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身影, 尤利斯的脑袋一片空白，大脑近乎宕机，这是什么情况？！
感受到周围充斥着令神不适的太阳神力的光明神也是一脸懵, 这是上哪来了？
我忠诚的，能干的, 虔诚的信徒怎么会在这？在太阳神这？！
他迷路了？
光明神下意识为尤利斯找理由，然后下一秒, 祂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很显然，能相信对方会迷路到太阳神这里的祂才有几分可能会迷路吧……
周身的光明力量骤然涌动起来，就像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猛地掀起滔天巨浪，将神的怒火清晰地展现在尤利斯面前。
他脸色一白，却也连忙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身体本能地俯身做臣服状，还没等尤利斯开口, 那道被光茫笼罩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面前，高大, 伟岸，圣洁，优雅……
“尤利斯·阿诺德, 你居然背叛吾？”
语气是强压下来的平静，可无论是谁都能听出对方的愤怒与不解。
尤利斯此时低垂着头，闭了闭眼, 将心中下意识的恐惧与慌乱压在心底, 他知道现在他最不该有的情绪就是慌乱, 他早就知道，他很贪, 他也不得不贪，而贪婪迟早要付出代价。
他早就想过自己有天会死于贪婪之下的可能。
所以，没什么好慌的。
一切不是还没结束呢吗？
他睁开眼睛，所有的纷杂思绪全都被抛下，只余冷静与对光明的虔诚，尤利斯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语气平静，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吾神，我对你的信仰不容改变，也不容质疑。”
光明神：……？
这话一出，让光明神都有些无措，自己是不是错怪自己的信徒了？
心中那一刻的犹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包括祂最开始下意识会为尤利斯寻找理由，这些都说明此刻光明神的心还是偏爱尤利斯的。
祂还想再给对方一次机会，祂不信对方会选择背叛。
显然，光明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沉默片刻，祂的身影慢慢从半空中落下来，落到尤利斯的面前，静静看了对方一会，一只被光茫笼罩的修长的手掌出现在尤利斯眼前，“起来吧。”
祂向来宽厚，对自己的信徒更是包容。能被赋予光明之名，也说明祂的秉性与风格。
这也是尤利斯没有放弃的原因之一。
这样一位善良包容的神明，定然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只要有机会解释，那尤利斯就不需要恐慌。
还有机会！
虽然伸出了手，但光明神其实没有扶对方起来的想法，不过并不是因为祂不愿接触人类，相反，祂对自己的信众一直都很好奇，也很想亲近。只是，祂的信众对祂向来敬畏，内心认同的是敬而远之，毕竟，神高悬于天空，和人类本就是云泥之别。作为信众，也作为人类，当然要把祂高高捧起。
凡人之躯怎能触及神明？
这是这个世界的人本能的想法，但是，不包括尤利斯。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前世接受的破除封建迷信的教育，这一世一直以来对那位邪神的憎恶与仇恨，尤利斯一直把杀死那位神当成自己的终极目标，当然，最重要的是，尤利斯此刻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现在全部的思维都集中在接下来的解释，哪里顾及到这么细节的地方，尤利斯直接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掌，顺着方向，站了起来，抬头便看到对方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
应该是疑惑……吧？
毕竟要从一束光里面看出情绪也是有点难的。
尤利斯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握着神的手，连忙放开，刚要解释，便见对方有些惊喜地开口道：“你不怕我？”
尤利斯心头微动，抬头对着光明神微微一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地亲近，“您是我的信仰，我怎么会害怕我的信仰呢？”
光明神望着他，祂不是凡人，身躯自然也比凡人高大许多，即使和尤利斯站在同一平面，看他时也是俯视。
神的注视，自然带给尤利斯威势与压迫感，这不是神的本心，只是维度和等级上的天然差距，可他毫不畏惧，脸色微白，神色坦然。
光明神默默收回视线，没有回应刚刚的对话，只是又一次伸出了手掌。
，尤利斯眼睛微微眯起，重新握了回去。
他又一次赌对了。
，扭头看向尤利斯，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下一秒，祂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掌，落在尤利斯的头上，了一下，然后又抚摸了一下。
一下接着一下，光明神的动作越发娴熟，姿态越发闲适，晰，这动作……怎么有点眼熟啊……
抚摸的动作猛地停下，光明神轻咳一声，顿了顿，才，语气轻柔，。
“下次不要再赌了。”
他身体一僵，光明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耐心解释道：“你是吾的信徒，更将是光明教会的圣子。”
“那些信众会成为你的手下，光明教会会成为你的势力，而吾更会庇护你。”
“因为你是吾唯一一位圣子。”
光明神语气格外柔和，像是对待自己最喜爱的幼子，温柔耐心，“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
这里是尤利斯的精神世界，在光明神面前，他自然也收起了其他神的力量，现在的他一头垂至肩膀的银色头发，碧绿色的眼睛璀璨夺目，这些年关节处的黑线仍在缓慢地生长着，只是到底慢了许多。
尤利斯怔愣地望着对方，柔和的光茫在他眼里竟有些刺眼，刺得他眼睛发酸，他下意识低下头，目光落在手腕处的黑线上。
光明神也跟着低下头，自以为明白了自己这位圣子的心结，祂伸出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你在担心你身上的诅咒，没关系，我可以帮……”
祂话还没有说完，尤利斯却直接伸手握住了对方，突然道：“我想杀掉那位邪神。”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决定背叛我的吗？”光明神望着他，语气平静，“你觉得太阳神能够帮你？”
“你信祂，不信我？”
尤利斯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背叛您！”
“我只是……”
该死，他本来没打算说那些的。
“尤利斯……”光明神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受伤，“为什么要隐瞒我？我不是你的信仰吗？我也不会害你，你是我的圣子，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吗？”
尤利斯怔怔望着祂，一个猜测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下一秒，光明神开口道：“是的，我能看清你的想法。”
尤利斯头皮发麻，强忍着甩开对方的手的想法，他已经猜到了，甚至想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愿和神接触，毕竟一旦接触，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会被对方知道，这谁愿意啊？！
他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是真的敬神而远之，还是不想被神明看透，总之，他是真的不想。
幸好，在这个唯心世界这么久，尤利斯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了，后面这些想法，祂应该不知道了。
不过，他克制着没有甩开，光明神却突然放开了尤利斯。
尤利斯错愕地看向对方，以为对方又借着什么力量窥探到了他的想法，却没想到光明神只是轻叹了一声，“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果断些，将你早早庇护起来，你也不会如此。”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在注视着你了。”
“我看着你飞速进步，一点点蜕变，看着你不屈不挠，不断努力，看着你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
光明神再度叹息一声，“我以为那些苦难和挫折是你进步的基石和动力，所以没想干涉，也没想改变，却没想到它们也改变了你很多。”
“也许我该在你信仰我的那一刻就出手帮你祛除诅咒。”
光明神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里面包含的信息却让尤利斯愕然不已，他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找回理智，“……所以，从我信仰你的那一刻，你就注意到我了？”
“是的。”光明神点点头，“你的信仰很纯粹，非常纯粹，这在当时已经蒙尘很久的光明教会里格外耀眼。”
尤利斯张了张嘴，他下意识想问对方，既然很早就看好我，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帮他？非要看着他在诅咒中折磨，挣扎……
可是，话语涌到嘴边的那一刻，尤利斯才想起来，祂已经解释了。
因为祂随时都能帮尤利斯解除诅咒，所以那诅咒在祂眼里不过是一点磨难，一点小挫折。
可在尤利斯眼里，却让他每一次都不得不拿性命去赌，赌到现在孤身一人，亲人和朋友都不敢轻易联系，赌到现在谁都不敢相信，身边只有一只签订契约的鸟儿陪伴。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赌输了，功亏一篑。
他该怪祂吗？怪祂让自己经历这些……
尤利斯心中恍惚了一瞬，却又很快坚定了下来，没什么好怪的，如果祂很早就帮自己解除诅咒，那自己恐怕也走不到现在这个让神都欣赏且在乎的位置。
况且，这是自己的命运。
他最该恨的是那个邪神，那个很早就想要自己命的邪神。
在尤利斯沉思的这一段时间，光明神静静看着对方，在神的眼里，皮相和骨肉都是虚妄，祂们看的是人的灵魂之火。
而现在，在光明神的注视下，那束耀眼夺目的火焰，在片刻的摇曳后猛地燃烧起来，燃得比之前更旺，烧得比之前更热烈。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光明神心中不住地赞叹，光茫掩饰下是清晰可见的欣赏与喜爱，这才是祂的圣子，祂从一开始便看重的圣子。
只能说邪神就是邪神，暴殄天物，遇到珍贵的灵魂，只知道一味的吞食，画些不知所谓的食物分割线，便以为是好好品鉴了吗？
真正的品味，是将那灵魂培养得更加完美，让他在挣扎中成长，让他在喜悦中进步……
完美，这才是真正的完美！
看着尤利斯一点点回过神来，光明神面带笑意，刚要开口，却见尤利斯一脸兴奋地抬起头，“吾神，我想杀死那位邪神，您一定可以帮我的，对吧？”
光明神：……？
祂罕见地犹豫了一瞬，毕竟那位还挺强的，“可以是可以……”
尤利斯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犹豫，贴心地主动开口道：“您放心，我知道骤然向一位实力强大的邪神宣战对您也有很大压力，您放心，我会为您多找几位帮手的！”
光明神愣了一下，隐约好像猜到了什么，连忙道：“其实也还好啦，我也没有那么弱，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祂还没说完，就被尤利斯伸手打断，他朝光明神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那本就夺目的灵魂之火越发耀眼，看得光明神都有一瞬的出神。
“那就这么说定了！您觉得太阳神怎么样？”
光明神：？！
等等，谁跟你说定了！太阳神祂不怎么样！
第112章 他又不是信不过来
最终光明神还是同意了尤利斯的提议, 而这一切，尤利斯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光明神忍痛让出了自己最喜爱的圣子, 还是让给祂的对头，太阳神。
毕竟,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是的, 在尤利斯介绍了一下自己如今的位置, 以及他进入太阳神教的时间，一个简单的除法就让光明神意识到了尤利斯在太阳神教是多么的如鱼得水。
这个升职速度……
在光明教会，以尤利斯的天赋都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做到圣子的位置，而这些还是因为祂一开始就关注了对方, 如果没有这些，尤利斯现在顶天也就是个主教。
而现在, 在太阳神教，尤利斯是主教上司的上司, 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部长，也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内也几乎没有任何障碍。
差距如此之大, 让光明神想要劝说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毕竟，如果尤利斯一开始遇到的是太阳神教的人, 想必他现在早就利用功劳解除了诅咒, 到时候上司重视, 下属忠诚，接下来的生活一片坦途, 哪像在光明教会里……
当然，虽然光明神不好意思劝阻，但老大的位置祂还是要争一争的，好歹自己也是尤利斯信仰的第一个神明，就算后面真的拉拢到其他神，自己也该是领头的那一个才是。祂离开的时候还暗戳戳地暗示尤利斯自己比太阳神强……
对此，尤利斯只是笑而不语，也没给什么准确的回应，虽然他确实不怪对方，但要让他对祂感恩戴德，还是算了。
他也不管对方是真的爱护他，还是出于某种目的，总之，他的目标只有那个邪神，也希望能多几位神明站在他这边。
毕竟，不就是信仰吗？
他又不是信仰不过来，多信几个神怎么了？
神愿意将祂的光辉撒在大陆各地，他尤利斯也愿意将自己的信仰献给所有能帮他杀死邪神的神明。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慈爱与慷慨呢？
再度回到现实，刚刚的对话只是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光明神的到来与离去，尤利斯继续轻抚着夏的羽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与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触及神的领域，渴望弑神的他终于有了神明层次的助力……
果然，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
丹尼尔的事情最终还是爆了出来，但紧随其后的，克洛琳也依据汉尤金给的消息对其他几位组长开了刀，事先安排密切，克洛琳的手下见有利可图，自然将真相全都咽进了肚子里，又有克莱尼在背后兜底，第一楼好一阵动乱，但都没有闹大，连尤利斯那里都很少听到消息，更别提闹到奥康纳那里。
等奥康纳部长察觉的时候，克洛琳已经吃饱了，其他四位组长倒是各有各的亏损，不过毕竟是自己失误在先，被对方趁机抓住了把柄，而且在其他人眼里，少了一个小队和克洛琳吃到的那些利益相比起来也差不多，这时候反过来针对她只会被对方像疯狗一样追着猛打，非但让自己陷入危局反而还给其他人解除了危机，着实是一个弊大于利的想法。
所以被针对后，他们没有选择反打，只看着各自损失的东西，比对了一下各自的大概实力，然后反而彼此针对了起来，都想趁着其他人势弱在对方身上啃一口，好补全自身。
局势乱是乱了点，但尤利斯也正好借机在其他组落下了自己的棋子。
先前借着和克莱尼的表面矛盾，他已经摸清了底下人的立场，知道谁可以用，谁不能，如今趁着动乱，尤利斯只是随手招揽，便引来一堆可用的人，也正好顺势安插了进去。
短短时间，这第一楼就有一大半人要听尤利斯的命令，剩下那一小半，在权衡利弊以及周围人的利益后多半也要听尤利斯的。
只用了克莱尼和克洛琳两个人，尤利斯便已经将第一楼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至于汉尤金，他也如尤利斯所说，顺利乘着东风被调到了核心区，还得到了不少权势主教的召见，而他也乖顺，知道如今的地位是谁给的，定时定点传回消息，也让尤利斯对主教这个群体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们就像是前世古代的藩镇，坐镇一方，一旦势大，不论他们有没有反心，中心会不会忌惮他们，他们都得考虑如果哪一天真的被中心忌惮的可能，只要抱着这样的忧虑和担心，那他们就永远不会和中心一心。
或许在奥康纳部长看来，他们借着当初那一大片有反们，是一件稳定局势的大好事，但在这些主教眼里，却是生生将他们往悬崖边上推，做什么，只要中心想要对他们动手，他们就只能引颈受戮。
一切荣辱生死都系在中心的手上，这对于治理一方，在在是把绳子往他们脖子上勒，要么被生生勒死，。
而在中心眼里，他们身上，否则分教区一旦联合动乱，那对中心来说就是大动乱，，也必须控制。
这几乎是对双方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谁都不想把生死系在别人身上，因为无法信任。
若是中心信任，又或者是主教忠诚，这种事情都很难发生，就像前世古代总有宽容明君和忠君将士，也留下了不少美谈，但问题是，这是太阳神教，是人人皆是野心家的太阳神教！
那彼此信任就注定不会发生在这里。
一开始尤利斯还怀疑是不是高层故意布局，挑拨两方对立，但随着尤利斯对两方情况了解的深入，他也逐渐意识到，或许真的有人借着对立攫取利益，但却远不是造成如今情况的根本原因。
太阳神教，成也野心，却也困于野心。
如果想要改正，动的就是信仰的核心和根本，这可比尤利斯当初想要在光明教会掀起的改革更加夸张，几乎是在掘太阳神教的根。别说尤利斯不敢，他估计就连那位早已将太阳神教变为自己一言堂的现任教皇也不敢动，不然不会一直放任两方对立。
感慨的同时，尤利斯的脑海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信仰的核心到底可不可以改变呢？太阳的信仰核心……为什么会是野心呢？
尤利斯瞳孔猛地一缩，却是立刻将脑中念头挥散，他不敢再想，却也继续自问，为什么不可能呢？
光明象征正义与善良，当初娜塔的医神代表医学，森林神代表一方森林，篝火神代表着当初人类族群的生命之火与文明之火，还有‘众’，‘从’，‘人’，就连不会取名的炎石派，信仰核心的直率坚韧，也是火焰和石头的代名词……但是，太阳呢？
太阳和野心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单看中心的建筑风格来说，比起野心勃勃，更像是……尊贵荣耀？
后面这些疑问，就算是在脑海里也不敢成型，只一个大致的念头便匆匆带过，却也让尤利斯想通了些，虽然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是，凭什么不可能呢？
神明和信仰看似凛然不可侵犯，但其实，人类又差在哪里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久远到几乎褪色的身影慢慢浮现在尤利斯的脑海，那时还是他第一次坐船走出莱尔丁，就在船上遇到了一位贵族，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哦对了，奥利弗·卡特？
贵族……是啊！
窃听器，枪/支，机械，贵族，王权……
仿佛打通了什么，当初记下来的一系列名词在他脑海里迸发出来，尤利斯猛地坐直身体，眼睛亮了起来，贵族，贵族！
他还记得那个贵族对光明教会的忌惮与排斥，当时刚刚走出莱尔丁的尤利斯远没有如今的见识，他的眼界还停留在前世的魔幻小说，只大致以为这个世界有王庭，有教会，教权分立，或是什么政教合一……总之无论什么政派都好，对那时的尤利斯都太远太远。
但是现在，如今做到太阳神教第一方长位置的尤利斯也算是走上了此方世界权力的顶峰，他也亲身走过数个分教区，无论是光明教会还是太阳神教，他都算是坐到了高位，所以他很清楚，教会就是教会，没有什么王朝和贵族，就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
现在想想，尤利斯认识的贵族，除了那个避教会远之的奥利弗·卡特，就只有他的家乡，曾经的无神之地莱尔丁了，虽然莱尔丁其实是有神的，只是祂的势力从未走出那片森林。
所以，有贵族的地方是什么呢？是神明没有触及的地方！
祂们为什么没有触及？难道是因为不想吗？
因为他们不能，因为那里是人类的地盘。
再回到尤利斯刚刚的问题，比起神明，人类又差在哪里了呢？就连他都敢信仰几个神明，那篡改信仰的根本……人类为什么不能？！
随着思考的深入，尤利斯只觉得心中一阵激荡，他当然对那些信仰神明的人没有恶感，但也不免对敢于以人类之身向神明下手的人升起几分敬意。
心潮澎湃下，他的呼吸都有一瞬的急促。
尤利斯有些坐不住了，如今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空，碧空如洗，今天是个好天气。
但若再往上观，悬于人类头顶的神明却也终将被天空所限，这就是人类，永远都能创造出奇迹的人类。
神明啊，天空以上究竟是你们不可侵犯的神域，还是人类为你们打造的囚牢呢？
尤利斯的眼睛亮得惊人，却也没再看下去，毕竟现在的天空还是有些刺眼的。
他微低下头，眺望着远方，他不知道教皇的位置，所以不能看向对方的方向，但往远处看，这里就是如今的太阳神教，是那位教皇的杰作。
他微微眯起眼睛，既觉振奋又罕见地有些紧张，一开始他没怎么在意那位教皇，只猜测对方应该是太阳神的代行者，代替祂不断扩张，放纵每个人心中的野心，但是现在，想想刚刚猜到的那些东西，再看那位教皇，便只觉强大。
尤利斯可不会天真地觉得大家都不惧神，他们便是一伙的。
接下来要多关注一下上面了。
心中稍定，尤利斯收回视线，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过片刻，敲门声响起，克莱尼走了进来，轻声道：“方长，部长找您。”
“什么事？”
克莱尼摇摇头，“没说，不过应该不是因为第一楼的事情，我看其他两位方长也被喊过去了，还有他们的副手也在，估计是要事。”
第113章 联合会
尤利斯刚刚赶到奥康纳的办公室, 推门便见到其他几位已经全都到齐了，似乎是听说了尤利斯的事迹，这两位方长比起初见时态度可是好了很多, 不仅神色柔和了不少，还朝尤利斯点了点头, 算是主动打了招呼。
尤利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眼, 权当刚刚招呼的回应, 便坐在了那张特地为他留的椅子上，也就是离奥康纳最近的位置。
单看位置安排，便足以看出三位方长在部长心中的地位差距。
而见尤利斯到来，原本面色有些不愉的奥康纳也勉强朝他笑了一下，然后便板着脸开口道：“混乱地区最近新崛起了一个邪教派, 有点猖狂。”
话音刚落，第三方长希克斯便主动道：“我去解决。”
第三楼掌握的是太阳神教的军事力量, 不过除了力量也没什么执法权，往常的任务都要另外两个方长主动开口, 他们才能作为支援力量参与进来，他很少能捞到什么功劳，这个任务也正适合他们, 他自然要主动开口。
奥康纳依旧严肃着脸，摆摆手，“不着急, 这次的任务有些特殊。”
“准确的说, 这伙邪教徒只是一个引子, 或者说，一个彩头。”
尤利斯听得有些懵, 拿这种东西当彩头吗？
似乎是看出了尤利斯的疑惑，加上在验证了尤利斯的能力后，两个方长都想向他示好，刚刚还沉默不语的第一方长埃丝特主动道：“以前的太阳神教实力没有那么强，那时候的混乱地区也远比现在多得多，还有很多实力不错的小教派在活跃，所以为了保存实力，也为了拉拢盟友，当时还是大主教的教皇……哦对了，大主教顾名思义就是负责管理各地主教的人，教皇上任后，就取消了大主教和枢机主教的职位，变成了现在的方长和部长。”
眼见埃丝特越说越偏，希克斯接话道：“所以时任大主教的教皇就设立了一个联合会，每当遇到邪恶教派时，联合会成员可以向会内求助，而会内的其他成员也必须要帮忙。”
“这个联合会对当时只是一流教派的太阳神教来说还是非常有效的，但后来，随着太阳神教的高速发展，我们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现在联合会内的成员。”
他皱眉继续道：“如果只是负责清理邪教徒，我们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练练兵也不错，反正不帮他们解决，我们自已也是要解决那些人的，但问题是，当时的规则不只是负责出兵，还包括扶持他们，还要帮助他们获得足够抵挡这些邪教众的力量。”
尤利斯听懂了，这群人愁的不是邪教徒，是如何精准扶贫。
这群野心家哪有那个时间和耐心去帮助其他教派成长……况且，他们的成长经验也不适合其他人，而且这个任务评断标准也很虚幻，怎么样才算扶持呢？怎么样才算是帮他们获得了能够阻挡其他邪教众的力量呢……
标准不明，奖励自然也不会很清楚，与其浪费时间做这些，还不如找找别的任务。
他们这么想，尤利斯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没有时间和这些人浪费。
没人主动开口，奥康纳心中叹息一声，随即道：“算了，你们到时候选几个组长出来吧，几个组长联合在一起，也勉强够了。”
说着，他看向尤利斯，直接道：“第一楼要至少出三个。”
似乎是看出了尤利斯的不满，奥康纳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以前第一方长位置空悬，这种事情都是他们两个负责的，每次他们都至少出了两位组长。”
尤利斯沉默了一瞬，“……能给我看看联合会成员的名单吗？”
奥康纳眉梢微挑，还是递了一份名单过去。
快速掠过前面的几个名字，尤利斯的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处停顿了一刻，然后又继续看了下去。当看完名单上的全部名内容，他又将名单递了回去，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们还斗着呢，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另外两个方长也不需要出组长了。”
虽然心中隐约有些预料，但奥康纳还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要自已去？”
尤利斯嗯了一声，“一个方长……总够了吧？”
奥康纳似笑非笑，“够，当然够了。”
他的目光落在另外两个人身上，“他们两还得欠你个人情呢。”
眼，刚要表态，就见尤利斯摆摆手，随口道：“没什么，第了，剩下那点事交给副手就够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正好出去看看。”
奥康纳愣了一下，其他两位方长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过去，“怎么了？”
“力……应该没那么难吧？”
希克斯保持沉默，埃丝特却有些憋不住，正要开口，却，又跟奥康纳说了两句便扯着埃丝特一起离开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尤利斯想了想，随口问道：“埃丝特是话痨？”
奥康纳笑了一下，“你看人倒是准。”
尤利斯收回视线，语气平静，“他们关系不错。”
奥康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揶揄，“怎么？觉得被同僚排挤了？放宽心，你才接任多长时间，加起来有三个月吗？他们俩都共任好多年了，以前第一方长的位置一直空悬，很多需要三个人一起完成的事情都是分给他们两个的。”
“好歹也共患难了这么久，关系自然不错。”
尤利斯轻嗤一声，“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部长您就不担心他们联合起来？”
奥康纳神色微顿。
尤利斯端详了一会对方脸上的神情，“看来我刚刚说的话不只是戳到了他们两个的伤口。”
“您也有所怀疑？”
一句句直白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刀子直戳奥康纳的心口，他都有些保持不住自已脸上的神情，“……你有他两联合的证据吗？”
尤利斯耸耸肩，“自然没有。”
“那你……”
奥康纳刚要发火，就见尤利斯直接道：“但我有其他人监听第一方长的证据。”
奥康纳愣了一下，他停顿片刻，眉头紧锁，没有第一时间追问，只是压着怒意，开口问道：“你故意玩我？”
尤利斯毫不客气地对视，直接道：“是您先和他们联合起来坑我的。”
“您早就想好让我去了吧。”
“先是语焉不详，让他们两人主动为我介绍事情的情况，然后又说他们帮第一楼分担了很多，这次第一楼必须出三位组长……”
“出两位组长已经能够影响第一楼的运转了，更别提是三位，而且他们现在还斗着，您想让我出哪三位？难道不是只能让我去吗？”
奥康纳一时语塞，讷讷地解释道：“……可我说的是真的，他们以前确实替第一楼分担了不少事情……”
“又不是替我。”
尤利斯根本不接他的道德绑架，如果奥康纳主动和他说这些，跟他说清楚情况，他自然会应下，毕竟这是任务，而且他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反而因为组长之间的内斗要少牵扯进第一楼的事。
但是，他不喜欢被人算计，尤其这种小事也要算计他一下，而且他最讨厌被人逼到不得不做出选择。
因为这样的经历，他已经有很多了……
奥康纳好像懂了点什么，抿了抿唇后，语气柔和了些，“抱歉，我只是想拉近一下你们几个的关系，你们总是要合作的。”
原本他想得很好，毕竟这点小算计谁看不出来，希克斯和埃丝特承担了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工作那么久，他们心中自然有怨气，所以一开始接任时，他们都不愿和尤利斯多说，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尤利斯已经站稳了脚跟，他们两也有缓和关系的想法，让尤利斯替他们担一下任务，彼此都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他是外征部部长，三个方向一旦分立影响很大，他自然希望他们三个人能够和谐相处。
可他错估了尤利斯的态度。
对方已经道歉了，尤利斯语气也平和了些，“所以，我刚刚说的也是真的。”
奥康纳顿了顿，算是揭过刚刚的事情，追问道：“监听？”
“没错，我们在第一方长的办公室门框边发现了一处很小的花纹，绘制材料具有微弱的魔力波动，花纹样式正是一个简单的传音术。”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尤利斯语气平静，“一开始。”
“这才是那么多第一方长被轻易针对的原因。”
奥康纳怔了好一会，回过神后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抬起头时，他气得双眼发红，声音都有些抖，“原来是这样，就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传音术？！”
“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尤利斯摇摇头，“没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第一楼的事，本来打算等内斗结束，我再着手调查，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奥康纳迅速冷静下来，“没有人动过那扇门，可见从第一楼建成时就有人在动手脚了，你当时空降第一方长想查的确很困难，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尤利斯看着他，此刻奥康纳脸上的怒火依旧清晰可见，还带着点对他的审视与怀疑，“因为不行，您冒然下场只会彻底将水搅浑。”
“我没法快速掌握第一楼，您更没办法找到线索。”
“但是现在，因为组长内斗的事我已经基本掌握了第一楼，所以现在第一楼的水清了不少。而且从发现传音术后我就没在第一方长的办公室聊过什么重要信息，自然无从泄露，这么久没得到消息，第一楼近来的动荡又比较大，他们没什么发现估计会有些急……”
“正好这次我要外出执行任务，这是他们再次动手脚的最好机会。”
奥康纳神色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也可以把你摘出去，如果你在的话，为了手下，你总不免要和我对上，他们肯定会利用这点让我没法彻查，但没有你，他们只能乖乖被调查。”
思绪一点点缕清楚，奥康纳长出一口气，然后用力抹了一把脸，眼眶仍有些泛红，声音低沉，“……你是对的，要是一开始你就将这件事告诉我，我肯定没法保持理智，到时候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抱歉，刚刚我不该怀疑你。”
奥康纳低着头，尤利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从话语里便能听出对方强烈的愤怒与痛苦，他的声音也跟着顿了一下，“……没事。”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确是一位合格的上司。
沉寂片刻，奥康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那就这样办吧，一会我把任务资料发给你，你……”他顿了顿，“第一楼有哪些是你的人，我调查的时候可以避开……”
尤利斯语气平静，“不用，全都调查一遍吧。”
“他们只是可用，远远到不了可信的程度。”
奥康纳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忽地扯了扯嘴角，“我说错了。”
“什么？”
他看向尤利斯，脸上带着笑意与期许，“我说，我之前说错了，以你的天赋和实力，用不了七年。”他伸出三根手指，神情认真，“最多，最多三年，你一定可以坐到我这个位置。”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一年就可以。”
尤利斯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笑，“借您吉言了。”
奥康纳玩笑着说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我可还在这呢……”
“行了，快走吧，对了，这份名单给你。等你执行任务后我也要开始调查了。”
看着尤利斯离去的背影，奥康纳失笑着摇摇头，当初还说招揽人家，结果不到三月，自已这个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玩笑过后，脑海中熟悉的身影一遍遍闪过，临别时那些人痛苦和委屈的表情仍历历在目，奥康纳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凝滞了。
他一直以为是那些人能力不行，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已不行啊。
或许尤利斯当部长，真的会比自已做得更好呢。
他叹息一声，没再去想，只从背后的书架角落里抽出他很早之前放在那里的资料，是过往每一任第一方长的经历，当初只是不死心准备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当初没法给那些人公正，现在总要给他们一个迟来的真相吧……
不然自已这个上司当得也太不合格了。
……
走出办公室，尤利斯的手里正拿着那份联合会的会员名单，他已经看明白了，今天的事情说是任务，但反而关于任务本身，无论是奥康纳还是那两位方长都没有太在意，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他们缓和与尤利斯关系的一步。
但对于尤利斯来说，今天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刚刚抛出传音术的事情，一是因为现在的确是不错的调查时机，再顺手挑拨了一下奥康纳和那两位的关系，免得他们真的联合起来，但一来他不希望对方会注意到他改变想法的真正原因。
目光定定地落在名单处的某一行，尤利斯笑了笑，机械神教……当初那个贵族拿出来的东西就是机械神教的发明吧？
只是，教皇当初设立的联合会里为什么会有机械神教呢？是巧合还是？
尤利斯收起名单，没再去想，回到克莱尼的办公室，便直接道：“我要出去执行任务，接下来，调查要开始了。”
克莱尼愣了两秒，连忙反应过来，“是，我会全力配合部长的。”
尤利斯看了他一眼，“不必。”
“还记得你另一个身份吗？”
“……菲莉亚圣女？她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吗？可她加入神教的时间并不长……”
“那可说不定。”尤利斯语气平静，“况且就算不是她，这次她也未必不想伸手进来。”
“你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棋子吗？”
“而且，想伸手的恐怕也不只是她。”
克莱尼脸色白了一瞬，他张了张嘴，然后露出一个苦涩僵硬的笑容，“……我能跟您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显然，他也猜到接下来的第一楼将会迎来怎样的清洗与动荡，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这里面啊！
尤利斯挑了挑眉，“我也是爱莫能助。”
克莱尼的脸色灰白，却听得一旁的尤利斯悠悠地说道：“但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前提是，我要知道调查的全部经过。”
“你的信息换我的帮助。”
“成交吗？”
克莱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成交！”
第114章 任务
得到了克莱尼的回复, 尤利斯也没再耽搁，管他要了那些教会的大致资料后，带上夏和一直被迫无所事事的科尔, 便直接去了约定好的地点。
那也是一处混乱之地，不过是由联合会的成员共同控制的地盘, 它们在当地自然也拥有各自的教堂，而毫无疑问, 太阳神教的教堂坐落在最中央, 也是最大的那个。
当然，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尤利斯也不急着去教堂那里，随便找了一个旅店便住了进去。
混乱之地和神教中心之间自然没有对应的传送阵，所以, 又是一阵奔波，刚到房间, 将身上的疲倦与尘土洗净后，尤利斯坐在松软的大床上, 舒服地叹息一声。
自然地闭上眼睛，尤利斯一点点躺在身后柔软的床上，他一时也没什么困意, 索性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第一楼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后续的调查有奥康纳主导, 克莱尼负责递消息, 就算出来执行任务, 第一楼那边的动向他也能够一清二楚。
杰克和多丽那边，他们已经和伏恩对接上了, 多丽的天赋确实对扮演者来说非常有用，有经验丰富的杰克管理，还有一定势力的伏恩帮助，组织的雏形已经基本完成，还有在两个教会都身居高位的尤利斯手上有不少合适的人员，在听杰克汇报完近况后，他就将名单发给了对方，剩下的就是杰克他们的事了。
光明教会那边也是一切顺利，除了光明神对尤利斯居然没法出席他自己的圣子确认仪式有些不高兴……当然，祂不高兴也没有用，毕竟尤利斯在这边的位置已经不比圣子低了。
而且为了不至于哪天失去老大的位置，最近的光明神一直在努力思考怎么扩大自己的势力，毕竟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几年过去，太阳神那家伙居然已经快要追上祂了！
作为悠闲了不知道多少年，就连教会蒙尘的事情都是尤利斯解决的老牌正神——光明神，最近也是被自家圣子内卷得被迫开始勤劳起来了呢。
想到光明神当时错愕中带着点惊恐的表情，尤利斯就有些想笑，而也正是祂的表现，让尤利斯彻底坚定了一点，那就是野心绝不是太阳神的精神内核，最起码，不是一开始的！
祂的信仰内核一定被人篡改了。
谁家正经神明的精神内核是野心啊……这是正神吗？！
脑中一点点过着最近的事情，虽然仍有很多没有解决，但尤利斯的心情却有些轻松，仰躺在床上，他伸出手，看了一会，然后摘下了手上的戒指。
仰头看着手腕处的黑线，此刻的尤利斯却不再是最开始的绝望，有的只是感慨与放松，最起码，经过三年多的努力，现在的他总算没有了性命之忧。
如今的他，不管是求助太阳神教，还是求助光明教会，这诅咒都再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剩下的，只有那个邪神了。
站在一旁的夏忽地飞了过来，躺在尤利斯散在床上的银发中央，小脑袋靠着尤利斯的头，然后伸出一边翅膀，轻轻地拍了拍。
尤利斯扭头，对着它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就说嘛，我会成功的。”
一定会的。
砰砰砰，几道敲门声响起。
尤利斯从回忆中回过神，戴上戒指，直起身，开了门，“科尔，找我有什么事吗？”
科尔走了进来，直接道：“尤利，我想叛教。”
“咳咳……”
尤利斯被吓得咳了两声，平复呼吸后，他无语地瞥了科尔一眼，“好了，杰克那边不需要你，我也是有事才带你出来的。”
科尔看起来有点委屈，“可我都闲了三个月了。”
尤利斯也有些不好意思，前段时间第一楼的事情太多太忙，里面牵扯的东西又太乱太危险，他实在不好把科尔塞进来，忙起来的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一忽略就是三个月过去了……
他轻咳两声，“这不是带你出来执行任务了嘛。”
科尔追问道：“那我现在能做什么吗？”
尤利斯有些意外，“现在？”
往常都是他主动工作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比他还主动……
闻言，科尔又是一脸幽怨。
尤利斯顿了顿，“这样吧，你帮我盯几个教会，这是名单和他们的大致资料。”
他想了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但其他几个教会并不重要，我真正想让你调查的是机械神教，不过别引起他们的注意。””
科尔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接过名单随口问了一句，“他？”
尤利斯愣了一下，解释道：“不，没有，这次任务并不困难，这是我自己想要调查的。”
翻看资料的手一顿，科尔抬起头，眼睛有些亮，然后朝尤利斯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保证完成任务！”
“这名单……”
上的资料，尤利斯无奈地朝他摆摆手，“你拿着吧。”
科尔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口，朝尤利斯挥了挥，“好！放心吧！”
“我去工作了。”
话音刚落，科尔便已经关门走了出去，一旁的夏也悠悠地从尤利斯身边飞过，“我也去工作了。”
尤利斯：？
“你也去？”
“是啊，这三个月我也很闲啊……”夏有些无奈，在奥萨的时候被杰克卷得忙习惯了，可这三个月除了给尤利斯当玩偶被肆意揉搓以外就是陪他聊天。
它也真的是闲过头了！
看着对方飞出窗外，尤利斯回头看了眼柔软舒适的大床，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继续躺下，反正任务都交出去了，还是休息一会吧。
闭上眼睛，尤利斯很快睡着了。
……
科尔和夏每天早出晚归，尤利斯也是乐得清闲，而且因为不用继续担心诅咒的事情，他比起以往空闲的时候还多了几分闲适。
很快来到约定的时间。
此刻，尤利斯手上已经多了一沓资料，正是科尔和夏这些天的成果。
“走吧，我们先去教堂那边。”
虽然那伙邪教徒不算什么，真正的任务内容也是帮扶附近的小教派，但太阳神教怎么也不可能只放一个方长就来执行任务，所以今天第二楼和第三楼的成员也会过来，他们才是任务的主力，而尤利斯是领导者。
其实他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早就过来的，他只是不想被卷进接下来的调查。
刚走到教堂门口，便看到几个人正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朝尤利斯走去，才走近便立刻喊道：“方长。”
尤利斯还没开口，那几人便连忙介绍了各自的姓名和来历，都是第二楼和第三楼的人，教堂内还有其他人，而他们几个算是小队长，知道尤利斯今天会来，特地等在门口的。
尤利斯一边朝教堂内走去，一边玩笑道：“看你们喊得那么亲切，我还以为你们是我第一楼的人。”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地回道：“您不知道吗？部长在彻查第一楼，本来任务名单上有几个第一楼的人，结果全撤了。”
尤利斯神情平静，还是玩笑的口吻，“这次也是从你们中抽人补过来的？”
那人愣了一下，“那倒没有，部长说，第一方长都来了，有您一位就够了。”
尤利斯失笑出声，“你又不是我们第一楼的，怎么这么捧我？小心你们方长吃醋。”
尤利斯样貌年轻俊朗，笑起来自带一股温和气息，对方几次回答，他都以玩笑的口吻回复，以至于原本有些紧张的几人也慢慢有些放松。
那人也大着胆子回道：“方长，这可不是我在故意捧您，这是部长的原话。”
“是啊，部长可看重您了。”
尤利斯挑了挑眉，没再接话，走进教堂见了见剩下的人后，便随口叫了一位队长过来，恰好就是第一个回答他的人。
“你以前执行过这种任务吗？”
那人连忙点点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执行类似的任务了，其他队长也都有经验，这也是我们被选为队长的原因。”
尤利斯嗯了一声，“那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
“方长，是这样的，联合会说是各个成员平等，但随着太阳神教实力大增，如今他们已经是以我们为主，所以，今天所有联合会成员的代表人应该都到了，您可以选个时间和他们一起见一面。”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尤利斯脸上的神情，继续道：“又或者您可以不用商量，直接拿出一套流程，只要邪教众被消灭了就好，反正就算您和他们见面，那群人也只会一脸恭维讨好，还会仗着联合会成员的身份，最后什么事都推拖到您身上。”
“与其和他们浪费时间，不如您直接决定就好。”
似乎是觉得尤利斯脾气不错，这个小队长也是说多了些，而且他看上去对那些成员也是有些怨气。
尤利斯神情不变，只朝他笑了一下，说道：“好歹他们也来了，那就约好明天见一面吧。”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第115章 旧友重逢
基于那个小队长的提议, 尤利斯将见面的时间选在了傍晚，还是以一个聚会的方式。按那个队长的话来说，如果不用食物和酒水把那些人的嘴巴堵上, 尤利斯肯定要被他们吵得耳鸣，那群人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提议, 在彰显自己存在感这方面倒是颇为优秀。
聚会定在了晚上七点。
太阳神教神教教堂的大厅内，还没到七点, 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进来, 随之交谈声与谈笑声便响了起来。
几个太阳神教的人心中叹息一声，却也连忙迎了过去，虽然没能劝方长不要和这些人见面，但好歹是场聚会，勉强也能放松一下。
大厅楼上的某个房间内, 此刻的尤利斯也已经换好了一身比较正式的服装，容貌俊秀, 身形颀长又挺拔，他站在镜子前, 调整着袖口的装饰，来前他已经看完了科尔和夏调查的资料。
虽说约定的时间是昨天，但除了太阳神教的人, 这些教派代表人怎么也不可能赶在最后一天才到，所以这些代表人的资料就是科尔和夏这几天的工作成果。
而且，他还在资料里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整理好袖口后, 尤利斯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浅笑, 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也正好轮到他出场了。
……
教堂门口, 一个少年正跟在中年男人身边，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人, 一边随着人流涌进大厅，直到走到大厅角落，看四下无人注意，才忍不住低声道：“奥利弗叔叔，为什么非要带我来参加这场聚会啊？”
那个中年男人面容端正，皮肤白皙，依旧留着尤利斯初见他时的小胡子，只是胡须长了些，正是尤利斯当初在船上碰到的贵族奥利弗·卡特。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声回道：“巴克，你总不好让叔叔一个人来吧……”
奥利弗似乎也自知理亏，语气柔和，还带着点讨好，“好不容易可以从别的教派薅羊毛，你知道的，我又不擅长这些，我就喜欢琢磨那些机械零件，这种交际的场合当然要靠你出马了！”
说到最后，他又是用力拍了拍巴克，也不等对方拒绝就连忙换了个话题，“哦对了，你记得尤利斯·阿诺德吗？好像你也认识……”
奥利弗作回忆状，感慨道：“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只以为对方在光明教会也算是未来可期，结果现在，两年时间都没有，人家倒是一跃成为被神明唯一承认的圣子了。”
其实尤利斯对自己成为光明教会圣子这件事的重要性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了解，事实上，不只是光明教会的人震惊，就连教派外，只要是个消息还算灵活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惊愕感慨的同时，也深深地记住了尤利斯·阿诺德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名字，巴克·卡特自然不会陌生，当初在莱尔丁，他就从对方身上得到了不少关于神明的辛密，此后更是不惜暴露自己的最大弱点也要和对方攀上关系。
想想当初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要找对方继续合作，结果，两年没到，他才刚刚做出点成绩，想着什么时候再找尤利斯交易一下，结果人家反手就成为了神明都承认的唯一圣子。
饶是他已经有所预期，也不免有些郁闷。
虽然巴克并没有什么和尤利斯较量的想法，但到底是同龄人，他也不像尤利斯一样有前世的记忆和经验，少年人总是不希望比朋友差太多的……
巴克抿了抿嘴，“……知道了，我会负责和他们交流的。”
说完，他就随便在大厅里找了一位聊了起来，而被他落在身后的奥利弗·卡特则是弯唇笑了笑，悠然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就知道，只要他一提尤利斯这个名字，不管多难的任务，巴克都不会拒绝。
简直都快成他这个侄子的克星了。
奥利弗笑着摇摇头，突然，大厅内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静了一瞬，奥利弗一怔，连忙循着众人视线的方向抬头看去，楼梯处，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正一步步朝楼下走去，附近，几个太阳神教的人正匆忙赶过来护卫对方，而其他人也纷纷给他们让开位置，却并没有走远，仍是簇拥着那个青年。
看着青年游刃有余地走在众人中央，时不时回应几句，奥利弗心中感叹，这大概就是太阳神教的那位了吧，听说好像是位方长？居然这么年轻？
真是英雄出少年。
奥利弗一阵感慨，正要收回视线，熟，赞叹归赞叹，他可不想接触这些野心家们，不过下一秒，他交谈的尤利斯忽地望向他，然后笑了一下。
奥利弗：……？
这是什么意思？
出门在外，他向来知道遇到问题要找脑子好使的，于是他毫不客气巴克，低声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巴克望着某处，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看到了，我全看到了，而且我还看到！”
奥利弗一惊，连忙抬头看去，，正朝他们走过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刚刚走近便听对方主动道：“”
奥利弗仍有些懵，下意识应了一声，“是，是的。”
尤利斯脸上的笑意更浓，“我对你们的发明有些兴趣，方便找个地方聊聊吗？”
奥利弗支吾两声，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连忙点了两下头就跟在了尤利斯身后，当然，还不忘带上他的外置大脑——巴克。
对于宴会发起者刚到场便匆匆离去这件事，众人连半点不满都没有，只有些艳羡地望着他们的离去的背影，感慨机械神教好运的同时心中默默嫉妒被太阳神教第一方长看重的教会怎么不是他们……
不过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二人身影消失后，宴会再度热闹起来，毕竟，太阳神教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远了，能和周围这些水平相当的教会建立起合作才是他们能拿到手的利益。
“队长，方长怎么会对机械神教感兴趣？”
一个成员忽地凑到其中一位队长身边，一脸好奇地问道。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队长神色骤然沉了下来，回头，凝视着对方，目光中满是怀疑与审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队长辨认出那人的身份，认出他是自己的队员，眼中的冷冽却不少半分，“方长是能满足你好奇的人吗？”
那人讪讪笑了两声，“这，这不是看方长脾气好嘛……”
队长嘲讽地嗤笑一声，“那是人家愿意让我们觉得他脾气好，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当然要顺着人家的心意。”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话语颇有深意，“一个没什么脾气的人能安稳地坐在第一方长的位置那么久？一个没什么脾气的方长能镇得住第一楼那群家伙？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让我们鞍前马后吗？我们可都不是第一楼的人……”
他用力拍了拍那人，拍得对方下意识抖了一下，“看在你是我队员的份上，我多说一句。”
他凑到那人耳边，声音冷厉低沉，带着浓浓的警告与威胁，“我不管你是真的蠢，还是被什么人派来打探消息的，总之，别惹那位，你不敢，我更不敢。”
“你自己想死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但别牵扯上我们！”
他又拍了那人一下，力道不重，却吓得那人一个趔趄差点瘫软在地。
……
来到一处偏僻的房间，奥利弗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一路上他都在回忆自己跟太阳神教的这位方长有没有关系，可想了又想，对方那张俊秀的脸庞在奥利弗脑海里仍有些陌生，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对方要见他做什么？难道是想骗他们做什么出头鸟……
总不可能真是对机械神教的发明感兴趣吧？
身具魔力的人会对一堆零件感兴趣？他们花费数年研究出来的心血，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是一个随口的小咒语就能做到了……
奥利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有些感伤，而被他牵着的巴克一时却也顾不上安抚自己这位叔叔，他定定地望着走在前面那人的背影，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人看起来好像认识他们？
可是，这张脸他们也没印象啊……
巴克显然也有些茫然，看他叔的样子，估计也不认识他，那这人为什么突然找上了他们？
他心中暗自警惕，随着目的地的靠近，他心中的警惕也在逐渐攀升，直到看到屋内还有人存在时，他的警惕已经彻底攀到了顶峰。
奥利弗仍是有些茫然，抬脚就要走进去，却被一旁的巴克用力拽了一下，“方长，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尤利斯坐在椅子上，一旁侍立的科尔特别贴心地递上一杯水，他喝了一口，然后对着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进来的奥利弗和巴克挥了挥手，“别紧张，我只是有一个秘密想跟你们说。”
巴克愣了一下，跟我们说？确定不是我们要跟他说秘密吗？
一瞬的怔愣后，巴克又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这个秘密我们非得听吗？”
尤利斯笑了一声，“我想你们应该没有拒绝的权力。”
巴克一脸苦涩，却也没再犹豫，拽着仍有些在状况外的奥利弗走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这，这就进来了？”
奥利弗有些茫然，巴克却叹息一声，“叔叔，我们没得选。”
这人摆明了要拿捏他们，而他们又没有抵抗的能力，如果还要在门外僵持，只会既浪费时间，又会消磨掉对方不多的耐心……这样会对接下来的谈话更加不利。
尤利斯赞叹道：“聪明的选择。”
巴克无奈地耸耸肩，“只是比较识时务罢了。”
见他们乖乖地进来，科尔贴心地布下隔音术，然后便稍微站远了些，眼观鼻鼻观心，打算接下来当个眼里只有活的聋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尤利斯要和机械神教的人见面，当然要说猜测他心里确实有些，不过这次他倒不像是上次那么犹豫纠结，因为他知道反正不管尤利斯要做什么，他只需要听令就是了。
正当他打算做个聋子的时候，尤利斯却突然转过头看他，“接下来的事情你要听吗？”
科尔愣了一下，还以为对方是委婉地让他离开，只是他抬脚刚欲走，便注意到尤利斯仍是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我想听。”
尤利斯笑了一下，“那就一起听吧。”
“坐下来吧。”他对着科尔招呼了一下，然后看向巴克和奥利弗，“你们也是，一起坐吧。”
奥利弗和巴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所幸，现在也没有他们思考的余地，于是，巴克毫不犹豫，直接拽着奥利弗就坐在了离尤利斯稍远的位置。
尤利斯也不介意，见科尔在自己附近落座，他没有多说，只伸手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
摘下的瞬间，端坐在椅子上的黑发青年转眼就变成了银发碧眼的少年。
奥利弗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完全懵掉了，科尔也有一瞬的怔神，却是很快想通了，毕竟，一开始尤利斯就是奔着光明教会来的安塞，后续对太阳神教也并不是完全的忠诚，他早就有过类似的猜测，想着他这位上司可能是光明教会那边的暗子，却没想到居然是那位圣子！
那可是唯一一位被光明神承认的圣子！
光明神这也舍得嘛……简短的几句感叹后，科尔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便只觉得果然如此，毕竟，除了那位圣子以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天赋呢？又或者说，不愧是自家主上！在太阳神教都能如此优秀，那在光明教会除了圣子的位置，又有什么能配得上他呢？
奥利弗整个人呆住，科尔完全接受了事实，二人中巴克的反应是最大的，他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呼道：“尤利斯·阿诺德？！”
“怎么是你？”
他颇有些失态地直接伸出手指，指向了尤利斯，满脸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不是在光明教会做圣子吗？”
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太阳神教的方长？！
一个人能在这样轻的年纪做到如此地位已是极为不易，你尤利斯是什么样的怪物，居然能同时做两份……
巴克以一种看某种不可言说的怪物的眼神看着尤利斯，眼睛里有惊愕，茫然，震惊，甚至还带了一点恐惧，而随后，他的思绪也顺理成章地滑到了另一个方向，那就是你尤利斯是怎么做到两份的？这玩意也能兼职吗？
巴克的大脑几乎宕机，他以为追逐神明辛密这么多年的他也勉强能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但现在这是什么场面？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而且，别的暂且不提，单是圣子的位置，想要被光明神承认，光明神肯定亲自会见了尤利斯，结果呢？就这么水灵灵地把自己唯一一个圣子送到太阳神教这了？这，这图什么？
眼前的场景太过荒诞，巴克甚至分不出思绪去考虑尤利斯为什么突然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他们面前，他现在只想彻底放弃思考，最好此刻他的身边能直接出现一片草原，而头顶就是辽阔无垠的星空，然后直接躺下，放下人类身份，感受宇宙奥妙。
尤利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巴克的肩膀，“别这么惊讶，更多的隐秘你还想听吗？”
巴克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发出一声轻叹，话语里满是无奈，“尤利斯，别玩我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尤利斯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嗯……我记得我们好像同岁哦。”
巴克也慢慢缓过神来，听到这话，直接撇撇嘴，“你不是孩子，你是怪物。”
“难怪是从诞生便被神明盯上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尤利斯手腕处的黑线，复又抬起头，满眼复杂，“尤利斯，以前看你身上的诅咒只觉得你未来坎坷，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这是诅咒却也是认可。”
“你的智慧，你的头脑，你的灵魂，早已被诸神认可……唯一限制你的只有你人类的身份。”
尤利斯静静地听着，忽地轻笑一声，“我不觉得身为人类是我的限制。”
“我是人类，但我依旧走到了现在。”
巴克张了张嘴，正要多说些什么，却见尤利斯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就算是神明又如何呢？”
“人类真的比祂们差吗？”
这两句话恍若白日惊雷，直接劈在了巴克的脑子里，他怔怔地望着尤利斯，他很想直接回复对方，怎么会不差呢？人类弱小，愚钝，还经常内斗，人类往往要靠着神明的力量才能走到现在……
不过这些话只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便统统被他丢了出去，是，他承认自己是向往且追崇神明所拥有的力量，但也只是力量。
非要说的话，比起信奉神明，再从信仰中得到神明的赐予，他更喜欢人类自己去拥有那份力量。
他们的想法看似不同，但内核是不变的。
尤利斯细细观察着巴克脸上的神情，确认对方和自己想法一样，嘴角勾起的同时，眼睛也微微眯了眯，如果说尤利斯是因为前世的经历才有如此‘不敬’的想法，那么巴克的思想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当看到资料上，跟随着奥利弗的少年名字时，过往在莱尔丁的那些记忆便慢慢浮现，只是以往尤利斯只觉对方异常胆大，但已经信仰了贪婪，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恐惧的……可那是曾经，曾经的他对这个大陆一知半解，他不明白以信仰为力量究竟是怎样的，但当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他已然清楚，这个世界宛如一座牧场，一座神明的牧场。
人类是会提供羊毛的羔羊，神明饲育人类，却也只是为了得到所谓的羊毛——信仰。
诚然，人类的生死确实会影响信仰的多寡，就像前世牧场主总会担忧羔羊的健康，但那是一种俯视的，一种掌控的，一种随时都可以以他为食的高高在上的担忧。
想来神明也该如此。
这是自尤利斯在这个世界诞生以来便得知的最深刻的教训。
可是，却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那些神明，那些牧场主，的确很少将那种掌控与捕食展现在人类面前，以至于很多人类反而真对那些神明有一种朴实的感激与信赖。
但想来，牧场主是不会从一开始就这么良善的。
一定是因为某些存在，他们一定存在。
尤利斯看向巴克，又看向一旁仍有些没回过神的奥利弗，心中暗自猜测，那么他们会是这些存在的一部分吗？
其实冒然在几人面前展露身份确实有些冒险，但一来，以他现在的力量，完全可以控制奥利弗和巴克，就算科尔想不开反戈，他也有能力反制，大不了直接杀了，反正总不会让他的秘密暴露出去。
二来，就算真暴露了又怎么样，以他现在的特殊地位，已经是该神明拉拢自己了，毕竟，既能扩大疆土，又能稳定内政的人才可实在不多，这个世界又不只有光明神和太阳神两位神明。
挣扎求存了这么久，尤利斯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底气。
他在心底轻轻舒了口气，好似把过往十几年的憋闷都吐了出来，然后，他直直地看向巴克，轻声道：“交易还要继续吗？”
“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先拿你们的信息来换。”
巴克也看向尤利斯，对视片刻后，他仿佛也下定了决心，直接道：“好。”
“你想知道什么？”
尤利斯笑了一下，“如今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先从你们的身份说起吧。”
第116章 克尔曼
巴克怔了怔, 没想到尤利斯好奇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奥利弗，此刻奥利弗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沉吟两秒, 主动站起身，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
“我叫奥利弗·卡特。”他走到巴克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他叫巴克·卡特, 很显然, 我们属于一个家族，我是他叔叔。”
他望着尤利斯，“我记得你，你叫尤利斯·阿诺德，我们在船上见过, 只不过那时候你是走出莱尔丁，而我是去莱尔丁接他。”
奥利弗先是随口拉了一下关系, 转而认真道：“你也是有姓氏的人，我猜你好奇的应该是这个吧？”
尤利斯直接点点头, “其中之一。”
“所以你们是卡特家族？”
奥利弗笑了一下，忽地挺起胸膛，话中内容虽然谦卑, 但脸上的骄傲与自豪却是格外明显，“可以这么叫，但我们比家族要稍微高一些, 虽然也只高了一点。”
他朝尤利斯行了一个有些陌生的礼节, 一字一顿道：“正式介绍一下, 我是来自汉亚特王朝的奥利弗公爵。”
“王朝……”
尤利斯低声喃喃，有些意外但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 仔细想想莱尔丁的故事，如果没有罗德尼神父的到来，作为无神之地的莱尔丁想来也会默默发展出王室，贵族以及地主等统治阶级。
其实，在莱尔丁，类似的制度已经形成了雏形，只不过被突然闯进来的教派打破了。
收敛起心中的情绪，尤利斯看向站在奥利弗旁边的巴克，玩笑道：“你叔叔是公爵，那你不会是王室的继承人吧？”
巴克瞥了他一眼，对尤利斯能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有些惊讶，他摇摇头，“不是，继承人是我哥哥。”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我姐姐？我也不确定，我去莱尔丁之前他们就在争，我前些日子来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在争。真不知道那王位有什么好的，我就不喜欢……”
听到这话，奥利弗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他连尤利斯都顾不上了，直接转过身，扶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一边晃还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有什么好争的？！”
“你说有什么好争的，那可是王位！坐上王位，你就是王朝之主，是宗室的首领，更是祖先基业的继承人！”
巴克被晃得头晕，或许也因为尤利斯刚刚说的话，他一时有些口不择言，“知道了知道了……可就算是王室，也没有能够和神明抗衡的力量。”
摇晃的动作猛地一顿，奥利弗神情僵硬，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松开了手。
巴克回过神，意识到不对，见奥利弗脸色难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只是想了想，又闭上了。
片刻后，奥利弗从情绪中回过神，见巴克那副纠结的样子，冷哼一声，拍了拍巴克的脑袋，只是力度较刚才轻了不少，“臭小子，光知道戳你叔的痛处。”
他突然叹息一声，沉声道：“我知道你怨你父王让你那么小就走出去……”
巴克抿了抿嘴，没说话，他虽然说是王室子弟，但在有记忆的时候，他就没过过什么舒服的日子，家教森严，教导严苛，周围的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感情，而等他能够照顾自已的时候，就直接被丢了出去，在外面颠沛流离。
显然他心中肯定是有怨气的，刚刚那番话也不只是一时失言。
奥利弗看了他一眼，有心劝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该说什么呢？说巴克的父亲也就是他哥哥身上的重担，说他们要面临的敌人的恐怖，说前路的茫茫……是，这些困难的确客观存在，可这跟巴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他并不反对让巴克他们尽早意识到他们的处境，因为这是身为卡特家族成员，也是汉亚特王室成员与生俱来的责任，他们迟早要面对，但不该是以才几岁就送孩子出去的方式。
巴克才多大？
奥利弗的手掌落在巴克的肩膀上，偏头看着少年带着稚嫩的侧脸，心中叹息一声，出去了五年，现在的巴克也才十三岁啊，这样年纪的小孩，一个人在外，又能做出什么事……
想到这，他念头一顿，瞥了眼一旁的尤利斯，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奥利弗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不不，尤利斯可不能算小孩，虽然他现在确实也才十三岁，但这怎么能一样呢。
尤利斯眼睛眨了一下，“……亲子聊天时光结束了？”
一下，他也明白父王和叔叔的难处，只是到底有些怨念，这不是奥利弗说几句软话就能好的，自出现在他面前向他道歉，也抹不掉他在外流浪数年的困顿与辛苦。
如今怨念也发泄出来，他也该往前看了。
他扬起笑脸，恢复模样，“谈完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巴克走近几步，语气亲近，“不过我跟你实话说啊，我和人物，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们大概也都不知道，我们就是干活的，我们。”
尤利斯看了他一眼，知道对方只说了一半，也不再迂回，直接道：“我想和你们的决策者见一面，至于交换条件……你们想进入核心圈吗？”
巴克沉默了一瞬，一旁的奥利弗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开口。
片刻后，巴克长出一口气，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话语却格外认真，“我可不想和他们去争王位，没意思。”
尤利斯静静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巴克一把拉过一旁的奥利弗，一脸诚恳地说道：“机械神教是我叔叔毕生的心血，所以我想让机械神教能够走得更高更远。”
奥利弗错愕地转头看着巴克，眼尾已经泛起了泪花，不过，巴克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将来也会是我的。”
奥利弗：……？
我没说要把机械神教给你吧……这就惦记上了？
巴克抬头看着他，一脸骄傲，“叔叔，除了我，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和天赋继承机械神教吗？”
不等奥利弗回答，巴克自已便直接道：“没有！只有我！”
奥利弗定定地望着他，他能看出对方自信的眼神下深埋着的不安与渴望，他顿了顿，忽地伸手用力揉了揉巴克的脑袋，轻哼一声，“我还没死呢。”
巴克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刚要开口，却被奥利弗轻轻拍了拍头，“真不想去争一争那王位？我可告诉你，这机械神教听上去厉害，其实根本没多少人，全靠我一个人撑着。”
见巴克急着开口，奥利弗伸手打断，继续道：“你听我说，我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那毕竟是……”
这下轮到巴克主动打断了对方的话了，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叔叔，你才是我的亲叔叔。”
父王和叔叔……
巴克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尤利斯轻咳两声，打断了接下来的抒情戏码，“好，我同意了。”
“不过具体的条件你和他商议吧。”
他指了指一旁一直都在看戏的科尔，科尔连忙收起吃瓜表情，主动凑了过来，和奥利弗走到一边开始商议具体的细节。
巴克看了眼他们，走近了几步，低声道：“尤利斯，你真的想……”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然后又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两下，做出死亡状的鬼脸，尤利斯笑了笑，随口道：“看情况。”
巴克：？
“哎哎哎……什么叫看情况？”
见尤利斯没聊几句就要走，巴克连忙追过去，“尤利斯，我们现在也上了你这条船，好歹多聊几句啊……”
尤利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你真想听？”
巴克张了张嘴，“呃……”
“行了，该跟你们说的时候，我会说的。”尤利斯拍了拍巴克的肩膀，“我总不会让自已的朋友去送死。”
巴克有些感动。
“……况且，你们身上的价值也不值得我特地去坑你们啊。”
巴克的脸顿时一黑，心中却莫名松了几分，虽然尤利斯这话有些伤人，但也确实是事实，毕竟，以尤利斯现在的实力和地位，他就算直接去调查汉亚特王朝和他的父王都可以，实在没必要拉上他们。
巴克松了口气，心中的担忧解决了，他顿时没有再跟尤利斯聊下去的想法，转头扎进了科尔和奥利弗的聊天中，火力全开，争取着他们的利益。
尤利斯笑着看了他们一会，戴上戒指，然后下了楼。
他现在好歹也是太阳神教的第一方长，今天可是他拉起来的聚会，总不能真就把那群人扔到大厅然后不管了吧……
……
他下楼的时候，宴会其实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众人趁着尤利斯不在，该谈的都已经谈完了，剩下的，就算花一晚上也不会有结果。
见尤利斯再度露面，众人不管今晚战况如何都努力朝尤利斯展现出他们脸上最大的笑容，尤利斯也一一朝他们点点头，算是回应。
几个小队长纷纷走过来，用身体隔开尤利斯和众人，神情看上去有些异样。
尤利斯注意到这一点，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只走到人群中央寒暄了几句，然后适时露出一点疲态，众人顿时意会，也不再遮掩，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纷纷离去了。
没过多久，科尔也带着奥利弗和巴克他们离开了。
等众人离去，尤利斯看向那个小队长，“出什么事了？”
小队长连忙正了正神情，认真道：“刚刚得到消息，那个邪教再一次出手了。”
听到这话，尤利斯皱了皱眉，忽地想到什么，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沉声问道：“往常这种事也都是我们自已处理吗？”
小队长连忙点头，“是的，以往我们确实会通知那些教派，只是那群人不想出力，不仅消极怠工，有时候他们自已犯了错，还需要我们出人手营救……”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尤利斯的表情，见对方没有动怒，才继续道：“所以，后来这种消息我们就再没通知过他们，他们乐得清闲，我们也能少点事。”
他们也是有苦难言，如果那群人真能帮得上忙，他们怎么可能不通知他们，毕竟，那群邪教徒本来也跟他们没关系，但问题是，这群人不仅帮不上忙，还一直在帮倒忙！
尤利斯沉默片刻，“知道他们的行动人数和目的地吗？”
小队长眼睛一亮，点点头，“知道！”
“好，那你们先行动吧。”
“是！”
看着小队长带着人匆匆离去，尤利斯思绪慢慢飘远，既然现在已经和巴克他们搭上线了，他得考虑一下怎么处理这个联合会。
他能从这群人中得到什么利益呢？
还有，看巴克和奥利弗的样子，这个机械神教确实是一个小教派，甚至都没有神明存在，纯粹是奥利弗自已想要为人类多增添几分力量才创造的。
对于奥利弗的成果，尤利斯也很惊叹，不过，他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和教皇的半点关联……难道是他多想了？
尤利斯摇摇头，如果在前世，奥利弗的发明确实非常惊人，但是，在这个信仰世界，他的成果确实对大局没什么影响，就算是有，也要在几百几千年之后了。
他可没有这么多时间。
尤利斯没再想那些，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那是小队长给他留下来的人，而那人正是之前询问的人。
感受到尤利斯的视线，那人身体一颤，低着头，“方，方长。”
尤利斯顿时来了兴趣，他眯起眼睛，眼中满是探究，“有事？”
那人又是一抖，声音都有些发颤，他自然知道自已被留下的原因，那是其他人在跟他切割。
那几个人都是小队长，理论上是不需要亲自上阵的，比起前线指挥，当然是陪着尤利斯这位第一方长利益更大，但是，这种陪伴上司的机会却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推给了自已……显然他们是想让自已这个不安因素尽早爆掉。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另有所图，那群人都跟自已没有关系。
他已经被所有人默契地抛弃掉了……
恐惧在他的心底蔓延，如今的他心中止不住地后悔，后悔自已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那么贪心，那些小队长都对这位新上任的第一方长毕恭毕敬，半点不敢惹事，怎么自已就非要贪那一点呢？
这下好了，他彻底回不去了，不管他今天能不能活着从这位手上逃掉，他都回不去了，那群人不会再接纳他的。
想到这，那人反而诡异地平复好了心情，反正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先是对尤利斯俯身行了一礼，随后沉声道：“方长，克尔曼圣子想和您聊一聊。”
尤利斯顿了顿，克尔曼圣子……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他还以为这人是赫德森或者是那位菲莉亚圣女的人，结果居然是克尔曼？
他和这人有交集吗？
他心中疑惑，脸上却是一片冷凝，话语也格外冷厉，“你是他的人？”
那人一脸苦涩，“先前还不算，不过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会主动请辞的。”
他没得选了，外征部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他只能选择彻底倒向克尔曼圣子。
尤利斯挑了挑眉，“他想和我聊什么？”
那人顿了顿，身体弯得更低了，脸上的苦涩越发明显，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克尔曼圣子会放心将这句话告诉自已，因为从他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时，他就已经是克尔曼圣子的人了。
“那位说，如果您真的对主教这个群体好奇的话，与其布下棋子，不如直接问他。”
第117章 合作
话音刚落, 尤利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汉尤金背叛他了？
不，这倒不一定。
尤利斯很快冷静下来, 倒不是说汉尤金对他就这么忠诚，而是没必要。
如今自己在太阳神教的地位自然不用说, 而他不仅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更清楚自己的手段, 他不敢的。
而且虽然他还没有见过克尔曼, 但他的态度也是向自己示好的，现在背叛自己去倒向来向他示好的克尔曼，无疑是一件极大的蠢事。
看来是汉尤金的身份被发现了。
尤利斯心中很快有了计较，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 “克尔曼圣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什么棋子不棋子的, 我可不知道。”
那人张了张嘴，一脸愕然, 这位都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了啊……
不过，下一秒。
惊愕的表情变得扭曲, 那人瞪大眼睛，五官狰狞，嘴巴用力张开, 双手紧攥喉咙,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他的嘴巴里爬出来。
尤利斯眉头微皱, 手上魔力涌动，就在他下手攻击的前一刻,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从那人口中吐露。
“第一方长，尤利。”
尤利斯眯了眯眼睛，眼前人的神情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眼神空洞，明明嘴巴没有动，但陌生的声音就是从震动的喉咙中不断涌出。
“……克尔曼？”
尤利斯试探地问道。
“是我。”
尤利斯心中稍定，只是手上的魔力依旧没撤。
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蓦地开口道：“这样的见面方式可不像是一位正神的圣子。”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看懂这个法术的原理，但那人现在的状态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身体失控，瞳孔涣散，估计等这位的意念离开，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单是传个消息便要了一条人命……
尤利斯感慨之余也对这位的性格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虽然太阳神教人人都是野心家，但像这位手段如此残忍狠辣的人也是不多。
这样的作风实在不像是一位正神信徒，更别说是圣子。
这太阳神教里果然是卧虎藏龙。
尤利斯心中感叹，那个声音继续道：“虽然我不喜欢赫德森，但他的观念我是认可的，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价值。”
“我只是在发挥这个废品它最后的价值而已。”
尤利斯挑了挑眉，不接对方的话，只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幅堪称猎奇的画面，“你就打算这样和我聊天吗？”
克尔曼反问道：“你敢上我的地盘与我见面？”
“为什么不是你亲自来见我？”尤利斯不甘示弱，“毕竟，主动求见面的那个人可不是我。”
“而且……”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有些玩味地看着对方，“你急了？”
不管对方真正的性格如何，今天这一番动作都有些操之过急了，明明这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交锋，对方就急着抛出了这么多东西，生怕自己不想与他见面。
看来，那个背后挑拨分教区与中心的人找到了。
尤利斯心中思索着，眼前的声音沉寂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倒是平缓了不少。
“尤利斯，你想知道真相吗？”
尤利斯神色平静，“不想。”
那人被噎了一下，又沉寂了许久，就在尤利斯以为对方离开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尤利斯下意识将手中的法术甩出来，然后反手抽起桌上的佩剑对准对方。
克尔曼愣了一下，那张原本带着点疯狂与疲倦的脸上变得有些无奈，“……倒也不至于对我这么戒备吧。”
尤利斯冷哼一声，手中的剑不仅没收反而还向前递了递，“见面便废了一条人命的人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克尔曼有些无语，“你应该知道这种蠢货是没法收为手下的吧，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外政部。”
在利用对方和尤利斯搭上线之后，那人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
说着，克尔曼瞥了眼几乎搭在自己脖颈处的剑尖，神色中满是无奈，他伸手推了推，却是根本触碰不到，“你看，你又伤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你，何必如此呢？”
“大家和和气气地谈一谈，难道不好吗？”
作为太阳神教的圣子，克尔曼的容貌自然也是极为出挑，一头亮眼的金色头发，五官英气俊朗，脸上带着自然又阳光的笑容，宛如一个小太阳，让人忍不住亲近崇拜。
单看这幅样貌，是很难想象到对方刚刚居然做出了那么残忍血腥的事情的。
尤利斯冷哼一声，“
克尔曼一脸无辜，声音故意拉长，“别这样，
“你往我的部下中塞棋子的事，我都还没有介意呢。”
尤利斯眯了眯眼睛，？”
克尔曼笑意盈盈，反
他学着尤利斯的话，“第一方长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可不知道。”
尤利斯挑了挑眉，收起手中的剑，毕竟眼前明显只是投影，对着投影一直出剑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他重新坐了回去，只是剑仍搭在手边，显然并不信任对方，“你想和我谈什么？”
克尔曼轻轻笑了一声，一步步走近，站到尤利斯面前，弯腰，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谈什么？”
“谈主教和中心的矛盾？谈它背后的幕后黑手？还是谈……你真正的身份？你真的是尤利吗？”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尤利斯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可惜……没诈出来。
克尔曼有些遗憾地想着，他动作自然地直起身，反问道：“所以，你想听什么呢？”
尤利斯神情不变，他要是能被这么简单的招式吓出来，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手指在剑柄上敲打了两下，尤利斯作思索状，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克尔曼，神色淡淡，“那就都听听看吧。”
克尔曼愣了一下，片刻后，嘴角的笑容猛地扩大，那张英俊十足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邪气与疯狂。
“尤利……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们都说我是疯子，但是现在看，你比我还要疯。”
克尔曼低声感叹了一句，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上来便是一句，“主教和中心的矛盾是我挑拨的。”
“你倒是坦率。”
尤利斯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克尔曼却有些不满意了，他皱眉看着尤利斯，“这就是你的反应？这么平淡？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尤利斯耸了耸肩，“是你想和我谈的。”
克尔曼被噎了一下，他本就不是很有耐心的性子，多年下来他的性格里更是多了几分急躁与疯狂。
见尤利斯迟迟不上钩，他也是有点烦了，直接道：“尤利，我不管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想要与你暂时结盟，条件你可以提。”
尤利斯顿了顿，瞥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家伙还真是有点疯……
明明前面还打算拿他的身份威胁自己，现在就这么直接摊牌了？
疯狂且不好控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尤利斯心中暗自下了判断，还没开口，克尔曼就像猜到了一样，直接道：“尤利，我只是疯，不是傻，我只是知道你不吃那一套而已。”
“尤利……”
他忽地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抬手指了指上面，眼神幽深，“你也猜到了，不是吗？”
尤利斯眼睛微微眯起，不等他说什么，克尔曼便继续道：“别拿那些话来搪塞我。”
“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直接地选择与你合作吗？因为我知道，太阳神教里真正的聪明人……唯有你与我。”
他指了指尤利斯，又指向了自己。
“你和我才是真正的同盟。”
克尔曼面容沉肃，“所谓的中心和分教区的矛盾只是表象，真正的问题从不在我们这些信徒身上。”
他的目光落到尤利斯身上，低声道：“当然，我以为恐怕要一直到我死都只有我一个人察觉到了真相，他们都觉得我是疯子，但是……”
他声音越发低沉，沉重中又带了一点庆幸，朝尤利斯扯了扯嘴角，“我还算幸运，不是吗？”
“我等到了你。”
“而你比我还要更快地察觉到了真相。”
他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继续低声感叹道：“真快啊……快到我偶尔还在痴心地幻想如果你更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尤利斯看着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将对方的思绪拉了过来，“你在说些什么？”
克尔曼朝尤利斯笑了笑，“尤利，我知道你还有顾虑，或许你也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猜测，又或许你只是需要我展现出更多的证据……当然，这很贪婪，但是，我很幸运，你也是。”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没错，你猜对了，至于证据……”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些人应该给了你我所有的经历和背景，但有一点你绝对不清楚。”
他站起身，仰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尤利，我的祖先曾是太阳神教的创始人。”
“非要说的话，我才是太阳神教唯一的嫡系。”
“可是现在，你看……”
他张开双臂，嘴角的笑容带了几分落寞与自嘲，“你看现在的我，只是三位圣子之一。”
尤利斯没有在意对方的“真情流露”，沉思片刻后，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作为野心家，有人爬上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总不能说你的祖先是创始人，他的后代就一直都是教皇吧？”
尤利斯望着他，克尔曼一时语塞，只有些干巴巴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究竟是怎么察觉的呢？”
若是信仰真的被替换了，作为曾经的嫡系，克尔曼一脉是绝对不可能存活下来的。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脉嫡系存在，但一定不是眼前的克尔曼，而且想要同时瞒过教皇，方长以及赫德森的调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克尔曼的神情渐渐沉肃，尤利斯看着他，语气平淡，“想要合作，隐瞒可不是一个好的态度。”
克尔曼抬眼看他，“……你真想知道？”
“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这只是一点细节上的差异而已，我的目的始终不变。”
尤利斯神色平静，“但我需要一个把柄，而且，求人合作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我并不介意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场上，该努力争取的人是你们而不是我。”
听到后半句时，克尔曼神色一顿，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女声突然响起，“算了，克尔曼，已经没必要隐瞒了。”
另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那人一头亮眼的金色长发，她五官漂亮精致，每一处都仿佛是神明的炫技之作，第一眼便让人眼前一亮。她就这样站在两人面前，身形高挑，眼神平静却也难掩那刻进基因里的骄傲。
她看向尤利斯，“你已经猜到了，对吗？”
克尔曼站起身，走到对方身边，身形略略站后了些，足以看出两人中谁才是那个主导者。
尤利斯静静打量了对方一会，忽地笑了一下，站起身，“菲莉亚圣女。”
菲莉亚朝尤利斯轻轻点了点头，“初次见面。”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的？”
尤利斯摇摇头，“破绽太多了。”
克尔曼脸色有些沉。
菲莉亚倒是神色平静，“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
尤利斯看了她一眼，“第一，一个疯狂的首领是不可能在太阳神教里毫无破绽地潜伏这么多年，背后暗自挑拨中心和分教区的关系却没有一个人察觉。”
菲莉亚神色微顿，“继续。”
“第二，他出现得太早了。”他指了指菲莉亚身旁的克尔曼，“一个幕后首领，一个习惯在黑暗中搅动风云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地跳出来，跳到我面前和我合作呢？比起首领，他更像是那个替首领办事的人。”
菲莉亚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再怎么说都只是你的猜测，不是吗？”
“也许疯狂只是表面，也许那位首领就是这么坦率呢……”
尤利斯笑了笑，倒也没有急着辩驳，只是随口道：“但我猜对了不是吗？”
菲莉亚一脸玩味，“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我承认，我和克尔曼的立场相同，但为什么首领就一定是我？说不定在你思考的同时，我们也在利用你的思考来误导你呢？”
她有些揶揄地看着尤利斯，直接道：“我真的不是克尔曼的首领。”
“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菲莉亚继续道：“你的特殊能力，应该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吧，反利用你的能力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尤利，你太依赖自己的感知能力了。有时候，所谓的思考反而会把你引向更深的迷雾中。”
尤利斯挑了挑眉，抬头看向两人，顿了顿，开口道：“就算猜错了又怎么样呢？”
“合作的主导权掌握在我手里。不管是和你们合作，还是和奥康纳部长，或者是赫德森，又或者是成为中立的第三方，我想现在的我都有能力做到。”
“想要利用这点来反向诱导我和你们合作可行不通。”
对方这一番话既是在反击，让他不至于完全占据主动，也是在暗示他现在还需要别人的帮助，而他们正是可以帮助尤利斯的人。
可是……
尤利斯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不觉得我猜错了。”
“或许你们的确不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一直以来的计划首脑肯定是你。”
菲莉亚张了张嘴，尤利斯摆了摆手，“不用反驳，只说刚刚的表现，明明已经被猜出了存在，却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将我，只有这样智慧的头脑和冷静的思维才能在太阳神教布局这么多年。”
“我确实有可能被误导，但题面已经这么明显了，就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合作的敲定权始终在我手上。”
菲莉亚深深地看了眼尤利斯，“……你说得没错。”
“不过，这并不是临时的计划，只是早在克尔曼来见你之前，我就已经想好所有可能的应对策略，只是……”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已经在尽全力针对你，可你仍比我想象得更优秀。”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兜圈子了。”
菲莉亚顿了顿，稍稍退后，和克尔曼齐平，“我们并不是所谓的嫡系血脉，但我们却的的确确是原太阳神教仅存的成员。”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现在的信仰是假的。”
“至于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侧头看向克尔曼，克尔曼也转头看向她，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是孪生兄妹。”
“长辈将真相藏在了我们两人身上，再将我们分别寄养出去。很多年后，我们分别成为圣子和圣女，那时我们还是竞争与敌对的关系，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短暂合作，这才激发出藏在我们血脉中的秘密。”
“自此我们也找回了真正的信仰。”
“为了潜伏，我们做了很多工作，窃听第一楼，挑拨中心和主教区的关系，以精简流程的原因去掉了宣誓信仰的步骤……”说到这里，菲莉亚瞟了尤利斯一眼，笑了笑，“想必你也因此受益了。”
不等尤利斯回答，菲莉亚就继续道：“信仰的争夺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战争，他能够窃取我们的果实，我们也能反过来影响他。”
“当然，也怪他自己选择的信仰内核。”
“利用野心，利用每个人都会有的私心与欲望，快速地掠夺我们的成果，可他能利用野心，我们也能。”
“人心中的欲望又岂是那么容易操纵的？”
菲莉亚看着尤利斯，“你看，现在就要失控了。”
“你也看出来了吧？”
“如今的太阳神教看似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可只需再稍稍往上推一把，它自己就会把自己燃尽了。”
菲莉亚望着尤利斯的眼睛，“我不管你是尤利还是尤利斯，或者是其他的谁，你应该也能看清现在的情况，这座被快速建立起来的高楼大厦，其实底座早已蛀空，摇摇欲坠。”
“在它倒下之前，及时逃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尤利斯一脸若有所思，菲莉亚又继续加了一把火，“而且，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以现在的太阳神教才会对光明教会虎视眈眈，倘若吞下它，满足了那些人的欲望，它又能安稳续命数十年。”
“所以，现在的太阳神教是光明教会的敌人，但我们不是。”
“你好好想一想吧。”
第118章 罪人
菲莉亚和克尔曼离开了。
最后尤利斯也没有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菲莉亚也没有生气，只是将联系的方式留给了他，末了, 还在他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托厄斯。
菲莉亚笑着说道：“我不喜欢赫德森，但我很赞同他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价值，而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他们的价值才是我们该做的。”
她在等待尤利斯的追问, 等待他追问托厄斯的事情。
只是, 尤利斯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赫德森？”
菲莉亚愣了一下，意识到目的没办法达成后，她稍稍放松了些，也朝着尤利斯眨了眨眼睛, 话语里带了点轻松与活泼，“因为他那个人太自大了。”
“他居然觉得我和克尔曼是因为敌不过他才选择联合的。”
尤利斯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菲莉亚只是笑，眼睛微微弯起, “当然，这也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理由。”
尤利斯很快消化了这个消息，想起自己之前和赫德森的谈话, 也跟着笑出了声，“是有一点自大……”
笑完之后，菲莉亚和克尔曼便自觉离开了。
反正继续待下去, 尤利斯也不会如她所想地继续追问。
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大厅重归寂静, 只留下尤利斯一人, 哦不对……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面容仍残存着狰狞的神色, 却早已失去呼吸的尸体，尤利斯顿了顿，从刚刚的谈话中脱离出来，静静地看了一会那个尸体，片刻后，他叫来科尔，让他把地上的尸体处理干净。
见到地上的尸体时，科尔顿了顿，没有多话，只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尤利斯，就低头乖顺地收拾起来，在太阳神教里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当时的主教行事还算良善，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他只是有点担心尤利斯。
虽然在他眼里，尤利斯聪慧且足够强大，但不论是现在表面的年龄还是他实际的年龄，都要比科尔小得多，如今……他有些担心最近尤利斯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明明还那么小啊……
他一边忧虑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变慢。
等他收拾好后，尤利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和巴克商量完了？”
科尔点了点头，“商量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走了。”
尤利斯嗯了一声，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打着，面容平静，只是那敲打声却好似比平常更频繁些，似乎本人的心绪并不如他表现出来得那般淡然。
托厄斯……
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是从辛克莱嘴里，和戴维德身世相似，在辛克莱眼里似乎是靠卖惨得到的候选圣子之位。
然后是在光明教会的初见，是他提醒自己，自己的到来会受到光明教会很多人的针对。
他后来也确实成功破了局，虽然最后得知托厄斯也参与了对自己的围剿，甚至是那个出主意的人，但本质上也是被裹挟的人。
毕竟，他依靠规则得到了候选圣子的位置，也就必须成为规则的维护者。
伴随着思考，尤利斯的手指敲击剑柄的速度越发快了。
他的心思有些浮躁了。
毕竟这完完全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从没想过托厄斯的名字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可菲莉亚既然敢留下这个名字，就绝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没必要这么做。
所以，托厄斯真的有问题？他有什么问题？他是……太阳神教的人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尤利斯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眉头微微拧起，所以当初的事情有太阳神教的参与吗？他是菲莉亚派过去的卧底？
也难怪对方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
毕竟虽然尤利和尤利斯名字相似，出现的时间上也没有重合，看似很容易联想在一起，但一位是太阳神教的第一方长，一位却是光明教会的唯一圣子，这样的身份差距面前，那些人即使猜到了也只会觉得自己脑洞可真大。
毕竟，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即使他并没有怎么完善尤利过去的身份，也从没有人把他和尤利斯联系在一起。
可刚刚菲莉亚却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尤利斯面容沉肃，他的身份，她的目的是合作，得罪自己对她没有好处，况且就，以他在光明教会的地位，太阳神教的人也绝不敢动他。
他只是在想托厄斯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托厄斯最后的价值是什么？
思绪慢慢停下，尤利斯抬头看向科尔，直接道：“你知道那些小队长的目的地吗？”
科尔愣了一下，“是今天突，他们跟我报备过。”
，所以虽然科尔身上什么职务都没有，但那些小队长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尤利斯嗯了一声，直接道：“你把剩下的人全部带走，就说去支援那些小队长们。”
科尔顿了顿，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突然支走他们？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
尤利斯点点头，只朝科尔挥了挥手，便朝楼上走去。
他现在要回自己的房间联系一下光明教会。
……
“……托厄斯？”
枢机主教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倦色，但见到尤利斯的通讯，还是打起精神，好好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一个候选圣子？”
他继续回忆，“我记得之前针对你的计划里就有他的手笔？他和切斯特是好友。”
枢机主教的记性很好，很快回忆起了托厄斯的所有事情，有些揶揄地看了眼尤利斯，“还在记仇吗？他们已经收到教训了，当然曾经针对过你只是原因之一。”
随口玩笑了两句，枢机主教很快正色道：“不过作为圣子，你有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
“想要报复他们吗？”
他神色幽深，静静地望着尤利斯，带着某种莫名的意义，“只要你一句话。”
尤利斯看着他，“……当然不是。”
“作为圣子，我怎么会公报私仇？如果这样做的话，我和那些被调查的人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枢机主教松了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语气也轻松了不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
注意到尤利斯的脸色，枢机主教果断停住话语，“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我只是有点担心，洛兰妮也是。”
尤利斯顿了顿，本想询问托厄斯的话转了个弯，“担心什么？”
枢机主教看着尤利斯，脸上带了些歉疚与自责，还带了点小心翼翼，声音也放轻了些，似乎是在担心惹对方生气，“尤利斯，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呢？”
“你是在怪我吗？当然，怪我也是正常的，虽然当初我并没有针对过你，但也是在袖手旁观。”
“我对我曾经做过的错事很抱歉，我愿意辞职然后接受惩罚，只要你能原谅光明教会。”
“或许曾经的光明教会死板顽固，结党营私，每个人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但是，现在的光明教会已经变了，在你的引导下改变了，变得更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尤利斯，声音里带着讨好，“就算你讨厌我，恨我，也不要讨厌现在的光明教会，好吗？”
尤利斯愣了一下，“什，什么？”
他不是有意结巴的，但对方说的话他实在没听懂，什么恨不恨的，搞得对方在自己心底好像很重要似的？
不过片刻后，他似乎懂了什么，一脸古怪地看着对方，反问道：“谁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才不想回来的？”
枢机主教顿了顿，想了想，又追问道：“那是因为谁？你和我说，我一定……”
尤利斯直接伸手打断了对方，“停。”
“我暂时不回光明教会的原因与你们无关，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和任务，神明是知道的，也已经同意了。”
说着，他有些怪异地看了眼对方，故意道：“而且，不要自作多情好吗，搞得你对我影响很大似的。”
闻言，枢机主教愣了好久才猛地长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卸下了重担，话语里都带着哽咽，“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我不是光明教会的罪人，我不是……”
他低下头，双掌捧着脸，尽管已经努力压低了声音，但尤利斯还是隐约听到了一点泣音。
莫名把人惹哭什么的……
尤其想到对方每天的工作量和疑似年龄，尤利斯都有些愧疚了。
这好像有点太欺负人了。
当然，高龄牛马的抗压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没过多久，枢机主教便抬起头，脸上的泪水早已用法术清理干净，只留下泛红的眼睛证明着刚刚的泣音并不是尤利斯的错觉。
“抱歉，让圣子见笑了。”
尤利斯想了想，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佩服你。”
枢机主教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我吗？”
尤利斯点点头，认真道：“没错，虽然你做错了很多事，甚至曾经的光明教会发展成那个样子你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说到这，枢机主教脸上的愧色越发清晰。
“……不过，我还是很敬佩你一点，那就是你是真的爱光明教会，爱这里的所有人。”
“你把它当成了生命的全部，看成了你存在的全部意义。”
枢机主教怔怔地看着尤利斯，尤利斯朝他笑了一下，“我很敬佩你这一点。”
“你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的责任，甚至主动担责。”
枢机主教眼睛亮了起来，心情也跟着有些激动，只是下一秒，“尽管你无能，懦弱，胆怯，逃避……”
“好了好了……”
尤利斯笑了笑，“但我依旧欣赏你。”
他望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从来都不是光明教会的罪人。”
枢机主教怔愣片刻，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口澎湃的情绪，声音再度哽咽，只是这次却是带着喜悦，“谢谢，谢谢，谢谢你……”
谢谢你肯定我。
尤利斯没有再开口，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静静等着对方平复好心情，才开口问道：“那托厄斯现在在哪里？”
枢机主教抹了一把眼角，随口道：“自你离开后，他的调动就很频繁，毕竟曾经针对过你。之前你的拥趸便多，如今你已经成为了光明教会的圣子，所有人都很敬佩你……但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甚至有些过多了。所以前两天我决定将他分配到莱尔丁分教区，也就是你的家乡，只要他能做出一点成绩……”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尤利斯直接站了起来，瞪大眼睛，“……这下你确实是光明教会的罪人了。”
枢机主教：？
第119章 回家
切断联系。
尤利斯揉了揉眉心, 强行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遭，算算时间, 托厄斯还没有到，利用传送阵还是可以赶在对方到达之前截住他的。
枢机主教也已经派人去做了。
只是不得不说, 这家伙是怎么从那么多人中精准选中卧底的？
他是不是和光明教会八字不合？不然怎么哪次都有他……
当然，说到底, 这些也只是调侃, 枢机主教作为光明教会实际上的执政人，每一项关键的决策都是由他来做的，人哪有不犯错的呢？
即使是再低的错误率，在庞大决策量的基础上，犯错的次数也不会少。
尤利斯能够理解, 只是放到自己亲人身上，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迁怒。
他努力平复心情, 又连忙联系科顿他们，拜托他们赶回莱尔丁一趟。
虽然枢机主教已经将可用的人马全都派了出去, 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尤利斯仍忍不住担心，担心家人的安全。
“……你放心, 我们现在就出发。”
尤利斯的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焦心与担忧，神情凝重，“嗯, 谢谢。”
科顿几人对视一眼, “谢什么,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词？”
“好了，我们现在就行动, 到了以后再联系你。”说到这，伊迪顿了顿，继续道：“尤利斯，这边有我们，你可以放心，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家人。”
说着，他眨眨眼睛，“当然，如果实在放心不下，那就回来吧。”
他眼神深沉温柔，眼底还带了一点心疼，认真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现在的你已经是光明教会的圣子，你才十几岁，你的前路一片光明……”
其实以他的性格，他不该说这么多的，但他就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在所有人眼里，尤利斯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是地位崇高的圣子，是指引前路的智者。
但在伊迪他们眼中，在他们这群亲眼看着尤利斯崛起，甚至亲身参与进来的人的眼中，比起那些旁人难以企及的荣耀，他们更为他们的朋友感到心疼。
明明是他们的同龄人……
他们并不会因为朋友取得的荣誉而感到嫉妒，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朋友为了这些付出了什么，可是……
伊迪深吸一口气，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一旁的科顿和金斯利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顿住话语，也止住了翻涌的情绪。
科顿转头看着尤利斯，其实随着逐渐成熟，他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喜欢笑。
只是现在，他却朝着尤利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一旁的金斯利也凑过来，嘴角高高扬起，开口道：“尤利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成为圣子之前，你首先是自己。”
“偶尔你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啊……”
尤利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只是科顿他们忙着行动，或许也有点在朋友面前抒发情感的小羞涩，说完这句话，联系便被他们主动切断了，尤利斯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应。
望着暗下去的页面，尤利斯忽地笑了一下，神色间竟有几分释然与恍然。
他联系上还带着太阳神教的人兜圈子的科尔，直接道：“任务交给你了，我有事情要去做。”
“别让他们发现我不在。”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起身行动起来，完全不管自己到底给科尔扔给了一个多大的难题。
切断联系的科尔和身旁的夏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却突然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任务可不简单啊……”
不过，比起困难的任务，尤利斯的改变更让他高兴。
这才对嘛，明明还那么年轻，荣誉固然重要，但把握当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同样重要。
他朝夏伸出手掌，动力满满地说道：“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挑战了吗？”
夏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直接掉头朝原路飞回去，“这是你一个人的挑战，我的任务一直都是陪伴在他身边。”
有它在，尤利斯一直都不是孤身一人。
科尔：？
……
莱尔丁。
阿斯特结束了今日的工作，回到家里，仆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多琳和欧文已经坐在餐桌旁。
欧文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听到阿斯特的声音，随口道：“回来了？”
阿旁，应了一声，“嗯。”
多琳抬头看了他一眼，”
下，“顺利的。”
“……嗯。”
说完这些，
欧文抖了抖手中的文件，却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直接放到了一旁，多琳神色忧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斯特低着头保持沉默，只时不时夹几口菜，简单吃了几口后，他站起身，刚要离去，多琳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还是没有尤利斯的消息吗？”
阿斯特头更低了，甚至都不敢回头看自己的父母，因为他知道此刻不止多琳，欧文也在期待着看着自己，可是……
他压低声音，喉咙发涩，“没有。”
多琳忍不住低泣了两声，欧文也是满脸沉郁，阿斯特偏过头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
因为他对父母的担忧无能为力。
他也不知道尤利斯现在到底在哪，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他们真的很担心他。
明明已经是光明教会的圣子，却连个消息都没有，甚至连光明教会也没回，就连典礼都没有参加。
他们不想往坏的方向去想，只是……
担忧尤利斯安全的同时，他们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无力，没办法帮到尤利斯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对方的安全都没有办法确定。
气氛愈加沉重。
阿斯特待不下去了，比起在家里无助地等待着，他更想去光明教会做点什么，万一就能帮到尤利斯呢？
他抬脚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却正好撞上匆忙赶来的罗德尼主教。
阿斯特一眼便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慌乱与急切，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一瞬间无数个不好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一旁的多琳和欧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站起身，脸上的担忧与惶恐清晰可见。
阿斯特连忙迎上去，“主教，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阿斯特三人，罗德尼脸上的焦急少了些，他缓了缓，“你们没事就好。”
阿斯特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罗德尼摇了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总部下了急令，让我过来确认你们三人的安全。”
听到这，多琳急忙上前，“主教，尤利斯没事吧？这件事和尤利斯有关对吗？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要论身份，他们三人在莱尔丁的确很有地位，但放到光明教会中也是平平无奇，若说有什么需要确认他们安全的理由，也就只有他们那个已经成为的光明教会圣子的小儿子。
就在这一瞬间，多琳的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眼眶唰地红了，她一把拉住罗德尼的手，声音哽咽，“是不是，是不是尤利斯出了什么事……”
自尤利斯成为圣子以后就半点消息也没有，多琳很难不往更坏处想，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但想要成为光明教会的圣子，她都不敢想她的小儿子这段时间究竟吃了多少苦，熬过多少磨难才换来如今的荣誉，最重要的，她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小儿子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吃得好不好……
看着多琳脸上的忐忑与担忧，罗德尼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上级没有多说，想来尤利斯应该是安全的。”
作为将尤利斯引入教会的人，罗德尼对如今尤利斯的荣誉也是既骄傲又心疼。
多琳低头抹了抹通红的眼角，欧文揽住妻子的肩膀，低声道：“麻烦了。”
罗德尼摇摇头，也没再多说。
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
阿斯特没有多问，只下意识紧握住腰侧的剑柄，这一刻，他特别痛恨自己的无能。
将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罗德尼在心中叹息一声，声音和缓，“好了，尤利斯那孩子有分寸，他人还在外面，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你们自己，不要让他为你们担心。”
“先进去吧，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外面我会派几个人来驻守……”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欧文三人进屋，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弗格斯匆匆赶来，在欧文三人担忧的目光中凑到罗德尼身边，递过一个水晶球，“总部新传来的密令。”
罗德尼看了他一眼，在众人忐忑的眼神中，他连接上水晶球，很快地，他神色一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尤利斯要回来了！”
欧文瞪大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多琳喜极而泣，本想开口，却已经高兴地说不出来话，两人紧紧拥抱，彼此的身体都在高兴地颤抖，阿斯特更是直接冲过去，想要亲自验证一番消息的真假。
罗德尼有些无奈地避开阿斯特，他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被阿斯特这么冲撞一下，估计当场就要躺下了。
“不要着急，这是总部传来的密令。”他一边动手，将刚刚的信息复现出来，一边侧头跟弗格斯叮嘱着，“你先回去安排一下，这个消息目前只能有我们五个人知道，其他人不要多说。”
弗格斯神色严肃，“嗯，我知道了。”
虽然如今莱尔丁分教区的骑士长是阿斯特，严格意义上，弗格斯只是负责保护他的骑士，但是……瞥了眼正捧着水晶球只顾着傻笑的阿斯特，罗德尼摇摇头，心中叹息一声，然后也跟着嘴角扬起，眼前似乎出现某个稚嫩的身影。
安全回家就好啊。
当初那个倔强聪慧的小孩如今也算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第120章 谈话
踏上回家的旅途前, 尤利斯曾以为自己会是忐忑的，兴奋的，但事实上, 传送阵的速度太快了，他其实还没来得及想太多, 他的家便已经到了。
回家的路很长，长到他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才能回家, 可又很短, 短到不到一天时间他就已经到了。
站在传送阵中央，他还没从传送的眩晕中缓过来，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便笼住了他，那气息太过熟悉温暖, 以至于一向谨慎戒备的尤利斯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妈妈……”
很轻的两个字，就让多琳垒砌了一天的心防彻底崩塌, 她是不想在尤利斯面前哭的，她怕尤利斯在外面那么辛苦还要担心他们。
可她还是没有忍住。
泪水将尤利斯的衣领打湿, 他也从一开始的无措中反应过来，用力回抱住对方。
欧文和阿斯特也拥了上来，将尤利斯抱得紧紧的, 几人都激动得说不出来话。
片刻后，尤利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退出多琳的怀抱, 却仍紧紧握着母亲的手, 此刻的他才终于有几分少年稚嫩的模样。
他刚想说些什么, 余光却撞上一双温和的眼睛，眼中还带着怀念与笑意, “尤利斯。”
尤利斯脸颊微红，松开多琳的手，主动上前，“罗德尼神父。”
虽然如今的罗德尼已经是莱尔丁分教区的主教，但他还是习惯用这个词来称呼对方。
罗德尼眸中的笑意更深，朝尤利斯眨了眨眼睛，“尤利斯圣子。”
尤利斯：……
没等尤利斯从羞赧中回神，罗德尼便朝尤利斯张开怀抱，语气温和，“孩子，吾神保佑，邪神的诅咒再无法影响你。”
“尤利斯，恭喜你，你已经重获新生。”
尤利斯顿了顿，上前抱了抱罗德尼神父，“谢谢你，罗德尔神父，当初如果不是你……”
罗德尼摇摇头，“我只是你的引路人罢了，你的一切都归功于你自己的努力。”
尤利斯稍稍退后了些，直视罗德尼的眼睛，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那么简单，没有你，我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
比起所谓庇佑的“吾神”，他更感谢真的朝他伸出援助之手的罗德尼。
当然，这些细节就没必要让罗德尼一个虔信者知道了。
他朝怔愣住的罗德尼笑笑，然后转头拉住多琳和欧文的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阿斯特笑了笑，说道：“我们先回家吧，我想家里的饭了。”
欧文满脸笑意，多琳更是克制不住地揽着尤利斯亲昵，如果不是要顾及小儿子在外面的形象，她肯定要直接亲上几口了。
阿斯特也笑得开怀，和前几日心事重重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拍了拍尤利斯的肩膀，“走，我们回家！”
落在几人身后的罗德尼欲言又止，毕竟是教会的圣子，他还想着带尤利斯到分教区看看，看看他们这些年的成果……
算了，罗德尼摇摇头，脸上带着释怀的笑，成果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但除了圣子，尤利斯还是他自己。
命运终于宽宥这个少年。
……
一路上，尤利斯都显得有些亢奋，围着家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半点都没有在外面的稳重与冷静。
阿斯特与尤利斯并排走着，兴奋地交流着，而欧文揽着多琳落后两步，满脸温柔地看着他们。
太阳初升，落在四人身上，在地面投射出一排亲密无间的影子，正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没聊光明教会的事，也没谈尤利斯在外面到底在做什么，尤利斯也没提，只是兴致勃勃地讲着外面的风景以及遇到的人。
他说个不停，仿佛总有话讲，三人也都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一直到休息的时候，尤利斯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天下来他说得喉咙都哑了，难怪后面阿斯特总偷偷地笑。
他的嘴角又向上扬了扬，随后才开始注意到屋内的情况，屋内的一切摆设都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从门边的书桌起，手指一寸寸抚过这些他童年的记忆，他走得很慢，一边轻抚一边回忆，脸上还带着笑意。
将小时候的东西看完，最后，尤利斯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即仰倒在了他曾经的床上，记忆中的床很大，如今再看，好像也没有那么大了。
躺在床上，尤利斯舒服地叹息一声，在外面他睡过比这更好的床，但在他看来，最舒服的还是这张。
思绪慢慢沉了下去，几乎只是片刻，尤利斯便在这张床上沉沉睡去。
再次清醒时，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尤利斯茫然地坐起身，只这么好的觉了，仿佛痛苦全被抚平了。
……好像也是，毕竟现在的咒所困扰了。
“尤利斯？”
听到楼下传来的喊声，尤利斯连忙应了一声，“我在，妈妈。”
来，“下来吃饭啦！”
尤利，脚下步伐不停，“来啦！”
他很确信，他的未来将一片光明。
他终究会走到属于他自己的美好未来。
……
他就这么在家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把外面的所有事情都抛在了脑后，直到枢机主教的消息传来，尤利斯才略带了点遗憾地结束了他的假期。
当然，更多的是满足和充实。
本来欧文和多琳他们还想送送尤利斯，只不过被尤利斯拒绝了，就连阿斯特他也没让对方参与。
来到教堂，里面已经被清过场了，就连枢机主教也是特地过来了一趟。
不过尤利斯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只问了位置后便直接走了过去。
门外站着两个骑士，见到尤利斯走来，恭敬又激动地行了一礼，其中一位还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尤利斯圣子。”
尤利斯朝他们笑了笑，态度温和亲切，“人在里面？”
被搭话那人激动地红了脸，连忙点头应道：“是，刚抓到便第一时间送来了。”
尤利斯弯了弯眼睛，“辛苦了。”
那人已经激动地说不出来话，还是另外一人满脸通红地替他回道：“这算什么辛苦，要是没有您，我们也抓不住他，而且之前的很多事都是他……”
他似乎知道一些事情，只是看了眼尤利斯脸上的神情，还是顿了顿，对着尤利斯做了一个格外隆重正式的礼节，“谢谢您。”
“我都不敢想如果没有您的存在，光明教会会走向何方。”
注视着两人，他们眼中的崇敬与敬仰清晰可见，简直要把他奉为神明……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尤利斯心头一动，跟着笑了一下，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嗯，我知道了。”
他打开门，正对上一张狼狈的脸，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很是平静，见到尤利斯时甚至还带了一点释然与了然，语气复杂。
“尤利斯，果然是你。”
尤利斯关上门，“不意外吗？”
凌乱的头发胡乱披散着，身上的衣服满是褶皱，甚至还带了点异样的味道，只是此刻的托厄斯却没心情理会这些，他没有座位，就这么靠在角落，仰视着尤利斯一点点走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
先前是他俯视甚至编织尤利斯遇到的困境，如今，也轮到他自己了。
托厄斯扯了扯嘴角，颇有些自嘲地想到，他现在的处境还不如当初的尤利斯。
叛教这个罪名太大了，如果不是尤利斯还想见他一面，恐怕抓到他的当场就会被处决了。
当然，他这几天的遭遇其实也不比被当场处决好就是了。
刑罚倒在其次，主要是……这些天来见他的熟人太多了。
那些人的眼神……他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天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闭上眼，那些人的目光便涌了上来，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敢睡，想到这，托厄斯颓废地双手捂着脸，他现在已经没心情理会尤利斯了。
这是特制的关押房间，很静很空。
尤利斯看了一会，突然道：“后悔了？”
托厄斯沉默了很久，或许他也心有不甘，甚至在听到这道声音时，一股突然涌上来的怒火让他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抬起头，眼周泛红，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懊悔的情绪，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尤利斯，冷嗤一声，“怎么？特意留我一命就是为了看我痛哭流涕吗？”
“最好再哭着跪着向你求饶？”
“你很想看这一幕？”
他像是突然有了动力一般，支起身，换了个看起来更洒脱的姿势，直视着尤利斯，满脸嘲弄，“看来所谓的光明圣子也不过如此。”
尤利斯倒没有生气，甚至没什么计较的想法，除了有一点想笑以外，他没有多余的情绪，语气平静，“那倒不是，我只是有一点好奇，已经叛教的你要怎么去面对曾经作为英雄的父母呢？”
托厄斯面容一僵。
尤利斯站起身，“现在看来，你一点都不在乎，不在乎你父母豁出性命都要得到的荣誉。”
没等托厄斯回话，尤利斯自己便补充道：“哦，不对，是我说错了，从你叛教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在乎了。”
他俯视着托厄斯，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真为你的父母感到遗憾。”
托厄斯再也克制不住，瞪着眼睛，怒视着尤利斯，然后猛地扑过来，却被数道突然冒出来的光栅拦下，发出噼啪的响声，手上瞬间炸裂出数道伤口，鲜血淋漓，接触处更是传出熟肉的气息。
可他没躲，甚至没松手，就这么紧紧握着栏杆，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怒斥道：“我的父母？你们还好意思提我的父母！”
“他们要骂就骂！他们珍视的荣耀在我眼里算个屁！”他厉声吼道，眼眶却红了，声音里都带着哽咽，“想骂我就让他们回来啊！”
“让他们活过来！活过来骂我啊！”
明明已经带着哭腔，却仍在嘶吼着，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全都吼出来。
“我只要他们活着……”
尤利斯沉默地听着，拦下外面要闯进来的人，见托厄斯终于松开光栅，才给了对方一发治疗术。
托厄斯像是吼累了，跌坐到地上，低头看了眼手上慢慢愈合的伤口，头都懒得抬，嗤笑一声，“伪君子。”
尤利斯没在意，也没有主动开口，可托厄斯却突然有了交谈的兴趣。
他突然觉得，凭什么要让这些人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凭什么那群人可以理所当然地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凭什么？
明明最先做错事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只是在复仇。
当情绪有了宣泄的方向，接下来的话就很顺畅了。
“……是你们害了我父母，却连一个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托厄斯懒得讲自己的经历，那些苦难也没必要说给他们听，而且自己不说他们也清楚。
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报仇。
“不叛教，我连亲手为我的父母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托厄斯仰起头，凝视着尤利斯，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坦然，“尤利斯，你觉得呢？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是光明教会和太阳神教让我成了孤儿。”
“他们都该死。”
“却也是太阳神教给了我复仇的机会，让我亲手杀了害我父母的凶手。”
“所以他们可以晚一点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