。
池妈妈掩面哭嚎。
她折腾了画廊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上午,导致大家都远远的躲着她,连个递水递纸巾的都没有。画廊在北京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不菲的男女,一瞧见失态的妇人,皱眉鄙夷,互相开玩笑说背爱马仕稀有皮的也有不少没底蕴没素质的暴发户,摇摇头在画廊门口扭头就走。
经理见了,心中嫌弃池妈妈赶客影响生意,又顾及着池野和方盈的两层关系,苦不堪言,不方便出手赶人,没说不好听的话,默默地给着冷眼。
池妈妈擦着眼泪,一个激灵地感到她正在被别人看不起,被整个机构的工作人员看不起,被路过的客人看不起。
一如当年她俯瞰着方盈,如今,她在旁人眼中也是个粗鄙的妇人罢了。
突然有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迫使着池妈妈软下语气,一改早上的跋扈,又对那个工作人员求助道:
“小姑娘,你帮帮忙,那个方盈是我儿子小孩的妈妈,我一定要和她取得联系的,你再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小姑娘哪里再敢沾这块烫手山芋,变脸大师的样子更是吓人,忙挪开了几步,不再理会她的求助。
池妈妈头晕眼花,无计可施。
她久坐在麻将桌前打麻将,有严重的静脉曲张,下肢水肿,多年养尊处优,血脂和血压都有些高,焦心忧虑了整天整夜,好多身体上的小毛病在此刻一齐爆发,她“哎呦哎呦”抚着胸口,几乎快要晕死过去,吓得再没有一个人敢凑近她的身边。
“唉,要不然我们报警吧?”
“先报警还是先打120?她不是只认识方盈老师吗?要把方盈老师叫过来吗?”
“你是缺心眼吧你。你看这女的撒泼打滚的样子,能是什么好人吗?你把方盈老师叫过来,不就是害了人家。”
“那到底怎么办呢?今天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众人窃窃私语,没有掩盖目光中的鄙夷,池妈妈坐立难安,抓着包想要离开,但是,她还能去哪里呢?还能再去哪里找方盈?
池妈妈捂住大半张脸,在休息沙发上大喘气,一生中从未被置身于这种境地。
她以为她就是靠着老公和儿子活在金字塔顶端的那批人,弱肉强食,她有经济实力,有社会地位,没想到会有一天方向倒转,为人笑柄,一个人在北京,不敢昏厥,不敢生病。
耳朵“嗡嗡”地耳鸣。
半晌,她听到有人靠近她过来,来人应该穿的是软底的小羊皮鞋,软软的,不磨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没有声音,像一根优雅地挪过来的羽毛,方盈看着她闹腾,自如得如同与她无关:
“还能站起来没?换个地方。”
“……”
池妈妈吃力地抬头看她。
她脖子上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
仰视别人的滋味如此沉重。
池妈妈加快了喘气的频率和幅度,胸口剧烈起伏,两眼射出精光死死扒在方盈脸上,意思是暗含道德绑架,示意是方盈把她气成这幅模样的。
这点小心思,方盈应对得游刃有余,提醒她:“很严重吗?不严重就算了,不然打120紧急联系人还得喊你儿子,那他不要赛前训练了呗。”
闻言,池妈妈恨恨瞪她,只是被戳中死穴,敛了呼吸,慢慢缓了过来。
方盈的长相和以前没有变化,池妈妈渴望从她的脸上疲惫和老态,但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有的是历经磨难后的沉稳,深不见底。
池妈妈记得很清楚,方盈不怎么爱说话,她以前既嫌弃,又仗着社会阅历窃喜——这样的人会在人际交往中吃亏,好欺负,有苦不说,只会憋心里气坏自己,她甚至记得每一次绵里藏针拿话刺了方盈后,方盈错愕地抬起眼,一两秒过后便咬住下唇不说话不反驳,肩膀沉下去颤两下。
都变了。
方盈淡然讲:“找个地方说吧,先别影响人家正常做生意,别到时候又有网上爆料说,池野的妈素质不行。”
池妈妈刚站起来,听到这话,又是一晃。
方盈叫好了网约车,让池妈妈先上,扣安全带。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方盈没多解释,闭目养神,今天注定有一场硬仗要打,有的耗,她把方小满拜托给华风夏照看了,没有后顾之忧,不会束手束脚。
池妈妈是硬着头皮上了车的,心想是在北京,堂堂首都,治安好,方盈不会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做一些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事情报复她,结果网约车越开越偏,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她率先沉不住气了,直犯嘀咕: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给个话!”
方盈冷笑:“急什么,就快到了呀。阿姨,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要把你拖到河北去杀人分尸?我当然是要带你去见你儿子了,孩子是我和他两个人的,这件事总要大家一起坐下来解决,你凭什么要逮着我一个人祸祸?没有这个道理的。你自己的孩子是孩子,我也是爹妈生养的,你以前只欺负我一个人,现在不要想。”
池妈妈尖刻地拒绝:“我不要去!去找他干什么!你不在乎他的成绩吗?不在乎他的训练成绩吗?我要下车,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会害到他!”
方盈反唇相讥:“你儿子有他的事业,我就没有了吗?我不要画画,不要办展吗?别人家的孩子,就能够让你随意作践?你还知道你是当妈的吗,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今天所有事情我一次性跟你讲清楚,孩子是我和你儿子两个人的,他既然是爸爸,就必须要为孩子操劳,除非他不想当这个爹我才会考虑要不要成全,否则,我们孩子的事就是他最重要的责任,不管他在忙碌什么,都躲不了一个做父亲应尽的义务,来,你那么喜欢插手我们的事,今天我们三个人当面对质!”
池妈妈命令司机停车。
司机从反光镜中目露不屑,他没有想要听乘客的谈话,但她们一声接一声的互呛往他耳朵里钻,没有人能抵挡住吃瓜的好奇心,司机大概了解了这又是个传统的恶婆婆的故事,非但没搭理池妈妈的尖叫,还加快了行驶的速度,尽量踩油门,尽快让她们送往目的地。
到了训练基地门口,池妈妈自然不从,方盈冷静看时间:“池野上午的训练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你配合,我们进去找个地方等他午休结束好好说话;你不配合,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他中断训练,惹得教练组、队友不满生气,你自己选。”
池妈妈噤声。
已经被拿捏住了。
愤恨不甘地跟着方盈从侧门进去,找休息室坐下,迎面而来的工作人员都会笑着与方盈打招呼问好,方盈一副女主人的做派,看得池妈妈的心更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休息室内,池妈妈无声地抹眼泪,方盈没有多看她一眼,发消息告知池野等他午休的时候看到,再看看华风夏发来的和方小满一块儿玩的视频。
今天是阴天,所以她们找了一家室内活动馆玩,有儿童攀岩、蹦床等游乐设施。
方小满天性好动,方盈喜欢宅家,出行的活动她们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公园、美术馆,没有这么多设施让方小满撒欢的,这次,和干妈翻天覆地地大玩一场,释放天性,酣畅淋漓,视频里方小满的笑声就没停过,一串一串的,像风中不停息的风铃。
方盈发去语音条揶揄道:“哇,玩得这么开心呀,小心点,别笑到噎住喘不过来气。”
华风夏说:“放心呢,你女儿身体特别好,我一刻不会让她离开我视线的。”
“夏夏你真好,等我忙完了请你吃饭,我们三个一起玩儿,不带你家那位和我家那位。”最后几个音,方盈重重咬字。
童稚的笑声宛如被赋予了魔力,击中了池妈妈心脏深处,血脉的共振牵扯着她心脉一紧,发酸发胀,她侧着头想偷瞄一下方盈的手机,看看她年幼的新一代的直系血亲是何种模样,微小的想法被方盈洞悉,方盈把手机朝自己的方向收,一点儿画面不让池妈妈瞟到。
隔靴搔痒。
抓心挠肝。
血缘就是那么奇妙。
方小满漏出来的一点点声音牵扯住了人的心肠。
池妈妈多年形成的固执不会因此刹那间改变,有一种渴望却从当下开始,肆意生长,牵扯着她靠近方小满的方向。那边的欢声笑语不停,衬出了她每一道孤寂的皱纹,被水洗过似的泛白的时光,她往后还有多少年呢?在往后的那些年里,发出这般稚嫩声音的孩子,又会成长成什么样……
人在想象中,执念累积加深。
池妈妈直起了身,组织措辞,预备说一些“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该让给我看看我儿子的小孩”这类不肯放下身段的话,方盈似笑非笑又暗含威胁的目光扫过来,让她的话语梗在了喉咙间,她突然对方盈有了个新的认知,要真说出口了,方盈只会拿出更多的话来羞辱她,最好的方式是一言不发,等到儿子过来,或许有帮着亲娘的可能。
池妈妈轻咳,忍住喉咙的痒意,正襟危坐,一分一秒地等午休时间。
“宝宝你怎么突然来了啊?有没有吃饭,要不要和我一块去食堂吃一点?附近可能没什么吃的,时间上也来不及。你是不是太想我了才过来的?呜呜呜我也好想你,一下训就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急促的脚步声后,男人急不可待到冒失,推开休息室的门,眼睛还没就位,凭借着本能追踪那一缕芳香,把方盈完整地包裹入怀,享受赛前难得的相聚,软着嗓音絮絮叨叨地诉说想念,甚至不经方盈提醒,都没有发现室内还坐着自己的妈妈……
“你这个不孝子!”池妈妈颤抖着叱责。
池野只是诧异:“妈?”
即便池妈妈不喜欢方盈,他还没打算撒开怀中的爱人,他的爱拿得出手,见得了光,不跟母亲说,只是怕在这多事之秋惹得方盈不停烦心操劳而已。
方盈也没从他的怀抱中抽身。
她闭上眼睛感受这厚实的胸膛。
被池野的气息包裹抚慰内心隐隐的躁动不安。
她难过,愤怒,害怕,也有着面对心理阴影的恐慌。
假如五年前,四面楚歌之际,有这么一个近在咫尺的怀抱,她一定一定不走了。命运实际上有好多个分叉节点,不会推着他们走向漫长的分离,其中,这个最坏的结局里,有方盈本身的软弱,也有池妈妈的欺侮。
方盈该怎么释怀呢?
往事不可追。
她好想好想,每一次如今日这般受到威胁的时候,都可以和池野齐头并进。方盈最讨厌的、给她伤害最多的,正是池野的母亲,这个事实会同时伤害到他们两个人,但没有办法,因为不想再松开彼此的手了,往后只会关关难过关关过。
方盈在脑海中演练过好多次再和池妈妈碰上“一雪前耻”的场景,她想要坚强,想要时光倒流,面对风霜勇敢一次,抚平遗憾,坚强了那么久,在真正拥抱到池野的瞬间,嗓子里面涌起来饱胀的酸涩,让她莫名变得委屈而弱小,一时有些开不了口,吞咽了酸涩感后,她才轻轻说:
“池野,你妈妈来我的工作单位,来找我和小满的麻烦了。”
基本上处于是陈述事实。
“妈——”池野眸中的埋怨说明了一切。
他继续拥着方盈,将她搁置在怀抱中安抚,成为了专门为她设置的港湾。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池妈妈看得出来无力回天,但还在挣扎:
“你怎么能这样?未婚先孕,说出去名声好听吗?你有没有验过DNA,万一这个女人是在骗你——”
“妈,”池野语气转为冰冷和严肃,“我和方盈有个孩子,五年前就有了,盈盈大度,一直没有真的追究过你以前给她使过的绊子。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要是能好好过日子,就过下去吧。”
言外之意是,继续搞事情不安稳的话,就别过了。
池妈妈惊住,眼前的男人太陌生了,她记忆里的男孩子,是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和她隔了断距离,宁愿摔过来也哭着喊着要妈妈抱的小朋友,为什么软糯乖巧的小孩儿,有一天,会对孕育他的人横眉冷对。
“我白养你了!你知不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妈妈,我知道的,我也是一位父亲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愿意为我的女儿付出一切,我命给她都行。妈妈,你一定要伤害一名与你骨血相连的孩子吗?她的父母在眼睁睁地看着呀!”
池野嘴笨。基本是听方盈说,方盈指哪儿,他就打哪儿。
这算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有逻辑的话了。
池妈妈怔愣了许久没回过神,说不出一个字,池野揉着眉心,他脱不开身,打电话给父亲让他尽快接母亲回家。
池妈妈想,很久很久以前的小男孩到底去哪儿了?
她想了好久。
穿梭着时光的迷雾。
想到了池野三岁多,上幼儿园永远是最坐不住的那一个,幼儿园的老师委婉地说过,池野每一天都要违反纪律,家长要严加管教。她很生气,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放学路上,池野把批评抛之脑后,眼巴巴地看着路边摊的烤苕皮,她又气又笑地掏出包里的零钱,心想他心思若一直这样也就算了,记吃不记打,会是个心大又开心的孩子。
池野六岁,当初政/策管得不严,已经可以上小学了。家里急不可耐地把这位祖宗送进小学,老师说,池野笨,一学期都学不会拼音。池妈妈又气,心想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会笨呢,明明是个机灵勇敢的孩子,学校里面的老师都不会发现他的闪光点的……过年,丈夫亲戚那边的孩子背古诗,卖弄超前的学问,在妯娌的炫耀中,她口不择言,戳了池野的太阳穴:
“我少你吃少你喝了吗?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和你堂弟都是老池家的种吧,为什么天差地别?”
小池野眨眼睛,知识匮乏,问她:“那天和地有啥子差别哦,我不晓得。”六岁小孩,没有天文地理知识,是正常的,却引得了哄堂嘲笑。
池妈妈涨红了脸。
掌管家中经济大权的池爸爸看不出悲喜,喝了口闷酒,说:“看来不是读书的料啊,他不是喜欢打乒乓球吗,就在体校继续待吧。”
池妈妈酝酿了好久,要跟丈夫商量,体校太苦了,每次她接池野回家,会发现儿子胳膊上有来路不明的淤青,读书不行,混个学历,以后让他学门手艺算了,然而过年满堂的亲戚,池妈妈被架在那儿,下意识地给丈夫斟酒附和:
“有道理哦。他脑子不行,总得为他找条出路,连比他小的堂弟都学不过蛮。”
二十年前,这副画面,没有预兆地回闪到了池妈妈眼前,她再没有表演性质地哭号,在泪眼朦胧中,看池野清晰又模糊,成了一个孩子,伟岸的父亲,双亲的这个角色,池野做得比他们好。
第46章 拿捏 但怎么会有人偷孩子偷老公?……
“你知道的, 你明明是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你为什么非要把妈妈讨厌的女孩子带到家里来, 和她生儿育女……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孩子又不能塞回去……”
人年纪大了会变得固执, 池妈妈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她似乎做错了一些事情, 她看到了门外的光亮,但是踌躇地抵足不前不愿意尝试和面对, 还是选择来来回回讲车轱辘话,企图做负隅顽抗, 争取让池野站在她的那一边。
池野揉了揉眉心, 汗湿的球衣黏黏糊糊贴在身上,潮湿闷热, 他来不及换下来,就要处理这些事情。
类似的表态, 他早就和池妈妈强调了无数次, 是池妈妈一直心存幻想, 希望儿子有一天可以回到她手掌心上来。
有池野在身边, 方盈反而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安安静静按住他小臂上的青筋, 感受和心脏连通的翻涌。
出门走的太急, 方盈没有随身带面纸巾, 也不嫌弃用手掌的侧边, 替池野抹去汗珠, 天生一对, 容不得旁人介入。
她会心疼池野,她也不想迟野在这么紧张的训练时间内面对事业和家庭两方面接踵而至的矛盾。
与此同时,池野也是心疼她的。要在一起, 要把所有的矛盾都摆到台面上交给对方看,否则单方面的心疼与承担,只会导致重蹈覆辙,越走越远。
“妈妈,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好多次,我有多爱方盈了。你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她,爱我们的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总是听不明白呢?难道我奶奶就很喜欢你吗?”
事已至此,各种委婉的话已经不能推进事情的发展,池野午休时间又有限,他必须有什么说什么,赶紧把浅显的道理撂出来。
池妈妈惊讶至极:“你,你还敢提!你这是往你妈妈的心口里面塞刀子!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在你们家就过得很好是不是?你这个不孝子,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用看你奶奶的脸色!”
她没站稳,晃了晃,随即怒不可遏的抬起巴掌扑打池野。
池妈妈过得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富家太太生活,婆婆不怎么喜欢她,同辈中有更优秀的妯娌们压着她,年轻时当然是和丈夫轰轰烈烈的爱过的,两个人联手克服困难走进婚姻,攻克了所谓的大boss之后,池妈妈发现了丈夫日渐加深的疲惫与倦怠,激情退去,生活犹如一潭死水。
她慢慢胆怯了,胆怯到不敢询问丈夫的商务应酬,好在有一个儿子,整个家族中,她唯一能够掌控和寄托的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池野心大,乐天派,从不让烦恼在心中逗留,但也能知晓母亲在家里微妙的处境,和叔叔婶婶往来中暗流汹涌的明争暗斗。
他记得在他小时候,有一次奶奶私底下给了婶婶一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婶婶没想藏着,在家宴上言笑晏晏的展示了出来,那天夜里,池妈妈低声一个人在卫生间哭了好久好久。
她的痛苦只有儿子能看到,她觉得她唯一能完全把控的是这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血肉,要让她把池野交给方盈,交给池野真心爱的一个女人,池妈妈怎么会甘心呢?
池妈妈被戳了心窝子,怒意上头,失去理智,下手过重了。
池野任由她打骂,谁让她是他的母亲呢,池野只是吃痛地“嘶嘶”倒抽冷气,没有呼痛,把原本在他身前的方盈往身后护住,不让她受到误伤。
自己母亲有理无理的愤怒、不甘,池野全部一个人承受了。
方盈心安理得地瑟缩在他身后。
男人嘛,就是要付出,越付出才越爱。
感情是需要经营的。
方盈以前自诩清高,不懂得弯弯绕绕,总直来直去的,可孤高的做派并没有对他们的感情产生正向的影响。
她现在懂得了,用心维护好感情,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不是耍心机耍手段,只是更好的处理问题,让男方充分的参与进来,不要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人会舍不得沉没成本。
一份情感的分量,因为付出而日渐增重,这样一来,池野还能直面池妈妈平日里是怎么嚣张跋扈的,对她和女儿天然地增添怜惜,多了一重保障。
而且妈妈打儿子确实也是天经地义,打就打吧,别打她和小满就好。
没过多久,池野的胳膊上多出几条刺眼醒目的血痕。
看得方盈心里不是滋味。
池妈妈打累了,气喘吁吁,手上的动作渐渐停止,望见儿子的伤痕,不是不心疼,只是怅然无措,不知如何面对一片狼藉。
方盈最担心的就是池野这张脸被伤到,忙在这个时候出声阻止:
“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我们好好解决这个问题,再闹下去,被外面的人听见了,又要添油加醋的传出去说母子反目成仇、池野不孝顺。你真希望你儿子在外面这么被人说吗?”
池妈妈闻言住嘴,再次被拿捏住了。
池野偷笑了一声。
他以前总是担心方盈受他妈妈的气,他目前又总是忙于比赛,不能面面俱到,眼下看来,方盈修炼道行不浅,竟然可以一针见血的止住话头了。
池妈妈不甘地拿眼睛睨着方盈,觉得自己这样子像是被老师乖乖训话的小学生,老师一批评她就住嘴,这滋味并不好受,她想摆脱这种和方盈之间的相处模式,不想被耍得团团转。
但又不得不承认方盈说的是对的,是为了池野的名声和利益考量,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自家儿子的笑,简直就是无声的帮腔。池妈妈又生气,使出最后的力气拿包,往池野的胳膊肘上甩了一下。
“哎,”方盈再护住,“运动员的手!阿姨,这是你自己亲儿子啊!”
几番折腾下来,池妈妈彻底失去了应对的力气,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听池野和方盈轮流讲话。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两个人狼狈为奸,一个惹他不喜欢,一个是纯白眼狼儿子,某种程度上说是般配的。
池野争分夺秒地讲:
“妈妈不管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爱方盈,我一定会和她结婚,我一定会当个好爸爸,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这辈子就属于她和孩子的了。我也不清楚婆媳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麻烦你好好收一下脾气,给盈盈尊重,给我尊重,给你孙女尊重。往后的日子还有几十年,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过呢?我不想你吃过的苦,让我妻子和孩子再吃一遍,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奶奶那样对你是不公平的,对不对?”
“我也明白,上下三代加起来,如果只有你一个女人在吃苦受罪,难免会有不平衡,你会嫉妒盈盈,会想‘多年媳妇熬成婆’,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是一个父亲,我的底线就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所以我不可能让不对的事情延续轮回。”
“妈妈,你真的有立场继续找方盈的麻烦吗?以前不是你逼走她的吗?是因为你,我们才分离了5年,我的孩子整整4年没有见过父亲。你知道,我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就不知道有父亲这个角色,我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我的女儿,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小天使,也会被同学嘲笑霸凌说她没有爸爸吗?我痛到想要去死,想要拿命去逆转这一切,但是这都是不可能的,我甚至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所以才强压着怨恨和痛苦,好好的在跟你讲道理。”
换了是别人对方盈做出的这一切,池野真的会不管不顾地翻脸,可,那是生身母亲,池野不能真弃之不顾,他选择赎罪,连带着母亲的那一份一起:
“但是没有办法,你是我妈妈,你犯下的过错就是我犯下的过错,我只能用余生来弥补她们母女。所以不要再折腾了,不要再闹了,成全一下我们一家三口的下半辈子吧,妈妈……不然,我们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再成为一家人了。”
因为最后这一句严厉的警告,池妈妈惊惧到忘记了呼吸。
她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再闹下去,不是池野和方盈不能成为一家人。池野的意思是……他真的会为了妻子女儿,远离作为持续施暴者的母亲。
方盈没理会他们说的内容,抓住池野结实的胳膊,检查挨了劈头盖脸一顿打之后的伤口,还好,都是不要紧的刮蹭皮外伤,稍微破了一点皮,这类小伤口看着会渗出点血丝,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不需要创可贴。
疼大概还是有些疼的。
方盈吹了吹气,池野讲完了该说的话,胸口巨石落地,顺着方盈的气息抚摸上她的脸颊,这一次,他做了该做的事,方盈没有伤心,没有消失,还温热地活生生地在他掌中。
他们都做到了依赖和信任,以后有再多的磨难,也不怕了。
他的轻抚落了下来,方盈在感动中捉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你傻呀,打你不知道躲。”想了一下,又说:“哼,你早就该替我挨这一顿了,现在感受一下,来得及。”
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笔账,算不清楚。
方盈想了一会,闹了不开心,揪住他话里的细节,狠狠地捏他硬邦邦的肌肉:“乱说什么想死呢?你死了我和小满怎么办?净说一些胡话。”
“唔。不敢死的,再也不敢想死了。”
池野观察着她释放自如的各类小情绪,感到欣慰,他们重逢之后,在他的爱浸润之下,方盈慢慢变得轻松大胆了,会委屈巴巴的讲小心思,会直言不讳的批评他,这样很好,一定不会再憋出来问题。
反正方盈批评他,他是没二话的。
看了眼时间,午休快结束了。
池野一低头看表,方盈马上就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没时间吃午饭了?我包里有小面包和巧克力,你垫一垫,千万别饿着肚子训练,很容易有低血糖的。”
方盈翻包,找给池野备下的食物。
池野揉着眉心说好,加快了处理速度,一手接过方盈递过来的食物,小面包捏在手心里,巧克力之类补充血糖的糖果直接由方盈剥了外包装塞嘴里,含着糖,给父亲打电话告知,给母亲订机票酒店,配合默契无二。
池妈妈没说话,木然接受着安排,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目睹他们粘稠浓厚的爱意。
只是茫然地不明白,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属于她的。
时间真不能再拖了,池野大抵安顿了一遍匆匆离开,草草吻过方盈的发,携着爱人的稳定心神的幽香,连轴转筹备荣誉的战役。
池妈妈僵立在原地,内心盼望着方盈也赶紧走,不想和她单独相处,隐隐约约对方盈似乎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畏惧。
位置一朝倒转了过来。池妈妈甚至有种沦为阶下囚的屈辱感。
方盈和她沉默地站了会儿,主动问她:“我叫车送你去酒店吧。身体不舒服的话跟我说,再在附近找个医院先看看。”
“不用你在这假惺惺关心我,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你毕竟是池野的妈妈,要是你在北京出了事情,池野就算嘴上不怪我,也肯定会心里面膈应,影响到我们的感情的。”
搭把手照顾人,既不是出于情分,也不是出于本分,方盈赤裸又功利的直接说清楚,不做遮掩,坦荡得令人无话可说。
池妈妈还不想就范,不想被押送,方盈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提醒:“还是配合一点吧阿姨,你儿子只知道你当年为难我了,但我没跟他说具体的细节,不是我宽宏大度,是因为我只想过安生日子,让池野知道了,再闹起来,对你对他都不好。”
回想起当年的逼迫,那样的手段确实见不得人,池妈妈认命闭眼,实在没有脸面再在儿子那儿被揭穿了。
方盈暂时不说,是觉得,该留一道保险,在合适的时候发挥作用,万一以后池妈妈要纠缠方小满,她还有东西把人制住。
一路无言,池妈妈心力交瘁,第一次感到衰老的接近、威胁,迫使她被架在了祖背的位置看儿孙各自忙碌,不再可以掌握大权。
方盈也是怕她突然再搞事情,不但送到了酒店,还送到房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池妈妈进房间,也给酒店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她。如果池妈妈那边的家人过来北京来接人碰面,也麻烦通知方盈一声,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分别前方盈轻叹一声:
“阿姨,我都实话实说吧,作为被你伤害的人,我讨厌你,可作为一个女人和母亲,我也知道你最深的恐惧,你知道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好母亲的,对吧?”
可是池妈妈不肯承认被说中心事,重重地带上门,靠着门板慢慢萎顿。
也是,她知道,她太知道了,正因如此就要加倍地掌控住儿子,在脐带断裂之后,在池野疏远之后,一次次的牵扯、桎梏。
最终还是不得不看到孩子走向了远离父母的路,逐渐远行,可能不再回头,也永远弥补不了池野的小时候。
方盈在这件事情上投入的精力还没有结束,她不得不为池妈妈闹出来的风波善后收尾,慷慨地请同事们吃又贵又难约的漂亮饭,继续把方小满托管给华风夏,点了酒,把人情世故拉满,该敬的酒挨个敬过去。
好在她和同事的关系们处得不错,大多数人比较理解她的境遇,小部分依旧因池妈妈而心怀不满的,人均四位数的美食入口,生不出来抱怨。
尤其已婚的女同事,吐槽起婆婆们一个比一个狠。
饭局到后半段男同事们插不上话,女同事们一杯接一杯喝得尽兴开怀。
方盈七分醉三分醒,看了看时间,去洗手间打电话跟池野闹着撒娇:“都怪你磨磨蹭蹭了这么久才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你是不知道,我在同事那边丢了好大的面子。”
“嗯,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处理好,今晚吃饭的账单你发给我,我全额报销,还给你买礼物,认罪道歉。”
训练的内容结束,不代表池野可以休息,还要做理疗,要放松肌肉,后背和小腿上贴满了舒缓肌肉贴,酸痛得抬不起手,仍旧留给了方盈满腔耐心与温柔。
不管有没有旁人在,池野都耐心地哄,保持他们每天一通电话的优良习惯。
时间流逝,餐厅音乐转而变得热烈高昂,音量嘈杂,有驻场的乐队开始表演,池野不太放心,问了问她:
“盈盈,你喝酒了吗?喝酒之后格外注意一点哦,毕竟我不在你身边。怎么有点吵闹的声音啊?”
“嗯有乐队在演出啊,哎我看到刚刚那个主唱还特别的帅。”
池野明知道那是她引他吃醋的小把戏,还是不争气地上钩了,争宠,拈风吃醋:“还能有我帅吗?那别去看别的帅哥了好不好。”
“别的帅哥又不会给我添堵,又不会惹我生气,我为什么不看啊?那个主唱长得帅,穿的少,看着身材也挺好的,我多去看几眼。”
“不行不行不行,那我以后都乖乖的,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要把你眼睛捂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知道我鞭长莫及管不了你,还一个劲这么欺负我。”
池野很容易被她拿捏住情绪,就算是玩笑,也听不得方盈对其他男人的夸赞,似乎是被抛弃之后的后遗症。
方盈也不过是要发泄一下心里的憋屈罢了,目的达成,收尾性质地安抚了几句,提前道了晚安。
没料到刚挂断电话,又有关池野的新闻推送。
首当其冲的是池野和周微然的笑脸。
拍摄的角度刁钻,活动现场图,通过借位、光影,拍得像在暧昧甜腻的一对情侣。
来源是娱乐记者爆料,说池野和周微然疑似育有一女,还一家三口出席了同一场的活动。
方盈冷脸望着镜中面若寒冰的女人,酒后的偏头疼突然出现,和暴涨的怒气共同蚕食着她的理智,刺激她差点扬手砸了手机——
作者有话说:啊最近真是太忙了,后面的剧情转变得比较细腻,要很用心地打磨每个人物,努力日更中
学校毕业上传一堆材料的系统只开放半个月,啊啊啊疯狂扫描录入补材料中,要是哪天太忙了没更新会在最新章节给评论的大家补红包
第47章 畸形心理 贝斯手果然无人在意
世界之大, 无奇不有,方盈开了眼了。
竟然有人发通稿能把别人的老公孩子当战利品。
恶心感向上冲,冲到了嗓子眼, 方盈撑着洗手池, 被膈应得不轻, 外头灯红酒绿,且有一大堆同事等着, 方盈作为请客的主家不好丢了体面,手指虚虚抓住腮红, 凝望着镜子中惨白的人脸, 深呼吸好几息,才在面中铺了一点腮红提气色, 尽量若无其事。
饭罢,同事们在餐厅门口客套, 各自叫了网约车, 互相问候:
“盈盈, 你打到车了吗?要不要送一送你, 我们应该是顺路的。”
方盈勉强挤出得体的笑容, 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打到了, 没事的, 现在网约车很安全, 我叫的车司机还有段路, 我等一会儿, 你们不用管我的, 先上车吧。”
她压根没打车。
心情太糟糕了,不想把负面情绪带回代表“安全”“放松”“快乐”的家里,方盈预备再独自喝个下半场, 把怨气收拾干净再回去。
几个来回的客套后,方盈目送同事们全部离开,没有多余的力气维持笑脸,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再回去坐好,叫服务员再加了一瓶干红。
混杂着音乐,刚醒酒没多久,方盈囫囵吞枣,将酒液灌入喉中,借助外力把眼泪刺激出来,让堆积于心的难过有个突破口,确认周边其他的客人要么沉浸于乐声乐队,要么埋头苦吃,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方盈才放下思想包袱小声地哭唧了两下。
还掏出手机,打开和池野的微信聊天页面,没有打字打语音骂过去,时间太晚了,运动员一定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方盈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个关头了还记得要体谅池野职业的特殊性,她一边体谅着,一边为自己难过,盯着那笑靥如花的头像,嘟嘟囔囔骂。
“池野,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讨厌的人呢?我辛辛苦苦生的孩子,我辛辛苦苦地养大,转头在营销号、媒体通告那边就是你和别人的孩子了,你不觉得很搞笑吗?我才是妈妈!你看看你给我带来的这些麻烦,要是我脾气再差一点,我就直接不要你了,讨厌鬼。”
“嗯,然后你现在还一门心思的只知道训练备赛,家里家外这么多烦心事都是我一手操持的,你个狗,估计现在已经睡着了是吧?”
“你睡着了吧?我睡不着,我在喝酒。心里堵堵的闷闷的,我要把你抓起来狠狠的打一顿,按在地上摩擦,让你分得清谁才是大小王。”
“就算你回来给我买很多很多礼物,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你数数这些天给我惹出来的事吧,这些你都能拿什么来弥补我呢?好,现在又来一个贴着你炒作的人了,我可不是宰相,我肚子里撑不了船,我就是一个心眼很小的女孩子,你自己看着是跪搓衣板还是榴莲吧。”
“……”
乐队的演奏转为伤感的蓝调。
仿佛是在和方盈进行流泪二重奏。
她的悲伤被氛围感铺垫得呼啸而来,趴在桌面上啜泣到肩膀颤抖。她想要的只是简单的一份爱,简单的一个人。
在泪眼朦胧中,方盈回想到,她小时候对于爱情最初的启蒙是电视剧里播的《新白娘子传奇》,连“爱情”这两个字都不会写的年纪里,已经和小伙伴们披上蚊帐们互相模仿着叫“娘子”“相公”了,尤其是四川这一辈的小孩子们,个个会哼哼两句“青城山上白素贞”。里面的老和尚法海是最讨人厌的,过家家也无人扮演。
童年时不明白的事情,方盈长大了后依旧不懂——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讨人厌的“法海”。
她不是蛇妖,池野也不是许仙,他们的爱不伤天害理,没有妨碍到别人,那为什么,永远有一个又一个新的“法海”要把他们拆散。方盈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好事,也许不能被评价为一个好人,在功德方面比不过开医馆救人的白素贞,可她没有罪,也不丢人。
最致命的是,方盈已经舍不得再丢下一次池野了。
她想池野和她的心是一样的,万一有需要彼此付出性命才能挽救对方的情形出现,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付出。
而目前的情况,对方盈而言,是钝刀子割肉,不致命,但每天都有新的磋磨她的情境,不得安宁,精气神被吸走,琐碎的烦忧、闲言碎语抽干她的生命力,说不清这类虱子般的骚扰何时能到一个尽头。
他们的情况要是能换一换就好了……
她不是看不出来,这是周微然故意蹭热度,有了网络声量后,交换好资源的小手段。
这不代表池野真的和周微然有什么。
可如果不是池妈妈把周微然推过来,不是池也和周微然一次又一次的交集,哪里会给她添这么多的堵呢?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得怪池野。
网络上类似的营销号多了去了,目标人群是下沉市场,用户们大多听风就是雨,谈不上理智,有的人发出来的评论根本没有过脑子,不懂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
可方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点进去看完通稿看评论的手。
并且给所有杂七杂八的留言点了不赞同。
这远远没让她解气。
果然又有好事的网友冲方盈的微博,在她最新的微博底下拿着营销号炒作的截图,故意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贴着池野炒作的人到底是谁?
【姐姐你该不会是失宠了吧?】
【你跟周微然到底谁才是真嫂子啊?】
【抢孩子大战开始了,前排围观,蹲个结果,有没有网络名侦探扒一下谁才是池野孩子的亲妈啊?】——这一条评论的用户被方盈阴沉着脸拉黑。碍于池野的公众影响力,她得跟着谨言慎行,但有想越界侵犯扒皮孩子的,她绝不姑息。
还有人讥讽嘲笑,方盈也不过是个传闻中的前女友,哪里有那么高贵呢?永远有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围着池野转。
方盈逞强,在公众面前装作不在乎,心情没受影响,看着最新微博底下各类讥讽挖苦的留言,转发道:
【都很会说嘛。那热评前3抽一个池野和楚归镝的双人签名照,截止时间,明天下午4点。】
微博博主本人的点赞权重最高,会将底下的留言直接送上前排。
池野好多年不给人签名了,市面上流通的签名寥寥可数,在二手平台上也是高价,马上有人另辟蹊径给方盈吹彩虹屁,希望得到博主的点赞空降前排,一个传染一个,评论区的画风顿时变了,纵然管不住外面人的嘴,在方盈自己的领地,好歹心情稍微过得去了一些。
方盈想,她就是这般蛮横无理的个性,外面的事她管不了,那就要保证自己身边的都是让她舒心开心的事物,皇帝型人格这个时候觉醒。
还有池野本人没有采取报复手段。
方盈准备今晚不给他报平安了,让他跟着着急难受一下,早上起来没看到她的消息一定会急得团团转……算了,池野还要训练,她不想他真的难受一整天,假如后半夜她消气得差不多了,会大发善心,简单地敷衍两句。
想象着池野没空网上冲浪所以不懂她的火气,茫然无措在手机那边挠头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又惹了爱人不开心,方盈“扑哧”,含着眼泪又笑了出来,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忙再饮了口酒压一压情绪。
他们在一起,应该是快乐总比痛苦多一些,才有理由坚持到了今天。
驻场乐队的表演进入了下一个互动环节,方盈没心思理,乐队的贝斯手却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自来熟地拎起她点的酒,用空杯子斟了浅浅的一个底,端起来,要和方盈碰杯。
方盈没抬眼皮。
她点的这支酒很贵暂且不说,她不习惯没有分寸感的陌生人,不是可以仗着演出的身份就随便来冒犯女客人的,方盈不喝止回去,仅是冷处理,算她年龄大了后变成熟了。
贝斯手不在意,拨弄了一下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弦,自顾自饮酒,喝的还没洒得多,洒到了镂空式的男士情趣白T上,自以为是染上了撩人的红,刻意让嘴唇在酒精的浸润下更显湿润饱满,略略上色。
镂空白T也可以说是一种好男人款——
不包二扔。
很可惜,方盈还是没抬眼睛,看不见这男孔雀开屏。
贝斯手备受打击中做了下垂死挣扎,轻笑着从嗓子里压出来性感的低语:“这位美丽的客人有想听的歌吗?我一定会满足你的需求。”
接着把麦递到了方盈嘴边。灯光昏黄,美人半醉,媚眼如丝,理论上,这样的场景是能让一对单独相处的青年男女浮想联翩的,方盈轻启嘴唇——
“滚。”
一个“滚”字被麦放大,拉得很长,不至于雄浑壮阔,但几乎整个餐厅的人稍微留意一耳朵都能听清。
方盈拧着眉,对过界的互动彻底没有包容心,也准备在心里把这家餐厅拉黑,以后不来了,就知道搞华丽花哨的噱头,这么对待孤身的女客人,穿得这么暴露,已经可以算是骚扰了啊!正赶上方盈心情不美丽,就算对面来的是金城武也只能得到她言简意赅一个字的回应。
贝斯手关了麦,“咕咚”坐在她旁边,失落受伤,低低地喊她:
“学姐……是我啊。”
这下能感觉到声音挺耳熟的,方盈反应了很久,与之对视数秒,大惊失色地认出了人:
“我靠孟叙今……你不是来北京接手你家里的生意了么?怎么感觉下海了?”
乐队缺了个贝斯手,一般听众听不出来,孟叙今给团队打了个手势,专心陪方盈聊天:“一言难尽啊学姐……后妈后弟后妹太会为难人了,我在公司天天受气受掣肘,从操旧业,找了个地方驻场放松。”
“那你确实不容易,看来孩子,还是只生一个好……”方盈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准备以后再给方小满添弟弟妹妹,所有的爱和钱都是她的,“哎,你生病了吗,我看到你的锁骨怎么闪闪发光……”
“这个叫身体高光!你不觉得很好看吗?”孟叙今得意展示。
他喜欢看方盈照顾方小满的慈母之情,百思不得其解许久后,才发现了自己的恋母属性。
家里没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只有同一屋檐下虎视眈眈瓜分财产的继承人们,孟叙今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当一个小孩,也没有可供他撒娇犯痴的长辈,所以他偏爱比他年长且富有母性的女性,在莫斯科是,回国了亦是。
孟叙今看过心理医生,知道这种心态不健康。
但没有办法。
饮鸩止渴,也是暂时止住了渴。
世间那么多男男女女,是真爱的能数出来几对?各取所需,相依相伴,已是难得。
孟叙今是湿淋淋的披着画皮的水鬼,不要真心,只要有一个能接受他攀援的想象中的女性。
只不过前些日子,方盈和池野来往太密集,他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但是,在暗中窥伺的刺激反倒给了孟叙今别样的愉悦,他用眼睛记录方盈的神态,画了一整个画册方盈的速写,将她勾勒得近似于教堂的圣母,无限贴合他的想象。
方盈一旦和池野亲密往来,又让他有种目睹继母独独关爱亲生子女的扭曲、渴望、痛苦以及……痛到深处的酸爽,赶在今天给池野的墙角松松土,也挺好。
方盈干笑:“我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喝多了,就觉得挺闪的。你这衣服倒真是不错,很吸睛。”
池野身材那么好。
完全不穿又太直接了。运动短袖短裤虽然布料少,看着太正经太良家,少了风情。
池野坏坏的,上次在浴室那么欺负人,就该让他也害羞一次试试看,他就应该穿这样烧烧的衣服,欲盖弥彰地展示给方盈看,老夫老妻,更应该玩点情趣。
最好还要被方盈拍下来。
不轻不重地往他上半身镂空的地方踩上去。
这种类型的赔罪,比其他昂贵的礼物,更能讨方盈的欢心。
方盈醉到制约不了不健康的思想,醉眼朦胧地自动把孟叙今换了个头,脑补出池野穿着凉快的场景,笑出了声。
孟叙今误以为这类小手段撩动了方盈,自顾自接着往下聊:“学姐,你有没有发现我这段时间都瘦了?”想博得关爱同情,这是他最想要的,也是很多女性都不吝啬的,慢慢累积,或许会有质变,累积成别样的情愫。
其实方盈没留意到,既然他开口了,她便像模像样地观察了一番。
她根本没有分出心思在心底记忆过孟叙今的高矮胖瘦。她对男人的审美模板是池野,除了池野之外,其他男人她总觉得一般。
比如华风夏喜欢楚归镝喜欢得死去活来,当年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楚归镝身上有一种扎心动人的破碎感,让人产生了拯救者情结。方盈闻言,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真找出过楚归镝的照片,观察了半天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孟叙今这种偏阴柔的文艺男美术男,就更不在方盈的审美点上了。她喜欢传统的标准又正气的脸。不过单纯从审美的角度上来说,孟叙今两颊上的肉是少了些。
方盈在人际交往上是一个直女,和性缘脑一点边都不沾,联想到女孩子们都喜欢被夸变瘦了,便点头,顺着孟叙今的话讲:
“是啊,你这段时间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操劳过度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又瘦又好看。”
——照搬夸女同学们的丝滑小连招,不怎么走心。
孟叙今倒很受用,听得心花怒放,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的交流,误打误撞,让双方产生了很和谐的错觉。
孟叙今还从这一句简单的话里面抠挖出来了一点关于心疼的边角料,天呐,方盈说的话的样子,真的好像是他离世很久的妈妈,从天堂降临,落到人间,播撒给他微末的光芒。
他得寸进尺,状似关心道:“谢谢啊,体育圈里面很乱的吧,上次的那个男人,我看了他好多的花边新闻,你要是受了委屈了,我第一个替你出头。”
方盈的怒火重新被挑起来:“那都已经不是花边新闻的范畴了啊!我生的孩子,都被抢去认别人当妈了!我靠,等他回来我就把他踹了,他就等着吧,洗干净脖子,看看我的刀锋利不锋利。”
这类似于母亲吓唬夜啼的小孩说要把他喂给大灰狼。孟叙今这头大灰狼也当真了,自鸣得意中。
他探了探方盈额头的温度,醉酒后体温会比平常高,灼热蔓延烧到了他的心脏:“对啊,像我这样的才是老实男人,学姐……”并非老实。
方盈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他话里话外的暗示,拉着他借酒消愁,喝下了瓶中剩余的酒。醉得深了还不尽兴,又哭又喊着再要多点几瓶。
孟叙今的酒量是喝伏特加练出来的,这才哪儿到哪儿,但他也不想方盈喝出了问题,小声温柔地阻止,诱哄她带他登堂入室:
“不喝了好不好?或者我先送你回家,不然你一个人回去太晚了,你要是还想喝,我们可以在你家喝一点。”
“没那么想喝酒,主要是想发泄情绪骂骂他。”
“好,骂他!”
哄醉鬼不难,顺着醉鬼的思路就好,孟叙今和方盈的私交在一众同学里面算是最好的了,在国外,同学聚餐到最后,男生们确实是会怕治安出问题,轮流送女同学回家,方盈便没有多想,收拾得差不多了,一摇一晃地跟孟叙今出门打车。
“小心点儿,不要摔倒了。”
孟叙今看似无辜地关照方盈,不怀好意地拉了拉方盈的衣袖,想着若方盈没有拒绝,他便可以得寸进尺,尝试着揽一下方盈的肩膀。
他还是不太敢的,忐忑地克制着不去一步到位做出过分的动作,读本科时期,总觉得这位学姐就好比是莫斯科的冰雪,冰雪之下,是厚厚的冻土层,他根本没把握撬动,直到见到了方盈为池野哗然,他才思忖——为什么能让方盈动容的男人不能是他呢?
他也很想的。
并且,从认识以来,没有缺席过方盈的生活。接触照顾方盈母女的次数,池野连零头都够不上,怎么都不该是他输。
方盈用力抽出衣袖,被人攀扯着,有点勒得慌。
半夜,池野没睡踏实,中途起夜了一次,顺手摸到了手机看看,在消息列表里面没看到方盈报平安的消息,而池妈妈由丈夫陪着,没马上离开北京,购物逛街舒缓心情,夜深人静时又发消息狂轰滥炸池野。
【我想我孙女了。】
【再多给我发一点我孙女的照片和视频。】
【这小家伙,吃什么长大的?长那么可爱,跟你又像又不像的,你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
【你什么时候安排我和我孙女见面?】
池妈妈被儿子和丈夫连番教育,针对方盈的心思没再生了,另辟蹊径,瞧了方小满的照片,没日没夜地继续闹着池野。
池野讲道理:【你问我没有用,你得让孩子妈妈开心啊,你跟孩子妈妈处好关系,不然人家凭什么让你看孩子?】
池妈妈不说话了,她要面子,暂且不肯对方盈彻底低头。
池野回归正轨,有点犹豫要是方盈忍不住先睡了,会不会打扰她睡觉,可他又实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犹犹豫豫拨过去,准备响几声没人接就挂。
那头秒接:“喂?池野先生对吧。”
一个慵懒的,挑衅的,男人的声音。
池野绷紧了手指——
作者有话说:看到大家的营养液和留言好开心呀,爱你们,感谢支持
第48章 用尽伤人的话 为什么要给他备注全名呢……
池野足足愣住了有两秒钟,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往心里面扎了一根刺。
首先到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茫然和无措。
他甚至又确认了一眼,联系人真的是方盈, 他没有打错电话, 怒火姗姗来迟, 顶着他说不出来话。
给了对面的人耀武扬威的机会。
在池野的质问说出口前,孟叙今的挑衅先到来:“我们见过的, 我是孟叙今,学姐喝多了酒, 我刚送她回家。”
池野把声音和那张讨厌的脸对应了起来。
眼眸冰冷到没有温度。
他喉咙干涩紧绷, 不掩饰敌意和愤怒:“首先谢谢你送我爱人回家,但是你接我电话, 这也太过于越界了吧?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需要你鸠占鹊巢。”
池野是直来直去,简单磊落的人, 孟叙今太了解对付这类人的小手段, 人在电话那边轻笑, 不疾不徐的扩大池野作为男人的愤怒和占有欲:
“池野先生你一口一个爱人, 那为什么还会和别人搞出来绯闻呢?你有没有想过, 你是那个越界的人, 你只是提供了产生一个孩子的原料, 可并没有照顾孩子和孕妇一天呀。或许我对于我学姐来说才是最亲密的那个人, 我目睹她的孕吐等妊娠反应, 在她刚诞下孩子的时候在医院看望她, 和同学们一起见证方小满的长大, 时不时给她搭把手……而你呢?你是个坐享其成,摘桃子的人,竟然还好意思等瓜熟蒂落之后再凑上来。”
“你学姐知道你表面上风度翩翩, 但背地里是这种人吗?纯伪君子一个。我懒得骂你,你把电话还给他。”
池野几乎被气得破口大骂。
被一团熊熊烈火包裹着灼烧,疼痛压迫着他的心脏,他却在痛苦中徘徊无依无靠,得不到半点容身之处。
最要命的是,孟叙今说的都是真的,狠狠的刺穿池野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他想过,是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在胡言乱语,但说的每一条都符合,他又能怎么办?伤口被冷淡的揭开,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好肉。
简直是有个别又打算的男人指着池野的鼻子说他不配。
他找不到反驳的论据。
脑海里拼凑着孟叙今如今越过界限堂而皇之的深更半夜守着方盈的画面。
可是他还有什么立场去驳斥孟叙今的臭不要脸呢?以前方盈母女不就是这么被他照顾着过来的吗?
池野快被浓重的悲伤溺死了。
夜色把他吞噬成了很微茫的、无人在意的人影。
他没有把握能否还在方盈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不是天生就心大乐观的,在成长的转型期也经历了许多阵痛,他最大的力量与保护罩都是和方盈之间的爱,他近乎幼稚地从中汲取力量,应对人心不古、明枪暗箭,只要守住了这一片净土,他等于是守住了本心,有最内核的源泉滋养,其他的漠视、伤害,在磅礴的爱前面如蝼蚁般渺小。
但如果支撑着他的东西不存在了呢?
池野连痛苦都要小心翼翼,嫉妒、愤恨只是种种复杂的心绪之一,眼圈被激得通红,是失去獠牙和爪子的野兽,孤苦无依,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
胡茬在夜间冒了出来,俊朗的脸颊备显憔悴。
没有人见过这副模样的池野。
他几乎是风一吹就会消散无踪的夜雾,没有自己的实体。
快意恩仇睚眦必报的人,面对扬武扬威挑衅的孟叙今,甚至没有把怼回去摆放在第一位,池野是真的怕了,孟叙今嘲讽着他的失败和空缺,像把他送回了被抛弃的那个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池野不知道要从何寻找自己的份量,咬紧牙关,片刻后挤出来字眼:
“你把电话给方盈。”
仅剩的希望全在方盈身上,只有她才可以当他的判官。
池野不想听别人废话离间。尽管心底里面委屈方盈和孟叙今这样的相处没有把握好界限,醉酒,异性,送至家中,代接电话……随便哪一条都够曾经的池野委屈个天翻地覆了。
现在的他不敢,失了底气,懂事到卑微,姿态低得不像是池野这个人。
战斗力低到让孟叙今觉得没意思,撇了下嘴角:“学姐睡了,有什么事,你明天跟她聊吧。对了,你一打来我就能认出你,是因为学姐给你的手机号备注了大名。”
卫生间里翻山倒海的呕吐声之后,是抽水马桶工作的稀里哗啦声,方盈漱了漱口,把一部分的酒精排出了身体里,理智慢慢回归,她脚步虚浮地撑了一手门框,问道:
“你干嘛拿我手机?”
孟叙今捏着刚刚挂断电话的手机,神态自若,没有被抓包的胆怯,大大咧咧地讲:“帮你接了个骚扰电话。”
“哦,”方盈没有多做纠缠,醉酒后困得要命,折腾了大半夜,她只想好好倒头睡一觉,“谢谢你送我回来,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嗯……”孟叙今显然还有更大胆的想法,也没料到,方盈虽然喝多了酒,边界感把握得极其清晰,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现在的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学姐你不担心我回去会遇到危险吗?”
目光在方小满空出来的那间房间门口逡巡。
方盈诧异。他善于察言观色,马上嬉皮笑脸地开门,走出去:“开玩笑的啦,你该不会想让我留宿吧?再见,学姐晚安。”
方盈困倦至极,没有力气纠缠细枝末节,孟叙今整个人还没有完全走出去,她就已经脱力地仰倒在沙发上,和关门动静同步,眼睛一秒钟闭上。
脑海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意识提醒她,要不然还是给池野报个平安好了,毕竟是别的女人,贴着池野炒作,某种程度上说,池野也是受害者,没必要那么较劲,两个人因此闹起了矛盾,会让小人达成目的乘虚而入……可这些天她连轴转地忙碌于琐事,累到了极点,心里虽想到了,肢体却配合不了,头一侧,便沉沉地睡着了。
这是一个池野的不眠夜。
他用孟叙今说的话来反复地凌迟惩罚自己。
惶恐、无措慢慢从各类情绪中浮出来,登顶,要是天降一场灭世的大雨,他就可以抛下身上所有的挂碍,不顾一切的朝着方盈奔过去,但他不可以随便离开他的责任,一如从前,必须为了集体荣誉坚守到底。
他需要她,也很想她,他木然地倒了杯水,咽下去,补充水分,用液体冲淡情绪,但是那些因情而起的痛苦都太粘稠了,池野困于其中,束手束脚,一时间茫然到不懂现在要怎么做才可以维持生活的正常运转,嗯,他现在在机械性的喝水,喝完了水要把杯子放好,踩着拖鞋走回床边的时候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所有的一切都把池野丢掉了,他是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幽灵。
池野就地在房间的拐角蹲下,过度劳累的双膝又多了一层压迫,发出“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响动以显示不堪重负,池野躲在了月光都照不到的阴影里。
良久之后,他打开手机里面连接方盈家门口监控的app,突然想亲眼看一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个误会。
这样的行径,似乎是他在怀疑方盈同其他人有些什么,但不是的,那是池野特意为方盈母女买下来的房子,是一个承载他们美好的新起点,他讨厌孟叙今,不想让孟叙今这类男人步入他们的小家,存了一丝孟叙今没有进门的可能性。
池野拖了下进度条,直接定位到了和孟叙今通话前的10分钟。
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一前一后挤在门前。
监控像素一般。池野因此看不出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细微动作,其实是方盈在客套推拒,说孟叙今该早些回去,没有必要在她这边耽误时间。方盈素来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孟叙今的搀扶动作都被她推拒了回去。
只是孟叙今贼心不死,借着搀扶的由头,说是一定要平安把她送进家门。
而这一切反映在监控里面,是太过没有社交距离的接近相贴。
显得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乃至可以解读成一对难舍难分的伴侣。
池野没有开天眼,怎么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呢,在眼眶中悬而未决的那一大滴眼泪,终究是伴随着监控画面,重重的砸到了手机屏幕上,水花炸开。
平日里最有力的双手,失了力气,松了一松,手机砸在地板上,零件都跑了出来,四分五裂。
这段时间的欢愉是真的吗?还是说,在方盈眼中,他同样是一个可耻的坐收渔利的人,比不上其他人在那五年中的长久陪伴。
五年,过于漫长,长到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产生脱胎换骨的巨变。
或许方盈重新靠近他的理由,是因为他是孩子的亲爹,也可能是他这个人的硬件条件不错,对她和对孩子都是真心的。那方盈对他的感情呢,到底还有没有得剩?
池野吞掉了剩下的眼泪。
腿酸了,白天运动过量,肌肉疼痛到极点后,是麻木得没有知觉。肩膀上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这些生理上的疼痛,池野还能忍。他宁愿忍受全身的骨头被碾碎了的痛楚,这都要好过他正在滴血的心所受到的创伤。
第二天的训练状态有所下滑。
李予琼是真的没有忍住,在局间把池野叫到一边,劈头盖脸的训导:
“你这个状态、这个爆发力参加全运会是绝对不行的,现在的每一场就当场比赛来打。这是小楚的最后一届全运会了,你支棱一点,万一出岔子,你能对得起谁?”
李予琼一般是采取因材施教的战略,像楚归镝,心思敏感一点,最好是鼓励式教育,说话不能太刻薄扎心,楚归镝的内驱力本身就是足够的。池野看起来似乎没有紧迫感和急迫感,心态永远轻松,这样的人生态度算不得错,但教练员在旁边看着,总是先为他担心着急,恨不得替他使劲。
加上池野前夜没有睡好,框架上的动作确实有所变形,李予琼也是太过着急了,没发觉池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颓废和心如死灰,便如往常一样,用最能激励人心的话,推着他往前走。队里的教练员真骂起来人,是带脏字的。
这一次池野没有反驳,没有解释,没有嘻嘻哈哈的让教练放轻松,反常地抬头怔然望了李予琼几秒,直接红了眼圈:
“可能吧,我打的有点差劲。”
他的手指无力地蜷缩又伸展开,脚趾紧紧的抓住地板。
他好像从这一刻开始确定,他失去了所有的技能,没有任何价值,连累楚归镝也连累方盈。
不管怎么样努力,都会慢慢滑落进深渊,落得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下场。
方盈身边的位置留给她真正爱的人会更好。
这是楚归镝最后一届全运会,他最好的朋友正深陷退队的舆论压力,国家队一队中其他几个主力或许能发挥出比他更强的配合效果。
他是一个没有位置的人,目光空洞飘散,寻觅不到生的活力。
这将李予琼吓得不轻。
记得池野是松弛的,没有压力,调动起来比较慢,所以他才着急的想让池野再努力一点,再争一口气,要是鼓励的话出现了反效果可就太糟糕了。
李予琼怎么看池野怎么觉得反常,毛骨悚然地换上了另一番安慰的说辞:“乱说什么丧气话呢?没事的没事的,每个人状态都有起伏的时候,你已经很好了,那口气一定要绷住啊,不能松,还原动作要快,不要给对手一点喘息的空间。”
“嗯。”
前所未有的疲惫快把池野打垮了。
要不是出于礼貌,让长辈领导句句有回应,池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训练场人声鼎沸,击球声音不断,夹杂着队员们的技战术讨论,池野在他们之中,空旷而孤单,耳朵过滤了一遍声音之后,找不到一句属于他的话,行动迟缓地到场外找地方坐下,拧开了矿泉水瓶盖,迟迟完不成举瓶饮水的动作,像是从千年古墓中复活的木乃伊没有灵魂,没有归处。
楚归镝观察了他好久,感觉他这个状态有点像上一次突然被甩,一时拿不准,这个时候池野需要的是关心,还是一个人安静的消化。
那一次后的世界杯,池野与他人生中第一个三大赛单打冠军失之交臂,遗憾得了银牌,还被嘲笑是“老二”,队内领导也开始怀疑,池野是否只能胜任双打的位置,单打的实力总是落后了一段,在排兵布阵上降低了池野的优先级。
乒乓球太残忍了,因为人才济济,所以一次失利,几乎终生不用,池野弥补那一次失误,付出了成千上万倍的血汗,没拿出来跟方盈说过一次。
最终楚归镝缓步地挪了过去,用轻松的语调半开玩笑:“你什么时候那么在意老李说的话了?”
“不知道。”
楚归镝皱眉:“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话都那么简洁了呢?”
拿着水拿了半天,有熟悉信任的人靠了过来,池野才控制着自己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终于把那口水送到了嘴边,按部就班地吞咽:“累了,没力气。”
能让池野坚如磐石的道心受伤成这样的,楚归镝不用猜也知道,同为最专业的运动员,提醒的话不用多说,大家心知肚明,楚归镝叹着气讲些边角料:
“你怎么不给方盈发消息?我刚刚看到她消息说,联系不到你。你早上起来太迟掐点进场忙忘了?”
“我手机坏了,你跟她说一下吧。”池野有气无力。
没胃口,他咽不下去早饭,干脆空腹训练,身体里的水分已经流失了很多了,连纯净水咽下去胃里都犯恶心,池野喝了一口,便没有再动那瓶可怜的矿泉水了。
楚归镝依言照做,忍了又忍,没有在微信上面问方盈又怎么伤了好朋友的心,不然华风夏知道了,肯定也要跟他闹起来,到时候,他自家后院也要起火了。
现在谁还没有个备用手机。实在不行,借用别人的手机登录付款,就近安排手机店配送也行。
楚归镝看出来池野是累到了极点,没有任何要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想法,也觉得这个时候排空干扰,静下心来琢磨一下技术要点是好事,并没有戳穿他。
千言万语化作鼓励:“比赛好好打呀,是为了你自己好好打,不要想着为我做什么,我该拿的荣誉我自己会挣。”
池野自嘲笑道:“行,就当是多拿一点奖金,让她们娘俩以后生活更有物质保障一点。”
至于情感上的,要是方盈认清了她对于他,不过是对过去的不舍,还有对他现状的同情、可怜,那他自己会离开,把位置让给更配得上的人。
一条可怜虫而已,赖着不走没有意思。
到了晚上下训之后,池野借用楚归镝的手机联络了律师,清点个人名下的资产,预备拟好赠予协议,进行公证,确保她们一辈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婚房已经悄悄准备好了,这些天在逐步按照方盈的喜好装修,池野不懂这个部分需不需要折现,犹豫着没有推进下去。
一整天没有池野的消息,方莹白天做什么都心神不宁,有着华风夏通风报信,她掐着点给池野打了过来:
“你手机坏了,你不知道借别人的电话简单跟我说两句吗?一整天都没有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会着急的。”
池野漠然讲:“你呢?你和同事喝完前半场,又和你所谓的学弟喝了下半场,你有跟我说吗?你有跟我报平安吗?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着急会难受,你还想把我弃若敝履几次?十次够不够?一百次够不够?”
他会在这之前自己先走。
方盈听着,满腔焦急转化为了不满:“那要问问你,我为什么要请同事吃饭?我喜欢给别人敬酒赔笑脸道歉是不是?是为了给谁收拾烂摊子呢?我和我学弟就是后半段碰上了,我心情不好,才拽了个熟人陪我,这方面我没做好,你可以跟我直说呀,使用冷暴力很有意思吗?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回避去解决问题了呢,这么大个人了。”
“最会逃避问题的人,这个时候来问我了吗?可能我是跟你学的吧。”
“……翻旧账很有意思吗?还是说你一直在怪我,一直对我有怨恨,但还是对我虚以委蛇呢,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忙你累,已经很体谅你了,池野,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现在又要用冷暴力去逼一个女人吗——”
池野煎熬痛苦了一整夜,听到了她的声音,在最开始是端着架子,想让她放下身段,也来哄一哄他的,甚至做好了虔诚地迎接甘泉的准备,而他们争吵、互相攻击,双双进化,长大成熟之后利用尖锐的语言非常熟练,不是小打小闹少年时期小学生吵架可以比拟的。
以前他们吵什么呢……方盈不满池野把她喂胖,上称发现体重飙升,追打着他,脸蛋红扑扑的,嗔怪说池野天底下最讨厌。现在进化成了互相捅心窝子,轻车熟路。
变了,都变了。
爱情沦落庸俗。
池野鼻尖酸涩,带着哭腔打断了她:“方盈你别说了,别说这些了,这些都没有用。我就问你你爱我吗?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备注是我的全名呢?”——
作者有话说:女主后面要好好哄小狗,给小狗甜头啦
第49章 连夜去哄小狗 坏人被拆穿了。哄哄委屈……
方盈顿了顿, 不太适应这样的情绪转变节奏,前一秒还嘶吼着吵架,后一秒池野就哭哭啼啼, 而且他的问题太多了, 她在组织语言, 思考该先回答哪一个。
哭腔的酸涩激得方盈也不好受,她听着已经软下了语气, 颇有些无奈地讲:“不是你想的这样,你没有带过孩子, 所以你不知道——”
小朋友会有一段称呼人称混乱的阶段, 会喜欢跟着妈妈喊人。
前段时间方盈给池野的备注已经改成了“老公”了,但是这两个字笔画太简单太少, 刚好被方小满认了出来,小孩子喜欢模仿妈妈, 喜欢练习识字, 一天天看到屏幕上跳出来池野的电话也跟着乱喊, 听得方盈面红耳赤, 连忙改成了大名。
竟然会闹出来池野以为她不爱他的误会。
池野真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了, 只听了方盈说的前面几个字, 像是伤口上又被撒了一把盐, 急促地终止了她后面的解释, 语气更为高亢酸楚:
“好, 我是没有带过孩子, 没有照顾过你们, 是我不配。够了够了,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了,我心里面清楚得很, 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了。你要是觉得有别人比我更合适,比如你那个学弟,我会让位的,我不会再烦你了。”
“你理解错了,不就是一点小事吗?你至于要逃避,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想着要和我分开了?”方盈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又不是大问题,池野的反应却激烈至此,她僵直着不敢动,也不知道下一句要说的话会不会乱踩到他其他的敏感的神经。
她想让池野冷静一点,但理性沉着的分析,不是池野目前想要的,他胡乱地用胳膊抹掉了脸上纵横的水渍,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楚归镝。
方盈再回拨过去,那一声“喂”,明显是楚归镝的腔调,方盈便心中一空,什么话也不想说了,沉默地挂了电话。
这件事情卡在这里,两个人的沟通也驴唇不对马嘴,方盈满腔无奈,趴在沙发上哀嚎:“他们男人也有大姨夫的吗?我们吵架的内容你刚刚都听到了吧,他说的那叫什么话,我都不理解其中的逻辑。”
华风夏在旁边敷面膜,不断调整膜布的位置,使之与脸部的轮廓更加贴合。
池妈妈最近魔怔了似的在思念孙女,想方设法打听方小满的信息,都问到华风夏头上了。
华风夏哪里敢让池妈妈找到她们呢,赶紧在池妈妈杀到她家之前,带着方小满转移阵地回了方盈身边。
华风夏讲:“不知道啊,圆圆从来没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不过男人也是要哄的,我平时天天哄圆圆,各种夸他给他安全感,你们家那位都怀疑人生上了,怀疑着你不爱他,你也给他点甜头呗,安抚一下。”
“我还怀疑他不爱我呢。哦,对了,那个周微然天天贴着池野炒作,闹得沸沸扬扬,我都还没有让他哄我,他在这边吃哪门子的醋呢?需要我先去哄他吗?”想到炒作事件,方盈又气不打一处来,亏她之前还和周微然有过几次见面接触,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恶心,“最离谱的是他还在跟我搞冷暴力。说什么手机坏了,然后整天都没有联系我。冷暴力最伤感情了,他是怎么想的呀?跟我玩这一招。”
华风夏似笑非笑,抬眼望她,手上动作不停,悠然地整理面膜膜布:“可能是你一走了之,把他整出心理阴影了呗。然后他就有样学样上了。”
方盈泄气:“所以你也觉得这次是我的错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亲爱的,对错在感情里面真的不重要。”
方盈抿了唇,打开通话记录,这时候心脏是堵着的,听不进去道理,还在纠结要不要想办法再和池野理论清楚。
他们每一天无论再忙,都保持着至少打一通电话的传统,就算白天的其他时间没有重合的休息时段,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留言分享生活。池野不会拍照,会用很诡异很直男的角度拍他的餐食和今日look,配文简单,像个小人机,方盈倒会觉得可爱死了,这个池野笨嘴拙舌的,却会紧紧黏着她,让她清楚地明白她在他那边的位置,永远有人承接,不会坠落。
到底是怎么呢,这么乖巧黏人的小狗,沉默着一言不发地不理她了。
方盈讨厌落差感,最最最讨厌。
她捏着手机,突然发现有一条凌晨时分和池野的通话。
她虽然酒后容易断片,但和池野相关的都不会忘,她皱眉皱到眉头快打结,冥思苦想通话内容,没想起来。
而且,在那个时间段,她刚到家之后什么都没顾得上,直奔厕所,吐得昏天黑地,没摸过手机,怎么会同时接听了池野的电话了呢?
好在方盈有工作留痕的习惯,不想在工作中被领导和同事甩锅死无对证,设置了通话自动录音,保存在系统音频里面。
安卓机立大功了。
方盈找到音频文件,戳开。
五分钟后,她和华风夏双双变成了被美杜莎石化过后的雕塑,华风夏的面膜“啪”的一声掉地板上了,她也没管,愣愣地张大了嘴巴:
“喷得真狠啊……难怪池野会自闭……”
“啊啊啊啊——”方盈捂脸哀嚎,脚在沙发上乱蹬,总算发现了池野心情破碎的由头了,现在孟叙今算是个小NPC,找他算账无济于事,方盈抓大放小,爬起来蹲跪在华风夏面前,“夏夏救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哄?我没哄过啊。”
方盈哄池野的次数不多。
一般日常相处中的事情,池野很少会跟她真生气,而且池野要真生气了,方盈哄他两句,要是发现哄不好,她会更生气。
池野算是怕了她了,不指望她拿出他哄人的诚意度出来,也不敢太过批评她,只是简单地指出来问题,剩下大部分情绪交给自己抚平。只不会,会在其他地方狠狠讨回来,把她扯进怀里,臂膀死死禁锢着亲吻索取,眼中泛起委屈和渴望交杂混合的水光,在她耳边无可奈何地轻叹——
“小祖宗,我是真的败给你了……”
华风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能给点精神鼓励:“我没有经验,毕竟我脾气比较好,也不会让圆圆受这么大的委屈……咳,你就硬哄吧。两个人能好好地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所以我一直都觉得,谁先低头,谁对谁错,没那么重要。”
硬哄?怎么硬哄呢?发长段的小作文吗,那样会不会是叫“骚扰”?
方盈回想了一下池野哄她的层出不穷的各类招式,脑补角色互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点做不出来。还有,他们四个人里面,除了方盈,其他三个人都秉持着讲感情不讲道理的原则,才会一次次为了所爱之人低头吧……方盈低头掩饰眼中的泪光,这一次,不是为了她自己流眼泪,是突然好心疼池野,心疼到一瞬间差一点点泄洪式落泪。
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其他人坚定偏爱的,好像是池野。
却没有妨碍他一次次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爱人。
为什么受过伤的人,没有变形,没有扭曲,还能掏出来最好的爱呢?
这世界上有这么彻头彻尾的傻瓜,也是受伤最多的傻瓜,确实是映证了感情是不公平的。而方盈,不想让这种不公平,再持续下去,能掏出来的偏心和坚定,她都要拿出来拉到最满给池野了。
方盈深吸一口气,掏口袋,把家里里里外外的钥匙全掏出来放在华风夏面前的茶几上,语气谄媚:
“好的姐妹,小满这几天就拜托给你了!”
“啊?”
方盈揣了手机和身份证就往外跑。
她要尽快见到池野。
一刻都等不了。
临近全运会,各省队带队,从北京离开,去了全运会即将开幕的羊城做适应性训练,这个时间,买了最后一班北京飞羊城的机票,赶时间或许来得及。
交通工具需要时间,她也不管,就是要从当下开始,不顾一切地向池野的方向狂奔,两颗心一起跳动的话,一定不会觉得孤单和寒冷了。
原来一个人朝着自己爱的人奔去的路上,幸福到快要飘起来。
因为她知道她爱他,也知道是被深爱着的,每一步靠过去的脚印,都载满着幸福。
她看到他,她更爱他。
“师傅,麻烦开得快一点。”方盈带着眼泪笑,一张口是便是见到爱人的急切,她突然也不要面子了,不怕人知道,大大方方。
司机见多识广,走机场高速,一眼能看出来,又是为了爱情在两地奔波的女孩。
夏日的浮躁褪去,转凉,寂静的秋天降临,爱意和摇晃的树叶一起,“沙沙”作响,方盈盯着窗口看天际线上沉下去的太阳,忽而有一种感应,池野应该也是去找过她的吧?他一定也怀揣着要见到爱人的孤勇使尽浑身解数要见到她的吧?
他那么爱她,比她爱他还要爱,方盈如今都会做不住要立马见到,池野当年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一定尝试过好多次,要从茫茫人海中打捞到她的踪迹……
方盈终于明白,有些事是不用通过池野亲口告诉她的,他不说,她能感受到的。那时,他会是从北京出发还是成都?大概率是从北京走吧,飞莫斯科会快一点,而且池野的年假很少,没特殊情况一年到头在成都的时间五天都没有,他要是去莫斯科找她,肯定是见缝插针挤了休息的时间……
傻乎乎的一条大狗狗。
从值机到起飞前的那段时间,就够方盈做许多事情。
托池野的福,周微然又借了一股东风,网络讨论度持续飙升,“今日体育”多给她对接了几个主持的活动,霸屏app的开屏好几天。
商业曝光增加,有几个品牌方,主动朝周微然伸出了橄榄枝,聊推广活动,报价上升到了几十万一条。
只是现在的甲方也不是傻子,有的要在合同中特别约定,周微然确实是池野的伴侣,要保证对外营销形象的真实性,许多内容在设计好的稿子里面,也需要周微然以运动员家属的身份分享好物、推广带货。
助理拿不定主意,犹豫着问周微然要不要签这样的合约。
周微然志得意满地笑,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国家运动员一般要保证自身形象,不会亲自下场去掺和负面新闻,一言一行都要严谨,能激起舆论的话题国家队会管控,不让随意发言,按照池野的性子,也不会和一个女性计较。而且,说不定池野根本看不出来幕后的始作俑者,还以为是散户营销号在冲年底的kpi。
至于方盈,从那顿饭她就能看出来,方盈冷冷淡淡,自矜身价,更不会愿意同乱七八糟的绯闻纠缠起来。
她能从这两人中间捞到便宜就够了,目前已经不太指望能上位。损人不利己也好,能往方盈那样的女人心里扎一根刺,也算是她赢了一程。
周微然正要吩咐助理只管大胆签约,这时候看到一条陌生的私信,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最后一次。】
私信人——方盈。
尽管简短,其中的警告呼之欲出。
周微然是聪明人,心中有杆秤,知道一旦方盈走下神坛,有心牵扯绝对会让她脱一层皮。
虽然听起来认输犯怂,但还不如趁着方盈划定的这个最后一次的界限,见好就收。
与此同时,池野的商务对接团队也开始辟谣,说池野与周微然没有私交,两个人不熟,她是孩子母亲等的猜测,纯属无稽之谈造谣生事。
“……有明确要求的合约不签了,这一波热度快要下去了,那些没有明确要求的甲方,能签的赶紧签上,免得他们反悔撤销合作。”
周微然心有不甘,但只能选择让损失最小化,在风口上抓住那些被蒙蔽住双眼的甲方。
当甲方醒悟过来后,口碑自然会掉的,但她也抓住了一次机会,只要还在这个圈中打转,站着不退场,总能迎来下一次翻红的时机,吃上蛋糕。
助理不懂她忽然间的转变:“可是那些要求用运动员家属身份打广告的甲方,给的更多,能拿下来一单,往后几个月都不用发愁了——”
“这些道理我不知道吗?需要你来教我吗?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愿意放弃近在嘴边的肉?”周微然气到无法维持表面和善的假象,伸手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拂落个精光,吓得刚毕业的小助理不敢置喙。
短短几分钟,从天堂到地狱-
四川省队男队的中流砥柱是池野和楚归镝,小将也需要练兵,所以教练组确定了三号种子启用孙亮。
孙亮兴奋地跟着两位大哥畅想着拿牌子的画面:
“稳了稳了,楚哥,这样男团比赛的时候,不管一单二单怎么排兵布阵,反正都是你和野哥,这两分你们肯定都能拿下,然后你们双打肯定也能得分,那我就可以轻装上阵,放手一搏了,哈哈哈。”
楚归镝讲:“……也不能这么说,你看看你野哥压力多大呀,少说两句吧,好好练球,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具体会怎么样。”
他用膝盖顶了顶孙亮的腿,示意他去看躺在理疗床上的池野。
池野的冷汗像水一样淌。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他用手肘半支起了身子:“哦,是不是我占用队医太长时间了,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地方不太舒服吗。”
楚归镝把他按回去:“没事,这是你自掏腰包配的康复师团队。其他人用省队配置的资源,你又没占谁的。”
伴随着高强度的训练,池野肩伤开始复发,紧急花大价钱从北京调了医疗团队,一个按摩师,一个康复师,一个运动损伤方向的主治医师,围着他的伤势打转。虽然专业人士给了很多建议,但池野暂时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不管透支了什么,都要保证这次全运会有个最好的结果。
他甚至不讨厌肉/体上的疼痛了,至少这些痛苦把它填满了之后,会短暂的让他忽略心脏一片一片被凌迟的绝望。
回到休息的酒店,池野看到他房间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电子产品的外卖袋子。
打开来看,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他没有多想,换上电话卡,开机激活,登录了账号之后,方小满的语音消息率先跳了出来:“爸爸最近很忙吗?我好想爸爸呀。”
池野眼眶湿润,按住了语音条,几秒钟过去,他一个字没有说出来,便点了取消。
然后才注意到包装袋中还有各式各样的配件,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是粉白色的卡通兔子图案,绝对不会是商家送的出厂配置。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方盈的手笔,因为方盈刚好是属兔子的,会疯狂地给他添置含有兔子的日常生活用品。
他不太清楚现在的自己,和心口上的那些伤痕,是不是能够被一部手机修复好的。
呆呆愣愣地站在门口,一步都走不动,反复听了方小满的语音条好多次。
他也想方小满。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出现,诉说着思念与浓浓的父爱。
现在的他只敢躲在阴影里。
“在这边傻站着干什么呢?”猝不及防,有个人从背后拍了拍他——
作者有话说:有些事情,不用说,就能感受得到。
女主迫不及待要马上见到男主的时候,自然能猜到,过去男主为了寻觅她,会经过多少次无果的飞行。
第50章 小狗委屈 在大街上一把拽走小狗壁咚……
池野肩膀一颤, 满怀期待,没马上转身,忍下了激动和紧张。
刚刚他操作激活手机太入神, 没留意周遭的动静, 连入耳的声音是男声还是女声都没分出来, 想去揭晓答案,又不忍心, 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动,廊道的声控灯因短暂的无声而熄灭。
他转身, 意料之外。
站在他后面的是好几个队友, 男女队员皆有,还有其他相熟省队里面打过交道比较多的朋友。
没有池野最想见到的面孔。
池野眼神空洞, 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扯开了一个木偶人一般僵硬的弧度, 算是微笑。
孙亮跟在其他大队员旁边起哄:“好不容易来南边一趟, 训练这么久这么累了, 大家说约到了一家特色的店, 清远鸡特别不错, 一块聚一聚, 放松一下呗, 野哥, 你不能不参加啊。”
池野苦笑着低头, 算了, 他就不应该有多余的幻想:“你们去吧, 我有点累,想早些休息。”
于梦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不行,你是我们的主力啊, 而且我看你一晚上没吃东西了,就算是铁人也不能这么用。”
池野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拒绝。
即便被人群裹挟,他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心飘飘晃晃的浮在半空中,时刻会下坠,摔得粉碎。
最后池野是被几个男队不依不挠的队员前后推拉着过去的:“野哥你是我们队资历最深的了,你不出去放松,我们几个人有放松的心思也不敢啊,你去了,教练也不好说什么。求你了,就当是给我们打掩护,你肯定不忍心看到我们累死的。”
池野不想因为自己低落的心情影响了大家亢奋的状态,勉为其难参与集体聚餐,魂都不在身体里,眼睛是失去色彩的鱼目。
广府夏日漫长,四季如春,大半夜的,柏油马路上蒸腾着一层热气。
他们预约的特色店爆火,新鲜清远鸡供不应求,食客排到了餐厅门外,在大马路边上摆了塑料的桌椅板凳,他们去的又晚,便露天坐下,年轻人们聚在一块说说笑笑,成了难得可贵的青春回忆。
尽管他们吹不到空调,汗如雨下,洗完澡新换的衣服马上又湿了,提起比赛中的趣事和大赛将至的期待,个个眼睛里面闪着绚烂的光。
池野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下下火气,还是没胃口,听广府本地人说,凉茶可以下热气,他很需要。
塑料椅子十分陈旧老化,四只脚似乎都是软的,池野微微向后方仰去,便若隐若现的感受到了耳边塑料腐朽的声音,吓得他马上正襟危坐,免得把椅子坐烂了,要挨大家的嘲笑,还要给老板赔钱。
脚下踩着的乒乓球专用鞋,底胶仿佛要被夜里返上来的热度烤化。
于梦纯拉着人攀谈说话,在行动和杂菜间不经意的和好几个人换了位置,一步一步往池野身侧贴。
一个成熟男人,偶尔流露的寂寥、心碎,对于怀揣着对爱情无限幻想的年轻女孩来说,是一剂拥有致命吸引力的毒药。
池野有时候打扮得妥帖周到,胡子每天刮得一丝不苟,私服很有品位的被成套的搭配好,固然是帅气的,但每个女人都能看出来,这般细致的整理仪容,要么是gay,要么身后有个品味脱俗的爱人。
训练场馆里整天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且胡子拉碴的半大小伙子,池野的整洁抖擞,太醒目了,却也让于梦纯看了会心碎。
现在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的破碎感,就恰到好处,于梦纯既敏锐地发觉了他感情生活的波动变故,也心生怜意,想把这样的男人占据过来,一片一片收拾粘贴好他碎掉的心。
“不好意思啊,小于,我喜欢贴着池野坐,你裙子有点短,跟大老爷们挤一块是不是不太方便?我让其他姑娘陪着你呗。”在于梦纯即将越过楚归镝之前,楚归镝不动声色的卡了一下位置,很有眼力见地充当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要是不多留几个心眼,回去后也少不得一顿指责。他生生被调教出了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
“没事的楚哥,我就拿一下东西。”于梦纯笑笑,道行不够深,怕被人看破,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
楚归镝没多做纠缠,点到为止。
于梦纯用公筷给池野抢到了一个鸡中翅,挟到了他的餐盘中:“野哥你尝尝吧。”
池野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脑袋微不可见地晃了晃,算是听见了。
他没动筷子。
任由最新鲜的走地鸡,慢慢在餐盘中冷却。
而且,他不想再引发什么误会,最好还是不要动别的女人夹的菜。
即便他坦坦荡荡的,没有别的心思,经过周微然和孟叙今的教训,池野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一片餐饮一条街,生意如火如荼,附近是大学城,年轻的情侣们好多结伴过来的,女孩子的手上总拿着一杯奶茶果汁,吸了几口尝了味道,便转交给男朋友,以此解放自己的双手。
他们叽叽喳喳的,讲的都是一些小情侣间没有营养的话,女孩子们总关心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上火长痘痘、期末考试周老师会不会挂人,池野不自觉地听进去了很多。
脑海里想着的是往日方盈絮絮叨叨的小烦恼。
方盈的期末考试之类的,他听的不太懂,以前也总是不明白,这有什么要紧。
因为他是凭着体育成绩保送北京体育大学的,也是凭着体育成绩,考核一路绿灯,没正儿八经的在学校里面待过几天,顺顺利利拿到毕业证,世界冠军的荣誉手印留在学校的展馆中,成为知名校友中的一员,他总对于普通的校园生活没有实感。
池野听着听着五味杂陈。
原来对于普通的大学生而言,期末考试有没有通过,就是天大的事情。不是简单的两句“没关系”就可以轻松带过的。
不同的个体之间到底怎么样才能真正的理解彼此呢?还是说他们的生活环境、学习背景相差的实在太大了,越努力越遍体鳞伤……
“师兄,凉茶在你那边,麻烦递给我一下。”于梦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最近看到了很多五花八门的撩汉小心机。
网上许多情感博主说得头头是道,说核心就是要创造机会和男生产生肢体接触。
男生很容易会被小头控制大头,分不清爱和冲动,能够让心仪的优质男人意乱情迷,也是本事,相处的时间久了,总会慢慢升华感情。
于梦纯想着就是通过一些小互动,释放暗示,再不济也趁机摸一把池野的手,稳赚不亏。要是条件允许,她就“不小心”笨手笨脚把凉茶洒到身上,让池野拿着纸巾帮忙擦,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都接触一遍。
池野两眼发直。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支撑训练和比赛时的全神贯注,现在听人说话反应总是慢半拍,端着凉茶水壶,手腕虚软,没使上力气。
旁边来了道含笑的声音,揶揄道:“师兄——我的凉茶也洒了,怎么办呀?”
没有师兄妹的关系,还非要叫师兄,就是故意的并扩大了暧昧。
突然插了一脚的女人戴了夸张的墨镜,脸只有巴掌大被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嘴角上扬,手中也端着一杯别的店卖的杯装凉茶。
唇色明艳诱人,一张一合,咬字用力婉转,明显是冲着池野过来的。
同桌有些男队员以为池野出门在外被路人搭讪,“嗷——”的叫起来,拍掌起哄,等着看池野的反应。男人总是格外关注这类艳遇。
池野眉梢一挑,抿唇掩饰翻腾的感情,视线扫过她手中的凉茶,语调波澜不惊:
“这不是没洒么。还乱叫师兄。”
听不出来有没有责怪的意思。
女人不服气,也不觉得尴尬,动作奔放大胆,纤长的手指扯住池野运动衫的领口衣料,在众目睽睽下,竟然把手中剩下的浅浅的凉茶,往池野脖子里面灌。
专门的凉茶店里面卖的凉茶,是真材实料的草药熬的,没有加糖和乱七八糟的添加剂,轻薄不粘腻,所以池野被灌了一脖子也没有不适感。心里窝着的各种火确实是下去了。
女人恣意大笑:“现在是彻底洒了。”对,她就是故意的。
男队员们的起哄浪潮高了几个度,纷纷被女人的行为惊到了:“啊啊啊——这是什么路数啊!”
“野哥也太能吸桃花运了,这么大胆泼辣,有他好受的。”
“野哥,这你都不生气的吗?”
凉茶划过池野的皮肤,清爽解火。
水珠先是从他的喉结滚过。
接着是锁骨。
再往下,是埋藏在衣服里不为外人见到的皮肤。
虽然看不到,但胸口位置及往下的衣料都湿了,显出了胸肌的轮廓,紧紧贴着皮肤,男人的□□同样撩人。
尤其是池野面上没有半分玩世不恭,是寂静如山的沉默,逆来顺受,任谁见了也想把这清冷又禁欲的人,捏在手心中好好把玩。
女人真的上手了,挑起他同样湿润的下巴,观察自己的得意之作,笑容猖狂不加收敛,坚持池野不说话,进一步撩拨道:
“别在这傻坐着了,跟着我走呗?”
“嗯,跟你走,我看看你要干什么。”池野说着便真起了身。
尽管声音听不出来悲喜,但行动是实打实的跟着路人走了。
一桌子的男人看着他们走到街角的身影,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有人拍着桌子嚎:“不是,我们野哥就这样被勾勾手指头带走了吗?就算是艳遇,进展也太快了吧。”
“怎么不天降一个大美女出来这样撩拨我呀?我绝对也马上愿意。”
楚归镝趁众人惊讶的空档埋头苦吃,然后捧腹大笑:
“你们都是傻子吗?他和他老婆在玩陌生人的play呢。你们不会真当真,以为池野会跟路边随便打了照面的陌生人走吧?”
要不是楚归镝,他们还会继续蒙在鼓里,当“蒙古人”。
一群脑子不太灵光的体育生们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猛吃了一把狗粮。
到处都是行人,美食街边的小店里的人流满满当当,方盈张望了半天,没有找出来一个空位置可以坐下来说话,干脆强硬地拖着池野到街边人少的地方,还嫌隐蔽性不够,找了棵大树把池野不由分说地甩过去。
大树形成了一道结界。
隔绝了他们与人潮。
方盈像是怕池野跑了,把他抵在大树上,胳膊圈起来,让他插翅难飞。
很生猛的一大口亲亲落到池野的脸颊上。
池野虽没拒绝,但也没有热烈回应,好像没有发生任何旖旎的事情,不悲不喜,简单的用手背蹭了一下,查看脸上会不会沾上了口红印。
方盈心都快急烂了,忙拉住他的手,左右晃着,撒娇讨饶:
“我过来看你了,惊不惊喜?开心吗?”
池野抬眼扫了一眼,发现她连包都没有带:“你行李呢?找到地方住了吗?”
“我没带,急匆匆的就过来看望你了,你有没有好一点?”
方盈见他无动于衷,愈发着急,揉了揉他的脸,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她转而想揉一揉他的头发、他憔悴的眼圈。
池野这时歪了歪脑袋,躲了过去,不让她碰,就连说话也不再看着她的眼睛。
“一般。”
“新手机喜不喜欢?”
“一般。”
以前方盈给他随便买个实用的小东西,十几二十块的小挂件,池野会马上装备上,炫耀给全世界看。一个男人真正伤了心,简单的小招数不起作用了。
方盈勾住他的脖子,大道至简,二话不说上去强吻。
池野一旦有要推开抗拒的迹象,方盈立即装腿软和劳累,吊在他身上,把身体的重量压过去,脚步虚浮,用上毕生演技,把墨镜一摘,回想生理期不适的虚弱感,开演。
池野中招,一直僵直没有动的臂膀连忙托住了她的腰。
方盈顺势软倒抵着他,气若游丝地哼哼:“池野,我不想让你不开心的。我一个人在北京,会很担心你丢下我,孤孤单单地在胡思乱想,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订了最快的飞机过来找你。哎呀,我没有你可怎么办呀?”
池野手上动作非常体贴的把人固定住,给予坚固的支撑,一开口皆是哀伤:
“你没有我也过得挺好的。”她也少不了别人的照顾与倾慕,例如那个讨厌的孟叙今。
“不好,我最爱你了,最最爱你了,没有你我一个人就是在度日如年,你忍心吗?”
方盈掰住他的头,趁着他的防御有所松懈,攻城掠池,在他弹软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动作不旦滑稽幼稚,还惹得池野发痒。池野最怕痒了,正好被她的头发拂过耳朵、脖子、脸颊等敏感的地带,痒到颤抖着发笑。
“别这样,我真的怕痒,你要亲就好好亲——”别这样用酷刑折磨他了。
“好呀,是你同意我亲你的。”背靠大树,方盈豁出去了,反正她看不见其他路人,也当那些路人看不见她,捧着迟野的脸为所欲为。
他们之间存在身高差,池野比她高了十几厘米,方盈需要踮一下脚,一下飞机后马不停蹄的掐点蹲人确实抽干了她身上大部分的力气,让她霸道的拥吻结束得很快,方盈便一下一下把他的嘴唇蹂躏到泛红发肿,又假装是受害者,软下嗓子低下声音扮演纯良:
“池野,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我就是一定要见到你,过来亲口跟你说我爱你,我才坚持了那么远的飞行。你知道的广州人那么多,我要是找不到你该怎么办呢?你脑补一下吧,我绝对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哭一整夜。”
实际上有楚归镝这个内应在,方盈不可能找不到地方。
池野对她无可奈何中带有心软。
其实,在凌晨时分,池野早就决定了这一次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可惜,人在生气的时候只要笑了就会破功,池野坚硬的心再也凝结不起来,光看着方盈风尘仆仆长途飞行来找他的样子,看她凌乱的发丝、不施粉黛的脸颊,看她斑驳的红唇,池野发觉已经硬不起来心肠了,先是靠着树仰头长叹一声,又垂眼,不自觉地让满腔酸楚跑了出来。
“我不要你可怜我。你不爱我可以跟我直说。能让你们过得好的话,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的。”
“你又在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呀?我怎么是在可怜你?刚刚说的‘我爱你’,你都听到哪里去了呀?”方盈又急又气,但这个时候不能再和池野生气了,她保持着震惊与不解,刻意把声音压低压软,反复揉搓着池野的脸颊,希望他可以清醒一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现在有没有听得清楚一点?”
“听清楚了。”
方盈以为初见成效。
谁料池野苦笑出声,眼睛里盛满了微弱的星屑:“爱和可怜你能分得清吗?你不用因为我是小满的生父,而强行和我绑定在一起。我看你身边也有挺不错的人的……”
要不是大街上人太多了,方盈好想求他这位祖宗,能不能赶紧收了神通。
哄一个人好难。
都怪她以前闹脾气的时候太作了,不断地给池野上难度,现在角色互换,轮到她遭了报应。
“我跟孟叙今真的没有什么。我不知道他对我有别的心思。不过你放心我查看了通话录音,已经知道他对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了,他攻击你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我这辈子真的就是爱池野啊。我要是不爱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池野现在竟然也学会了选择性听解释,只在意其中几个字,登时眼圈泛红:“什么?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我有交集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方盈一个头有两个大,拉着池野的胳膊,要把他带回酒店详谈:“走走走,我们回你房间慢慢说,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我人都来了,当然是爱你的呀。”
池野抽回了手:“不要,我们都没结婚,男孩子要更珍惜羽毛,我也不是那种随便会和女人开一间房睡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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