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夏沐闲的无事可做, 继续研究远东集团的资料,又把任彦东那个视频打开看。
这视频看了十多遍,任彦东的一些观点看法, 她还是没理解透彻。
就跟纪羡北一样, 谜一样的男人。
夏沐躺在床上看累了, 合上笔记本放一边,连灯都没力气关就睡着了。
熟睡中夏沐喘不上气, 被重物压着,想推也推不动,以为是在做梦,直到温热的唇落下来, 熟悉的气息,她睁开眼。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
纪羡北亲着她的唇角:“事情谈好, 改签了航班。”
夏沐抬起双腿环住纪羡北的腰,抱着他的脖子。
纪羡北含住她的唇,两人亲着亲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才五分钟过去,夏沐累的额头都是汗, 她坐在纪羡北身上动也不动, 喘着粗气, 胸口起伏的厉害。
纪羡北笑着看她:“不是说自己很厉害?”
夏沐斜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还真以为男人很容易?”纪羡北长臂一伸,将她搂过来。
夏沐重心失衡,趴在他胸膛。
纪羡北一手箍住她的肩膀,一手搂着她的腰, 他腰部和手肘同时用力,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翻动的过程中,两人体内不断摩擦,夏沐没忍住嗯了几声。
纪羡北欲要继续活动,被夏沐阻止:“让我歇歇行吗?”刚才那几分钟她已经筋疲力竭。
纪羡北没再动,低头亲着她。
夏沐来回摩挲着纪羡北放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肌肉紧绷,线条流畅,臂膀结实有力。
她抬眸:“以后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健身房。”
“你去那做什么?你练练瑜伽就行。”他亲着她的脸颊。
夏沐说:“不行,我要一雪前耻。”
刚才她说她坐他身上自己可以动十分钟,他笑,说她太高估自己,她不服气,结果不到五分钟就累的要死。
纪羡北俯下身体,双手捧着她的脸:“还当真了?这种事,你只需要享受就行。”
夏沐问他:“你在健身房是不是经常练俯卧撑?”
“不管练什么,反正这些年练的成果全都用在你身上了。”纪羡北按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推,两人身体紧密贴合。
断断续续抑制不住的嘤咛声让夏沐没法说句完整的话,后来躺着也累,时间久了她有些体力不支。
结束后纪羡北把她翻过身对背着他,从背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等一下再去洗澡。”他吮吸着她的耳垂。
“真不想去洗澡了。”夏沐咕哝一句,累的全身都瘫软。
纪羡北没接话,还在亲她的耳朵。
夏沐拉过他的一只手垫在她脸颊下,轻唤他一声:“老公。”
纪羡北亲吻的动作一顿,她很少这么喊他,只有偶尔高兴了才心血来潮称呼一句。
他指尖蹭蹭她的脸颊,沙哑着声音回应她:“嗯?”
夏沐无精打采的,“没什么,就是想喊你。”她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睛快睁不开。
缓了几分钟,纪羡北起身,去浴室拧了温毛巾把夏沐身体擦干净,他自己又去浴室冲澡。
时间已经很晚,本来还有工作要处理,现在他实在没精力。
床上,夏沐霸占着他那边,极限悲哀绕过床头睡她常睡的那一侧。
床头还放着她的笔记本,他抄起来准备关机,任彦东的视频赫然入目,他盯着暂停的视频看了几秒,直接关机。
第二天,夏沐醒来时,纪羡北没在床上。
她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已经九点半,纪羡北应该去公司了。
夏沐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才起床,洗簌完去楼下吃饭。
保姆在家,她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起来啦,想吃点什么?”保姆正在择菜,把菜放一边,准备给她做早饭。
夏沐说:“您忙吧,我自己做。”
“哪能让你做。”保姆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培根:“很快就要吃中饭,我就给你做个汉堡吃,你先垫垫肚子。”
“阿姨,还有馒头吗?”夏沐问。
“有,还没吃完呢。”保姆拿出馒头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她是山东人,有次自己带了馒头来吃,夏沐说还没看到过那么大的馒头,只尝了一点,结果就喜欢上那个味道。
后来她每次回老家都用大锅蒸很多馒头带来。
夏沐找了条围裙系上,“我闲着没事,很长时间没做饭了。”
保姆把煎锅拿出来,“你会做?”
“会,几岁就会了,以前家里是那种特别大的土灶台。”夏沐比量了一下,又问保姆:“阿姨,您见过那种灶台吗?可以同时放好几个锅。”
“见过,我家里现在还留着呢。”保姆笑呵呵的说着:“我家老头子想拆了,说现在人家都用煤气了,但我没舍得,要不我蒸馒头都没法蒸了。我家大闺女和小闺女都喜欢吃草锅做的饭,每次过年过节回家,还非让我做点她们小时候喜欢吃的菜,说什么有妈妈的味道。”
火有点大,夏沐关小。
“你一年都回不了几趟家,想吃什么家乡菜可以跟阿姨说,我不会的就学着做,我现在会上网了,大闺女教我的,呵呵。”保姆满脸笑容。
“好。”夏沐抿唇浅笑,她说:“真羡慕您闺女。”
“哎呀,有什么好羡慕的。”保姆笑,不知道夏沐羡慕的是什么。
夏沐没再吱声。
锅热了,她放油,保姆把鸡蛋递给她,叮嘱她:“别被油烫了。”
“没事。”
锅里传来滋滋的声响,夏沐跟保姆闲聊:“阿姨,您出来做保姆,您闺女高兴吗?”
保姆家就两闺女,小闺女在上海上班,大闺女在北京,是某上市公司的高管。
大闺女的老公是这边本地人,家境不错,还是唐文锡的朋友,他们就住在隔壁小区。
保姆在闺女家带外孙,外孙上初中后,她就只负责晚上做顿饭给外孙吃,其他时间都清闲。
保姆继续择菜:“刚开始不高兴,说不缺我那点钱,但后来我闺女想通了,说我要成天闷在楼上,身体也闷坏了。”
保姆笑着说:“你看我现在又能赚钱,又能锻炼身体,多好。”
煎蛋好了,夏沐关火,盛出来。
保姆夸赞:“不错不错,比我煎的还好。”她说:“看来你以前还真经常做饭,火候掌握的好。”
夏沐笑:“对啊,很小就开始做饭,那时候灶台高,够不着刷锅,就踩着凳子爬到灶台上,蹲在灶台上刷锅,炒菜也是踩着凳子,我妹妹帮我烧火。”
她从来没跟别人聊起过这些。
“你还有妹妹?”
“嗯。”其实她有三个妹妹,三妹和四妹生下来就送人了,家里穷养不起。
保姆问:“最小的是弟弟?”
“嗯。”
保姆把热好的馒头拿出来,切了一半,又把准备好的生菜和切片的番茄一并递给夏沐,问她:“要什么酱?”
“牛肉酱吧。”
保姆拿了牛肉酱给她,又想起来:“培根不要了?”
“一早不想吃肉。”夏沐开始做中式汉堡,把馒头切成两片,中间涂上牛肉酱,把生菜放进去,番茄没放。
保姆把培根又放冰箱,把榨好的果汁倒出来,开始洗菜。
夏沐拿了一个保鲜袋包着‘汉堡’吃,她没去客厅,就倚在琉璃台边给保姆聊天:“阿姨,您以前是老师?”
觉得她气质不错。
保姆说:“不是老师,是镇医院的医生。”
夏沐点头:“您是什么科的?”
保姆笑:“全科医生,啥病都会看,我们那边镇上也医疗条件有限,不分内外科,小毛病都能看。”
夏沐也笑,她说:“我老家那边特别穷,我小的时候我们镇的医院就两个医生,也是什么病都会看。”
保姆说:“等以后你跟羡北结婚了,把你爸妈也接来,让他们好好享享福。”菜洗了一遍,又放水洗第二遍。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偌大的厨房显得格外清脆。
夏沐咬着馒头,她没奢望过能跟纪羡北结婚,把父母接来住,她更没想过,心早就凉透了,没人能帮她捂热。
吃完汉堡,夏沐就上楼了。
心静不下来,她发了条信息给纪羡北:【能去你书房瞅瞅吗?找本书看看。】
纪羡北:【那也是你家,去哪不用问我。】
又发来一条:【我对你没任何秘密。】
夏沐笑,故意歪曲:【也对,你不穿衣服我都看过,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纪羡北:【夏沐,你在床上哭的时候怎么不嘴硬了?】
夏沐:【滚!】
她放下手机去了书房。
纪羡北的书房她进来过几次,不过没仔细看。
五个书架,满满的都是书,包罗万象。
还有小时候他看的小人书,她数了下,上百本
有个书架最下面一格有宣纸和笔墨,夏沐拿出一张打开,应该是纪羡北写的,还真是跟他的颜值不成正比。
他钢笔字不错,可毛笔字就不忍心形容。
夏沐来了兴致,把宣纸铺平,开始练字静心。
不管舞蹈绘画还是乐器,她一样都不会,也没学过,只有书法,还说的过去。
以前练毛笔字纯粹是打发时间,不得已。
她小时候放学后就回家干活,晚上没电视看,作业做完了,想睡觉也睡不着,堂屋里都是吵吵声,麻将乒乒作响。
半夜都停不下来。
家里都穷成那样,可爸爸一点都不愁,不想去外面打工,就在家打点零工,晚上麻将照打不误。
爸爸从来不会想着,家里还有小孩要睡觉,只管自己玩的开心。
农村的房子又不隔音,她被吵的实在睡不着,看书也看不进去,就点着煤油灯写毛笔字。
没有宣纸,她就用以前的旧课本,反反复复写着,字摞在字上,看不清到底写的什么
房间外头,麻将声稀里哗啦,乌烟瘴气,男人大声粗糙的说话声一直不断,偶尔还带几句脏话,大概是没摸到好牌。
房间里,妹妹夏楠心思单纯,想的少,又干了不少农活,再吵也睡着了。
煤油灯散发着一股特殊的煤油味,空气里还混合着淡臭的墨汁味。
那是她的整个年少时期。
☆、第二十二章
结束通话, 纪羡北开始签文件,秘书一边向他汇报这几天公司的事情,把今早的一通电话预约当做重点:“纪总, 欧阳教授早上给我打电话, 说跟我预约您的空闲时间, 一起喝杯茶。”
纪羡北正在签名,钢笔顿了下, 又继续将名字签好,问秘书:“没说具体什么事情?”
秘书:“没,他特意强调,不能耽误您的工作时间。”
“这不是埋汰我吗?”纪羡北把文件合上, 看向秘书:“你就不用回复,我来联系他。”
“好。”秘书弯腰把脚边的手提袋提起, 纪羡北余光正好扫到手提袋上的LOGO,疑惑的看着秘书:“夏沐给我的?”
秘书:“不是,是袁奕琳。”
纪羡北蹙眉:“袁奕琳?”
“嗯,她前天送过来的。”秘书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那天一早秘书刚到公司大厅, 袁奕琳就从休息区走过来, 秘书只瞥了一眼手提袋就明白了袁奕琳什么心思。
秘书故作不知问袁奕琳什么事, 袁奕琳还有点不好意思:“樊秘书,纪总今天什么时候到?”
樊秘不答反问:“找纪总有事?”
袁奕琳说想跟纪总当面说,还有礼物要送纪总。
樊秘书:“纪总出差了,近期不在国内。”
袁奕琳还挺有心眼:“樊秘书你没跟纪总一起出差啊?”
大概不相信纪羡北出差,她才会这么问。
樊秘书淡笑:“纪总秘书不止我一个, 他还有特助。”她说:“送纪总的礼物直接给我就行,纪总回来我转交给他。”
樊秘书说着也不给她任何退路,直接伸手。
袁奕琳的气场瞬间被秒杀,有点懵,一时间没缓过神,就直接把手提袋给樊秘书了,给过后就后悔了,她还想借此跟纪羡北见一面,但又不能要回来。
樊秘书客套一番,准备上楼。
袁奕琳喊住她,特意叮嘱:“请帮我转达几句话给纪总,谢谢他之前送我的包,但是我爸妈不许我收别人礼物,我就把包退了,想把钱直接给纪总的,又觉得不妥,所以就自作主张给纪总订制了几件衬衫,我看他平时就穿这个品牌的。”
樊秘书淡笑点点头,说会传达到。
纪羡北打开手提袋看了眼,一共三件,黑色白色还有件深蓝暗条纹,都是他常穿的几个色系。
他把手提袋放桌角,问秘书:“袁奕琳说这是她退了包的钱订制的?”
樊秘书点头:“嗯,当时她是这么说的,之后我去包的专卖店核实过,店长说的确退了。”
她征求纪羡北的意见:“纪总,这衬衫要不要我替您处理了?衬衫都是订制的,在领子背面有您名字的首字母,没法退。”
纪羡北思忖片刻:“不用,回家拿给夏沐。”
樊秘书好心提醒:“夏小姐应该会不高兴。”
纪羡北说:“不上交后果更严重。”
樊秘书:“”
没再多说话。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十点,拿上纪羡北的杯子准备去泡咖啡,纪羡北摆摆手:“你去忙吧。”
樊秘书点头,收拾好文件抱着离开。
纪羡北揉揉眉心,趁着这几分钟间隙,他打了电话给欧阳教授,欧阳教授很快接听:“羡北啊,不忙?”
“不忙。”纪羡北起身去倒温水,“老师,下次您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时间都直接打电话给我,不用找秘书。”
欧阳老师笑:“知道你们生意人忙,不比我们,除了上课,基本就没什么事情。”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纪羡北摁掉开关,拿上水杯回位。
欧阳老师叹口气:“实在没办法才找你。”
“您说。”
“还是奕琳工作上的事情。”
纪羡北手指轻叩了下水杯,问道:“奕琳怎么了?”
“上班十多天了,说还没适应,竞争也大,十多天下来,一条新闻都没通过审核播出,她着急,说想要做远东集团的专题报道,结果也没找到个途径,就来跟我诉苦,我看着也心疼。”
“她现在想做什么选题?”
“说在新闻上看到你们公司跟任彦东有合作,想跟进一下你们的合作。”欧阳老师不忘强调:“这个肯定要征求你们和任彦东那边都同意,不能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纪羡北说:“为难倒不至于,但是,”他特意顿了下。
即便是他一直尊敬的老师找他帮忙,可当要帮的这个忙跟夏沐的利益产生冲突时,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偏向了夏沐。
他也没迂回,直接跟欧阳老师表明:“夏沐也在做跟任彦东有关的专题报道,奕琳要做的这个选题跟她的有部分冲突,我晚上回家跟夏沐说一声,因为涉及到她工作的内容,我得尊重她,看她什么意见,我再给您答复。”
欧阳老师:“哦,夏沐也在做这个选题啊,也对,目前财经里最热门的话题。”
其他的,欧阳老师没再多说。
态度模棱两可。
没说不让奕琳不要做这个选题,也没说非要做,把皮球踢给了他。
敲门声响,是信托公司的总裁过来了,“请进。”
纪羡北又跟欧阳老师约了明晚出来喝茶,说具体见面聊,欧阳老师也没推脱。
纪羡北理解欧阳老师这样的做法,不管欧阳老师以前对夏沐多好,可在自己的外甥女和夏沐之间,谁都会偏心自己的亲人。
就像在他心里,谁都没夏沐重要。
晚上回到家,夏沐还在练字,办公桌上地板上都是她写的一幅幅字。
纪羡北知道她毛笔字写的好,“又开始秀了?”
“对啊。”夏沐瞅他一眼,继续低头写,“纪羡北。”她喊他一声。
“做什么?”纪羡北走到她边上,看她写字。
夏沐幽幽道:“我看到纪总的毛笔字作品了。”
纪羡北:“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
“你不是说你跟我之间没秘密。”
纪羡北:“”
他找回场子:“看就看吧,也没什么,我才练了几天,上次看你毛笔字写的好,我就心血来潮买了纸笔自己琢磨。”
其实他小时候专门上过书法培训班,还跟任彦东是培训班的同学,刚开始时任彦东练得也不怎么样,后来不知道怎么会突飞猛进,可他的字还是原地踏步
夏沐说:“练了几天就练成那样,挺不错的。”
她转头在他唇上亲了下,给点鼓励。
看他手里拎着手提袋,他常穿的那个衬衫品牌,以为他自己定制的,没多问。
纪羡北把手提袋放桌角:“这个给你。”
夏沐瞅了眼,是男士衬衫,“给我做什么?”
“袁奕琳送我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纪羡北开始帮她整理写好的字。
夏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他什么意思。
“我之前送她的包,她退了给我定制了衬衫。”纪羡北说:“你看着处理吧。”
夏沐又把衬衫给他:“别人的一番心意,你自己决定。”
纪羡北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不满,他解释:“因为是定制的,衣领有字母,不能退。我不会穿,随你怎么高兴处理。”
夏沐‘嗯’了声,随手把手提袋拿下来放桌下,她说:“明天放我车上。”
“你放车上做什么?”纪羡北问。
她淡淡说道:“下雨天用来擦倒车镜。”
“……”
纪羡北把她放在地板上晾干的字收拾好,抬头看她:“什么时候送我一幅?”
夏沐问:“你要了干嘛?”顿了下又说:“家里这些都归你了。”
“这些不行,你一张纸上都写那么多,我要一幅挂在我办公室。”纪羡北的表情认真。
夏沐顿笔,有点受宠若惊:“真假的?”
“什么真假的?”
“真想要我写的字挂你办公室墙上?”
纪羡北反问:“你说呢?我连地方都给你腾好了。”
以前跟她提过一次,她大概没放在心上,他已经把办公室之前那幅字画拿下去了,就等着她送他一幅。
夏沐想了想:“那我现在就写,多写几幅,你挑一下。”
又问他:“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句子?”
“你写你喜欢的给我就行。”
第二天。
纪羡北一早就去了公司,周末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夏沐睡到八点半起床,吃了点东西,准备把纪羡北挑的那幅字画找个地方裱起来。
他是放在办公室的,她找了个高档一些的字画行。
时间还早,字画行比较冷清,厅里没人,大概在后面的休息室。
“老板?”夏沐喊了声。
“诶,来啦。”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早上好。”老板五十岁左右,温文尔雅。
夏沐浅笑:“早上好。”她拿出字画:“老板,我想把这幅字裱一下。”
“好嘞,给我看下是什么字。”
夏沐双手递给他。
老板走到工作台上,小心翼翼的平铺开来,看到字,一顿,抬头问夏沐:“这字是谁写的?”
夏沐:“我写的。”
老板明显一愣,没想到一小姑娘有这么深厚的书法功底。
几秒后,老板转头对着里屋喊了声:“老三,你出来,你还自诩你练了二十五年的毛笔字,你看看人家一小姑娘都比你写的好。”
☆、第二十三章
里面的休息室里有人出来, 脚步声渐近,夏沐循声望去,看到出来的人, 一怔。
任彦东也是。
他都快大半年没来这里, 昨天跟沈凌谈事情谈的不错, 一时心血来潮就写了毛笔字,后来觉得有幅不错, 今早过来找朋友裱一下。
没想到在这种年轻人都不怎么来的地方,遇到了夏沐。
两人对视几秒。
任彦东微微颌首:“巧。”
“任总好。”
“哎呀,闹了半天原来都是熟人。”老板笑呵呵的,热情招呼夏沐:“小夏啊, 到里面茶室喝杯茶等等。”
“不用了,谢谢。”
“老三, 你去替我招呼小夏,今天我亲自裱画。”
夏沐感激:“谢谢老板。”
“都是老三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气。”老板把工作台上方的灯打开,又催任彦东去泡茶。
任彦东:“我先看看字。”
走到工作台那边, 看到字, 被震惊到了。
‘非淡泊无以明志, 非宁静无以致远’。
跟他昨天写的内容一样,却比他写的好。
“去去去,别妨碍我干活。”老板嫌弃的把任彦东推一边:“你赶紧去招呼人家小夏啊。”
“到里面喝杯茶。”任彦东看向夏沐。
夏沐婉拒:“谢谢,真不用客气,我就在外面等着。”
“在这边还妨碍他干活, 进去坐会,正好跟你讨教一下书法。”任彦东再次邀请。
夏沐不好拒绝,随他一起进去。
老板对任彦东了解几分,瞧出任彦东对夏沐好像跟别的人不一样,他就没进去打扰。
到了茶室。
“你喝什么茶?”任彦东问她。
夏沐:“随便,我不懂茶。”
任彦东手里拿着茶叶,又放下,临时改变主意:“那就喝白开水。”
夏沐:“”
第一次跟任彦东独处,空气里带着几分压抑感,早知道她就在外面待着了。
任彦东给夏沐倒了温水,也给自己来了一杯,把水递给她,顺势在她旁边的木椅坐下,“对书法很感兴趣?”他找着话题聊。
夏沐捧着水杯,摇头:“没有兴趣。”
任彦东笑:“没兴趣还写的这么好。”
夏沐说:“小时候就会写,那时候哪里知道兴趣不兴趣的,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
任彦东微微颌首:“跟我一样,都是被家里逼的。”他很少跟人谈自己的私事,特别还是一个不熟悉的人。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夏沐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几秒,他正好也看她,她赶紧挪开,看着眼前的水杯,顿了下,她说:“不是家里逼的。”
任彦东不明白:“嗯?”
“我们那边穷,小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兴趣班,舞蹈啊英语啊还有乐器什么的培训班,听都没听过。”
稍停了下,“我家更穷,家里人也从来不给买蜡笔,用铅笔画画也没意思,主要是不会画,烦的时候就只能写毛笔字。”
说完,夏沐又觉得说多了,跟一个不熟人的说这些做什么。
任彦东盯着她看了半晌,“有时候,贫穷没什么不好,反而是财富。”他说:“你看纪羡北,从小就各种培训班,书法课他都不知道上了多少年,写的字还是没法看。”
夏沐:“”
纪羡北不是跟她说,他才练了几天么
任彦东问她:“你的书法,有高人指点过吧?”她的笔锋不是自己能练出来的。
夏沐有一瞬间的恍惚,点点头:“嗯,老先生是我们村那些穷孩子的贵人,我名字也是老先生取的。”
缓了片刻,她说:“他已经不在了。”
任彦东一顿,站起来,岔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那幅字你再写一遍给我看看,我观摩一下。”
拿来纸笔。
夏沐不好意思:“我昨天练了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挑出一幅还算满意的。”
任彦东微怔:“我昨天也写了好几个小时。”
别的没再多说,把宣纸铺好,笔墨都准备好。
“写的不好,还请任总不要见笑。”
“反正比我写的强。”
任彦东在边上站着,夏沐难免紧张,不过还算顺利,一气呵成,任彦东都看愣了。
直到夏沐搁笔,任彦东才回神。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肯定不信外面那幅字是她写的。
笔酣墨饱入木三分。
字里行间找不到一点女人柔和的影子。
“跟我一起写一幅吧。”任彦东主动邀请。
“写什么?”夏沐问。
任彦东没说具体写什么,只说:“你写前半句,后半句我来。”
夏沐在脑海里构思几秒,开始下笔。
那个‘不’字最后一笔还没写,任彦东就落笔。
两人特别有默契,夏沐的‘不忘初心’完成,任彦东的‘方得始终’也收了最后一笔。
“呵,我说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原来搁这里写字的呀。”老板已经裱好了字画,走过来一看。
“老三,你看看你写的,差人家小夏一大截呢。”又话锋一转:“不过还算般配。”
夏沐在字画行又待了一会儿才告辞,今天算是意外收获了吧。
跟任彦东有一样的兴趣爱好,有了个共同话题。
纪羡北来电话问她在哪,夏沐说在外面瞎转悠。
“我下午两点有个会,中午有两个多小的休息时间,你来接我?”纪羡北问她。
“我去接你?”
“嗯,不行?”
“行啊,荣幸之至。”
夏沐走向汽车,这车是纪羡北送给她的,不管是车还是车牌都太高调了,她上学时没开,现在上班就无所谓了。
到中宸大厦楼下时,纪羡北已经在门口等着。
“滴滴滴”她鸣了几下喇叭,纪羡北发现她的车,款步走过来,门口的保安好奇的眼神一直盯着纪羡北。
纪羡北拉开车门坐上去,还没坐稳,夏沐就把一大束玫瑰塞到他怀里,伸手勾住他脖子,给他一个热吻,她笑:“仙贝,辛苦了。”
被纪羡北拍了两下脑袋:“再瞎喊试试。”
夏沐眼睛微眯,忽然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向自己,含住他的下唇轻咬,挑衅的眼神望着他:“我就喊,仙贝仙贝仙贝,你能怎样?”说完,继续吮吸他的唇。
纪羡北:“”
一点脾气都没有。
亲吻结束,夏沐问他:“回家吃?”
“阿姨已经做好饭了吧?”
“嗯,只做了我一个人的饭,不过没关系,我省给你吃。”
“那就回家。”
夏沐发动引擎。
“今晚有空吗?”她侧脸问他。
“约了人。”纪羡北问道:“有事?”
夏沐点头:“请你吃饭。”
纪羡北看着她:“实习工资发了?”
夏沐很抠,他从认识她时就知道,但她对他大方,每次发了奖学金或是兼职打工的钱拿到了,她都会给他买礼物,还会请他吃饭。
夏沐,“前天发的,就等你回来家。”
她又瞥他一眼,“两千块钱以内消费的餐厅随你挑。”
两千块是她实习期一个月的工资。
纪羡北笑:“工资都给我花?”
夏沐转脸看了他一下,“对啊,不然给谁花?”说完继续看前面的路。
纪羡北盯着她看了许久。
可他今晚有约,没时间吃饭。
夏沐想了下:“那明晚?”
纪羡北如实说:“明晚要跟欧阳老师见面。”
“欧阳老师?”
“嗯。”
夏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多问。
纪羡北自己说了:“是为了袁奕琳工作上的事,袁奕琳想跟进我和任彦东合作的那个海外项目。”
“然后呢?”夏沐问。
纪羡北就把跟欧阳老师说的挑了几句重点和她说了,说完后征求她的意见。
夏沐挺意外他会先考虑到她,然后才是欧阳老师,她似笑非笑:“是不是我不让你帮这忙,你就不帮了?”
纪羡北点头。
夏沐认真考虑了下:“你还是把这个选题给袁奕琳吧,我欠欧阳老师太多了。”
前面堵车,好像是有车辆追尾,她停车。
“夏沐,别把人情债当成心理负担。”
“嗯。”她又解释:“没当成心里负担,感恩是应该的。”
她把手伸到纪羡北面前,纪羡北拿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大夏天的,她的手心还是冰冷,他又把空调调小。
“热死了!”夏沐不满。
纪羡北冷声道:“热死了我负责!”
夏沐哼了声。
纪羡北接着刚才的话:“感恩的最大意义是,别人欣慰,自己也开心,而不是一味的忍耐自己去迁就别人。变了味的感恩,没任何意义。”
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搓搓,见她不吱声又心不在焉的,“听到没?”
夏沐叹口气:“听到了。”
虽然是这么一个理儿,她也知道欧阳老师肯定是偏袒自己的外甥女,这是人性的自私,她也看的透彻。
可是以前欧阳老师帮她那么多,都是无条件的,纯粹的,在很多方面胜过她的父亲。
就包括现在的工作单位,也是欧阳老师给她联系的。
欧阳老师那时不知道她跟纪羡北在一起,大四实习,欧阳老师主动给她联系了实习单位,后来他还又托关系让她毕业后留在那里。
她一直都过意不去,不知该怎么感谢,欧阳老师让她别有心理负担,说挺佩服她这个大山走出来的孩子,特别上进能吃苦。
谁都不是个纯粹的百分百好人,现在她不能因为欧阳老师为了自己的外甥女而不顾虑她的感受,就抹杀他曾经对她的好。
她是个没心的人,可欧阳老师例外。
夏沐对纪羡北说:“你是生意人,习惯了什么都拿钱衡量,所以恩情这样的事你们看的很淡。”
纪羡北笑:“说的好像你多有情有义,视金钱于粪土一样!”
夏沐翻个白眼,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心。
纪羡北:“……”
夏沐想了片刻,对纪羡北说:“你就答应欧阳老师帮这个忙吧,到时我做的专题里,跟袁奕琳有冲突的部分我弱化,让她去深入报道。”
忽的,她话锋一转:“不过就算给袁奕琳机会,她也不一定能搞定任彦东。”
纪羡北把她手心朝上,用力拍打了下,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好像还挺有信心能搞定任彦东让他接受你采访。”
夏沐说:“事在人为,不去试谁知道行不行。”
又想起:“对了,我刚才在字画行遇到任彦东了。”
纪羡北一顿:“他在那?”
夏沐点头:“嗯,没想到他也爱好书法,我这算是找到了个突破口。”
“他的字也就一般,还没我写的好。”纪羡北淡淡说着。
夏沐:“”
没憋住,哈哈笑了出来。
然后脑袋上被纪羡北揍了两下。
☆、第二十四章
翌日一早, 闹铃还没响夏沐就醒了,今天第一天上班,心情免不了的跟平时不一样。
纪羡北不在卧室, 以为他在隔壁健身房, 她喊了声:“老公? ”
没人应答。
夏沐又提高声音喊了声:“纪羡北?”
还是没人吱声。
夏沐在床上又躺了两分钟, 起床去洗嗽,换衣服、化妆, 收拾好后去楼下。
纪羡北正在餐厅烤面包,抬头时正好看到她从楼梯上下来:“怎么起那么早?”
夏沐笑:“你不在旁边,我没安全感啊。”
“得了吧,我不在家时, 你照样睡得跟猪一样。”
“”夏沐剜他一眼。
纪羡北把烤好的面包拿出,又倒了两杯牛奶, 下巴对着餐厅那边微扬:“过去吃饭。”
夏沐看看外面的餐桌,再看看厨房的琉璃台上,没其他吃的。
她疑惑的问纪羡北:“就吃几片面包和牛奶?”
“嗯。”
“早知道我就让阿姨过来做手擀面给我吃了。”
纪羡北把盛面包的盘子递给她:“面包有了。”他端着两杯牛奶:“牛奶也有了,我们已经过上小康.生活, 要学会知足。”
夏沐:“”她踹了纪羡北一脚:“不会做饭就算了, 借口还这么多。”
纪羡北笑, 夏沐不解气又踢了他一脚。
“别闹,牛奶洒了。”
纪羡北把牛奶端到餐桌上放下来又去厨房拿了一瓶沙拉酱,夏沐喝了几口蜂蜜水开始啃面包。
“面包片给我,抹点沙拉酱。”纪羡北伸手。
夏沐摇头:“不想吃,太甜。”
纪羡北作罢, 开始给自己的面包片抹酱,他侧眸看她一眼,“夏沐。”
“嗯?”夏沐漫不经心的回他,她正在专心致志的咬着面包片,把面包片咬出一个形状。
他说:“要是你以后都不吃凉拌青辣椒和红辣椒,我给你个惊喜。”
夏沐想都没想:“没问题,成交。”
这下换纪羡北诧异了,他盯着她若有所思:“这么爽快?”
“我是那种磨叽的女人吗?”面包片的形状啃的差不多,夏沐催他:“什么惊喜,快说。”
纪羡北还是盯着她看,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夏沐说:“那我先给你一个惊喜。”她把那个啃过的面包片给他:“我的心都给你了。”
面包片被她啃成一个心形。
纪羡北淡笑,放下自己的面包片,开始吃她给的。
夏沐早上没什么胃口,开始喝牛奶,“说好的惊喜呢?再不给,我就去上班了。”
“等着。”纪羡北吃着面包起身去了厨房,夏沐还歪头看了眼,看他到底有什么好东西给她。
他端了一个盘子走出来。
“什么好东西?”夏沐半起身想看一眼,结果他盘子上罩了东西,看不见。
“搞这么神秘。”她配合的把眼睛眯上。
“好了,可以看了。”纪羡北坐下来,端起牛奶玻璃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夏沐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愣怔许久,一根细细的萝卜条,边上摆了两个剥了壳的茶叶蛋,后边还有两根红辣椒的辣椒丝。
从上面看就是:100√
随后夏沐抬脚,脚背轻轻碰了下他的小腿,她说:“你还真当我三岁啊。”然后直接拿了一个茶叶蛋咬起来。
心里百般滋味。
这算是个迷信的说法,小时候每次考试前,她都会跟妹妹切几根青萝卜条,再配上两个生的花生米,寓意可以考100分。
后来她也真的每次都考100分。
有次跟纪羡北闲聊时说到这个好玩的事,纪羡北当时笑,说她应该吃两个鸡蛋的,花生米不像0。
她说:我们家里的鸡蛋都是自己养的鸡下的,鸡蛋只给弟弟吃,剩下的拿去集市上卖钱。
她当时也只是这么顺口一提,别的没多说,纪羡北就记在心上了。
“喝口牛奶,别噎着。”纪羡北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夏沐回神,压着杯沿,做样子抿了两下。
两个茶叶蛋,夏沐全部吃下去,她抽张纸巾擦擦嘴,纪羡北也吃完了,他开始收拾餐桌。
夏沐看向他:“今天又不是考试,怎么想起来给我做个‘100’分吃?”
纪羡北说:“对大部分人来说,人生有三张考卷。”
“哪三张?”她问。
“高考,工作,婚姻。”
“你给我做的这个100分是不是在暗示我,我工作能得100分?”夏沐把自己用过的餐具递给他。
纪羡北看她一眼:“不止100分,能得二点五个100分。”他端着收拾好的盘子和筷子去了厨房。
夏沐:“你才是250!”
纪羡北早上的时间比她还紧张,吃过饭就匆匆去换衣服,不到七点半就准备出门。
“今天这么早?”夏沐把手表递给他。
“嗯,早上有个时差会议。”纪羡北开始佩戴手表,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楼?”
夏沐想了下:“一起吧。”第一天上班,她还是早去一些。
到了楼下,纪羡北的司机已经到了,夏沐伸手:“包给我,你快上车吧。”她的背包里不少东西,蛮重的,下楼时纪羡北非要帮她提着。
纪羡北把背包给她背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夏沐点头:“我知道怎么调节自己。”
纪羡北伸手抱着她,低声说了句:“我的小公主,今天一切顺利。”
夏沐‘嗯’了声,抬手环住他的腰,也用力抱抱他。
纪羡北和夏沐的汽车一前一后开出小区,他朝东,她向西。
夏沐还没到公司就接到了主编的电话:“夏沐,你不用来公司了,直接去沈氏集团,今天他们开新闻发布会。”
“沈氏集团开新闻发布会?”
“嗯,沈氏集团56亿入股远东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成为第二大法人股东,一早才通知各媒体,说九点半开发布会。”
夏沐对任彦东旗下的公司几乎如数家珍,那个房地产公司没有上市,是任彦东三年前收购的一家公司。
没想到沈氏集团会突然入股。
她更纳闷的是,任彦东那么低调一人,怎么会配合沈凌主动召开发布会?
夏沐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她说:“主编,我先去公司一趟,再去发布会现场。”
主编:“你来公司做什么?”
夏沐:“今天我第一天上班,去露个脸。”
主编比较毒舌:“不用了,你那张脸我记得。”
夏沐:“”
到了发布会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她签过到,找位置坐下。
来的基本都是主流财媒,很多记者她都认识,彼此点点头打个招呼。
这次发布会的规格比较高,按理说她这样的新人没机会参加这样的发布会,她也一时没想通主编怎么就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给了她。
也许主编良心发现?
夏沐拿出手机查看了下沈氏官网的最新动态,没有跟发布会有关的只言片语。
沈氏集团的沈凌,也是她微博特别关注里的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席发布会。
九点半,发布会准时开始,代表沈氏集团出席发布会的是沈氏集团分管投资的副总经理,沈凌没出席。
十一点半发布会才结束,所有与会记者都领了个大红包,陆续离场。
夏沐回到车上没急着回公司,开始编稿。
一个小时后她把稿子发给了主编,主编秒回:【谨记稿子要从脑子里过,不是直接用手打出来就行。】
夏沐发过去:【领导教训的是。】
几十分钟后主编也没再回她,大概是过稿了。
夏沐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钟,她随便找了个小饭店吃了份盖浇饭,正吃着,总监打来电话,她看着屏幕凝神,总监找她做什么?
手机还在响,她接听:“总监。”
“嗯,小夏啊,上午的发布会都结束了吧?”
“结束了,在吃饭。”夏沐忽的反应过来:“谢谢您给我争取这个机会。”
总监跟她们欧阳老师熟识,她进这家公司就是欧阳老师托了总监的关系,以前实习时总监就对她挺照顾的,有重要金融会议都会带她一起过去。
总监客气了一番,说应该的,又道:“你刚上班,又年轻,需要经常出去锻炼锻炼,长长见识,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
“谢谢总监关心。”
“就别跟我客气了。”顿了下,总监说:“晚上我有个饭局,对方是我们公司大客户,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珠宝商,说不定就能给你带来很多新闻。做记者这行,多认识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对你没坏处。到时我带你一起去,五点钟前你回公司。”
夏沐若有所思,喝酒可以,陪人自然是不行的。
她直接问道:“总监,饭局上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她做什么?
他也不清楚。
刚才接到老板电话,指明晚上饭局要带夏沐过去。
能让老板亲自打电话安排的,有两种情况:
老板看上了夏沐,给她安排最好的新闻资源;
还有一种情况,珠宝公司老总看上夏沐了,这个饭局就是为夏沐安排的。
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揣测的,也不能胡言乱语。
总监回夏沐:“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到时候你坐我边上,能帮你挡的酒我尽量挡,你活络点别给我丢了面子就行。”
“好,我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唠叨两句,所以就把作话放在正文前了~
1、换文名了,之前那个很多人说看了心肌梗塞,我换个温暖你们心的~《就这样恋着你》
什么都没变,就是名字变了。
你们往后看就能理解之前那个《移情别恋了》文名是什么意思了~
2、男女主之间肯定有波折,但不会狗血,没有误会,我不欣赏用分手来解决事情的男主,所以也不会写。
3、不管文里的男女主或是其他配角(任彦东,任初),在这个冬天总有一个会温暖到你~
4、我最近胖了,晚上不吃旺旺仙贝睡不着……o(╥﹏╥)o
5、本章200个红包,前50,150随机~
宝贝们,安心看文吧~
夏沐吃过饭回到车上, 倚在座椅里发了一会儿呆,给纪羡北发了条信息:【晚上我有饭局,不回家吃饭了。】
纪羡北的电话打进来:“跟谁一起去?”他的声音低沉, 略显疲惫。
夏沐:“跟我们总监一起去, 说是带我见见世面, 大概是欧阳老师觉得我把新闻让给了袁奕琳,他过意不去, 就专门让总监用别的新闻补偿我一下。”
纪羡北:“嗯,应该是。”又叮嘱她:“尽量少喝酒。”
“没事,总监说会替我挡的,你也知道, 我酒量本来就不差。”
纪羡北开始跟她聊别的,问她今天上午的工作怎么样, 夏沐像记流水账一样都说了一遍。
纪羡北耐心听着,拿过烟盒和打火机,开了一上午的会,忙的时候想不起来抽烟, 一闲下来烟瘾就上来了。
ZIPPO会发出声音, 他四处看了下, 伸手捞过桌角的另一部手机,拨了自己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没几秒钟电话铃声响了,刺耳聒噪,纪羡北趁机打着ZIPPO,点上烟。
夏沐在那端催他:“我挂了, 你快接电话吧。”
“没事,樊秘书打来的,她要有急事会来办公室。”纪羡北摁断桌上的手机,座机瞬间静下来。
电话里静默几秒,夏沐突然出声:“纪羡北。”
“嗯?”纪羡北刚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烟雾。
“晚上回家看我怎么治你。”
夹着烟的手微顿,纪羡北眉心微蹙,觉得她不可能猜到他在干嘛,他语气淡定:“又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你心里没数?”
“”
傍晚。
夏沐在去饭店的路上接到纪羡北的电话,他晚上也有应酬,说是跟萧潇她们公司的股东还有生意上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夏沐‘嗯’了声,还是老样子的叮嘱:喝酒不能超过两杯,抽烟不能超过两支,纪羡北应下来。
她和总监一前一后到了饭店,对方的人还没到。
“今晚都有哪些人?”夏沐问总监。
“挺多,都是我们的广告大客户。”总监让服务员拿来一瓶酸奶:“先喝点,一会儿免不了要喝酒。”
夏沐打开瓶盖喝起来,喝酒没事,只要不是陪人。
十几分钟后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包间,有几个她在新闻上见过,不过不熟悉。
珠宝公司的总裁最后才到,姓黄,四十五岁左右,带了一个助理,一个公关部负责人。
人到齐后,入席。
夏沐对这个黄总裁也不陌生,听说每年在她们集团的广告投入都是上亿,就连老板都对他分外客气,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其实夏沐不知道,黄总不是第一次见她,当初在传媒集团的年会上,他见过。
在他周围,美女不缺,尤物少见,看到夏沐第一眼,他就看到眼底拔不出来,委婉跟传媒集团的老板打听了她。
老板笑说,惦记夏沐的男人不少,只是现在还是学生,也不是他们正式员工,等毕业了介绍给他认识。
她上班第一天的日子,黄总就牢记在了心里。
一番介绍后,开始喝酒。
男人之间的话题,除了工作最感兴趣的就是女人,从入座到现在,都在说夏沐。
就连女人也在说,是黄总的助理,她浅笑:“夏小姐的手是怎么保养的?跟我们公司珠宝代言模特的手一样。”
黄总接过话:“那些手模的手也赶不上夏小姐的。”然后侧脸跟助理说:“车上有个今年即将要上市的钻石手链,拿来给夏小姐试戴一下,要是效果好,可以考虑让夏小姐代言。”
助理领会,立刻起身去拿。
后来夏沐才知道,是变相送她礼物,黄总想要的当然是她这个人。
赞美的话也不花钱,夏沐戴上手链后在座的都一个劲儿的夸。
黄总笑:“钻石配美人,夏小姐戴上去这么合适,当做我们的见面礼,还望夏小姐以后多写点新闻夸夸我们公司的产品。”
夏沐淡笑:“是黄总公司的产品设计好,女人戴了都好看。”她顺势就要拿下手链。
黄总坐她边上,伸手按住:“既然这么好看就别拿下来,也能替我们宣传新产品。”
夏沐的手被他攥着,那么多双眼戏谑的瞧着,围观看热闹,她要是执意抽回来,肯定会僵了气氛。
她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黄总。
她不能什么事都靠纪羡北去解决,解决得了一时,解决不了一世,她和纪羡北早晚要分开,以后的路她要一个人去走,还不如早点学会怎么去应对形形色.色的人。
夏沐淡淡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吧黄总,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总监想解围来着,又觉得夏沐这样聪明的女孩,自己肯定能搞定。
而且现在女孩子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黄总感兴趣,示意她说下去,可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没有拿开。
夏沐说:“比喝酒,赢了,黄总得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输了呢?”黄总笑着问。
“我无条件答应您一个要求。”夏沐眼神淡定的看着他。
黄总不知道她酒量如何,敢这么说的,酒量不会差,他笑:“今晚酒桌上好多人都没尽兴,都想跟夏小姐喝酒呢。”
夏沐听得出他话外音,他大概是打定主意想要她陪,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竟然让她以一对几。
她说:“我正好也想跟他们喝,我就跟他们四个喝,怎么样?”她眼神扫了黄总左边的四个人。
黄总眼底的惊诧一闪即逝,这四个人是酒桌上出了名的能喝,这么个比法,她是神仙也赢不了。
忽的,他兀自一笑,原来这个女人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管是什么,他想要的就是她这个人。
他微微颌首:“只要夏小姐高兴,什么都随你。”
夏沐说:“我先喝点水。”她随即把手抽出来,端起水杯抿了几口,又看向黄总:“黄总,我们再玩的刺激一点怎么样?”
黄总声音温和:“说过了,随你高兴。”
夏沐缓缓道:“普通的拼酒也没意思。”
黄总:“怎么喝才有意思?”
“我们喝一口酒吃两个辣椒,喝到对方认输为止。”夏沐又特别强调:“要那种特别辣的辣椒。”
四个人一听,头皮发麻,喝酒吃辣椒,这不是玩命吗?刚要拒绝,结果黄总说:“这好办,我马上就让酒店的人去找来。”
饭店同层的另一个包间里,炸开了锅,都在看‘直播’。
“老黄这是越老越喜欢寻找刺激呀,他老婆也是管不了他了。”
“这么漂亮又带劲的女人,十个男人有九个想上她。”
“呵,你们还真信这个女人会喝多少?这种女人一看就是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知道怎么拿捏男人又懂怎么哄男人高兴。”
“我赌这个女人最后肯定故意装醉倒在老黄怀里,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也不一定,谁会吃饱了撑的要边吃辣椒边喝酒?弄不好会死人。”
“呵,你太不了解现在这些年轻女孩,心比天高,为了钱,什么做不出?”又说:“50万,我赌这女人跟老黄睡。”
“我赌100万,她不会跟老黄走。”
“150万,绝对躺在老黄的床上。”
几人越说越起劲。
任彦东正和沈凌聊天,被吵的头疼,“你们瞎嚷嚷什么呢!”
他们声音小了点,有人说:“老黄看中个女记者,女记者在矫情,说什么要喝酒比赛,赢了,老黄听她的,输了,她自然就跟着老黄了。”
老黄那边的包间里有他们一起玩的人,正在用手机直播。
任彦东喝了点酒,有些上头,他揉揉眉心:“你们声音小点!”刚要转头跟边上的沈凌继续聊,坐对面的人一惊一乍:“卧槽,这女人疯啦?十二个辣椒已经吃下去,被她干倒一个。”
任彦东:“”
觉得烦,他起身,问沈凌要不要出去透透风,沈凌正在看短信,摆摆手。
“你家那个又查岗了?”任彦东揶揄道。
沈凌淡淡道:“没。”
任彦东‘呵’了声:“说这个字时你不心虚?”
沈凌:“”
任彦东被吵的不行,拿上烟跟打火机出去了。
在饭店休息区正好遇到了纪羡北,他在抽烟。
两人微怔,随即点头打招呼。
这家饭店是圈子里的人开的,他们都会过来捧场,久了就成了定点饭店。
两人边抽烟边闲聊着,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你在这儿呀。”
任彦东侧目,是萧潇。
萧潇跟任彦东一直都不对付,连招呼都懒得打了,直接走到纪羡北那边:“你出来了,他们就嚷嚷着喝酒,一会儿酒喝多了怎么谈事?要不我们先把细节商榷一下?”
纪羡北也出来有段时间了,他说:“行,这就回去。”把烟摁灭。
又跟任彦东聊了几句,跟萧潇一起离开。
任彦东在外面抽了两支烟才回包间,他们还在吵吵,比之前更激动了,几人连酒都不喝了,围在一起看手机。
“你们都闲的难受吧?”
“三哥,你赶紧过来看看,我这么多年都没看过这么犟又这么能喝的女人,已经喝趴下三个。”
任彦东没兴趣,“你们够了啊,还吃不吃饭了?”
“等等再吃,第四个也快撑不下去了。”
“这女人是不要命了吗?辣椒吃了那么多,酒也喝了快一斤。”
“估计是真不想跟着老黄。”
“我日,我感觉我病了,突然想追这个女人,还真有点喜欢她。”
“你们都别拦着我,现在起我就有想爱的女人了。”
“滚,别跟我学!”
一群人嘻哈着。
突然有人激动:“草,四个人都被她撂趴下了。”
夏沐被辣的泪流满面,看到第四个人摆手认输,她眼泪流的更凶,可心里松了口气。
几个人被辣的胃受不了,直接让人送去了医院。
包间里乱糟糟的。
总监问夏沐怎么样,她强撑着摇摇头,说没事。
黄总一直握着水杯,沉默不言。
其他人都有意先离开包间,最后只剩下夏沐和黄总,黄总看着她半晌,“为了拒绝我,把命都差点搭上,我就真有那么差劲?”
夏沐捂着胃,已经疼痛难忍,她嘴角始终带笑:“是您太过耀眼,我太自卑。”
黄总‘呵’了声,没再为难她,把首饰盒推过去:“做个纪念吧,没别的意思。”
“谢谢黄总。”夏沐没再拒绝。
黄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隔空冲着夏沐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这杯酒敬值得被尊重的女孩儿。”
将杯中的白酒一口闷下去。
离开前黄总又说了句:“以后我们公司有新品发布的新闻,也希望夏小姐能像今晚这样,拼了命的替我宣传。”
夏沐莞尔:“荣幸之至。”
夏沐在包间里缓了一会儿,服务员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摆摆手。
拿上包,一路扶着墙走进电梯。
胃里像刀绞一般,她满头是汗,脸色苍白,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
☆、第二十六章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 夏沐实在撑不住,打了纪羡北的电话,接通后她问他:“你那边结束没?”
纪羡北:“还在谈事情。”
“喂?”纪羡北没听到她声音, 又喊她一声:“夏沐?”
夏沐倚在树干上, 用力掐着胃, “你什么时候结束?”
纪羡北:“还有一会儿,你呢?”
夏沐疼的直掉眼泪, 实在受不了,“我吃过了,你忙。”
“嗯,你早点睡, 不用等我。”
夏沐挂了电话,直接拨了120。
打完急救电话, 夏沐没忍住吐了出来,有血丝。
她抽张纸巾擦擦。
“夏沐?”边上有人喊她。
她侧脸,眼前有点晃,稳了几秒后看清跟前的人:“沈总。”
沈凌是她学姐的老公, 学姐在校期间对她挺照顾, 还帮她介绍兼职, 当时她经量少,也是学姐让她尽早找医生开中药调理一下。
沈凌闻到她满身酒味,一联想到刚才包间里几个人围在一起看视频,他直接问道:“你跟黄总一起吃饭的?”
夏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又一想,圈子就那么大, 肯定看了那几个人的直播。
沈凌叹口气:“你不要命了,喝那么多!”
夏沐没力气详细解释:“沈总,能不能送我去医院,我等不到救护车过来,感觉快要死掉了。”
沈凌扶着她:“我坐了朋友的车,马上让他开过来。”
“沈凌,走不走了?”
夏沐顺着声音转头,任彦东坐在汽车后座,正催沈凌。
“送她去医院,晚上吃辣椒喝酒的就是她。”沈凌扶着夏沐走过去。
汽车里暗,夏沐也看不清任彦东眼底的情绪。
管他愿不愿意,她现在就只想着能早点到医院。
副驾驶有人,沈凌没多想,直接把她塞进后座,自己也挤进去,吩咐司机快点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夏沐坐在任彦东和沈凌中间,顾不上跟任彦东打招呼,她把包塞在怀里抵着胃,疼的受不了,她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腿来转移疼痛。
路口红灯,司机停车。
任彦东的视线终于落在夏沐身上,她一直动来动去,手臂蹭着他了,可夏沐却浑然不知。
她左手青筋暴出,一直掐着她自己的大腿,他打量她几秒又侧脸看向车窗外。
沈凌瞅她一眼,她额头的汗直冒,头发都湿了,看她痛苦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夏沐的胃里跟火烧一样,疼的快喘不过气,她看着沈凌:“沈总,能跟我说说话吗?”她需要转移注意力,感觉下一秒就能被疼死。
沈凌真怕她撑不住:“你想听什么?”
夏沐想了想:“你怎么突然入股任总的公司?”她又挤出一丝笑:“我是要采编新闻的,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沈凌无奈一笑:“真是快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你的工作。”
夏沐疼的弓着腰,头垫在膝盖上,她歪头跟沈凌说话:“不是惦记着工作,工作没什么,我惦记的是钱,有了新闻,我就有奖金。”
说着也笑了。
沈凌余光扫了眼任彦东,他始终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凌思忖几秒,以着玩笑的语气:“任总威胁我,他说他有我们沈氏银行的信用卡,我要是不入股,他就直接销卡,再也不用了。”
任彦东:“”
夏沐笑:“我也有你们沈氏的信用卡,以后你要是不接受我专访,我也销卡。”
顿了下,她又提醒沈凌:“沈总,刚才我问你那个问题,我是真要写新闻稿的。”
沈凌点头:“嗯,随你写,要是写出来让任总满意了,说不定他还能给你个专访什么的。”
“真的?”夏沐眼睛一亮。
沈凌:“真的,就算他不愿意,我会帮着你讹他。”他特意停下强调:“前提是你这次的新闻稿得让他满意。”
“没问题。”夏沐又把包往怀里抵了抵,想起来:“沈总,我新闻想要配图,改天方便的时候能拍一张您跟任总的合照吗?”
沈凌淡笑:“要求还怪多。”他想了片刻:“行啊,到时我给你电话。”拿出手机把夏沐的号码存下来。
自始至终,任彦东都没吱声,似是默认允许她拍新闻照。
夏沐疼到快虚脱,“沈总,还有多久到医院?”
“五六分钟。”
那么久。
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地狱,多一秒都煎熬。
沈凌怕她会疼晕过去,又找话题:“你胆子也够大的,就不怕喝不过四个人最后还是要输给老黄?”
夏沐咬着唇,后背已经湿透了,她缓了好一阵才有力气说话:“我是拿命去拼的,还有谁是我对手?”
她左手掐掐退掐的麻木了,又换右手。
跟沈凌说:“只要我不想输的,没人能让我输。”
沈凌也同情她:“你看你现在这样,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那也好过让他们看不起,今晚我要是喝不赢他们,他们就觉得谁有钱就能睡我。”夏沐说着,忽然问沈凌:“能给我瓶冰水吗?”
“你还想干什么!”沈凌没答应。
夏沐忍着,眼泪和汗水流到一块儿,她拿手背擦擦,接着道:“我承认我特别爱钱,可不是谁的钱我都瞧得上,我以后还要结婚生子,我想要我女儿过得幸福体面。”所以不会去做谁的小三。
又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袭来,她把手背放嘴里咬着。
任彦东实在看不下去她自残,在上海那晚,后来酒散了,他告诫自己别再多管闲事,今天又破例了。
他抬手把她手从嘴里扯出来:“再忍忍,马上就到医院。”
夏沐忽的转头。
四目相对。
第一次,他离她这么近。
比在字画行写字那次还近。
她满脸的水,分不清哪是汗哪是泪。
夏沐想抽回手,任彦东没放。
她真的是疼到生无可恋,除了咬着自己,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释放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她刚抬起另一只手,又一把被任彦东攥住。
两人对视几秒,任彦东说:“再咬,肉就掉了。”
“放开我,我受不了了!”夏沐现在特别想发疯,真想一脚把任彦东从车上踹下去。
沈凌看向任彦东:“你皮糙肉厚的,把手给她咬着吧,估计她实在受不了疼了。”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夏沐肯定不会去咬别人,她感觉自己像被大火烤着,那种烧灼感肠胃绞痛感让她痛不欲生。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不由转头,第一次见任彦东多管闲事。
看这个女人跟沈凌熟识,好像跟任彦东也是认识,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关系,想着刚才在包间里的胡言乱语,现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阵痛又来了,夏沐顾不上边上坐的是谁,她都把他当成纪羡北,两手拇指指甲用力掐下去。
眼泪汇到下巴处,一滴滴往下掉。
“你到底吃了多少辣椒?”这是今晚任彦东的第三句话。
“一盘。”酒也喝了差不多一斤。
夏沐说完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如果不是从小就能吃辣,估计早就挂掉。
沈凌光是听着都头皮发麻,他不理解:“一份工作而已,大不了辞职不干,要是把命搭上,值吗?”
要换成他自己女人,真就两脚踹上去了,简直就能气死人。
夏沐说:“这不是换工作就能解决的,就算换一份工作,我还是会遇到这种事。”
她这张脸和她的身材,能成事也能败事。
能给她工作带来便利,可带来更多的是麻烦。
以前她太天真,以为只要自己不愿意做小三,没人会勉强。
现在再看,有些人看中了就一定要得到,会想方设法的设圈套,逼着她往里跳。
终于到了医院,夏沐下车后走了没几步就蹲下来,疼的实在站不起身。
司机跟副驾驶的人没下车,任彦东觉得沈凌有媳妇,肯定不会随便抱别的女人,想让司机下车抱一下,话到嘴边又没说出。
把手机递给沈凌,他弯腰把夏沐打了个横抱抱起送去急诊大厅。
夏沐辣椒吃的太多,需要洗胃,送去了抢救室。
沈凌媳妇在孕期,任彦东让他先回家了。
任彦东跑上跑下,给夏沐交费用办了住院。
夏沐还在抢救室,任彦东坐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
走廊很静,只有护士偶尔急促的脚步声。
他拿出烟想抽,看到墙上贴的提示,又把烟收回。
这是他第二次在抢救室外等人,第一次时他还是别人的男朋友。
夏沐从抢救室被推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任彦东,只有他一人。
“沈总呢?”她的声音沙哑,硬撑着说了出来。
任彦东:“回去了。”
也没多说别的。
护士把她推进电梯,任彦东也随着进来,夏沐看着他片刻:“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任彦东没接话。
护士不时瞅瞅任彦东,没认出他是谁,完全被他的气场吸引。
一路安静,到了病房护士叮嘱一下注意事项就离开。
夏沐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短短两个小时,像是在地狱走过一遭,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任彦东把她的床调好,给她盖好被子。
房间里一直是沉默的。
任彦东不知道纪羡北跟她之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不便多问,委婉说道:“你的棱角就不能磨磨?非要硬碰硬?”
夏沐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这件事可以去让纪羡北解决的,可她偏要自己逞能。
她不答反问:“任总,就说你,你这个年纪和身家,还会觉得爱情能当饭吃吗?还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吗?”
任彦东一顿,无力反驳。
夏沐淡笑:“你看你自己都不信,你说你拿什么来说服我,我能跟纪羡北天长地久?其实你们都清楚,在你们那个圈子里,没有几个灰姑娘能嫁进去,就算是灰姑娘,人家灰姑娘的爹也不是平民百姓。”
安静几秒,她说:“这不是纪羡北的错,其实说到底就是我死要面子,不想靠着任何人,从小就得靠自己,早已经习惯了。”
说话声越来越小,她强撑着自己把这几句话说完整。
任彦东看了下时间,他回去还有事,就算没事,他也不可能留在这里陪她一夜,“纪羡北呢?我帮你打个电话?”
夏沐摇头:“他还在忙。”
任彦东问她:“要不要打电话给你家人或朋友?”
夏沐:“太晚了,我也没大碍。”又催他:“你回去吧。”
上下眼皮直打架,她一直坚持着。
又想起来:“今晚谢谢你,还有上次在上海,都没来得及谢谢你。”
任彦东淡淡道:“不客气。”
夏沐视线落在他手腕上,被她掐出了血痕。
道过歉后,“你去护士站那边消消毒吧。”
“不要紧。”
房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夏沐后知后觉道:“让沈总替你解释下吧。”
任彦东抬眸:“解释什么?”
他这样的男人不会没有女人,她把他掐成这样,肯定会被女朋友误会,夏沐说:“万一你女朋友误会了。”
这么无聊的问题任彦东没回答。
夏沐见他不语,识趣的没再多说。
任彦东站起来,看向夏沐:“一会儿你最好打个电话给纪羡北。”
夏沐:“没事的,有问题我喊护士。”
任彦东点点头,顿了片刻,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又咽下去,离开病房。
路过护士站时,任彦东要了笔和纸,把自己号码写上去,又备注:1210病房,夏沐的紧急联系人。
把纸递给护士:“要是有急事打我这个电话,谢谢。”
护士笑着说好。
任彦东又特别嘱咐,夏沐还在打点滴,让护士多过去看看。
他刚抬步就被护士长喊住:“病房里没有家属陪同?”
“没有。”
“食道和肠胃都出了问题,半条命都没了,你们的心可真大,一个人都不留。”护士长又提醒:“一会儿真要有什么问题,医院找谁去?”
任彦东跟护士长说:“她看上去不错。”
“硬撑的。”护士长摇摇头:“没见过这么能忍的,再疼也一声不吭,换一个人,不管男的女的,早就疼的晕过去了。”
任彦东的手指微缩,对护士长说了声谢谢,又折回病房。
病房里,夏沐已经睡着,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睡得很沉。
任彦东站在床边,这才仔细看她的脸,脸颊上还有泪痕,嘴唇也干裂了。
这是普通的单间病房,没有任何洗漱用品,他去护士站叮嘱了护士多过来看一下,下楼去给她买东西。
纪羡北还不知道夏沐住院,饭局结束,他到家夏沐还没回来,打了她电话也没人接,心正提着时唐文锡给他打了电话。
“哥,你跟夏沐分了?”
纪羡北拧眉:“大半夜的,你犯什么病了?”
唐文锡好奇:“群里的视频你没看?”
“什么视频?”
“夏沐的,以为你跟她分了,她没了后台才拿命拼的。”
纪羡北一头雾水:“拼什么?”
“你自己看视频,夏沐这回是一战成名,我也开始有点崇拜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你还是问问吧,酒量好的男人这么个喝法也会被喝死的,何况她一个女人”
纪羡北没心思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开始到群里找视频,爬楼好几分钟也没找到,今晚群里跟疯了似的,所有聊天内容都是跟夏沐有关。
他发了条:【谁有视频?】
唐文锡立即重发给他:【这只是一小段,我这里还多着呢。】
群里又开始起哄,大概都没想到纪羡北也对这样的事感兴趣。
纪羡北打开视频,视频里夏沐正在吃辣椒,右手端着酒杯,额上、脖子里全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辣椒呛得泪流满面,偏偏眼神里全是倔强。
看到最后,他心脏某处像被撕开一样,疼的窒息。
☆、第二十七章
纪羡北边换衣服边打夏沐的电话, 拨了三遍才打通,他声音急促又带着紧张:“夏沐,你在哪?”
夏沐语气平静:“在北京。”又问他:“你忙完了?”
纪羡北呼口气, 声音都是沙哑的:“在哪家医院?”
夏沐沉默几秒才说了医院的名字, “纪羡北, 别生气。”
纪羡北不由握紧手机,顾不上这个, 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她有气无力道:“洗过胃,不疼了。”
纪羡北心里又是一阵牵扯的疼,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质问她,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夏沐, 这件事明明还有别的解决方式,你怎么就选择了自杀式的拼酒?你嫌自己活的时间长了是不是!?”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她做错了, 他也不能这么凶她。
夏沐说:“是的,嫌自己活时间长了。”
纪羡北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在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这件事。”
夏沐情绪不免激动:“你这叫心平气和?”
纪羡北克制着自己没说话,这已经是他最大容忍度里的心平气和。
她对自己这种喝酒方式无所谓,可他不行, 光是想想他心里就疼的难受。
他把自己的火气往下压了压, 尽量平静:“这样的工作, 大不了不要,用得着这么委屈自己?”
好半晌夏沐才说话:“你不是也经常带着你的秘书助理参加应酬?你以为她们真愿意去?可是不去又能怎么办?这个位置不缺的是有人想挤进来,她们不去,有人争前恐后想去,她们换了另一个公司, 依旧避免不了要陪着领导去应酬,这是换工作就能解决的吗?”
她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吼出来的:“你们男人就特么的变态,就喜欢美女陪酒助兴,要不是你们这些恶趣味,你问问哪个女人想喝酒!”
没给纪羡北插话的机会,夏沐接着道:“我没有资本随心所欲,想要安稳工作,不是顺从就是想法子应对。”
纪羡北用力攥着手机,实在没法忍了:“想法子应对没有错,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辣椒喝了多少酒?!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放心,死不了的。”
“夏沐!”纪羡北气急,那句话还是没憋住吼了出来,“你当我这个男朋友是死人是不是?!”
“你凶什么!”夏沐直接挂了电话。
纪羡北:“”
看着被摁断的通话,他心里堵的不行。
到了楼下,司机和保镖还没到。
纪羡北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心里的那股火气直往上蹿。
七月的夜晚空气又闷又潮,都快喘不上气,他把衬衫的纽扣松了好几粒,还是不管用,心口发闷。
气了几分钟,纪羡北又拨了夏沐的手机,响铃结束,她还是没接。
汽车来了,纪羡北坐上去,司机问先去医院还是会所。
纪羡北:“先去医院一趟。”
司机点头,驱车离开。
纪羡北继续拨夏沐电话。
还是没接。
直到第五遍,夏沐这回接听了,也不说话。
纪羡北又忍不住质问:“明明该生气该发火的人是我,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脾气?”
她回呛:“辣椒吃多了,不行?”
纪羡北:“”
静默片刻,“如果你之前打电话时跟我说你被别人为难,吃辣椒喝酒了,”他说:“夏沐,我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会直接去找你。”
他心里又疼又闷,缓了几秒:“你打电话给我时我没听出你异常是我的错,就算包间太吵了,也是我没细心,可是”
他气的是:“你怎么就不能多说一句?你性格要强我理解,可这都是要出人命的事,你还是一个人担着,是不是在你那里,我这个男朋友真的有等于没有?”
夏沐一直沉默。
“夏沐?”
“嗯?”
纪羡北不想再跟她吵,吵了他心里更难受,他压低声音:“你休息一会儿,我十几分钟后就到。”
夏沐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床头。
她刚才是被纪羡北的电话吵醒的,睁眼房间里空荡荡的,四面都是白墙,她还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意识回笼后才想起这是医院。
太累了,夏沐眯上眼又睡过去。
任彦东买东西回到病房,盐水袋里的药水已经快见底,他叫来护士换药水。
去洗手间给她拧了条湿毛巾,站在床边半晌才弯腰给她擦脸,动作很轻,怕吵醒她。
这是他第一次伺候别人。
任彦东给她擦好脸,坐在床边,盯着她的唇看了好久,想用棉签给她擦擦,最终还是作罢。
这个女人啊,把自己活成了男人。
突然病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任彦东回头,房门被推开,正好跟纪羡北焦急的目光撞上。
两人都愣怔。
气氛沉默又压抑,房间里像弥漫了无形的硝烟。
势均力敌的两人没想到在情场又狭路相逢了。
无声对峙几秒后,纪羡北的视线落在任彦东挽起的衬衫衣袖上,他手腕上有很深的抓痕,手里还拿着湿毛巾。
“你来了正好,她情况还不稳定。”任彦东把毛巾搁在床头柜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纪羡北一时没弄明白到底什么状况,但面色如常的说了句:“谢谢,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任彦东想了下,还是简单解释道:“跟沈凌在饭店楼下遇到她,就直接送了过来。”
他拿上手机离开。
纪羡北盯着合上的大门若有所思,收回视线,大步走到夏沐床前。
看到她,纪羡北的心像被剜了一刀。
她头发潮湿,嘴唇也被咬破了,还有干涸的紫红色血迹。
他弯腰,双手垫在她脑后,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夏沐被亲醒了,有些烦躁,想推开他却被纪羡北抱的更紧,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夏沐没再挣扎,又安稳睡去。
纪羡北又亲了亲她,留下一个保镖在病房外,他离开去了会所。
坐上车,他用力揉着眉心,头疼欲裂,心里撕心裂肺的疼着。
手机响了,以为是夏沐,他赶紧拿起来。
结果是唐文锡。
“哥,你现在在哪?”
“怎么了?”
“没怎么,怕你一时失控把人打残。”唐文锡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会所。
纪羡北说:“我还没到。”
唐文锡松口气,直接靠在墙上,“哥,你冷静点。”
纪羡北:“我已经够冷静了。”
他说:“你要想废话劝我,还是省省,我现在不是什么公司的总裁,也不是什么知名企业家,我就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有喜怒哀乐,没那么多理智冷静,也不想跟谁去讲理。”
没给唐文锡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挂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汽车在会所门口停下。
几个保镖跟在纪羡北后面匆匆上楼,在楼梯口遇到唐文锡。
纪羡北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唐文锡瞅了两眼他身后的保镖,平日里他很少让保镖跟着,只有去中东一些国家才让他们一起。
今天这架势,是铁定了要出气的。
“哥,你的人就别用了,用我的,一会儿要打出事,我爸不会不管我,你要是闹出什么负.面新闻,会影响中宸的股价。”
纪羡北睇他一眼:“终于像个男人了。”
“喔日”唐文锡怒不敢言。
纪羡北说:“打人太便宜他了。”
唐文锡:“”
他不理解纪羡北的脑回路,也没时间多问,大步跟在纪羡北后面进了包间。
包间里正玩的热闹,纪羡北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很少出现在这家会所。
他们心里不免嘀咕,特别是看到还带来那么多人。
纪羡北吩咐保镖:“把所有灯都打开。”
包间瞬间亮堂起来。
黄总正跟一拨人喝酒,这才看到纪羡北,热情打招呼。
纪羡北坐过来,面色阴沉,对黄总的寒暄听而不闻。
周围的人唏嘘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纪总今晚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黄总似笑非笑说着,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只是还没想到跟夏沐的事有关。
直到纪羡北让保镖把东西拿上来。
两瓶六十多度的二锅头。
纪羡北这才开口说话,“听说黄总感冒生病了。”
感冒?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感冒了。
黄总不动声色的看着纪羡北。
纪羡北朝保镖伸手,保镖递给他几管东西。
他瞅着黄总,面无表情道:“都说芥末治感冒效果非常好。”
黄总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知道今晚纪羡北为何事而来了,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夏沐。
夏沐是纪羡北的女人?
这次玩女人玩大了,玩到了纪羡北头上。
他笑笑,故作不知,“谢谢纪老弟的关心,感冒好的差不多了。”
纪羡北聊起衬衫衣袖,开始拧芥末瓶盖,他一字一顿:“好得差不多了也要巩固一下,免得复发。”
黄总一言不发的盯着纪羡北。
纪羡北拿了五个高脚杯,全部满上酒,他看一眼老黄:“这是市面上最纯的绿芥,配上白酒,治感冒效果最佳。”
边说边往酒杯里挤芥末。
两管芥末分在了四个酒杯里,纪羡北把芥末用力搅匀。
他看向保镖:“辣椒给我。”
保镖给了他两个辣椒。
“纪总,今晚是好兴致。”黄总知道他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吃辣椒喝酒能喝死人,可是白酒里搀芥末,喝不死人,也不太伤胃,可是喝下去却比辣椒刺激,会让人生不如死。
纪羡北淡淡一笑,笑不达眼底:“我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刺激的喝酒法子,听说黄总也喜欢刺激,独乐不如众乐。”
他把两个辣椒一起吃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那杯没加芥末的白酒,“黄总,我先干为敬。”仰起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白酒跟辣椒在胃里汇合,如火中烧。
纪羡北用拇指擦擦嘴角,咬肌紧绷,捏着高脚杯倒过来,最后一滴酒滴在茶几上,晶莹剔透,折射着所有人的紧张不安。
他眼神阴冷,一瞬不瞬的盯着黄总看。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一触即发。
黄总之前还镇定自如,现在心里不由烦躁,他松开衬衫的纽扣,还是感觉脖子里像是被人用什么勒住一样。
呼吸困难。
纪羡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都已经把辣椒吃下,白酒喝了。
他要是不喝桌上这四杯加芥末的酒,今晚是走不出这个包间的。
以后他的生意,纪羡北也肯定会处处使绊子。
这是逼着他当众出丑。
他今晚让夏沐以一对四拼酒,所以纪羡北就让他喝四杯加了芥末的白酒。
黄总抬头,跟纪羡北的目光相撞,两人僵持了大半分钟。
谁都不说话。
包间里所有人都收着呼吸,直觉跟今晚老黄找那个女记者喝酒有关。
当时他们围观看视频时觉得有意思刺激,可要摊自己头上,就没这么好笑了。
是个男人都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觊觎,喝酒就算了,还被拍了视频到处传。
他们原先还想替老黄拉拉弯子,说句好话,可这情形,谁还敢吱声。
僵持不下,黄总心一横,端起一杯酒,隔空碰了碰:“谢谢纪老弟关心我的身体健康。”
眯着眼把酒闷下。
一杯下肚,瞬间像进了炼狱。
眼泪鼻涕一把,脸抽搐的像朵菊花。
黄总第一次感受什么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被芥末辣顶的受不了,他拿头直撞茶几。
缓了十几分钟,黄总擦擦被芥末呛出来的眼泪,双手合十告饶:“纪老弟,谢谢关心,一杯足以,感激不尽。”
纪羡北不为所动,眼神冷淡,开始给自己倒酒,“黄总,我再敬您一杯。”
黄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纪羡北要是再喝一杯,他就得喝八杯加芥末的酒,会要了他的老命。
他又端起另一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剩下的几杯全部喝完后,眼睛模糊,所有感官都失去了知觉。
这辈子他都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狼狈失态,颜面无存。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羡北没再多说一句话,抽张湿纸巾擦擦手,起身离开。
离开包间,他去了洗手间。
胃里开始不舒服,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那种疼,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感知一二。
他没法想象夏沐喝了那么多酒喝了那么多辣椒,是怎么忍过来的。
拧开水龙头,他抄水用力拍在脸上。
从洗手间出来,唐文锡还没离开,递了支烟给他。
纪羡北接过来含在嘴里,“我这有火。”唐文锡替他点上烟。
两人抬步下楼。
“哥,你还要继续对付老黄?”唐文锡侧脸看他。
烟雾从鼻孔缓缓喷出,他说:“看夏沐的意思吧。”
唐文锡点点头,没再多问。
到了楼下,唐文锡本忍了又忍,可还是没管住自己。
“哥,我觉得吧,我必须得说两句,不然我非得憋死不可。”
纪羡北倚在车门上抽烟,看他一眼:“憋死了正好,还省粮食。”
唐文锡:“哥,没跟你开玩笑。”
“说。”纪羡北看了眼时间:“只给你两分钟,我要赶去医院。”
“一开始我跟几个人在酒吧玩,看到视频时我们都围着看热闹起哄,后来看着看着吧,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唐文锡用力吸口烟,又缓缓吐出。
他呼口气,接着说:“从夏沐身上我们都看到了自己,你说在中国,有几个男人没那样讨过生活?在家人在老婆孩子面前人五人六的,可是应酬时求人办事时,还不是得装孙子,喝的连娘都不认识了还得继续喝。”
纪羡北用力捏着烟,弹弹烟灰。
没吱声。
唐文锡把烟头掐灭,又点上一支:“夏沐这一喝,本来还对她有什么想法的人,现在只剩同情佩服了,没什么不好的。”
他看向纪羡北:“我们那帮人里有好几个想追夏沐。”特意强调:“是追,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这样漂亮的女人娶回家也不用担心她会为了钱出轨。”
纪羡北剜他一眼:“你废话好像多了。”
唐文锡笑:“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自己说要追的。”
纪羡北扔掉烟头,“我去医院了,明天去香港出差,你一个人去吧。”
唐文锡点头:“没问题。”
回到医院,点滴打完,纪羡北用热毛巾给夏沐擦身,后背手臂全部擦了一遍,他放下毛巾,去给她脱裤子。
夏沐睡的迷迷糊糊的,还知道配合纪羡北,裤子脱下来,满腿的掐痕,触目惊心,纪羡北的呼吸都停滞。
每一下,像掐在了他自己身上。
夏沐不时眉心紧促,肠胃还是不太舒服。
纪羡北哄着她,亲她的唇角,揉着她的眉心,她慢慢安静下来。
第二十八章
任彦东去了一趟公司才回家, 路上,跟纪羡北的汽车迎面而过。
他微怔。
后来一想,老黄是逃不过这一劫。
他看着窗外, 夏沐那张惨白的脸不时浮在眼前。
到家已经凌晨一点多。
洗过澡想去处理工作, 头脑乱哄哄的, 他去了露台,点了支烟。
夜风习习, 吹在脸上还算凉爽。
不工作时,他感觉整个人都是空虚的,什么都填不满。
不自觉看了眼手腕上的抓痕,有片刻的失神。
把烟用力掐灭, 转身去了书房。
医院。
一整夜纪羡北都没睡,拿着夏沐的手不停亲着, 来回摩挲那个咬痕,好几个小时过去,她手背上的牙印还没消下去。
早上七点,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夏沐的呼吸声。
纪羡北现在彻底平静下来,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才一夜, 脸色憔悴的不像话。
亲了亲她,他开始看新闻。
大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纪羡北。”
“醒了?”纪羡北放下手机,把手垫在她脑后:“好点没?”
“还行,昨晚不是都跟你说了,死不了。”
纪羡北一直望着她不说话。
夏沐说:“纪羡北, 我没力气跟你吵。”
他也不想跟她吵,就是听不得她这样的话,知道她是故意在气他。
纪羡北调整下情绪,低声问她:“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想喝水。”
纪羡北把她扶起来半躺着,给她喂了小半杯温水,“等医院上班我们换到VIP病房去。”
夏沐摇头:“不想来回折腾,下午就能出院。”
纪羡北扫她一眼,不容商量的语气:“不行,还要住两天,打点消炎针。”
夏沐不想跟他争论这个没意义的话题,等中午看她身体情况再说,她现在浑身难受,“我先洗个澡。”
“我去给你拿东西。”纪羡北起身,到衣柜里拿她的洗漱包和换洗的衣服。
夏沐惊讶:“你什么时候回家拿的?”
纪羡北:“五点钟时。”她睡觉也比较安稳,他就回去了一趟,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
夏沐去洗澡,纪羡北去了外面的楼梯角给母亲打电话。
一早上他就把夏沐那个喝酒的视频发给了母亲,母亲早晚会知道,还不如由他告诉,母亲收到视频后也没回他信息。
电话还在响,铃声快要结束时,母亲接通。
第一句话就是:“你那个视频我昨晚就看过了。”
纪羡北微怔:“谁发给你的?”
“你爸朋友圈里,传疯了。”
纪羡北稍有沉默:“我爸说了什么?”
“你爸不知道她就是你女朋友,说的自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纪妈妈问他:“你发给我这个视频,想跟我表达什么?”
“不表达什么。”
“呵。”纪妈妈也装傻,他不说,她偏就不问。
聊起别的:“听说昨晚不是你送夏沐去医院的。”
“您消息还快怪灵通的。”
“嗯,全网通手机,什么消息都收的到。”
“……”
纪妈妈已经到了医院,进了大楼,不时跟认识的人点头招呼,不忘跟纪羡北说话:“儿子,跟妈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挺窝囊的?”
纪羡北心里发闷,想抽烟,这里是禁烟区,他忍着。
“纪羡北?”
“活着呢。”
“还以为你被我呛死了。”
“……”
纪妈妈言辞更加犀利:“第一次觉得做男人挺失败的是不是?因为她挑战了你做男人的尊严。”
纪羡北还是不知声。
句句扎心。
就算隔着手机,纪妈妈还是能感受到儿子面子受挫,不再调侃他,问道:“你那些朋友知道你跟夏沐在一起不?”
“有些知道,不多。”纪羡北说了个妈妈认识的,“唐文锡知道好几年了。”
纪妈妈问:“那唐文锡对夏沐什么态度?”
纪羡北张张嘴,又没说。
纪妈妈也猜到了:“肯定瞧不起对不对?”
也没等纪羡北回答,她继续说道:“能从穷山沟里走出来,还能走到你身边,她本来就不是个普通女孩,也不会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点可怜的自尊,她不许任何人践踏。想要跟你比肩,想得到你周围朋友从心里认可,除了自己拼命别的没路可走。”
纪羡北拿出烟盒,用力捏着,里面的烟大概都碎了。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烦闷焦躁还有气愤,连带着对她的心疼,无处释放。
纪妈妈没坐电梯,一路走楼梯去办公室,安静的楼梯里,她能清晰听到那边烟盒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母子连心,他说不出来的,她这个做妈妈的能感受的到。
纪妈妈:“如果把你们男人比作月亮,很多女孩子想做个兔子,跟着月亮走,沾光,可夏沐偏想做个太阳,不仅不需要依附你们,就连你们的光都是她给的。你们男人在她那里,从来都不是雪中送炭,只能锦上添花。”
纪羡北望着窗外,觉得这个比喻太适合夏沐。
纪妈妈的声音又从话筒传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们俩不是一路人,长久不了,你不信。”
他肯定不信啊。
纪妈妈说:“你郁闷,你对她那么好,她也知道,可她就是不领情。”
纪羡北又使劲捏了下烟盒。
纪妈妈说的直白尖锐:“就算以后你们结婚了,她还是不会靠着你,她会担心:万一到时候你看上了更年轻漂亮的跟她离婚了呢?谁能保证谁爱谁一辈子?这是她骨子里的自卑跟不安,她亲爸亲妈关键时刻都靠不住,你觉得她还会信谁?只信自己。如果你接受不了她偏执的倔强,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迟早要散。”
纪羡北安静听着,若有所思。
静默片刻,纪妈妈说:“当然了,如果你要有那个耐心把她心里无形的不安给一点点驱逐,让她愿意靠着你,也会柳暗花明,不过没几个男人有那么多耐心几年如一日的包容她。”
纪羡北不假思索,笃定道:“我有。”
“啧,话别说那么满。”
纪妈妈点到为止。
她本不想多管,可眼瞅着自己儿子陷进去了拔不出来,她忍不下心。
现在不是夏沐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夏沐,想抓又抓不到。
“妈,谢谢您。”顿了下,“我们能聊点开心的吗?”
纪妈妈:“行啊,聊什么?还是聊夏沐吧。”
纪羡北:“……”
纪妈妈揶揄他:“不是只有夏沐能让你开心?”
纪羡北差点被噎死。
纪妈妈收起玩笑,问他夏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纪羡北回:已经洗过胃,没什么大碍。
纪妈妈:“太犟了就容易吃亏,不过倒是把你们这群富家公子哥彻底迷倒了,也算有失有得吧。”
纪羡北‘嗯’了声。
“话又说回来,要是她跟其他女孩一样,撒娇黏腻,梨花带雨,你也不会三年了,还一如既往的对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纪妈妈看了眼楼层,“不说了,我马上到办公室。”
“诶,妈,等一下。”
“有事?”
“嗯,你刚才不是问我,发那个视频给你想表达什么吗?我想起来了,想让你帮我换个好点的VIP病房。”
“滚蛋。”纪妈妈随即摁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护士长亲自过来,说让他办理一下手续,转到另一栋住院大楼。
新换的病房像是高级套房,夏沐打量了一圈,这样的病房不是有钱就能住进来的。
纪羡北瞅了她眼,“在想什么?”
夏沐跟他对望,她说:“在想这样级别的病房,我那种普通的职工医保会不会报销。”
纪羡北一噎:“……”
他把东西收拾好,在床边坐下,低头去亲她,夏沐别过脸。
纪羡北一手捧着她的头,一手横穿过她的后腰,将她揽在怀里,用脸颊蹭着她的侧脸。
夏沐表情嫌烦,他也不气。
“夏沐,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做错事的是你,你还跟我杠上了。”
夏沐推他:“不爱哄就走。”
纪羡北用力抱着她:“别动,喝点水有劲了是吧?”
“是的。”
纪羡北低头咬着她的唇,她眉头紧蹙,他立即松开,昨晚她疼的死去活来,他舍不得她再难受。
夏沐也不是真生气,抬手勾着他的脖子。
想了片刻,抬眸看他:“昨晚找谁算账去了?”
纪羡北跟她对视几秒,“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点滴打完,护士过来换药,她醒了,不见他在病房,喊人,进来的是保镖,说他有事出去了。
她知道保镖会为难,就没多问。
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还躺在床上他丢下她离开,肯定是找人算账去了。
纪羡北说:“老黄。”
夏沐亲了亲他,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句:“谢谢旺旺的仙贝。”
纪羡北心头一颤,他没说话,直直的看着她。
夏沐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昨晚他发那么大火,她知道他气什么。
她微微抬头,含住他的唇,慢慢吮着,轻的像羽毛轻擦过。
纪羡北呼吸不稳,他偏头,“别用这招,现在没用。”
夏沐蹭着他的下巴,犹豫了好半晌才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大事,我都会跟你商量一下,行了吧。”
纪羡北堵上她的唇,勾着她的舌尖。
他要求不高,每次进步一点就行。
她的心就算是钢铁,总有天,他也会让它成为绕指柔。
缠绵过后,纪羡北松开她,“一会儿吃过饭送你一个小礼物。”
夏沐笑着:“什么礼物?”又说:“我猜猜。”
“别猜了,你猜不到,不贵。”
“多少钱?”
“从小市场批发的,便宜,平均下来每个两块五。”
“……”
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两天晋江抽的厉害,我后台的评论打不开,等恢复了再把之前的红包一起补发。
本章依旧是200个红包,前50,150随机~
宝贝们,看文愉快~——
夏沐没有胃口不想吃饭, 还在猜到底是什么小礼品。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旺旺的小狗粮?”
纪羡北一噎,“你什么时候吃狗粮了?”
“我的小狗粮就是仙贝啊。”夏沐笑着问他:“猜没猜对?”
“…不对!”纪羡北剜了她一眼。
夏沐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她又猜:“雪饼?”
“接着猜。”
“小小酥?”
“不是。”
“挑逗?”
纪羡北无语的看着她。
夏沐想了想, “山东大馒头?”
纪羡北:“…别成天想着吃行吗?”
“民以食为天, 不想着吃不就傻了?”
夏沐继续猜:“宣纸?”
纪羡北没吱声。
看来还是不对, 夏沐不服气,躺在床上苦思冥想。
小市场批发的, 才两块多钱。
纪羡北让人熬了粥,舀出来,“别想了,你想到老也想不出来, 把粥吃了我就告诉你。”
夏沐看看粥,摇头:“真不饿。”
“不饿也吃一点, 养胃。”
纪羡北把床上的桌子支起,把粥和小菜放好,又去拿了湿毛巾给她擦手。
夏沐开始吃饭,总觉得嘴里没味道, 想吃仙贝, 让纪羡北下去给她买。
纪羡北扫她两眼:“你还想干什么?”
夏沐保证着:“你买来我就看看, 绝对不吃,行不行?”
纪羡北懒得搭理她,坐在沙发上开始刷财经新闻。
夏沐漫不经心的喝着粥,粥煮得太烂,入口即化, 她不喜欢喝这样粘稠的粥。
小菜也太清淡,对于她这种吃惯了重口味菜的人,简直就是折磨。
她半晌舀一口粥放嘴里,不时瞅一眼纪羡北,他在低头看手机。
“诶。”她喊他一声。
纪羡北没抬头,也没吱声。
“诶,跟你说话呢。”
纪羡北:“我不叫诶。”
夏沐眼睛微眯,盯着他看了半晌。
知道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憋屈着,那股火气虽然散了不少,还有残留。
“纪羡北。”她主动又喊他。
还是没回应。
“仙贝。”
“嗯。”声音淡淡的。
夏沐也不跟他计较了,软软的来了一声:“老公。”
纪羡北在心里叹口气,装不下去了,抬头看她。
她就跟个小狗似的,无辜可怜的眼神瞅着他。
他要是再不给她买,就感觉是做了天大的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纪羡北气的:“赶紧吃!”起身出去了。
夏沐还不忘对着他的背影叮嘱:“买那种大包的。”
纪羡北头也没回。
到了楼下,纪羡北打了个电话给司机,他一早就让司机去小市场买东西,东西买好了,人还没回来。
电话接通,他问司机什么时候到。
司机说上班早高峰,正堵在路上,还要半个多小时。
纪羡北‘嗯’了声,叮嘱他小心。
他抬步朝便利店走出,刚走几步,有人喊:“纪总。”
纪羡北侧脸,是樊秘书。
樊秘书推门下车,提着电脑包几乎小跑着过来。
“这么快?”
樊秘书点点头。
纪羡北一早给她打电话,让她把这几天的行程调整一下,他还要在医院办公,她把电脑和所有文件一起送过来。
纪羡北伸手要拿电脑包,樊秘书知道纪羡北应该出去有事,没给:“这个我送楼上病房去。”她喊他停下是有别的事情。
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他:“纪总,这是您要的号码。”
“麻烦了。”纪羡北接过便签纸。
樊秘书:“要不要我留在病房?”
纪羡北;“不用,你回公司忙吧。”
“好。”
纪羡北开始拨号码,樊秘书刚要抬步离开,“等等。”纪羡北喊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号码拨通了。
那边传来:“您好,哪位?”
“您好池总,我是纪羡北。”
那边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热情客气道:“哦,是纪总啊,难得难得,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冒昧打扰您是想给我女朋友请个病假。”
“……纪总的女朋友是?”
“夏沐。”
“……”
池总还不知道老黄昨晚出丑的事,乍一听到纪羡北是夏沐男朋友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一时没消化过来。
缓了几秒后刚要寒暄两句,结果纪羡北说忙了,直接挂了电话。
纪羡北把池总的号码存储,池总是夏沐所在传媒集团的老板。
樊秘书多说了句:“以后大家知道您是夏沐的男朋友,她采访的面就窄了。”首先他的竞争对手就不会把新闻给夏沐。
还有跟纪家关系一般的,也会下意识的避开夏沐。
纪羡北说:“那也没办法。”公开后,她原本想要采访的人,也许很难采访到。
可是不公开,她在职场上避免不了会受骚扰。
他之前想尽量满足她事业上的需要,不想因为他,她原本能接触的人物没法接触,所以一直在托着两人的关系没高调。
但昨晚那样的事,有时根本就不可控,他现在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樊秘书问;“您刚才有什么事要吩咐?”
纪羡北:“下个月的金融峰会我出席,峰会结束后有个自由活动时间,把我时间空出几分钟给夏沐,不再接受其他任何媒体的采访。”
樊秘书:“我会安排好。”她有所顾虑:“这次财经频道也会参加,如果袁奕琳要采访您呢?”
“到时你回绝她。”
“明白了。”
樊秘书看向纪羡北,他正低头看手机,跟她说:“没事了,你上楼吧。”
“好。”樊秘书应着,她犹豫几秒,张张嘴,最终又把到了唇边的话咽下去。
其实她最担心的不是怎么应付袁奕琳,而是夏沐。
万一夏沐不爱采访他…可要怎么办?
怕打击到纪羡北,她没多嘴,转身去了住院大楼。
到了便利店,有一排架子上都摆放了夏沐平时爱吃的零食。
以前他不许她吃零食,后来她无意间说了句,说这些零食大学以前都没吃过,太贵了,舍不得买。
自那之后,他逛超市就会给她买点。
有段时间她吃上瘾了,连饭都不正经吃。
看着货架上规格不同的仙贝,纪羡北拿了最小包的,走到收银台那边,他又折回去换了一包大的。
在住院部门口遇到了过来查房的纪妈妈,科室其他几个医生认识纪羡北,打过招呼她们几人先行上去。
纪妈妈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胃还没好利索,这些东西少吃。”
纪羡北点头:“嗯,给她看看的,不吃。”
纪妈妈淡笑:“这话你自己说着都不信吧?”
纪羡北没说话。
两人并肩往住院大楼里走去。
进了电梯。
纪妈妈侧脸跟他说:“我开了几副调理肠胃的中药,已经让药房煎了,中午你就开始给她喝,药水尽量少挂。”
妈妈的这番话触动着纪羡北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他声低沉沙哑:“好。”
纪妈妈很快到了她要去的楼层,电梯停下。
纪羡北说了声:“妈,谢谢。”
纪妈妈点点头,“注意休息,你看你脸色多难看。”拍拍他的肩膀,电梯门打开,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优雅的跨了出去。
回到病房,夏沐已经把餐具收拾好,小桌子也折叠起来。
跟他说:“樊秘书把你电脑送来了,在那边。”她下巴微扬。
“嗯。”纪羡北问:“粥都喝完了?”
“全部吃完。”
“没倒吧?”纪羡北不太确定。
“怎么会啊,我就是不吃让你帮我吃也不能倒掉啊。”夏沐看着他:“我吃过饭了,我的小礼物呢?”
纪羡北:“一会儿给你。”把仙贝给她,再三叮嘱:“说好了啊,只能看看。”
夏沐笑,把仙贝抱怀里,“我肯定不吃。”问他:“那我能不能拆开来闻闻?”
纪羡北:“……”顺手就把仙贝夺了过来:“你还想上天是吧?!”
夏沐抱着他的腰,“你这人怎么这样呢,闻闻怎么了?又不是真的吃。”她额头在他脖子里蹭蹭:“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纪羡北不为所动,拍掉她的手:“你别给我玩这一套,不管用。”
夏沐哼了声,踩了他两脚,到床上坐着去了。
她想起来:“你不吃饭吗?”
“一早在家吃了点。”纪羡北把零食收起来,坐到她那边。
“有事?”夏沐想看手机的,又收起来。
纪羡北表情严肃:“嗯,跟你说件事。”
“你说。”
纪羡北顿了几秒,“以后只要我跟你的时间不冲突,你所有的饭局,我都会想办法参加,不许你再喝一滴酒,我替你喝,我没法参加的,我会找人打招呼,没有人会再劝你酒。”
他不能让她从此宅在家里,她的工作性质也不可能一次应酬都没有,他想来想去,只有这样最妥善。
夏沐原本还笑闹的表情一点点敛起,她向前移了移,靠他近一点。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听到没?”他提提她的耳朵。
“听到了呢。”
纪羡北低头,吻落在她的唇角,声音温和,把憋了半天的话还是说了:“昨晚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吵的。”
夏沐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吵架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吵了,但你以后别那么凶了,你看你昨晚差点把我耳膜给震破。”
他喊出来那句是不是当他是死人,她懵了一下。
那一瞬,她觉得他离她很远,甚至有种错觉,他们可能真的要散了。
纪羡北呼口气:“以后连吵都不吵了,你长得好看,你都对。”
夏沐被气笑了,想想,“不吵架肯定不现实,你见过有不吵架的情侣吗?”
纪羡北认真想了一下,决定:“以后再吵架,我不知声不就行了?你发你的脾气,我就当看不见。”
夏沐连忙摇头:“还是吵吧,我跟你吵时你要不说话,我会被气死的,到时连撕了你的心都有。”
敲门声响,“纪总。”
是司机来了。
纪羡北起身去开门,司机没进来,递给他一包东西:“纪总,您要的东西都在里头。”
“好,谢谢。”
“应该的。”
纪羡北问:“你们几辆车在下面?”
司机:“两辆。”还有保镖的一辆。
纪羡北:“把车随便留一辆给我就行,这两天你不用上班。”
“好。”司机说着要拿车钥匙。
纪羡北摆摆手:“我今天带包了,所有车钥匙都在。”
司机把要留下的那辆车的车牌号和停放点发到纪羡北手机上,方便他找车。
等司机离开,夏沐问他:“这几天你不用出去?”
纪羡北:“不用,就在这边办公,我留了一辆车,你要是闷,我开车带你出去转转。”
“我现在就闷。”
纪羡北没爱搭理她。
夏沐又想起之前的信息,她看着纪羡北,说黄总给她发信息了。
“说了什么?”纪羡北望着她。
“问我身体怎么样了,说昨晚是他这个做长辈的一时糊涂。”她也不想再逮着别人的错误一直不放,“这事要不就过去吧?”
“行,你看着办。”
夏沐看着他手里的黑色塑料袋,“给我的?”
“嗯。”
“给我看看,什么惊喜。”
“有惊无喜。”纪羡北打开塑料袋。
“到底什么好东西?”夏沐伸着脑袋看,没看清。
纪羡北拿出一个递给她:“送你的。”
夏沐:“……”
竟然是502万能胶。
缓了几秒,还是没明白他几个意思。
一头雾水的盯着他看。
纪羡北在她边上坐下,表情认真:“你不是不喜欢黏着我吗?以后你遇到事不跟我说,我也不会怪你,尽量不跟你吵架,吵厉害了伤感情,等发生分歧时,我就送你一个万能胶,也送我自己一个,你要觉得做错了呢,就自己抹一点,主动来黏着我,要是你觉得自己没错,那我自己抹一点,主动去找你黏合。”
说着,他把万能胶拧开。
一股刺鼻熏人的胶味涌出,盖过了周围消毒水的味道。
胶味在房间蔓延开来。
纪羡北挤了一点在自己手指头,把胶管放到床头柜上。
“这一次不能怪你,你还小又初入职场,什么都不懂,是我的错,我先找你黏着。”
拿过她的手,他把自己那个抹了胶的拇指跟她的拇指对上,另一只手用力摁住。
夏沐安静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纪羡北抬头看着她:“刚开始不黏,时间久了,就粘一起了。”
还没等胶干,他跟她手指分开,但胶已经很黏了,他抽出湿纸巾用力给她擦着手指,手指头白白的,擦不掉。
他说:“502,黏着黏着,就变成520了。”
夏沐没吱声,心尖又酸又暖。
她把床头柜上的那管胶拿过来,在自己拇指上涂了不少,把他的手掌摊开,拇指用力摁在他的掌心。
许久后才说话:“旺旺给她的狗粮道歉。”
纪羡北:“……”
被气笑了。
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低头亲上她。
纪羡北含住夏沐的唇,舌尖抵开她的牙关,唇舌交缠。
亲的太投入,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第三十章
萧潇没想到自己会撞上他们激烈的亲吻, 刚才敲了好几下没人应声,以为夏沐睡着了,她稍稍推开了点门缝, 就看到缠绵的一幕。
萧潇用力攥紧门把手, 另一手的指尖掐的自己生疼。
她把门合上。
继续敲门。
房间里, 纪羡北压在夏沐的身上,勾着她的舌尖怎么都不放开, 夏沐把拇指好不容易从他掌心‘撕’下来。
胶还没干透,糊在指头刺烫,感觉那一块皮僵了一样。
顾不上手指难受,她推他, 眼神示意他,门外有人。
纪羡北不为所动, 反而把吻加深。
夏沐又推他,他抱的更紧。
她好不容易偏过头躲开他的唇,“有人敲门。”
话刚落,纪羡北的吻又覆下来。
夏沐:“……”
这人疯了。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 这时候弄得跟偷情一样。
心跳都在加速。
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吻她时, 他们第一次上床时。
门外, 萧潇还在敲门,仍旧没人应声。
‘叩叩’又敲了两下,里面还是安静的。
正好有护士过来。
“纪羡北?”萧潇喊出声。
突然纪羡北眉头一皱,疼的倒吸凉气,他的舌尖被夏沐咬破了, “你属小狗的?”
“是谁?”
“萧潇。”
夏沐眸光淡淡的看着纪羡北。
“别那种眼神,我什么都没跟她说。”纪羡北从床上起来,把她的衣服整理下。
“等一下。”夏沐小声说。
“怎么了?”
夏沐直接把自己拇指又摁在他手心。
纪羡北:“胶已经干了,不粘了。”他把手收回去。
又被夏沐给抓回来,“你别动。”再次把手指按在他手心里。
纪羡北看了她两秒,瞬间懂了,这一回没动,看上去就像真的黏合在一起,他对着门口:“请进。”
先进来的是护士,过来给夏沐打点滴,萧潇紧随其后,她抱着一大束百合。
夏沐和萧潇之前在上海的机场见过,也没什么好介绍的。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萧潇靠床边站着。
护士蹙眉:“这是什么味道?”正要喊人过来净化空气。
纪羡北:“万能胶。”
又示意护士:“麻烦帮忙弄些温水来,手粘一起了。”
护士:“…你们这是?”
萧潇也走了过来,“怎么会弄到手上?”
纪羡北:“她不听话老是一个人乱跑,用胶把她粘我手心里。”
萧潇心里一扎,面上笑着:“真会玩。”
多幼稚的做法,可又是她听过的,最让人心动的情话。
只不过不是对她说的。
护士找个小盆端来半盆温水,把床上的桌子支好,盆放稳。
如果要是有一个男人用一点胶把她粘在手心,就算手上不舒服,她肯定也甘之如饴。
纪羡北小心的把两人的手放进盆里泡着。
护士瞥了眼两人的手,接触面积不大,也没涂多少。
应该不是她眼花,她竟然看到女人用手指在抠男人的手心玩。
护士:“……”
感情是没粘在一起啊。
她也没多言,就当没看到。
护士又瞅了眼纪羡北,这个男人,就算给他一块街边捡的小石子,他应该也会把它涂成五彩的工艺品吧。
过了一分钟,“差不多可以了,你们试着把手分开。”
护士准备给夏沐挂点滴。
萧潇诧异:“这么快就能好?”
护士‘嗯’了声。
夏沐也不想把手一直放水里泡着,还故意拧眉,终于‘分’开了,纪羡北抽纸巾把她手上的水擦擦。
“怎么样了?今早听说后我就过来看看。”萧潇浅笑着跟夏沐说话,特别熟稔的口吻。
“还不错,谢谢萧总。”夏沐客气又疏离。
纪羡北这才接过萧潇手里的百合,问萧潇:“今天不忙?”
萧潇倚靠在床尾,特别疲惫的神情:“忙啊,昨晚跟你分开后我又去了一趟公司,两点多才到家,一早起来想去你公司的,结果樊秘书说你今天上午不过去,我就问了唐文锡,知道你在医院,正好过来看看夏沐,顺便问你个事情。”
夏沐早上洗过澡,长发还潮湿,散在肩头,纪羡北拿了条毛巾给她披在肩上,抽空跟萧潇说话:“问什么事?”
萧潇一直注视着他手上轻柔的动作,不管是给夏沐整理长发,还是在湿发下垫毛巾,都是仔细专注。
她淡淡道:“科技公司那边的。”
夏沐把手递给护士扎针,纪羡北站在床的另一侧,很自然的用手遮住夏沐的眼睛,不让她看护士手里的针,又把她的头轻轻压向自己的怀里。
他看向萧潇:“今天没时间。”
萧潇笑了笑:“知道你忙,所以刚才就说了,只是顺便问你工作上的事情。”
护士已经扎好针,叮嘱句:“这药水有点刺激胃,打慢一点。”
“好的,谢谢。”纪羡北坐在床边,给夏沐揉着手背。
“萧总,坐啊。”夏沐客气道。
萧潇淡笑,搬了椅子坐在床前,她又瞅了几眼纪羡北,他穿的不是昨晚的衣服,换成深蓝色暗条纹衬衫,袖扣手表都佩戴整齐,她问纪羡北:“你下午几点去香港的飞机?”
“不去了。”
“不去?”
“嗯,唐文锡去。”
萧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穿这么正式,以为有商务活动。”
纪羡北说:“不算商务活动,要去面谢送夏沐来医院的人。”
萧潇对谁把夏沐送来医院的不感兴趣,转而跟夏沐闲聊:“昨晚挺难受的吧?”
夏沐:“嗯,胃疼。”
萧潇开始说教纪羡北,像是替夏沐打抱不平:“你也真是的,夏沐都打了一次电话给你,你没说几句就挂了,要是我男朋友没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我一脚把他踹了。”
纪羡北:“我哪敢挂她电话,从来都是她挂我电话。”
“嗯,就该这样。”萧潇嘴角的笑已经开始牵强。
夏沐拍拍纪羡北:“别光顾着忙,去给萧总倒杯水。”
萧潇半开玩笑的语气:“我自己来,哪敢劳烦他呀。”
夏沐淡笑:“应该的。”
纪羡北起身,问萧潇喝咖啡还是喝茶。
萧潇诧异的望着纪羡北,现在这样子,完全就是听话又顺从的丈夫形象。
她和他认识五六年了,看他最多的是工作时候,全神贯注又冷淡的样子,没几个女人都抵挡住那种心动。
最初被他吸引是她们萧华集团跟中宸有合作,她跟父亲一起参加了应酬,他在酒桌上的绅士幽默,喝了些酒后的慵懒自若,她移不开眼。
回去后她主动跟父亲说想对接跟中宸的合作项目,父亲没允许,觉得她瞎胡闹,那么重要的项目怎么可能让她负责。
她便委屈自己做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小跟班。
后来她见到纪羡北的次数多了,以为了解他后就没了那一层神秘感,好感度会下降,哪知却越陷越深。
商谈时,他的睿智冷静和果断自信,让她一度无法自拔。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能离他更近,可不管多近,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
漂亮的,聪明的,性感的。
那么多。
捱不过心里暗恋的苦,她跟他表白了。
在一个夜场散了后,他喝了酒,她也喝了不少。
在露天停车场她喊住他,他意兴阑珊,问她什么事。
她用了她所有的勇气:“纪羡北,我喜欢你。”
过了两秒,他点点头:“谢谢。”那么伪善。
那一瞬,她整个身体想被抽空一样,所有的骄傲都被踩碎。
“路上小心。”他抬步离开。
“纪羡北。”她还是不甘的喊他。
他驻足转头:“嗯?”
她呼口气:“我说我喜欢你。”
他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特别薄情的笑,他说:“非常感谢。”
再也憋不住,她眼眶发红。
在商场是,她是个男人。
可是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小女人脆弱那一面全部展现。
他也没走,双手抄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静默片刻,他开口:“我从来都不会跟合作伙伴有私人感情牵扯,想要跟我好好做生意就把其他心思收起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几年过去,她再也没在他面前袒露过任何心声,像男人一样跟他谈合作,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到现在。
之于女人,他不是善类,从来都不是。
可现在对着夏沐,他眼底的温柔都差点要淌出来了。
在上海见到夏沐那次,她不懂他怎么会那么紧张一个女人。
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
他不是好人,偏偏夏沐更坏。
纪羡北泡好茶,手机响了,是母亲的电话,他把水杯递给萧潇,跟夏沐说了声,转身出去接电话。
萧潇看着杯中滚烫的热水,茶叶翻滚着往上飘,叶子一点点舒展开来,苍翠欲滴。
淡淡的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她看向夏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高级VIP病房里的茶叶都不一样。”
夏沐听出她话里有话,故作不懂:“嗯,头一回住,也开了眼界。”
萧潇:“这病房不是有钱就能住。”她轻轻吹着茶水,小嘬一口:“这里有些年长的护士长跟汪阿姨特别熟,都认识纪羡北。”
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还不知道汪阿姨是谁吧?”
夏沐说:“知道,这病房是阿姨安排的。”
“是么?那挺好。”萧潇端着茶杯,做样子抿了两口。
夏沐被药水刺激的胃又开始不舒服,她把点滴的速度调到最慢,用力揉着胃,不忘活跃沉闷的气氛,“你一个人管着萧华旗下的好几家公司,很累吧。”
萧潇嘴角勾着笑,“还行,习惯了。刚接手时摸不着头绪,跟羡北学了不少,后来慢慢上了轨道,现在基本大小事都能应对。”
此时病房外。
纪羡北说:“萧潇在,等她走了我就过去拿。”
妈妈让药房煎的药已经煎好。
纪妈妈顿了下:“萧潇?她过去做什么?”
纪羡北:“听唐文锡说了夏沐在这住院,就过来看看夏沐。”
纪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情理上说的通,你是她的合作伙伴,你女朋友住院她过来看望一下是会做人。”又说起:“前几天萧潇来找我看病,说调理内分泌。”
“给看她了?”
“嗯,开了几幅药,还多聊了几句,她说我心态好不着急你的婚事,不像她妈妈,总催她找对象结婚。”
“您怎么回的?”
“我说我们医院有不少家世好又年轻有为的医生,可以给她介绍一个。”
纪羡北忽的笑了。
纪妈妈那边有人找,“先不说了,我忙了,记得去拿药。”
“好,妈,您忙吧。”
通话结束,纪羡北回病房去。
萧潇也觉得再聊下去没意思,起身告辞,离开前又客气的叮嘱夏沐要好好注意休息,吃点清淡一些的。
萧潇转身离开,夏沐剜了一眼纪羡北:“把萧总送楼下。”
纪羡北:“……”
送到楼下的话,他回来后夏沐肯定找他麻烦,要是不送,她一样会找茬,说他现在不听她的话了。
犹豫两秒,他还是出去送萧潇。
病房门外。
萧潇显得挺大方:“跟我还用客气?快去陪她吧,看她表情好像这阵子又不舒服了。”
纪羡北下巴对着门禁那边轻扬:“没事,就把你送到那。”
萧潇:“……”这一共有五米的距离?
纪羡北送了萧潇回来,夏沐也没找他事,她把手递给他:“再帮我用温水洗洗,黏着胶太难受了。”
纪羡北找个小盆装了温水,把她手指泡在里头。
他略作思忖,还是说起萧潇,结果刚说两句就被夏沐打断,“你们都合作那么多年了,知道你对她没意思,我就是有点不喜欢她而已,没什么的,你们该合作合作,该见面见面。”
夏沐岔开说起别的:“你知道谁送我来医院的?”
“嗯,沈凌。”他没爱说任彦东。
夏沐说:“还有任彦东。”
“……”
夏沐问他:“真要去感谢他们?”
纪羡北点头,他是去找沈凌,暂时还没想过要去找任彦东。
他忽然想起:“我去药房一趟。”
“去药房做什么?”
“我妈让人给你煎了几幅调理肠胃的药,我去拿一下。”
夏沐一怔,“阿姨知道我住院?”
“嗯,这病房就是我妈找人安排的。”
夏沐看着他,半晌都没说话。
刚才萧潇暗中讽刺她,她就随口一诌,哪知道还真是他妈妈找的病房。
“傻了?”纪羡北捏捏她的脸。
口水差点被他给捏下来。
“哎呀,你烦死了,下次能不能别捏我脸?”夏沐打掉他的手。
纪羡北低头在她唇上吮吸一下,“口水不怕,有多少我吃多少。”
还要去拿药,就没再闹她。
他拿条毛巾给她擦手,“别泡了,一时半会儿也洗不掉。”
他叮嘱她自己看着药水,他要中午才能回来,离开去了药房那边。
纪羡北把药拿回来交给护士站,就去找沈凌。
沈凌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烟才点上就有人敲门,敲门声急促又不耐,肯定不会是秘书,他上午也没约别的人。
来不及说请进,第一反应就是把烟给掐灭。
门直接推开。
“别藏了,不是你媳妇。”纪羡北把门关上。
沈凌:“…喔日,怎么是你!”
又把烟灰缸从抽屉拿出来。
刚才真以为是他媳妇来办公室找他了。
纪羡北在他办公桌对面拖张椅子坐下,伸手:“给我一支。”
沈凌把烟盒和打火机扔过去,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有病?”
纪羡北抬眸望他:“刚从医院出来。”
“……”
纪羡北点上烟,沈凌也拿了一支,刚才还没来得及抽一口就被丢在烟灰缸了。
“你大清早的…你找我干什么?”沈凌还是疑惑。
“找你玩。”
“…滚。”
纪羡北嘴角噙着一抹笑:“真找你玩的。”
沈凌自然不信:“你今天不忙?”
纪羡北弹弹烟灰:“不忙。”
沈凌没什么耐心:“有P就放。”
纪羡北还是那句话:“过来看看你,没别的事。”
沈凌眼睛微眯,缓缓吐出烟雾,“到底什么事?”
“过来感谢你。”
“你什么时候长心了?”
“一直都有。”
沈凌还以为纪羡北是谢他促成了跟任彦东的合作,“你们那个天然气的项目大概赚多少?真想要谢我,你跟任彦东一人给我两个亿,我不嫌少。”
“你脸大!”
沈凌靠在转椅里双腿交叠,他也知道纪羡北不会那么见外专程来谢他,“说吧,有什么忙要我帮?一句话的事。”
纪羡北:“没什么忙,昨晚谢谢你送夏沐去医院。”
沈凌:“……”
眼睛眨也不眨。
“你没听错,夏沐是我女朋友。”
“呵,你瞒的可够严实,在一起几天了?”
“马上三年。”
“……”
沈凌看着他:“你是打算养个小情人还是?”
纪羡北反问:“你觉得我会为一个小情人专程给你致谢?”
也对。
沈凌问他夏沐现在怎么样,纪羡北说还行。
两人闲聊几句,纪羡北一直烟抽完又问沈凌要一支。
“你怎么跟几百年没见过烟似的?”
“从昨晚到现在我就一支都没抽,夏沐不给抽。”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沈凌给了他三支,“多抽几支,我休息室有新的牙刷,你临走前时刷刷牙就行了,实在不行你冲个澡再走,这样就闻不到烟味。”
纪羡北:“…你每次都这么干的?”
沈凌点头:“对啊,不然回去她闻到烟味就跟我闹。有时去会所玩,时间太晚我来不及洗澡,就说是任彦东抽烟熏到我身上的。”
然后不忘提醒纪羡北:“要是哪次你身上有烟味被夏沐给逮个正着,你就说是任彦东抽烟的。”
纪羡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