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彦东眼底有了一丝波动的情绪,还没细想怎么一回事,又瞬间不动声色的整理好。
他无声的看着她。
几乎同一时间,纪羡北也看向夏沐,刚才她一直坐在那里,被前面的人挡住,他只能看到她的脸。
现在站起来了,成为全场的焦点,他就能跟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盯着看她。
本来还是随意罩在外面的白色长衬衫,衣摆现在被她在腰间打了一个结,衬出纤细柔软的腰肢,那条近二十万的长裙,现在看上去就是一条半身裙。
别人怎么都不会跟那件昂贵的晚礼服联系起来。
纪羡北记得特别清楚,早上在家里她还是把长发散下来的,没想到进会场前她又把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稍松散的发髻。
知性干练还透着一股女人味。
工作牌的蓝带子挂在白皙美丽的脖颈上,本来不值钱的一根蓝带子,现在就成了高大上的装饰品。
她光是站在那里,还没开口,已经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纪羡北在心底失笑,今天她竟然持美行凶。
又不得不承认,她这么做是对的,不然谁能注意到她?
会场异常安静,期待着她的提问。
第一次,他们三人之间是这样的对峙方式。
台下的嘉宾席上,沈凌靠着唐文锡坐,唐文锡说:“这个惹祸精又要惹事了。”
沈凌看他一眼:“几个意思?”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唐文锡瞅着他:“你该庆幸主持人没在沈叔叔发言时让她提问,不然今天的财经头条肯定是你们沈氏。”
沈凌不由望了眼台上,今天代表沈氏上台的是他父亲,他父亲的表情捉摸不透,大概是认出了夏沐就是那晚视频里喝酒的女孩儿。
沈凌还想看看坐在前排的纪尚清,纪羡北的爸爸是什么表情,可惜纪尚清转脸跟身边的人说话了。
纪尚清问身边的温董事长:“怎么全场都在看这个记者?”
温董:“你没认出她是谁?”
纪尚清摇头:“有点眼熟。”也可能是以前采访过他?没什么印象了。
温董:“我也是在朋友圈看过的,就是跟老黄喝酒那丫头,前段时间还报道了远东集团的新闻。”他之所以关注这条新闻,是因为他们温氏跟远东有合作往来。
又忽的好奇,问纪尚清:“你今天怎么不在台上?”
纪尚清:“老了,多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原本主办方是请他上去的,他说把机会给纪羡北吧。
温董说:“羡北也担得起你这份信任,不像我家那个,给他机会他都抓不住,让他管理温氏建筑公司,结果他一个项目就亏了七八个亿,没用。”
纪尚清接过话:“每个孩子都有每个孩子的优点,你家的就比我家的大两岁,你看你孙子都上小学了,我还羡慕你呢。”
温董笑,也是啊,人不能不知足,又半开玩笑的语气:“今天来会场的女孩儿都是比较优秀的,看看有没有合适做儿媳妇的”。
纪尚清不由回头看了眼夏沐,只见她从礼仪手里接过话筒。
夏沐平复了下呼吸,看向任彦东:“任总,您好,我是经扬传媒的记者夏沐,接下来我问的这个问题比较长,可能会耽误您点时间。”
任彦东点点头,挺好奇她的问题会有多长,她之前的新闻稿可都是简短精炼一阵见血,他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全场都是安静的。
安静是因为被问的是任彦东,问的人是个美女。
夏沐语速适中,咬字清晰:“今天我问的问题跟远东地产有关,远东地产的高档智能小区于去年二月份奠基开工,承建单位是温氏集团全资子公司温氏建筑公司,当时温氏中标还在业界掀起不小的轰动,因为算是低价中标。”
说完这段,她隔了半秒才继续:“近一年半的时间,因为污染治理,国家对一些生产建筑材料的环保不达标的小厂子都进行了关闭处理,对大厂也是实行了错峰生产,这导致建材价格飞涨。”
任彦东静静的看着她,她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夏沐:“据我了解,钢材涨了近一倍,水泥涨了快三分之二,河沙涨了三倍还多,智能材料价格的上涨就更不用说了,而且还在持续上涨中,这个项目的工程材料费占了整个工程造价的68%。”
她稍稍停了一秒。
再继续:“而当初远东地产跟温氏建筑签订的合同是不予调价的,最近温氏建筑被曝出这个项目他们至少亏损八个亿。”
说到这,温董一顿,这丫头还对他们温氏有关注?
那边,夏沐还在说:“我们都知道,没人会做赔本生意,现在温氏不仅没有利可图,前期还要为工程垫资,更是面临着巨额亏损,温氏地产的资金链和对这个项目的积极性,可想而知了。”
说着,她特意停顿了下,给任彦东消化的时间。
会场比之前更安静了,就连坐在前排的那些人也都纷纷回头。
任彦东眸光加深,她啰嗦这么多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现场不懂这行的人听的。
她铺设的越长,陷阱越深。
夏沐接着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远东地产如何保证这个豪华高档小区,保质保量的竣工,并如期交付给我们已经购买期房的广大业主?”
说着,她话锋一转:“也许您会说这是施工单位温氏建筑该考虑的,也的确是这样,可开发商是远东地产,业主当初也是冲着远东这块信得过的招牌才放心购买的,而小区的品质和口碑更是会直接影响远东地产的IPO计划,所以,任总,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谢谢。”
夏沐把话筒放下,以表自己的问题问完了。
任彦东没立刻说话,迎上她的视线。
夏沐也没回避,跟他对望。
要是挪开视线,她在气势上就输了。
纪羡北一直盯着她看,刚才过去的几分钟里,他的心跳好像快了许多,为她认真时的魅力。
会场窃窃私语起来。
都在等着任彦东怎么回答这个陷阱一般的问题。
唐文锡收回视线,跟沈凌说:“怎么样,我说她要惹祸了,这回你看到了吧,平时装深沉,一幅要死不活的高冷样,多说几个字好像能要她命一样,现在来劲了,吧啦吧啦一大堆。”
沈凌也是惊讶的:“没想到她玩真的。”任彦东心里现在估计是崩溃的。
前排的纪尚清,看向温董:“你跟这个记者认识?”
温董摇头:“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纪尚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们温氏派来专门为难任彦东的,这下替你们温氏出气了。”
温董笑了:“是出了口气,这个项目依照现在建材的涨幅,估计亏十亿都打不住,可又不能撂挑子不干。”
台上。
任彦东面上始终风轻云淡,跟其他几个特邀嘉宾差不多的坐姿,轻靠在椅背上,双腿自然交叠,他举起手上的话筒。
会场安静下来。
隔了两秒,任彦东终于说话,淡笑着:“我从来不参与集团的具体运营,对于地产公司和温氏签订的合同具体条款不是很清楚。”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没毛病,他是远东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旗下那么多公司,肯定不会关心这些琐事。
任彦东:“不过当初进军房地产,是我的决定,打造高端智能住宅区也是我们远东地产的初衷和宗旨,利润是远东地产要关心的,可住宅的品质才是我们远东放在第一位去考虑的。”
夏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她不光是听他怎么回答,听的同时还在心里边做现场同传训练。
他说什么,她在心里就翻译成英语。
一面分析他话里的意思,一面加深了印象。
任彦东的视线攫住她的眸光:“不管远东地产跟温氏之前签订的合同是怎样规定的,调价亦或不调价。”
说着,他特意顿了几秒才继续:“在此,我重重承诺,远东会将原工程总造价上调8%,我不是把这部分利益让给温氏,而是让给我们远东的业主,感谢他们的信任,远东也必定不辜负他们的信任,谢谢。”
话音落,静了几秒,全场曝出热烈的掌声。
夏沐落座,还有点懵。
她怎么都不敢置信任彦东会把总价上调8%,那就意味着要多支付给温氏七八亿还要多
接下来,她跟他之间,有的较量了。
温董也愣了,望了望任彦东,他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行,既然当众承诺给他们温氏调价,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纪尚清笑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温董跟纪尚清握手:“到时候请你吃饭。”
纪尚清半开玩笑:“吃不吃饭不重要,有合适的儿媳妇的人选,帮我留意一下。”
温董想都没想:“我看那个夏沐就不错。”
纪尚清:“”果然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台上,主持人萧影很快恢复常态,她开始请下一位金融人士发言。
刚才她一直都注视着任彦东,这个男人刚才回答问题的那瞬间,镇定睿智又如此有魄力,大概迷倒了在座的所有女士。
可她感觉他的目光一直紧锁着夏沐,不是看普通人的眼神。
她呼口气,也许自己想多了。
台下的唐文锡和沈凌也无心再听台上的发言,两人小声说着任彦东。
唐文锡:“那个惹祸精跑不掉了,任彦东回去还不得灭了她。”
沈凌没多说,至于灭不灭,谁知道,也许以着任彦东的狠厉,可能真会找夏沐算账,他现在也不好定论,毕竟是七八个亿一下子就没了。
谁知道任彦东对夏沐的那点感情值不值这么个价。
刚才那个局面,任彦东要是打官腔也能圆过去,可是等新闻出来,就不知道被歪曲成什么样,或许还有对手暗中打击,说远东地产的工程质量堪忧,肯定会引起业主不满。
到时候不仅影响销售,还会影响远东地产的上市。
不仅是这些,现在网络时代,有时候一条负.面新闻,就有可能让一个企业的股价崩盘。
所以刚才任彦东的魄力,是把所有负面的影响都消除了。
不过花的代价也大。
夏沐没讨到什么好处,也不算赔,至少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而最大的赢家就是温氏,什么都没做,就获了渔翁之利。
唐文锡担心的是:“就怕三哥会觉得夏沐这么咄咄逼人是纪羡北授意的。”
沈凌说:“应该不会,纪羡北什么为人,任彦东其实比我们俩都了解。”
“但愿。”说着,唐文锡还是气:“你说夏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非得把别人逼的无路可走,才显摆她的能耐是吧?也不知道纪羡北喜欢她什么!”
沈凌笑:“大概就是喜欢她这么能惹祸?”
“”
峰会分两天,今天上午场的十一点半时结束了。
下午场的台上特邀嘉宾就不再是他们几个,是其他行业的领军人物。
会议结束时,会场的人陆续有秩序的退场。
袁奕琳跟夏沐坐的近,立场时也是一前一后,袁奕琳多踏了一个台阶,跟她并肩,小声说:“以为他今天会把提问的机会给你。”
那个他,是纪羡北。
夏沐侧眸:“你怎么跟大妈一样,这么爱操心?”
袁奕琳一噎。
哼了声,加快步伐,走到夏沐前头。
今天的会场提问,她不能强求什么,毕竟太正式,不能胡来。
可晚上还有酒会,她们财经频道的记者有入场券,其他财媒的记者都没有,到时候她再找纪羡北聊几句,写个新闻稿。
刚出会场,夏沐的手机就响了,是主编打来的。
“喂,美编。”
“还活着呢?”
“活的好好的,准备去吃饭。”
“吃的下去?”
夏沐笑:“胃口好着呢。”
“你的心可真大。”顿了下,主编说:“我上午一直在看峰会的网络直播,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认真。”
夏沐淡笑着:“必须得认真啊,我可没想过要游戏人间。”
主编也没心思开玩笑:“行了,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我就想知道,这么个篓子捅下来,你准备怎么收拾?”
夏沐也不再逗她,严肃的语气:“这个问题我之前是写在记事本上的,问题的字数是半页纸,你知道我分析对策写了多少字吗?”
主编:“两页?”
夏沐:“八页。”
主编;“行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今天中午你多吃点,峰会结束后,我给你一个月的休假时间,带薪休假。”
“主编,咱打个商量行吗?”
“嗯,你说。”
“我能不能十一月份之前都不用去公司?”
“擦!你还真不要脸啊,真把公司当自家开的了?”
夏沐笑了出来:“不去公司又不代表我不给你新闻,有质量的新闻我还是会按时交的。”
主编噎她:“你准备在家下崽?”
夏沐:“我准备一口的考试。”
“准了。”隔了两秒,主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后台,没有纪羡北,你依旧可以是我们经扬传媒的霸道小公主。”
“谢谢姐。”
“一边儿去!”
跟夏沐同来的负责摄像的同事喊她:“夏沐。”
夏沐抬头,跟那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
同事说:“我在用餐区等你,你快点啊。”
夏沐做了个OK的手势。
她们记者有个专门的厅,跟与会的企业代表都是分开来的。
“有人喊你?”主编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她名字。
“嗯,老刘喊我吃饭的。”
“行,你去吧。”
夏沐挂了电话,刚准备把手机收起来,手机又振动了,是纪羡北发来的:【想没想我?】
夏沐:“”
这个男人吃醋了。
她笑着:【不想,除了提问任彦东时,其他时间我都在看着你,还偷拍了你很多照片,准备设置个屏保。】
纪羡北:【嗯,只看我就对了。】
又跟她说:【吃过饭打电话给你。】
夏沐:【好。】
纪羡北本想吃过饭跟她说的,还是没忍住:【任彦东说不定要找你算账。】
夏沐:【没事的,我自己能搞定。】
纪羡北:【嗯,那个温氏,你跟他们有什么渊源?】
夏沐一顿:【你看出来了?】
纪羡北:【看出一点儿。】
夏沐:【回家跟你细说。】
纪羡北:【好,中午多吃点,不说了,我爸找我。】
夏沐发了个亲亲的表情给他。
刚要收起手机,又有消息进来,是任彦东:【后天晚上请你吃饭!】
夏沐:“”
卧槽!鸿门宴来的这么快。
☆、第五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200个红包,前50,150随机~
夏沐正在谨慎措辞,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时,结果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任彦东把那条信息撤回了。
夏沐:“??”
就是说她不用去吃饭了?
那她就得约他吃饭了。
刚要把手机揣进包里,手机再次振动。
他又发来一条:【后天晚上请你吃饭。】
夏沐:“”
撤回就是为了把感叹号改成了句号。
有素养的人到底就是不一样,再生气,也不会在言语上跟你起争执。
她回:【任总,您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您直说,义不容辞。】
任彦东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夏沐顿了两秒,接听:“任总,您好。”
“嗯。”任彦东没急着去自助餐厅,就在外面的吸烟区,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后来索性面朝着窗外。
他单手抄兜,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落地窗外景色宜人,满眼的绿色,苍翠欲滴。
可他无心欣赏。
那声‘嗯’之后,那他就没再吱声。
电话里沉默压抑。
夏沐静等着,他不说话,她也不开口,现在就是在耗耐心。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过去。
任彦东把手机拿眼前看了看,还在通话中。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怎么不说话?”
夏沐说:“在等您吩咐。”
“不敢。”
“”
他语气跟以往差不多,冷淡的,疏离的。
她一时辨不出他的喜怒。
沈凌喊他过去吃饭了,任彦东对夏沐说:“后天晚上我们见面聊,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把餐厅的地址发给她。
夏沐看了下餐厅地址,她和纪羡北以前去吃过,就一个字,贵。
她退出聊天,把手机收起来。
本来她就做好了各种准备,他来找她是意料之中的。
沈凌在餐厅门口等着任彦东,等他走近,没忍住揶揄他:“今天跟心上人的互动还满意?天价的会议费。”
任彦东睇他一眼,没爱搭腔。
沈凌笑着,以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早跟你说过,她除了对纪羡北好,其他人在她眼里只是个人民币的符号,你也不例外,平常心对待吧。”
任彦东没说话。
沈凌现在关心的是:“你不会真要找她算账吧?”
两人已经走进自助餐厅,任彦东淡淡道:“食不言。”
拒绝了回答。
记者用餐区那边,她们就没了这么好的待遇,都是打包过来的盒饭。
夏沐那个摄像的男同事已经给她领了一份,“夏沐,这边。”
同事跟她招招手。
夏沐淡笑着,朝那边走过去。
这位摄像的老刘比她大十几岁,孩子都上学了,算是半个老乡,实习那会儿就对她挺照顾的。
“什么好吃的?”夏沐坐下来。
“还比较丰盛,红烧肉油焖虾都有。”老刘把筷子递给她。
“谢谢。”
老刘盯着她看了几秒,夏沐也没抬头:“想说就说呗。”
“夏沐啊,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做什么事也别太认真,因为你认真了后,结果跟你想的不一样,会让你寒心的。”
老刘说着摇摇头,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夏沐先喝了几口汤,“知道你为我好,但是要谁都不说真话,那这个社会不是挺可悲的么。”她看着他:“谁都是从说真话的年龄过来的。”又笑着说:“谁让我现在还年轻呢。”
老刘咽下嘴里的食物,顿了片刻:“我老婆刚毕业那会儿跟你一样,热血澎湃,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些社会现状”
接下来的话也没说,他觉得夏沐这样聪明的女孩儿应该懂他说的。
夏沐接过话:“每个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觉得自己年轻那会儿挺傻逼的,是不是?”
老刘:“你一个女孩子说什么粗话的!”
夏沐笑了几声。
老刘叹口气:“就是不知道远东的老板会不会背地里找你麻烦,他要是心胸狭隘的男人,只要稍微给你使点绊子,你的记者职业生涯也差不多结束了。”
他又说:“现在每天的新闻你应该都关注着,你自己看看,还有多少新闻是有黑料内.幕的?记者就是个工作,你写点好的新闻,养活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事,你少操心,祸从嘴出你知不知道?”
夏沐淡笑着:“好好好,知道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长记性。”
又宽慰老刘:“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在做什么还有做了这件事的后果,我都有分析,不会跟傻大姐似的就为了一时逞能。”
然后问老刘:“你知道我最爱什么吗?”
老刘瞅她一眼:“还能是什么,钱呗。”
夏沐接过话:“对啊,我那么爱钱,怎么会把自己的职业生涯给断送了,就算远东的老板不来找我,我还要找他呢。”
老刘一怔:“你找他做什么?躲都来不及呢。”
夏沐笑笑,说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改天有时间再细说。
老刘下巴微扬:“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夏沐跟老刘边吃边聊,后来就不聊今天会场的事,说起单位的趣事。
坐在周边的同行不时瞅他们这边。
特别是袁奕琳那桌,都是女同事,还是比较自傲的那类,她们谈论的不是夏沐今天那个尖锐的问题,是她身上的衣服,现在离的近,多看了几眼就越感觉像某件奢侈的晚礼服。
“诶,你说她身上那件是不是网上高仿的?”
“今年刚毕业,正版的她能买得起?”很不屑的口吻。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家里有钱呢。”
“我问过她们公司的人了,家里是农村的,哪来那么多钱买?”
“那就是男人有钱呗,这么漂亮的女人肯定是大把有钱男人追啊。”
袁奕琳只顾默默吃着,没参与议论,她对夏沐实在连提起的兴致都没有。
“小袁,你好像跟那个夏沐是一个学校的吧?”一个同事问道。
“嗯,不太熟悉。”袁奕琳淡笑着敷衍了句。
另一个同事忽然想起:“对了,你今天怎么不提问你男朋友?”
这种话题女人最感兴趣。
有人开始惋惜:“对啊,你看白浪费这个机会了。”
袁奕琳刚进台里,就有人传是纪羡北的女友,后来有人问,她但笑不语,大家就当她默认了,对她也开始各种友好。
又有同事八卦:“你们俩吵架了?不然多好的机会,你都不要过来。”
袁奕琳顿了下,清清嗓子:“哦,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低调一点好。”
“也是,这种人家就是不喜欢咋咋呼呼的儿媳妇。”同事又说:“不过纪总真不错,怕你不高兴,就不让女的提问,还专门找个男记者,回家得好好奖励。”
另一个同事无下限的调侃了句:“小袁啊,这个奖励必须得有,还得挑在卧室。”
几人笑闹着。
袁奕琳尴尬的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订婚啊,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好好热闹一下。”
“光热闹可不行,让你男朋友介绍点优质男给我们认识。”
“这个实惠,必须得介绍好男人。”
“今年会不会订婚?”同事一直追问。
袁奕琳被问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还小,不着急。”
同事好言相劝:“不是着不着急的事,这年头,好男人太稀缺,你稍不留神就被狐狸精给拐跑了。”
袁奕琳:“”
几人见袁奕琳不太吱声,就没再说下去,转而提醒她:“对了,晚上还有酒会,我们电视台的记者能入场,到时候你可抓紧机会采访你男朋友,不然今天的风头彻底被经扬传媒给抢了。”
经扬传媒就是夏沐的公司。
袁奕琳的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嗯,我肯定会去找他的。”
说完,不由看了眼夏沐那边,她正跟同事说笑。
夏沐吃的差不多,又喝了几口汤。
老刘看着她:“你就吃这么点儿?”
“嗯,减肥。”
“”
他老婆也是,都快瘦成排骨了,还天天喊着要减肥
夏沐吃过后就离开了休息厅,跟老刘说要去车里拿个文件。
老刘示意她去忙,还不忘叮嘱她,要是之后的场次里有提问的机会,就别跟个愣头青一样,什么话都敢说。
夏沐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
到了车上,夏沐打开空调,她没什么东西要拿,就是找个地方跟纪羡北打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吃完,给他发了条信息:【小仙贝~】
纪羡北很快回过来:【吃过了?】
【嗯呐~】
【夏沐,你说话正常点!】
夏沐笑:【嗯,刚吃过,饭和菜都吃完了,一点儿都没剩。】
纪羡北:【说这么多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夏沐:【真的都吃完了。】
纪羡北:【我还没吃,马上吃。】
夏沐:【那你吃过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在车里。】
纪羡北:【好。】
“什么要紧的事,吃饭都不能把手机放下?”纪尚清看着他。
纪羡北把手机收起:“领导问事情,不得及时回答?”
纪尚清点点头,理所当然的理解为证监会的领导问他信托公司的事情。
温董也端了餐盘过来,“不打扰你们吧?”
“温叔叔。”纪羡北打了声招呼,又想起来:“恭喜啊温叔叔。”
温董笑着:“改天你们有空,请你们吃饭。”
几人聊了些今天金融峰会上的事,不可避免的就说到了夏沐,忽然温董转了话锋,问纪羡北:“羡北啊,有女朋友没?”
纪羡北下意识的看向父亲。
纪尚清也没抬头,专心致志的吃着盘子里的菜。
纪羡北笑着跟温董说:“温叔叔,您是想把夏沐介绍给我?”
温董一噎:“”
不过也没隐瞒:“上午跟你爸提到过,我是觉得那女孩子不错,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要”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
纪羡北忙说:“温叔叔,您是过来人,吃的盐都比我吃的米多,您觉得不错的人肯定不错,婚姻大事,我觉得多听听长辈意见没什么坏处,您要是认为夏沐跟我合适,我就听您的。”
说完,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话太多了,然后不自觉瞄了眼父亲。
结果父亲正直直的望着自己。
纪羡北:“”
四目相对的刹那,父亲下意识的想去掩饰尴尬的小气氛,把筷子夹的东西直接放进嘴里。
几秒后,父亲的脸色一僵。
纪羡北:“”
父亲把要挑出去的好几条姜丝直接放进嘴里了。
纪羡北收回视线,默默低头,若无其事的开始吃饭。
☆、第五十三章
下午场的会议在五点四十左右结束,酒会七点半开始,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今天来的记者都没急着离开,想方设法拿到一些采访。
散会时,有些资深记者就跟关系好的企业家聊起来。
夏沐只认识那几个,也没急着去堵他们。
走出峰会大厅,正好跟黄总遇到。
夏沐先打招呼:“黄总。”
黄总微微颌首:“今天很漂亮,表现的更漂亮。”
“谢谢,谬赞了。”
“晚上有机会再聊,我先过去了。”黄总指指门口那边,有几人在等他。
“好,您忙。”
夏沐刚要抬步,风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呵,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非得胃穿孔了要死要活的,你才能长点记性?”
唐文锡说话间已经走过来,他真没想到夏沐心那么大,还笑呵呵的跟黄总开玩笑,以为经历过那一茬,她早就把黄总拉入黑名单了。
夏沐侧眸:“你这种小格局的男人,不知道怎么能混成今天这样的?”
公共场合,唐文锡也不能不顾及面子直接跟她怼,只小声说了句:“不知死活!”
夏沐冷嗤一声:“你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累不累?”
“你以为我爱操心!”唐文锡把一张工作牌丢给她,抬步离开。
夏沐看了眼,是酒会的记者入场证。
应该是纪羡北让他给她的。
夏沐把工作牌装包里,准备去车里补妆换个造型。
露天停车场离会场还挺远,走了好几分钟才到。
汽车被晒了一下午,里面都烫人,她把车门打开散散热,发动车子打开空调。
在她身后第二排的一辆汽车里,纪尚清看到夏沐打开那辆车,愣怔几秒。
那车牌号他记得很清楚,是纪羡北两年前找他托人办的。
五位数都是指定的,还费了不少周折才拿到。
想到中午吃饭时,纪羡北和老温的对话,他恍然。
就说么,他儿子怎么忽然变得那么碎嘴又好说话了。
他正在打电话,好几秒没动静,电话那端:“喂?是不是信号不好?”
纪尚清回神:“有点。”又问,“现在听清没?”
“嗯,你是说第二格里的那个文件?”
“对。”
“行,我马上拍给你。”刚要挂电话,纪妈妈又突然想起:“诶,对了,老纪,今天大会上,有个好像叫”
还故作想了几秒:“哦,好像叫夏沐的那个女记者,你有印象没?”
纪尚清一顿:“嗯,怎么了?”
“没怎么,我今天在家没事,就一直关注你们的峰会直播,任彦东跟咱们儿子是竞争对手,我就多关注了下,没想到那个记者还挺厉害的。”
“还行吧。”
还行?也算不错的评价了。
纪妈妈就没多说什么:“我这就把文件拍给你。”又叮嘱他:“晚上少喝点酒,不行就让羡北给你挡挡。”
“不用,他有他的安排。”
纪尚清挂了电话后,拿上几份文件准备下车,车门已经推开了一点,忽然他又坐回来,把车门关上。
夏沐是记者,肯定认得他是谁,而那个车牌照,他也不确定夏沐知不知道是他找人办的,避免见面的尴尬,他就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等夏沐坐进车里,他才下车离开。
夏沐把白衬衫脱去,将挽起的头发散下来整理好,配了一条项链,看上去就不露了。
离酒会还有一个半小时,她没急着补妆,手机一直是安静的,纪羡北也没联系她,大概是忙的抽不开身。
她打开相机,找出给他录的那段视频,又把手机的录音打开,开始做他这段视频资料的同传练习。
一直到七点半,夏沐才步入酒会会场。
低调奢华,杯觥交错。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站在这么高规格的酒会现场。
如果不是身上这身行头,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往里走。
没想到今晚酒会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萧影,萧影看到她时 ,眼神明显一愣,不知道萧影惊诧的是她这样的小记者怎么能进来这里,还是惊讶她身上的这条裙子。
因为把萧影的晚礼服秒杀了。
纪羡北说的对,萧影跟萧潇比,心机太深,就算看不惯你,面上还是那么友好和善,她淡笑着:“今晚真漂亮。”
夏沐也浅笑回应:“谢谢。”
萧影没再说什么,跟她点点头,转身去别处了。
没走几步,跟萧潇遇上,“姐。”她淡淡打了声招呼。
萧潇也是敷衍的笑了笑:“今天台上表现的不错。”
“谢谢。”
萧潇若有所思两秒,问她:“刚才那个穿蓝裙的记者,是你同事?”
萧影‘嗯’了声,关于夏沐,她不想提,提了扫自己的兴。
萧潇点点头,“她身上的裙子不错。”
萧影:“”
这是故意来刺激她呢。
萧潇跟她碰碰杯:“有空去我家玩,我去找几个前辈聊聊。”
萧影扯个勉强的笑:“你忙。”
萧潇四下看了看,终于看到纪羡北,她抬步过去找他,今晚她没了任何儿女情长的心思,刚才她想聊的几个前辈,正跟任彦东谈笑风生。
现在正是收购科技公司的关键时刻,接下来怕是真的要去拜票了。
萧潇走过去才注意到纪羡北旁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年龄看上去不算大,她看了眼那个女孩,巧的是,女孩也朝她看过来。
女人间的敌意,一个眼神就明了。
呵,又是一个来飞蛾扑火的。
“纪总。”萧潇走近两步。
纪羡北正跟一个公司的执行总裁聊天,闻声侧脸:“正要去找你呢。”
萧潇:“”
都是屁话,要是她不找来,他八辈子也不会去找她。
纪羡北把萧潇和这个总裁做了简单的介绍,其实都是互相知道的,就是没有说过话。
几人聊着生意上的事,袁奕琳插不上话,她就稍远的站在纪羡北身边,隔着一两米,自己品着杯中的红酒,不时看向纪羡北。
她们好几个同事也进了酒会会场,她都已经把慌撒出去了,默认纪羡北是她男朋友,今晚不管怎么着,也得站在纪羡北身边,不然她们说不定就会看穿。
眼下她只能先圆谎,至于以后,要是实在跟纪羡北没机会,她就再找一个有背景的男朋友,可是年轻又长得不错的,还有背景的,凤毛麟角。
这样的场合,不宜多跟纪羡北多说话,说多了就会露陷,只要默默跟在他旁边就行,他有空时,她就跟他聊一两句,没空,她不会主动打扰。
纪羡北跟他们聊了几句,“你们聊,我先失陪一下。”
他准备去找夏沐,刚走两步,就被袁奕琳喊住:“纪总。”
纪羡北回头:“你好。”客套又疏离。
袁奕琳赶紧走过来,以着很小的声音:“纪大哥,可能要麻烦你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了,我想采访一下他们,今天的新闻稿都还没有合适的呢。”
纪羡北忽的笑了,她还真把自己跟萧潇比了。
萧潇是他的合作伙伴,撇去萧潇的那点心思,他跟萧潇是利益的共存,介绍给萧潇人脉,也是为了他的那部分利益考虑。
袁奕琳耳根有点泛红,不知道纪羡北怎么忽然笑了,她又不敢直视他,一时没猜透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羡北说:“今晚这些人,忙着为自己联络人脉和感情的时间都不够,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顿了下,他说:“我忙了。”
他欠欧阳老师的情,但不欠袁奕琳的。
对着她微微颌首,他转身就走。
酒会人多,他一时没看到夏沐。
“纪总。”樊秘书走过来。
“嗯,你去找萧潇吧,把几个人介绍给她认识。”
“好。”
樊秘书说着,把手里的一个高脚杯递给他:“这是她让我给你的。”
这里人多,夏沐两字她就没说。
纪羡北一怔:“你看到她了?”
“嗯,我刚才专门去找她的,她就让我给你一杯这个。”樊秘书把高脚杯给他。
纪羡北:“好,你去忙。”
樊秘书找萧潇去了,他握着有点温度的高脚杯,杯子里是白水,还有颗糖,已经融化了一点,但还能看出是个心形。
他不由失笑,抿了一口,甜丝丝的。
经过的人不时跟他打招呼,他浅笑着微微颌首,继续去找夏沐,在休息区他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不过身边有人,是黄太太。
他脚步顿下,没上前去打,远远的看着她。
黄太太没想到在这个场合看到她,“夏小姐,你好。”
“您好。”夏沐抬眸,穿着高跟鞋太累,她刚坐下来休息一下,结果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可她对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没丁点印象。
黄太太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做了自我介绍,后来又加了句:“老黄是我老公。”
夏沐正好跟她碰酒杯,手上的动作微滞,迅速整理好惊讶的表情,浅笑着:“黄太太,您好,不知有何指教?”
“也没旁人,咱俩就别客气了。”黄太太直言不讳:“那晚的事我听说了,很抱歉。”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要是所有的女孩都像你这样,离异的家庭可能会少很多。”
夏沐听着都有点心酸,自己老公混账,她还要善后,为的到底是曾经的那份感情,还是孩子?亦或那些扯不断的利益牵连?
不管哪一样,都是挺悲哀的。
她自己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黄太太只看了视频,不知道自己老公当晚被纪羡北收拾的不轻,也就不知道夏沐跟纪羡北的关系。
那晚她找人查了夏沐的资料,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挺不容易的。
本来打算帮助她一下,可今晚看她这套衣服,又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夏小姐有男朋友?”
夏沐笑了笑,没多说。
这就是默认了。
黄太太说:“本来还想给你介绍个兼职,挺赚钱的,现在看来用不上了,你约会的时间都不够呢。”
夏沐挺感激的,不过没打算接受这份好意,还是给了黄太太足够的面子:“谢谢黄太太,就是不约会,我也没过多的精力去兼职了,还要准备十一月份的口译考试。”
“英语口译?”
“对,一口。”
“那是没时间了。”黄太太又跟她碰碰杯:“祝你好运。”
“谢谢。”
黄太太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哪天需要什么新闻资源,直接给我电话,一句话的事,你也别跟我客气。”
夏沐搁下酒杯,双手接过来,礼节性的把自己的名片也给了一张黄太太。
又聊了两句,黄太太说不打扰她了,起身离开。
夏沐收好名片,准备去找纪羡北玩玩,突然感觉身边有人坐下,还以为黄太太又折回来了,她侧眸一看,跟任彦东四目相对。
☆、第五十四章
纪羡北还在等着夏沐跟黄太太聊完去找她,哪知中途被父亲纪尚清给叫过去。
纪尚清跟他聊了聊工作上的事,问他:“确定了要长期和任彦东合作?”
纪羡北:“嗯,以前他们远东的发展重心是在海外,现在有部分在朝国内转移,在国内我的资源比他优越,在国外,他的资源比我优越,合作是双赢的事,何乐不为?”
纪尚清点点头,不忘提醒他:“就算要深远合作,也别把萧华集团冷落了,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把风险集中,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
顿了下纪尚清又说道:“萧华集团是你们中宸最早的合作伙伴,这么多年来也有了默契,就算现在有更多优质的合作对象,也别忘了当初是萧华集团陪你们中宸走了最艰难的那段路。”
纪羡北:“知道,我有分寸。”所以就算跟任彦东达成共识在远东和萧华集团竞争时,他只是个看客,但他还是把一些人脉资源给了萧潇。
纪尚清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没怎么关注远东,直接问纪羡北:“任彦东收购了科技公司后准备朝哪个方向发展?”
纪羡北:“机器人,工业和教育方面的,可能首先朝教育这个方面研发。”
“嗯,这个行业前景不错,你要是有闲置资金可以适当考虑入股。”纪尚清杯子里的红酒喝完,纪羡北问服务生要了一杯,“您少喝点。”
“没事,很长时间没喝了,你妈管着不给喝。”
“”
纪尚清忽然想起:“你多久没回家了?”
纪羡北:“好长时间了。”
纪羡北微微颌首:“不忙时回家吃饭,我这段时间忙,你妈就一个人在家。”
纪羡北若有所思几秒,“行啊,改天带女朋友回去。”
纪尚清一怔,试探他:“交女朋友了?”
纪羡北似是而非:“差不多吧,温叔叔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吗?马上就有。”
纪尚清:“”
正好温董事长来找他,纪尚清说:“改天再聊。”
“好,爸,您忙。”纪羡北这才有空去找夏沐,哪知道,黄太太一走,任彦东就坐在了夏沐的边上。
任彦东递给她一个高脚杯,夏沐客气道:“谢谢,我刚喝了不少,胃有点不舒服。”
“这是水。”
“谢谢。”夏沐接过来。
任彦东瞅着她,夏沐抿了几口水,没吱声。
周围剑拔弩张,有经过的人看着热闹。
任彦东没提会上的事,问她:“你英语很好?”
看来他刚才听到了她跟黄太太的对话,她点头:“凑活吧,应该能比你好一点。”
任彦东‘呵’了声:“能不能自谦点?”
夏沐反问:“为什么要自谦?”
任彦东晃着杯子里的酒,貌似无力反驳。
隔了几秒,还是问她:“英语什么水平?”他是不信她过了二口,觉得她刚刚说要准备一口的考试,是为了委婉拒绝黄太太。
夏沐不答反问:“是不是我告诉你了,我会有什么好处?”
任彦东:“你脑子里除了利益就没有别的?”
夏沐:“还有纪羡北。”
任彦东:“”
夏沐思忖了几秒,淡笑着:“任总,我们来个约定怎么样?
任彦东没吱声,眸光一直跟她对着。
夏沐说:“来个积分兑换,我要是能从你这里拿到五个积分,你给我一个专访,至于得到积分的规则,其实也没什么规则,你觉得哪次我的表现让你惊讶或是欣赏了,你自己给我加一分。”
她问:“敢约定吗?任总。”
那挑衅的眼神,太张狂。
任彦东忽的笑,很淡。
顿了片刻,他说:“五个积分?你哪来的那么多自信?”
夏沐:“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你敢不敢赌吧?”
两人之间大概有几秒的沉默。
任彦东说:“让你一个积分,只需要四个就行。”
夏沐跟他轻轻碰了下杯子:“谢谢任总了,不用,五个就是五个,不用让我也能拿到。”
任彦东把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有效期两年。”
夏沐:“君子一言。”
也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下。
任彦东想到自己还欠她一个谢意,跟她说:“上次那个新闻,算一个积分,我就不欠你了。”
夏沐点头:“行啊,那还有四个积分。”
她端起自己刚才的那杯红酒:“任总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先失陪了。”
任彦东提醒她:“后天晚上,别忘了。”
他现在跟她好好说话,不代表那件事就这么翻过去了。
夏沐笑:“我记性好着呢。”她起身,对着他微微欠身,抬步离开。
任彦东又问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没急着离开。
今晚他没打算跟夏沐说话,可刚才看到黄太太过来找她,他怕黄太太找她会说些嘲讽的话,他不自觉就抬步过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跟她聊的,找她算账这个场合不合适,就问了那么无聊又没营养的,问她英语怎么样。
任彦东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今晚有点吃饱了撑的,竟然主动来找她,而她呢,显然并不当回事。
他又抿了几口红酒,打算起身离开,结果边上有人坐下。
任彦东抬眸,是萧影,他微微点点头,连话都懒得说。
萧影跟他碰了下酒杯:“好久不见了。”
任彦东‘嗯’了声,没搭腔,也没喝酒。
萧影嘴角的笑一僵,自从分手后,她已经快两年都没见到这个男人了,上次的金融峰会他没出席,是他们远东的执行总裁出席的。
本来听说他今年也没打算过来,谁知道又突然临时改变主意,说有时间来参加。
其实她跟他也算是一个圈子,只要她想,总能偶遇他。
可她还一直端着,想着等哪天,或许他会来找她呢,一等就是两年。
当年分手是她提的,她出了车祸,他好像丝毫不关心,该出差出差,她从抢救室出来,医生说没事儿了,他就赶去机场出差了,直到她出院,他都没再来看过她第二次。
受不了那样的委屈,她第一次跟他闹,说分手算了。
结果他平静的说:“行啊。”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她也有骄傲和自尊,坚决不主动去找他。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两年。
可刚才看他那么主动来找夏沐,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那种嫉妒,让她一时没了理智,坚持了两年的骄傲,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她竟然主动在他边上坐下,还主动跟他攀谈。
可他呢?
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萧影整理好烦乱的思绪,“你忙,我先过去了。”
任彦东还是点点头。
萧影心里跟扎了根刺一样,把杯子里的酒全喝了,起身离开。
夏沐在人群里穿梭着,其实也没什么目标性,就是感受一下这种氛围。
这里的面孔,她大多都熟悉,经历过会场的那个采访,很多人也对她有点印象,不过每个人都忙着每个人的事,也没多少人刻意关注她。
在酒水区,她遇到了算是熟人的温董,她跟温董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早就知道温董是谁,温老爷子的大儿子,当初在她们那个小村庄下放过。
温董看到她,顿了两秒,随即伸手:“夏小姐,幸会。”
夏沐受宠若惊,赶紧伸手跟温董轻握一下:“谢谢温董的抬爱。”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这里说话也不便,温董诚意约她:“不知道夏小姐后天上午有时间没?”
夏沐猜到温董什么意思,生意人最不喜欢欠人情,大概要还她人情,她淡笑着:“温董有什么指示,尽管说吩咐。”
“吩咐没有,想请夏小姐去我办公谁喝杯茶。”
“晚辈的荣幸。”
“那就这么说定了。”
“温董,您忙,不打扰您了。”
温董没喝酒,让服务员给他倒了白开水。
待温董离开,夏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喝茶,晚上还要赴任彦东的鸿门宴,估计那天会让她终生难忘吧。
夏沐也要了杯温水,刚走几步,就遇到了樊秘书,樊秘书走近,小声说:“好歹找到你了。”
“有事?”
“有点。”樊秘书笑着把手里的杯子给她:“纪总叮嘱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谢谢,今晚麻烦你了。”成了她和纪羡北跑腿的。
樊秘书笑:“看你们年轻人这么有情调,我都觉得自己老了。”她家女儿今年都初三了,真感觉自己老了。
夏沐笑着:“在我心里,你永远二十岁。”
“你这小丫头啊,行了,你慢慢喝吧,我去忙了。”樊秘书转身离开了。
夏沐看了看高脚杯,里面有几块冰还有一个心形的糖。
这个糖是晚会食品区那边的,味道还不错,酸酸甜甜。
夏沐喝了口水,冰冰的,甜甜的,还有丝酸。
她对着高脚杯若有所思,忽然笑了。
这个男人啊,又吃醋了。
他把那个小心形的糖放在带冰块的水里,是在告诉她:他的心要凉了。
夏沐越想越想笑,忍了忍,走到宴会厅一个偏僻的地方,拿出手机给纪羡北打电话,拨了两遍他才接听:“喂,你等一下,我这边吵。”
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嗯,什么事?”他故作淡淡的语气。
夏沐笑:“小狗粮~”
纪羡北也没舍得生她的气,问她:“有没有吃东西?”
夏沐答非所问:“我把你的小心心含在嘴里捂着了,给你捂的暖暖的。”
纪羡北佯装道:“什么小心心?”说着,嘴角不自觉漾着一丝浅笑。
夏沐说:“杯子里的那个小心心啊,不是冷么,我就含在嘴里捂着了。”问他:“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心里暖暖的?”
纪羡北极其别扭的‘嗯’了声。
夏沐哈哈笑了出来。
纪羡北:“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沐回到家已经凌晨,一天下来也没做什么,就是累的不行。
洗过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直到被一个熟悉的的怀抱圈在怀里,她困得睁不开眼,“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已经洗过澡了。”纪羡北亲着她。
“累了。”
“嗯,不折腾你了。”他把她搂在怀里。
纪羡北抬手把灯熄了,问她明天还去不去?
夏沐‘嗯’了声。
过了几秒,她又问他:“你呢?”
纪羡北:“我不去了,要去香港一趟,明天一早的机票。”他轻轻捋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夏沐一听说他明天就要出差,所有的困意都没有了,睁开眼看他,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几天回来?”
“周五回。”顿了片刻,他沙哑着声音:“宝贝。”
夏沐:“嗯?”
纪羡北低声说:“周六我们回你家吧,带我回去见家长,好不好?”
☆、第五十五章
顿了两秒,纪羡北又说:“等你心里准备好了,愿意去我家了,我就带你回家。”
夏沐愣住,半晌,缓过神,紧紧抱着他。
她一直都没说话,把脸埋在他怀里。
十几分钟她一动没动。
二十二年人生里,能让她失去语言组织能力,没法表达心情的事目前为止,只有两件。
知道高考分数那刻。
考成那样,她整个人都是懵的,那段日子,人生是灰暗绝望的。
还有就是刚刚,他那么低姿态的跟她说,让她带他回家见家长。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三件事能让她刻在心上。
纪羡北被她双手勒的都差点喘不上气。
除了做.爱时她会抱他这么紧,平时从来没有过。
他自己都感觉得出她像抱着浮木,生怕自己被惊涛骇浪给卷走。
又过了十多分钟,她还是不松开他。
“夏沐?”
“嗯?”
“我要去洗手间。”
夏沐这才慢慢放手,她沙哑着声音:“纪羡北,你可想好了。”
纪羡北说:“早就想好了见家长,自从打算跟你结婚那一刻就想好了,本来是等你毕业,工作安定下来的,谁知道你十一月份还要考一口,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没什么时间了,等考完试,说不定我们都忙,一拖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就这个星期吧,玩几天回来后你备考一口。”
说着,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个情况下听到他说出结婚两字,夏沐心里一颤。
之前他说过一次以后结婚怎么怎么样,她从来不放心上。
嘴上说说的,谁会当真。
纪羡北亲着她:“我家小狗,说说你现在怎么想的?”
夏沐缓了下情绪,她的父母巴不得她能嫁给有钱的,肯定是不会反对。
可他的父母那样的云泥之别,她自己现在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不管他父母什么态度,她都是可以理解的。
夏沐抬头看着纪羡北:“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会先撤,不管前面是什么。”
隔了几秒,她声音很轻:“我承认我这个人特别死要面子,还假清高,受不了别人给我脸色看,特别是你父母的脸色不过我可以不要脸一次,你要是不珍惜,以后可就没了。”
纪羡北看了她半晌,用力把她往怀里收紧,在她耳边说了声:“谢谢。”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他爸妈要是不赞成,她肯定会主动离开,她虽然特别爱钱,可她不会委曲求全,更不会看人脸色享受金钱。
这就是他一直不跟父亲说他有女朋友的原因,不过这次大会,父亲对夏沐印象还行,虽然还达不到喜欢的程度,不过这已经是不错的开端了。
这全是她自己努力来的。
黑暗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沉默里夹带着说不出的甜意。
许久,纪羡北说:“你现在不想的话,我们只去你家,先不去我家,等过一两年,你自己有底气了,想结婚了,我们再回去,我都随你。”
夏沐把脸埋在他怀里:“谢谢你,我的小狗粮,那再等我两年,好不好?”
“行啊。”纪羡北亲着她的发顶:“本来就打算给你再多玩两三年的。”
他不着急,也不催她,等她有天有自信去他家里,那样的婚姻,也许才长久。
好半晌过去,夏沐还是感觉不真实。
以前不敢幻想的,现在看到了希望。
不过这条路也不好走。
就像她们小城到她家的那条路,泥泞崎岖,一路上几乎都是坑坑洼洼的,遇到下雨下雪天根本没法走。
她跟纪羡北之间,免不了要有雨雪天。
纪羡北亲了亲她:“别想了,日子不是想出来的,得一步一步去过,你有腿有脚,没有到不了的地方。”拍拍她的后背:“睡吧。”
半小时过去,夏沐还是没有丁点困意。
等激动兴奋慢慢褪去,然后那些现实就慢慢袭来,有点让人窒息。
夏沐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我家很穷的,穷到你都没法想。”
纪羡北说:“我去了后就会富起来。”
夏沐:“我爸妈特别反正就是只喜欢钱。”
纪羡北笑:“这个看你就知道了,遗传。”
夏沐心情本来挺糟糕的,被他给气笑了,“没跟你开玩笑。”
纪羡北认真的语气:“我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他们喜欢钱,我就给他们钱,孝敬老人不是应该的?”
他问她:“你们当地一般第一次见面要给多少?到时我多给几倍,他们肯定看我特别顺眼,说不定到时候喜欢我都比喜欢你弟弟多。”
夏沐:“”
伸手抱住他的腰。
她想说,纪羡北,你怎么能那么好。
好到我怎么做都配不上你。
后来两人都没说话,也不知道什么入睡的,应该快天亮时吧。
翌日。
纪羡北要早起去机场,夏沐还要参加今天的峰会,纪羡北起来后她也起来了。
“昨晚任彦东找你,有没有为难你?”纪羡北还是没忍住,问了。
夏沐摇头:“没,不过约了我明晚吃饭。”
纪羡北一顿,随即点点头:“去吧。”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夏沐笑着看他。
“怕的应该是任彦东不是?”纪羡北说:“一开始我还担心你捅了篓子会不会害怕,后来一想,你肯定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夏沐穿好衣服,从身后抱着他,推着他往前走,一起去浴室洗漱,“都准备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不会傻乎乎的跟他硬碰硬。”
又说起鸿门宴,“晚上那个餐厅还蛮贵的,我准备早上和中午都不吃,晚上多吃点。”
纪羡北:“有点出息!”
夏沐笑。
纪羡北忽然想起来,问她到底跟温氏什么渊源。
夏沐说:“就是在我们村支教的温老爷子,是温董的父亲。”
“温老爷子?”纪羡北没什么印象了。
“嗯,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的毛笔字也是温老爷子指点的?”夏沐催他:“快点洗漱吧,等周六回家我跟你细说。”
纪羡北‘嗯’了声。
夏沐没跟纪羡北说温董让她去他办公室,她还想着也许能给纪羡北一个惊喜,到时看温董到底要准备怎么谢她再说。
吃饭时,夏沐想起来昨天她录的那个视频,“对了,你昨天在台上回答那个男记者提问时,有个致命的硬伤,其他人可能都没注意。”
纪羡北看着她:“什么硬伤?”
夏沐说:“你跟任彦东说‘那天在我们家,我是给你做了三个菜吧?’我们?谁们?你跟谁的家?”
纪羡北:“”他笑:“习惯了。”习惯说成他跟她的家。
夏沐把吃了一半的煎蛋给他:“这是旺旺省给它的小狗粮的。”
纪羡北失笑,想起来:“你听的那么仔细?”
“嗯,视频我录下来了,会场时没注意到,后来做同传练习时感觉不对,也不知道你爸爸有没有注意。”
“没事,反正早晚也要知道。”
吃过早饭,纪羡北和夏沐在楼下分开。
去机场的路上,纪羡北也没闲下来,一直在看计划书,忽然跟副驾驶的樊秘书说:“把我周六到下周五的时间都空出来,所有行程安排全部推后。”
樊秘书说好。
纪羡北问:“你多久没休息了?”
樊秘书如实说:“快两个月。”
纪羡北微微颌首:“周六开始休假吧,休两周,正好暑假了,陪陪孩子出去玩。”
樊秘书一怔,随即感谢:“谢谢纪总。”
“不客气。”纪羡北继续看计划书。
樊秘书多问了句:“纪总,您是不是要去考察项目?”要是考察项目,她还不能休假,中间很多手续都是她经手的。
纪羡北顿了下,想了想还是准备跟樊秘书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她见证了他和夏沐感情的不易。
他说:“去我丈母娘家。”
樊秘书:“恭喜您啊,纪总。”
纪羡北嘴角带笑,说了声:“谢谢。”
樊秘书问:“要提前准备什么礼物?我来准备。”她是过来人,有经验一些。
纪羡北:“不用,这些我自己来准备,不过要麻烦你个事情,提前跟夏沐老家小城那个银行预约取现,三十万。”
樊秘书:“好,我周五那天回来就预约。”
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
司机不由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纪羡北,随即收回视线,认真看着前方的路。
看来那个502还真管用。
樊秘书看着车窗外飞一般倒退的景色,不禁感慨,纪羡北终于‘多年的委屈小媳妇熬成婆’守得云开见月明,要不是北京禁放,中宸真该在门口炸鞭炮。
买鞭炮的钱她出
峰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夏沐一早就起来了,跟温董说了要去他办公室,虽然没约定具体几点,不过也不能太晚。
到温氏集团还不到九点半,夏沐在前台报了名字,前台接待亲自将她送到了温董办公室那层楼。
“夏小姐,您直接去秘书办就行了。”
“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夏沐没走几步,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一个人,两人皆是一怔。
“葛姐?”
“夏沐?”
两人同时说出口。
葛菲四周看了下,也没人,她笑着:“一会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所有的要求都是由我经办,肯定会满足你。”
夏沐也笑:“我不会客气的。”
之后两人颇有默契的什么都没再多说。
温董一早就开了会,这阵子在办公室等着夏沐。
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多说,你就懂对方什么意思,一些不适宜摆在台面上的话就不用再尴尬说出来。
客套一番,几人品茶。
温董问夏沐:“小夏今年多大了?”
夏沐秒懂:“还有几个月就二十二岁。”
温董看向葛菲:“小葛那会儿也是二十二岁进我们温氏的吧?”
葛菲笑:“没那么年轻,二十三岁。”
几人一阵笑。
温董感慨岁月:“一晃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们啊,就被你们这些小年轻给催老的。”又说起葛菲:“当时给你介绍对象时,你还不太愿意。”
葛菲说:“那不是没自信吗?我一个农村过来的,什么都一般,谁敢高攀本地人,还是有钱的本地人。”
夏沐微怔,原来温董还是葛菲的红娘。
温董看着夏沐:“前天一看到你,就觉得你跟小葛年轻那会儿太像了,那股拼劲让我一下子就觉得是回到了年轻那会儿,那时我们的日子可不比你们,当时都穷,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我还在一个小村里下放。”
他好像陷入了回忆。
夏沐没多嘴,没提跟温老爷子什么关系,她只是想报答温老爷子的知遇之恩,没想过还要跟温董攀什么关系。
温董回神,对夏沐说:“当时我就想着,有机会我要把小葛介绍给你认识。”
“谢谢温董。”
“见外的话咱就别说了。”温董抿了几口茶又道:“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个人的,工作上的,你都找你葛姐,她解决不了的,还有我呢。”
夏沐起身,微微欠身:“谢谢温董。”
“你看你这孩子,都说了别客气了。”温董话锋一转:“都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我,小葛,还有你,我们可以算得上三代了,用时下流行的话,叫忘年交,对吧?马上就生日了,我作为长辈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夏沐笑着客气了一下:“有您和葛姐的祝福就够了。”
“那怎么行,我觉得吧,送别人礼物,特别是生日礼物,要送有意义又实用的,最实用的就是你缺什么,我送你什么。”温董又给她杯子里加了点热茶:“你别跟我客气,客气了,我送了你用不上的,那不就是浪费钱吗?”
夏沐就不再假客气:“我的这个生日礼物可能比较特别,还有点难搞。”
温董笑:“我就喜欢有难度的,小葛也是。”
葛菲适时接过话:“可不是,太简单的,拿钱就能买到的,就没什么意义了。”
夏沐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温董下巴微扬,示意她直说。
夏沐:“我想在今年圣诞节的零点,在陆家嘴那边的大屏上做个广告,时长三十三分钟。”
温董一怔:“你要做广告?”
“嗯,广告内容我得先保密。”
温董微微颌首,还真是奇葩啊,本来他打算拿出几千万给她,或是送她哪个公司的股份都行,不一定是温氏,只要她看中的公司,他花钱买股份赠送。
哪知道,她只要个时长三十三分钟广告。
圣诞节那天,还要三十三分钟,也得好几百万,不过那个还真是不是有钱就能做的。
“行,没问题,这个我亲自去办。”
夏沐在温董办公室又喝了一杯茶才离开,葛菲送她去楼下。
葛菲看着她:“真没想到,你就要这么点儿。”
夏沐淡笑着:“人不能太贪心,细水才能长流啊。”
葛菲多问了句:“你的生日也是圣诞节那天?”
夏沐摇头。
葛菲明白了,纪羡北的生日就是圣诞节那天,她笑着:“原来是要送给纪羡北三十三岁生日礼物。”
夏沐:“嗯,一直想给他送个特别的惊喜,我又没钱,也不是没钱,就是卡里的钱都是他给的,拿他的钱送他惊喜,没意思。”
葛菲拍拍她的肩:“好样的,付出总有回报的,也许回报不在这一天也不在这一年里,但总有天你会收获满满。”
“谢谢葛姐。”
“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别跟我客气。”
“会的。”
夏沐回到家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鸿门宴’,比准备峰会的采访都认真,将这几天跟远东有关的所有新闻都整理分类出来。
之前是八页纸的对策,结果今天等股市收盘后,变成了十二页纸的分析。
她又拿到书房复印了几份。
带上原件和一份复印件去赴约。
到了楼下,纪羡北的司机已经在等着她,原本她不想麻烦司机,转念一想,那个醋坛子估计又会多想,她就上了纪羡北备好的车。
大概是怕被别人看到会说闲话,任彦东在选在了这家餐厅的包间,这个餐厅是沈凌开的,她以前还经学姐介绍,在这里打过工。
到了包间,任彦东已经入座。
他闻声转头,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心里还是一阵悸动。
她今晚依旧是白色长裙,跟前几次的长裙看上去差不多,不过款式还是有细微区别。
化了很淡的妆。
性感妩媚,有时眼神里还是会流露出小女孩般的俏皮。
很多时候他都忘了,她才二十二岁,比他小那么多。
夏沐除了一个配衣服的手包,另一手里还提着一个手提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她在他对面坐下:“久等了。”
任彦东‘嗯’了声。
时间还早,他先让服务生出去了。
偌大的包间,只剩他们两人。
夏沐看着他:“要不先吃饭?”
“你饿?”他问。
“还行,我是怕一会儿你没心情吃。”
“”
任彦东‘呵’了声,面色依旧寡淡,下巴微扬:“给我带了什么,拿出来吧。”
夏沐把手包放一边,从手提袋里拿出两份资料,把原件递给他:“送给你的。”自己把那份复印件摊开,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最老式的那种。
任彦东眉心微蹙,瞄了她几眼。
夏沐把计算器打开,修长的手指在计算器上连着摁了好几下,然后安静的包间里回荡着‘归零,归零,归零’
任彦东:“”
夏沐浅笑着说:“咱们开始算账吧。”
☆、第五十六章
任彦东一言不发的盯着夏沐看,她嘴角的笑,肆意挑衅,波光流转的眼神张扬又跋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特别欠扁,可他偏偏移不开眼。
数秒后,任彦东低头,这才看厚厚的一叠纸上写了什么,他一页页大体翻看了下,都是她手写的,非常漂亮的钢笔字,跟她的毛笔字不相上下。
内容全是跟他们远东有关,从各个方面分析了这次她提问的那个问题,给他们远东带来了多少潜在的和已有的好处。
纸张后面还附上了不少新闻和股市的截图。
“太多内容了,让你一页页看,估计要看两个小时。”夏沐突然出声。
任彦东抬头,夏沐说:“我给你讲讲吧,拣重要的先说,剩下的,你回家慢慢看。”
任彦东把资料搁一边,双手交握,听她要怎么‘算账’。
夏沐也没看复印件,里面的内容她几乎都背出来,她喝了几口温水,清清嗓子,开始从第一条说起。
“首先,我们说说,是不是我不提出这么尖锐的问题,你们远东就不用面对这个问题带来的负.面影响?”
任彦东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迎上他的视线,语气笃定:“肯定不能。”她下巴微扬:“你看第一张的第五到第十二行的内容。”
任彦东静默几秒,没动。
夏沐也无所谓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换谁谁都会不高兴,她理解。
继续自己的讲解:“那我就简单说下,其实就算我不提这个问题,最多等到年底,你们这个小区就极可能面对停工。”
任彦东不轻不重的‘呵’了声。
夏沐无暇顾及他的不屑,开始摆事实:“据我所知,温氏正想着要把温氏建筑给剥离出去,最后如果亏损的太厉害,就让它自生自灭了,那这个小区回来接盘?没有哪个傻子会接这么个烂摊子。”
任彦东望着她,语气戏谑:“这么说,我得感谢你,让我提前化解了这个危机?”
夏沐莞尔:“不用谢。”
“”
夏沐接着道:“与其到时候面临着没法收拾的残局,为什么不现在花点钱把风险降到最低?如果温氏真要撂挑子,可就不是七八个亿能挽回损失的。”
接下来她分析如果到时候温氏撂挑子,他们远东将面临着什么处境,第一,没法跟业主交代;第二,企业形象受损,引起股东不满,股市受影响;第三,影响IPO。
每一点,她都详细分析。
头头是道。
听完,任彦东幽幽道:“谁说了温氏集团把温氏地产剥离出去就一定会撂挑子不干?”
夏沐:“这个问题问的好。”
任彦东:“”
他无语的看着她。
夏沐:“这就是我第二大点要说的,在你眼里,温氏不会随意撂挑子,所以你觉得你这七八个亿花的特冤,接下来,我就告诉你,你这样的想法大错特错。”
任彦东眼睛微眯,她现在何止是嚣张?
夏沐也没时间管任彦东什么表情,开始分析这八个亿花出去之后,这两天业界是怎么评价远东的,又给远东带来了看得见的以及无数潜在的利益空间。
她说:“这次的峰会是网络直播,规格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届峰会,还有不少外企负责人参加,外媒也不少,你们远东花8个亿做了一次高品质的广告,一鸣惊人,那天从你回答完我问题那一刻开始,你们远东的股市一路飙升。”
说到这,她顿下。
大概停了两三秒,夏沐接着道:“这几天,你们远东的大股东都给你发来感谢信了吧?他们的信任,对你和远东的肯定,这是金钱买不来的。”
任彦东:“”
夏沐喝了半杯温水,缓了几秒:“这次峰会具体给你们整个远东集团带来了多少好处,你们股东身价一夜之间长了多少,我在这十几页纸里都写的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任彦东这才拿过那摞纸,往后面翻看,第八页,他们远东几个大股东,她都清晰列出,身价涨了多少也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
夏沐放下水杯,把计算机拿到手边:“聊完远东,我们来聊聊你。”
任彦东手一顿,把资料放下来:“我?”
“对,这是最后一大点,也是我觉得最有意义的分析。”夏沐说着又摁了下计算器,‘归零’。
任彦东:“”
夏沐:“前天在会场,在你回答了我那个问题后,我记录了你们远东的股价,截止到今天下午收盘,你们远东股价的涨幅创了历史新高,涨幅3.29%,你个人身价在福布斯排行榜上前进了三位,具体几百亿美元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说了。”
她特别强调:“就是这几天里,你的身价超过了纪羡北。”
任彦东第一次那么认真聆听,这些他都知道,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夏沐开始在计算器上计算,还边说着:“你们远东市值突破4000亿美元大关了,你持有你们远东15.2%的股份,然后涨幅了3.29%,也就是说,这两天,你花了8个亿人民币,然后身价涨了19亿美元,你虽然只持有远东15.2%的股份,可你有89%的绝对投票权。”
任彦东眸光深了许多,关于远东,关于他,她到底做了多少功课?每一个数字,她全部都记得。
夏沐说:“如果你减持3%的股份,丁点都不会影响你的投票权,而你能套现12亿美元,还远远小于你19亿美元的涨幅,你现在正跟萧华集团竞争科技公司的收购,俗话说,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求谁都不如求己,你套现后,手里有7、80亿人民币,你怎么会对抗不过萧华集团?”
计算器传出来的声音刺激着他的每一个感官,过分的是,她摁一遍不过瘾,把那些数字来回摁了三四遍,特别是算出得数,她自己还要报一下。
夏沐摁完计算器,抬眸看他:“你这八个亿,不仅让你们远东市值突破4000亿美元大关,还让你个人身价大涨,关键你还能减持股份来套现,解决你收购科技公司的融资问题,一举好多得,任总,我的那个问题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任彦东揉揉眉心,今晚这个鸿门宴,分明就是他自己给自己准备的
夏沐把复印件和计算器收起来放手提袋里,淡笑着:“任总,您这一夜之间赚了那么多,要不要考虑感谢感谢我?”
她说:“我要求也不高,给我一个积分就行。”
任彦东沉默了几秒,开始反驳:“你当初问了那个问题,我要是没破釜沉舟,进行调价,今天远东集团将面临着什么灾难,你想过没?到时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夏沐笑笑:“您这么睿智又深谋远虑,怎么会容忍自己犯那样愚蠢的错?如果当时您沉默或打官腔敷衍过去,就一定不是我和许多人心里崇拜的那个任三哥。”
任彦东:“”
来之前,沈凌塞给他一瓶东西,快速救心丸
当时他把药瓶砸了回去,现在看来,也许能用得上?
夏沐说:“我饿了。”
任彦东忽的被气笑了,“夏沐,你故意的。”
“嗯?故意什么?”她端着水杯,悠哉的品着白开水。
“没什么。”任彦东叫来服务员,说可以上菜。
夏沐在心底也松了口气,这几天把能想到的对策都写在上面了,比高考那会儿都紧张。
等菜时,任彦东手机响了,是任初。
他下意识看了眼夏沐,“我接个电话。”
夏沐点头。
任彦东去了包间的窗边,声音很轻:“什么事?”
“三叔,我这边才看到你们峰会的视频。”
“嗯。”
电话里有几秒的沉默。
任初呼口气:“三叔,你别去找夏沐算账行不行?她不是故意的,她性格就那样,不是故意针对我们远东。”
任彦东望着无边的黑夜,夜色里没有一颗星星。
“三叔?”
“嗯。”
“三叔,我不是持有远东的股份吗?我给你行不行?去弥补那个损失。”
任彦东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任初隔了几秒才说:“三叔,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可有时候我们有钱人的一句话,就能毁了一个普通人的前途。”
半晌后,任彦东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四回。”
“嗯,到时候我们见面聊。”
“好,谢谢三叔。”
夏沐跟纪羡北汇报了下晚餐的情况,说基本过关了,让他不用担心。
纪羡北:【嗯,吃饭时别老看手机,对别人不尊重。】
夏沐:【好,那晚上回家跟你电话聊。】
收起手机,她看了眼任彦东,他背对着她,面朝落地窗外,单手抄兜,右手无意识的摁着手机的侧键,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下去。
挺阔的背影在这一瞬无比落寞,她不由想到纪羡北。
刚认识纪羡北那会儿,纪羡北也是这样。
有时她在纪羡北办公室加班给他翻译资料,他忙到半夜累了,就站在窗边放松一下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什么,想什么。
背影一样的孤单落寞。
也许真的是高处不胜寒。
喧闹逢场作戏之后,回到一个人的地方,感觉自己好像一无所有。
这是后来纪羡北跟她说的。
她和纪羡北在认识前,同样是没有心的两人,后来,不知道谁改变了谁,他从一个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人变得有血有肉,她也变的有温度。
会笑会闹会撒娇。
任彦东缓了下情绪,转身就跟夏沐的视线撞上。
“看什么?”任彦东走过去,问道。
“就是突然想到,刚才我还漏了一点没说。”
“哪点?”
“你那天回答问题时的魄力和魅力,不知道迷倒多少女人,以后你在婚嫁市场水涨船高,我也算半个红娘,记得到时候给我寄喜糖吃。”
“夏沐,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无所谓,你不请我,我也能吃到这顿饭。”
任彦东:“什么意思?”
“我跟这边的厨师和领班都熟悉。”夏沐也没隐瞒:“我以前在这里做过兼职。”
“大一时?”因为大二之后,她就跟纪羡北在一起了,不太可能再出来打工。
“大二下学期。”
任彦东一怔:“纪羡北知道?”
“知道啊,他有时间的时候还来接我下班。”
后来任彦东什么都没再说,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看到的全部是她光鲜亮丽的那面。
饭吃到一半,夏沐手机突然响起,也不是手机铃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拿过手机,是闹铃
她没设置这个点的闹铃啊,再一看屏幕上的提醒:【旺旺,已经九点半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夏沐:“”
不用想,也是纪羡北给她提前设定的。
提醒她早点回家,别跟任彦东说个没完。
他吃醋都是这么别扭。
她忽的笑了。
任彦东一抬眸就看到她嘴角的笑,自然俏皮,眼睛里像有无数颗小星星。
她此刻的眼神柔软有温度。
如果,她是他的女人,有多好。
而现在他像是竹篮,她就是水,只是路过,不会在他这里停留。
所以如果他是蓄水池,是河流,是海,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结束用餐,他们一起下楼。
电梯里,异常安静,安静的都有点窒息。
任彦东打破沉默,问了个无聊又没营养的问题:“就那么喜欢白色?”
夏沐抬头:“哦,也不是,穿白色显得我皮肤没那么白,其他颜色的衣服,衬的我太白了,会不合群。”
任彦东:“”
走出电梯时,任彦东忽然侧眸:“今天算你一个积分。”
夏沐:“谢谢。”
还有三个积分,两年的时间,足够了。
十一月底,有个国际性的人工智能高峰论坛在深圳举行,到时候任彦东肯定会去,这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纪羡北之前在金融峰会上说不排除进军这个领域,也许到时候他也会过去。
夏沐想着怎么再兑积分,而任彦东想的是,再有三个积分,他可能就要自己打自己脸了,当初,他是明确说了,再也不接受任何专访
夏沐和任彦东在楼下分开,夏沐坐的车司机已经开过来,任彦东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夏沐看着他:“远东的老板给我开车门,我会消化不良的。”
任彦东淡淡的语气:“要不要给你去买几粒健胃消食片?”
夏沐:“”
任彦东嘴角有丝浅笑,这是今晚她第一次吃瘪。
夏沐坐上车,司机适时把车窗降下,夏沐跟他挥挥手,“谢谢任总的招待。”
任彦东点点头
汽车驶离。
任彦东的车也到了,直到夏沐的车在视线里不见,他才坐上去。
夏沐喝了点红酒,她摸摸脸颊,微热。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趴在车窗上,就把空调关了,将汽车另一侧的车窗也降下。
汽车穿梭在浓浓的夜色里,晚风从两边车窗对穿。
夏沐额角散下来的发丝随风扬起。
她望着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今晚的北京格外的美。
后来的很多年里,她都特别怀念这个夜晚和这个白天。
她靠自己的努力,要带纪羡北见家长了,也用辛苦换来了他的一个生日惊喜。
职场和爱情,一切都那么顺利。
那么美。
任彦东到家后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一直盯着那份夏沐给他的原件发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揉揉眉心,起身去冲澡。
洗过澡在露台抽了一支烟,打了一个国际商务长途电话,一点都不困,头脑异常清醒。
再次回到书房。
十点半了。
他找出夏沐的电话,给她发了条信息:【到家了?】
夏沐很快回:【到了,晚安任总。】
任彦东打了‘晚安’两个字,后来又删去,打了一个‘嗯’字发出去。
刚放下手机,沈凌的电话进来,任彦东想都没想的摁断,结果沈凌不死心,连着打了三遍,任彦东快烦死了,接通:“沈凌,你得了产前忧郁症是不是?”
沈凌:“没,我媳妇也没得。”
任彦东:“有P就放!”
沈凌:“萧影刚才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夏沐。”
任彦东刚要拿烟盒,手上动作一滞:“然后?”
“她晚上也去我那家餐厅吃饭的,大概是看到你跟夏沐了。”
电话里有一瞬的安静,任彦东说:“以后她还要这么无聊,你不用再跟她客气。”
沈凌:“我也没多说。”
他打电话不是为了说这事,而是好奇:“对了,你跟夏沐吃饭吃的怎么样?没带那瓶救心丸是不是挺后悔的?”
“沈凌,你闲的?”
“任彦东,咱发小多年,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及时止损,不然你万劫不复,我都能预测到你以后会很不要脸,不仅会给她专访,说不定还会主动讨好她。”
任彦东冷嗤一声:“我没那么贱!”
“贱不贱的,到时不就知道了?”沈凌说:“我也希望你别那么犯贱,挂了。”
沈凌切断电话后,又给他发了条信息,只有一句话,任彦东看完‘呵’了声,把手机丢一边,点了支烟。
任彦东又开始翻看那些分析,这一次每一个字他都看的特别仔细,看完已经凌晨。
平复了下心情,拿过手机,把夏沐在他手机里的备注‘纪羡北女友’删去,改成一个字‘沐’,保存后,他在心里鄙夷了下自己。
烦躁不堪,他起身去泡咖啡。
两杯咖啡喝下去,任彦东冷静了不少,回到书房后,他又把‘沐’的那个备注,在前面加了个‘夏’字。
现在他对沈凌的每一句话都嗤之以鼻,因为他的骄傲不许他那么作践自己,只是没想到,有天,沈凌的那些话会一语成谶。
后来,也真的诚如沈凌在刚才给他发的那条信息里所说的那样,他对夏沐的爱,始于她的颜值,陷于她的才华,忠于她的人品。
然后纠缠的是他自己的心。
☆、第五十七章
周五上午,纪羡北就回到了北京,公司还有不少事,他也没顾得跟夏沐一起吃中饭,下午稍稍空了点,给夏沐发了条信息:【要是不忙,到公司找我。】
夏沐:【你不忙?】
纪羡北:【再忙看你两眼的时间还是有的。】
夏沐:【就看两眼?那不去。】
纪羡北:【你要是来了,眼睛还不得长你身上?】
夏沐笑,她在家里正练习同传,把视频资料关掉,拿上车钥匙离开。
到了中宸楼下,手机响了,是家里的座机,中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现在才回过来。
夏沐呼了口气,接通电话。
妈妈:“喂,沐啊。”
夏沐:“妈。”
妈妈张口就开始控诉,带着哭腔:“你都多长时间没打电话来家了,你说说我养你那么大有什么用!有能耐了,就连家都不认了!”
夏沐没吱声,她有一万句怼回去,可每次怼完后,心里难过的还是她自己,后来她就习惯了沉默,全当没听到。
妈妈控诉了大半分钟,夏沐沉默对着,妈妈一个人说着没意思,这才想起来问她:“你打电话来要做什么?”
夏沐:“我明天回家。”
妈妈:“你还回来干什么!别回来了,你现在有本事了,就不用回来了!你跟小航,你们一个个都长本事了,都别回来了!我跟你爸两个人,死活都不关你们的事。”
说着,又哽咽着哭起来。
夏沐最受不了她这样,就跟演员一样,眼泪说来就来,就好像天下所有的委屈都让她一个人受了。
过了几秒,妈妈还在哭,边哭边骂她们不是东西。
对这样说来就来的眼泪,夏沐都已经麻木了,也许下一秒,说停就停。
她没理会妈妈的哭骂,只想赶紧说完了挂电话,“我后天晚上能到家,你把家里收拾一下,我带我对象回家。”
“你谈对象了?”妈妈立马不哭了,嗅了嗅鼻子,缓了几秒:“哪里的?是我们这边的?家里条件怎么样?”
夏沐:“北京的。”
妈妈‘哦’了声,接着就说:“他不是我们这边的那肯定不知道我们这边风俗,你得跟他说,第一回到女方家里,不能空着手来的,我们这边最讲究这个。”
夏沐:“”
妈妈口中的不能空手,是要给钱的意思,不是买东西。
妈妈问:“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夏沐淡淡道:“不到两万。”
在北京两万块应该不算多,不过也不少了。
妈妈来了精神,“我跟你说啊,那个小梅,就是住村子最前排那家,你知道吧,跟楠楠一样大的,上个月刚找对象,那男的在县里开个小吃部,一年赚好几万,头一次上小梅家,听你表婶说给了小梅家一万九千九,还带小梅到市里买了两千多块钱的衣服。”
妈妈又特别提醒一句:“这个一万九千九可不是彩礼钱啊,彩礼钱那是结婚前要另外给的,你可别傻了。”
夏沐没吱声,手指用力抠着方向盘套。
隔了几秒,淡淡道:“已经跟我对象说了,钱也准备好了。”
妈妈态度一百八十个大转弯:“沐啊,你对象都喜欢吃什么菜?能不能吃辣的?”
“不能吃辣,其他的没讲究。”
“那行,我知道了。”妈妈突然想起来:“他是城里人,会不会嫌弃我们家的?”
“你把家里收拾干净就行了。”
“行,我跟你爸这两天就把家里好好拾掇一下,不说了啊,还费电话费。”砰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夏沐:“”
她把手机丢一边,靠在座椅里发呆。
直到纪羡北打来电话,她才回神。
把通话摁掉,拿着包上楼。
夏沐才敲了两下,纪羡北款步走过来给她开门,夏沐把包塞给他,“金屋藏娇了?怎么感觉你鬼鬼祟祟的。”
“我要不过来给你开门,你又说我是贵足,反正你都有理。”纪羡北把她包扔到沙发上。
夏沐绕到他身后,扣着他的脖子,两脚一蹬蹦起来趴在他背上。
纪羡北配合她,俯身弯腰,把她背到办公桌边,让她坐上边。
夏沐抬脚,两腿攀上他的腰将他勾到身前,纪羡北顺势把她抱怀里,夏沐双手搭在他肩上,纪羡北亲着她:“想我没?”
“嗯。”
两人腻歪几分钟,亲的难舍难分。
夏沐真怕他动情,适时放开他,跟他说起星期六回家的事:“我跟我妈说过了。”
纪羡北淡笑着:“听说女婿要上门,是不是挺高兴的?”
夏沐忍不住打击他:“听说你要带钱过去才高兴的。”
纪羡北两手撑在她身侧,低头咬了下她的唇,“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夏沐搂着他的脖子,有句话,她一直都想问,以前觉得不合适,现在好像也没什么避讳的。
她看着他。
纪羡北:“什么事?”他看出她眼神里有疑问。
夏沐迟疑了下才说:“纪羡北,我还欠你钱呢,你没忘吧?”
纪羡北如实说:“没忘。”
有瞬间的压抑。
隔了好几秒,夏沐问他:“当时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周,我问你借那么多钱,你心里怎么想的?跟我说实话。”
她盯着他深邃的眼眸。
纪羡北说:“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姑娘开口问我借钱,她心里肯定特别难过,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不然她那么倔强又高傲的性格,是不会问我借钱的。”
夏沐望着他,眼眶发红。
纪羡北一愣,认识三年,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他把她箍在怀里,“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
夏沐把脸埋在他怀里,许久都没说话。
晚上,夏沐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要在家待三四天,还有路上也要好几天,两人换洗的衣服再加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两个大箱子都没装下。
“纪羡北。”她喊他。
“做什么?”纪羡北放下手机走过来。
“还要再拿一个背包出来,这两堆东西装不下了。”夏沐指指化妆品还有洗漱用品。
纪羡北看着两个大箱子,蹙眉:“你要把我们家给搬回去?”他蹲下来把箱子放平打开来,塞得满满的,有个手提袋直接滑了出来。
他瞅了眼,里面装的折叠凉席。
“你怎么还要带凉席?”
夏沐趴在他背上,揶揄他:“我家的席子怕你睡不惯,你这身体跟我们不一样,金贵得很,万一硌到了怎么办?赔也赔不起的。”
纪羡北:“”反手打了她一巴掌。
“你再打人试试的!”夏沐搂着他的脖子,抬脚,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背上。
纪羡北向前冲了下,差点歪倒,双手撑着地面,“快起来,被你压的喘不过气。”
夏沐不起来,“还打不打人了?啊?”
“夏沐!”
“问你话呢,以后还打不打人了?”夏沐贴着他的后背,用力压着他,就是不起来。
纪羡北蹲在地板上,使不上劲,又怕用力过猛会摔着她,只好无奈道:“不打了。”
夏沐哼了声,这才起身,在他边上盘腿坐下,“诶,你拿下来做什么?不带了?”看着纪羡北已经把凉席拿到一边。
“不带,入乡随俗。”
“万一到时候你要睡的不舒服呢?”她表情严肃:“真没跟你开玩笑,我家都是那种比较糙的席子,睡着也不凉快。”
他说:“不舒服那就忍着。”
“那随你。”
纪羡北催她:“你去洗澡吧。”
“我还没收拾完呢。”
“我来收拾。”
夏沐拿上衣服去洗澡了,纪羡北把她之前放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一样样打开看,几乎都是带给他用的,还带了一条干净的羊毛毯。
他全部拿出。
纪羡北去衣帽间找了几条夏沐喜欢的裙子叠好,把相机也找出来,还有个手提袋放卧室沙发上,他打开一看,是给小丫买的玩具,把这些一并都装进箱子里。
所有整理好,夏沐也从浴室出来。
他抬眸看了眼,一顿,收回视线把箱子拎到一边。
夏沐喊他:“老公~”
“夏沐,你这样就过分了啊!”
“哈哈。”
“你现在别能,一会儿看我怎么治你!”
夏沐笑:“你舍得?”
纪羡北看着她:“有舍才有得。”
夏沐哼了声。
过了两秒,她又猫一样的喊他:“老公。”声音里全是慵懒的蛊惑人心的勾引。
纪羡北不打算洗澡了,眼睛微眯,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开始解衬衫纽扣。
“夏沐,一会儿有你哭的。”
夏沐还在挑衅,下巴一扬:“哭我也愿意,不行啊?”
纪羡北纽扣都没解,大步跨过去,用力一扯将她拽到怀里,“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
夏沐仰头,软软的撒娇:“姓旺旺。”
纪羡北:“”
他垂眸看着她。
性感的让人血液翻腾。
“把宣纸拿下来。”纪羡北沉声道。
她洗过澡换了条大红色低胸无肩带长裙,又把他练字的宣纸在身上绕了一圈。
偏偏这幅字写的一言难尽。
“不拿。”夏沐搂着他的脖子,踮脚,蹭着他的唇,“喜不喜欢?”
她说:“我喜欢,虽然写的不好看,不过我喜欢这幅字。”
纪羡北看她不像看玩笑的样子,可刚才她从浴室出来时,眼神明显又是恶搞的,所以他一时也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真喜欢?”
夏沐点头。
他问:“喜欢它什么?”
夏沐看着他的眼睛:“喜欢写这幅字的人。”
纪羡北一怔。
夏沐把宣纸的一端给他;“捏着,有惊喜。”
纪羡北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还是照做。
他捏着一端,她慢慢转了一个圈,宣纸从她身上饶下,她捏着宣纸的另一角,下巴冲他扬扬,“看看落款处。”
纪羡北看过去,【旺旺仙贝】的印章。
“这幅字经过本人认证了,有收藏价值,纪总,好好藏着吧,以后这个印章会价值连城。”夏沐笑着说道。
纪羡北把这幅字小心翼翼卷起来收好,直接去了书房。
夏沐冲着他的背影:“诶,你把美人丢下了!”
纪羡北头也没回:“一会儿再来捡。”
夏沐:“”
好几分钟过去,纪羡北才从书房过来。
房间里黑黢黢一片。
“夏沐?”
“这边。”
夏沐倚在落地窗上,对他吹了一记口哨。
落地窗帘缓缓打开。
纪羡北无奈一笑,感觉今晚他和夏沐的性别换过来了,一整晚都是她在撩着他。
窗帘打开三分之一,停下。
窗外,灯光璀璨。
小半个不夜城尽收眼底。
纪羡北到浴室把他的浴袍拿来,夏沐问:“你拿浴袍做什么?”
“爱。”
说着,他把夏沐长裙拽下来,将浴袍给夏沐反穿上去,浴袍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后面敞开着,他身体挡住。
夏沐过了几秒才把那句话连上。
做.爱。
纪羡北把她转身将她扣在怀里,低头亲着她的肩头,柔软光滑的像上等的绸缎。
夏沐赤脚踩在地毯上,后背贴着他的胸口。
看着最美的夜景,忽然她不由一颤。
“纪羡北。”她没忍住,软软的喊他一声。
“嗯?”他应着她。
后来她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他的名字。
时间长了夏沐站不住,纪羡北把她抱床上继续。
平日里她嚣张霸气的不可一世,跟个男人一样,也只有晚上的时候,她在他身下,柔软娇媚的像个小女人。
每次他都会失控。
欢愉结束。
纪羡北把她抱怀里平复身体,她还在不由颤栗,他亲着她额头的汗,“乖,好了。”
“老公。”
“嗯?”
“老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释放这种到了云端的感觉,只能喊着他。
纪羡北轻抚着她:“还想?”
夏沐摇头,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纪羡北用力抱着她,“一会儿就好了。”
夏沐又累又困,眯着眼靠在他怀里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他们上去的航班,跟上次她回家时间差不多,一早就得起床。
夏沐昨晚累得不轻,身体都是酸的,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纪羡北哄着她:“再不起就赶不上飞机了。”
夏沐强撑着睁开眼,纪羡北把她拉起来,“早饭都来不及吃,赶快去洗漱一下。”
“嗯。”夏沐缓了几分钟,穿上衣服就去洗漱。
早饭只能带在车上吃。
下楼时,纪羡北还是推着两个行李箱,夏沐好奇:“你不是说只用一个就够,怎么还要多带一个?”
纪羡北敷衍过去:“到时候带点特产给他们。”
夏沐点点头,没再多问。
到了车上,司机早就把隔板升起来了。
纪羡北盯着她看了几秒,不由自责。
昨晚太动情,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大夏天的,她今天只能穿长裙,外面还罩了一件白衬衫,把手臂后脖子都挡起来。
“热吧?”他问。
夏沐摇头:“还行,晚上凉快,我们那边蚊子多,穿长袖正好。”
她又想起:“你到了那边肯定会被蚊子咬,山里都是蚊子,还是那种狠毒的花蚊子,白天都咬人。”
纪羡北不由心疼:“那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被咬?”
夏沐十分正经的语气:“我AB血型,又长得好看,蚊子一般不咬我。”
纪羡北没憋住,笑了出来,“你再继续吹。”
夏沐剜他一眼,不解气,又在他腰上用力掐了几下。
“嘶,别掐了,昨天都被你抓破了。”纪羡北拍掉她的手。
昨天他背上小腹上都被她抓了,就连腰上也是。
洗澡时火辣辣的疼,后来睡觉都难受,只好起来涂了消炎的药膏。
到了机场,办好票开始排队过安检。
夏沐突然想起:“糟了,给小丫的布娃娃我忘记带了。”
纪羡北:“已经装进去了。”昨晚给她找裙子时在衣帽间看到了,就顺手塞进了箱子里。
“谢啦。”夏沐朝他勾勾手指头。
纪羡北失笑,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下。
夏沐不满意。
搁以前,机场这么多人,他肯定不会再纵容她,可今天她回家,不想让她扫兴,他含着她的唇吮吸了下才放开。
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的人,他一怔。
“怎么了?”夏沐问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没看到熟悉的人,至少不是她认识的。
“谁?”她又问。
纪羡北:“我爸,可能去上海出差,刚才朝这边过来,又转身往回走了。”大概是看到他们亲吻,不好意思打扰。
夏沐:“”
这还没正式见面呢,就被撞到在机场亲吻,不知道对她会是什么印象。
不管了。
谁还没年轻过。
很快过了安检,他们去了VIP候机厅,直到登机,也没再看到纪羡北的爸爸。
飞机冲上云霄。
夏沐心底总有种类似激动地情绪在蔓延。
她要他带回家了。
回那个她从小长大的,穷到他没法想象的地方。
☆、第五十八章
下了飞机纪羡北和夏沐就往火车站赶,正好是暑假,带孩子出去玩的人多,火车站候车厅里满满的,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纪羡北把箱子栏杆边,他倚着栏杆,示意夏沐:“你坐箱子上。”
夏沐抓着他的手臂,坐上去。
怕箱子挡着别人走路,纪羡北把箱子往身下又拉了拉。
夏沐两手环住他的腰,还左右看看。
“看什么?”纪羡北问她。
夏沐抬眸,笑说:“看看有没有人羡慕的盯着我看。”
纪羡北:“你无聊不?”
“不无聊。”夏沐说:“以前我一个人坐车时看到小情侣腻歪的特别羡慕,我就想着等我哪天有了,我要拿出来好好晒晒,羡慕死她们。”
纪羡北笑了,“你这什么心里?”
夏沐:“虚荣龌龊的心里。”
纪羡北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他说:“让别人更嫉妒你。”
夏沐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她从箱子上下来。
纪羡北问她:“要去洗手间?”
夏沐拿包,“不去,去买点零食”
“火车上有卖的,你想吃什么去火车上买。”
“火车上贵。”夏沐背上包直接去了站里的便利店。
纪羡北的手机正好响了,是唐文锡打来的。
“哥,你在家不?”
“不在,有事?”
“今天他们都到三哥家来玩,我刚过来,以为你早来了。”唐文锡也刚到任彦东的别墅,没看到纪羡北。
纪羡北:“我不在北京。”
“哦。”唐文锡顺口问了句去哪出差了。
纪羡北说:“跟夏沐回家。”
唐文锡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哥你来真格的了?”
纪羡北反问:“我什么时候假过?”
唐文锡舔舔牙齿,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边上还有人,他就没再废话,寒暄两句直接挂了电话。
沈凌晃着杯子里的红酒,看看任彦东,问唐文锡:“纪羡北什么时候到?”
“来不了了,跟夏沐回老家了。”唐文锡收起手机,“我过去打牌了。”去了那边凑牌局。
这边安静的针落可闻。
沈凌轻抿红酒,不时看两眼任彦东。
他面色平静,好像早知道了纪羡北回夏沐老家的事。
又过了半分钟。
沈凌没忍住,问他:“你知道?”
“知道什么?”任彦东抬眸。
沈凌笑,明知故问。
看任彦东的表情明白,他应该早知道今天纪羡北跟夏沐回老家了。
略作思忖,他还是一吐为快:“纪羡北也不傻,你对夏沐感情不一般,他估计早就觉察到了,人家也不阻止夏沐跟你见面,不过他意识到有危机感,索性就先见了家长再说。”
任彦东没置可否,把手里的半截烟摁在烟灰缸,用力揉了揉,指尖靠着烟头,有灼热感,他收回手指。
沈凌就喜欢看任彦东吃瘪,追着不放:“你真不知道纪羡北跟夏沐回家?”
“知道。”任彦东淡淡的说着。
沈凌没多问,静等着任彦东自己说。
好几分钟过去,任彦东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一直把玩着打火机。
沈凌踢一脚任彦东身边的凳子,任彦东抬眸睇他一眼,还是没吱声。
前天他约纪羡北周末过来玩,纪羡北说没时间,要去趟某省。
他一听第一反应就是回夏沐老家,多问了句需不需要安排辆越野车,因为他有公司在那边的省会。
纪羡北也没假客气,说麻烦了。
那边打牌的人太吵了,任彦东起身,问沈凌要不要去游泳?
沈凌揶揄:“你什么时候开始要靠运动来分散注意力了?”
任彦东没吱声,把打火机丢下,去了院子里的露天泳池。
沈凌闲着无聊,也跟了过去。
看着任彦东在泳池一圈一圈的游着,沈凌叹口气,最后实在憋不住:“你能不能别自虐了?”
任彦东又游了两圈,上岸。
他拿浴巾擦擦脸,去浴室冲澡。
沈凌坐在泳池边没离开,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喝下去。
他知道这么多年来任彦东从来没遇到像夏沐这样的女人,不仅漂亮妖媚,还能跟他达到灵魂的共鸣,所以任彦东心动了。
他真怕任彦东要是一直憋着感情,死都不会瞑目。
可是纪羡北又不是普通人,这两个人啊,有的周旋了。
火车站。
夏沐拎着一个大塑料回来了。
纪羡北问她买了什么,夏沐说:“仙贝。”
纪羡北:“”
他们那班车次的列车开始检票,人挤得不行,纪羡北把夏沐拽怀里,他两手推着连个行李箱,她在最安全的空间里,没人能蹭到她。
过了检票口,空间宽敞不少。
夏沐拿过一个行李箱,两人牵着手被人群推着朝前走。
她不由侧脸看一眼他,这里人多,又是夏天,各种说不出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不时还有走的快的人撞到他。
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纪羡北感应到了,忽然转头:“看什么?”
夏沐说:“你要找个家门口的白富美,就不用遭这个罪。”
纪羡北幽幽道:“我真要找了白富美,你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枕巾一夜都要换好几条。”
“滚!”
纪羡北笑了出来。
到了车上,纪羡北把箱子放行李架上,夏沐把零食拿出来放桌子上。
这个包厢就他们两个人,直到火车开动也没上来人,可能上床的人在别的站已经下车。
收拾好,夏沐坐在床上开始吃零食。
纪羡北在她边上坐下,“就这么饿?”
“想吃了。”夏沐撕开一袋仙贝,嘎嘣嘎嘣吃起来。
她把吃剩的一小块送到他嘴边,纪羡北张嘴含住。
包厢的门关着,里面安静又莫名有安全感。
夏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跟你换个位置。”她让他坐里面。
“坐哪边还不一样?”
“不一样。”
纪羡北只好换到里面坐,靠着车窗。
夏沐紧靠着他坐在床上,又让他倚在包厢的墙上,拍拍他的膝盖,“蜷起来。”
纪羡北不知道她要干嘛,不照做又不行,他膝盖曲起。
夏沐双臂抱着他的腿,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看着车窗外。
火车穿过一座座大山,包厢里忽明忽暗。
纪羡北望着她,这时的她卸去了所有的盔甲,软软的。
慵懒乖巧的像冬季午后晒太阳的小猫。
而他,在这一瞬,就是她的一整个世界。
车厢里喧嚣吵闹,唯独这里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还是跟以前一样,第二天凌晨三点多就到了市里的车站。
下车的人也不多,纪羡北牵着她出站。
小站依旧是冷清的。
纪羡北看时间还早,要去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下。
夏沐说不用,直接去汽车站等着班车就行。
纪羡北跟她步行去汽车站,路上没几个人。
他问:“你以前也是夜里到站?”
夏沐点头:“嗯,就这一班车。”
“一个人不害怕?”
“还行,习惯了。”
星稀月朗,夜幕无边,路边草丛里有着清脆的不知名的虫叫声。
对话在这样美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纪羡北的心里不是滋味,以前他从来不知道她这个点下火车,还要一个人去汽车站等好几个小时。
若有思忖,他拿出手机,给任彦东安排的司机发了条信息,让他直接去小城。
他不打算坐越野车回去,想陪她坐一次班车,感受她以往的来路和去路。
六点多,最早的城际班车已经盘旋在山腰。
夏沐把窗边的位置让给纪羡北,她侧身倚在他肩头。
两人都没说话,看着外面绵延不绝的绿色。
第一次,夏沐觉得曾经好几天都走不出的这片大山,景色如此怡人。
也可能,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人。
不到八点半,辗转终于到了小城的出租屋。
今天小丫也在家,夏楠知道夏沐今天来,一早就给小丫换上了新衣服,还又编了好看的小辫子。
“小城是不是比你想的还要穷?”夏沐问纪羡北。
纪羡北如实的点点头,他不是没去过乡村,以前跟唐文锡他们会去北京郊区农家乐。
可这里还算是县城,跟他见过的小村镇都没法比。
夏沐说:“等你下午到了我家里,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穷。”
她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纪羡北逗她:“我要是反悔,我还有命活着回到北京?”
夏沐踹他两下,下巴一扬:“进去吧。”她推开院子的大门。
“你不用敲门?”纪羡北跟在后面问道。
夏沐摇头:“不用,这里住的都是租客,大门也从来不锁。”
院子里没人,夏沐对着楼上喊:“小丫丫。”
“诶,大姨。”小丫激动的从楼上往下跑。
她早就在门口盼着,想到院子里,妈妈不让。
“小祖宗,你跑慢点。”夏沐把箱子放一边,上前去抱她。
小丫手里拿着芭比娃娃,兴奋的扑到夏沐怀里,“大姨,我今天很早就起来了。”
夏沐亲她一下,“真乖。”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小丫今天真漂亮。”这白纱裙是上次她回家带来的。
穿着像个小公主。
纪羡北推着箱子走过来,弯下腰,“你就是小丫?”
小丫眨巴眨巴眼,她认生,不认识的人不说话。
夏沐说:“喊叔叔。”
小丫乖巧的喊了一声叔叔。
纪羡北揉揉她的脑袋,特别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鹅蛋脸,水汪汪的会说话的眼睛。
墨黑的眼眸里像倒映着许多小星星。
眼睛跟夏沐的眼睛很像。
说话间,夏楠也下楼来了,夏沐给他们简单做了介绍,夏楠直接就喊了声:“姐夫。”
纪羡北一愣,第一次有人这样成熟,不习惯,但感觉不错。
“上楼吧,这里热。”夏楠说着,就把那两个箱子提上。
“太重了,我来。”纪羡北伸手就要抢过来,可还是没夏楠动作快,她拎着两个箱子就噔噔噔的上楼了。
纪羡北看傻眼了。
夏沐抱着小丫,“没事,这几十斤的箱子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
纪羡北看着她:“你也拎得动?”
“对啊,从小就干农活,干旱天时要拎水浇地。”夏沐一边逗着小丫玩,一边上楼。
刚到了房间门口,夏沐就感到一阵凉风。
她进去一看,空调装上了。
房间也变了样,整齐不少,还多了个简易的沙发和茶几。
“姐夫,你到这边坐。”夏楠已经洗好了水果,又倒好水。
纪羡北淡笑着说不用客气。
“这边地方小,姐夫你就将就一下吧。”夏楠有些拘谨。
“挺好的。”纪羡北坐下来,又想起箱子里有小丫的玩具,他起身去拿箱子。
夏楠说去买雪糕给他们吃,拿上钱包就出去了。
夏沐抱着小丫坐在沙发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妹妹一直没舍得安空调,一听说她要带纪羡北回来,就一点都不犹豫的买了空调。
纪羡北把手搭在夏沐肩上,示意她:“我们一起去外面转转。”
忽然感觉有什么掰他的手。
他偏头看去,是小丫。
肉嘟嘟的小手在拨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拨弄下去,不想他靠着夏沐。
纪羡北笑了,故意逗她:“你的芭比娃娃是我买的,我要拿回来了啊。”
小丫不知声,眼睫毛扑闪扑闪着,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纪羡北忍着笑,一直望着她。
小丫看看手里的芭比娃娃,纠结了好几秒,无奈的又去抓纪羡北的手,把他手搭在夏沐肩上。
想想还是不行,撇撇嘴,把娃娃给了纪羡北,用力把他的手推下去。
看着小丫不服气又隐忍的的表情,纪羡北笑了出来。
夏沐打了他好几下,“纪羡北你够了啊,你都多大了,还跟一个四岁小孩过不去。”
☆、第五十九章
上午去医院看过小丫的爸爸,在小城吃过中饭,纪羡北和夏沐准备回村里。
夏楠要上班就没跟着回去,夏沐要带小丫一起,小丫纠结半晌,还是离不开妈妈。
夏楠说:“回镇上的班车两小时一班,整点发车,现在就得去车站等着了。”
又问夏沐:“你跟妈说了没?”
夏沐:“说什么?”
夏楠:“说你今天回去啊,好让爸骑个摩托车到镇上接你们去,不然还有好几十里路,你跟姐夫怎么走?”
夏沐看向纪羡北,他正逗小丫玩,小丫的脸憋屈着,不跟他一起玩又不行,身上的漂亮公主裙,手里的娃娃,都是纪羡北给她买的。
纪羡北一上午都在‘威胁’她。
“纪羡北?”夏沐喊他。
“嗯?”纪羡北回头,把娃娃还给小丫。
夏沐说:“班车只到镇上,镇上离我们家还有差不多二十里的山路,得坐摩托车回家,路上颠,你得忍着点。”
“没事,我有车。”纪羡北揉揉小丫的头,让她自己玩去,小丫终于解放了,拿上娃娃撒腿就跑。
“什么车?”夏沐疑惑的看着他。
“越野车,司机已经到了。”
“你让司机从北京开来的?”
“不是,任彦东帮忙安排的,他有个控股的公司,总部就在你们省会。”
夏沐:“”
那怪上次会在飞机上遇到任彦东。
纪羡北走过来,“我们得先去趟银行。”
“去银行干嘛?”
“提钱,孝敬老丈人。”
“”
从银行出来,夏沐才恍然,原来纪羡北多带的那个小行李箱是装钱用的。
“给太多了,我们那边就是彩礼也就只有五六万,还是镇上条件特别好的人家。”
纪羡北说不多,把她轻揽在怀里,“既然要给,就给到位,以后叔叔阿姨就不会叨叨你了,本来我想把钱都取出来的,他们看到现金肯定更开心,又觉得不安全,还要再存到银行,太麻烦。”
所以就只取了三十万。
夏沐看着他:“什么意思?你还要给卡?”
纪羡北点头:“对啊。”
“把银行.卡给我。”夏沐伸手。
“做什么?”
“你给我就行!”
纪羡北拿出钱包,把那张新办的银行.卡给她。
夏沐直接收到自己钱包里,“这张卡暂时不给,三十万他们都会觉得一下子成了最有钱的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花,你要是一次性都给了,他们就自我膨胀,还不得在村里到处张扬,也不安全。”
纪羡北想了下,“行,都随你,我也不太懂,你看着安排。”问她:“你之前不是说家里还想要建房子的吗?这钱能够?”
夏沐:“够了,十多万不仅能把房子建的很好看,还能装修好,家具也能买了,你还以为这里是北京的郊区啊?”
纪羡北不忘提醒她:“到时候你再给夏楠在县城里买一套,孩子上小学没有学区房不行。”
夏沐点头:“嗯,这倒行,不过得说这些钱是先借给我妹的,不然我妹那性格,肯定不会要的。”
说着,她忽然想起,“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万一他先去镇上等着我们了。”
家里的座机,打了两遍才打通。
接电话的是妈妈。
“沐啊,是不是到县里了?”
“快要出县城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不用我爸去镇上接了。”
“那你们走回来得几点啊,还是让你爸去吧,你爸借了你表叔的大托摩托车,加了油,还擦了好几遍,雪亮的。”
“我们开车回去的。”
“啊?你们让小楠找人借的?”
“不是,我对象问省里的朋友借的。”
纪羡北看着她,她说的家乡话他能听懂一点儿,那个对象,他听懂了。
他伸手蹭蹭她的脸颊,哪知道被她一巴掌打下来。
纪羡北:“”
电话里,夏妈妈那个心疼啊:“你说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爸往摩托车里加了20块钱的汽油,还又买了两包五块钱的烟给你表叔,你现在说不用了那油不是白加了?!烟也白给了!”
“”
夏妈妈想到夏沐对象还在边上,就没再多说:“行了行了,下次再问你表叔借来用,不然这个钱就白花了,不说了,我把门口再扫扫。”
夏沐跟妈妈打完电话,在纪羡北腰上用力拧了下。
“嘶,你用这么大劲做什么!”
“下次我打电话时,你再碰我试试的!”
“你说我对象这三个字挺好听的。”纪羡北笑着说。
“滚!”
汽车出了县城,通往镇上的路还不错,是沥青路。
纪羡北看着窗外:“以为都是土路。”
“这两年刚修的,我大二时还是土路。”
夏沐也望着窗外,跟他说起:“以前我们这里穷的我们家一年就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肉,是村上人家养的猪,杀了后就在村上卖,其他时间没有肉。”
她说:“最近这些年好多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隔壁那个县有不少天然的好风景,开发了做旅游,虽然没多少名气,不过还是有人来玩的,我们这离那边也不算远,就去做点小生意,也能赚点养家的钱。”
听着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镇上。
穿过小镇,到下面村上的路就是土路了,平坦的地方不多,都是被车轧的坑坑洼洼的,路两边的景色倒是不错。
夏沐握着他的手:“到家你胃里肯定不舒服,我坐习惯了都难受。”
纪羡北也感觉到了颠簸,不时就往前冲。
纪羡北被颠的不行,夏沐看着他:“受不了的话我们就开慢点,停在路边歇歇。”
“没事,没那么矫情。”纪羡北想了想:“计划一下,把这条路给修了,以后你们出行都方便。”
夏沐说:“知道你有钱,也不在乎,不过这边不适合,山路本来就窄,沿着这条路的几个村,就只有这一条路通镇上,你要是修了,他们没法走,这里修路不比大城市,连夜干,一个月就能修好,这里晚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指着白天,你要是修个三五个月的,沿路的村民都不答应,而且这边夏季很容易出现小面积的山体滑坡,就算修好了,以后要是没人养护,用不了几年,路也就坏的差不多,瞎花那钱做什么。”
“那这条路就不修,可以再重新规划一条出来,只有几十里,实施起来也是有可行性。”他说:“我们不用操这个心,到时候拿钱让当地政府部门修就行了,总有办法的。”
夏沐没再说话,如果能修好,肯定好呀,这样的话,遇上雨雪天,村上的孩子去镇上上学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村头。
有一百多户的一个小村子,祥和宁静,坐落在山坳里。
不时一阵蝉鸣。
来了一趟,纪羡北才知道,夏沐能走出大山,是有多不容易。
现在是路修好,有越野车的情况下,这条从村上到县里的路也走了快三个小时,她当初念书那会儿呢?
纪羡北用力攥攥她的手,夏沐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他下巴对着窗外微扬:“那些小孩在做什么?”
三五成群,嘻嘻哈哈,每人手里拿着跟破旧的小竹竿,个个都站在树下,仰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夏沐说:“粘知了。”
“粘知了?”纪羡北又看向窗外:“用根竹竿就能粘到?”
“不是,竹竿头上黏着面筋,特别黏,一粘一个准儿。”
“面筋?”纪羡北看着她:“我们吃的面筋也不黏啊。”
“我们山村的孩子,小时候都这么玩的,家里也没黏的东西,只能和点面,然后放在水里洗啊洗,把面筋洗出来,特别黏,夏天太热,不用干活的时候就会粘知了。”
不过她玩的少,懂事后要带弟弟,有点时间她就会到学校里帮温老先生批改作业。
纪羡北点点头,然后说了句:“我也想玩。”随机示意司机把车靠边停。
夏沐:“纪羡北,你够了啊!”
“就想感受一下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纪羡北遗憾的说着:“我没什么童年的。”
要说童年,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在书法班跟任彦东打架,互相把对方脸上都用毛笔画糊了。
然后沈凌搁在一边起哄,后来他就跟任彦东不打了,一起去打沈凌,结果沈凌衣服上都被弄上了墨汁。
车停下,纪羡北下车。
夏沐无语的望着他:“你不热?”现在五点钟,太阳还是蛮晒的。
纪羡北:“还行,山里的风舒服,空气也好。”
那些小孩看汽车停下来,好几个都围过来,有认识夏沐的,就称呼一声。
夏沐回来时夏楠给她准备了不少糖,她到后备箱里抓了两把,让几个孩子拿去分了。
她喊来邻居家的一个小孩:“竹竿给我用用。”
小孩把竹竿给她,还又贴心的从咯吱窝里拿出一个杨树叶。
纪羡北看呆了:“那是什么?”
小孩用家乡话说着,纪羡北不是太懂。
夏沐说:“面筋不太黏的时候,放咯吱窝里捂一捂,就很特别黏,放在杨树叶里包一下,粘不到身上。”
纪羡北:“”
真的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新大门。
小孩子把杨树叶丢掉,将面筋放在指尖捏一捏,黏了之后,把之前竹竿上发黑的面筋给换下来。
夏沐把竹竿递给纪羡北:“你试试。”
纪羡北虽然没看过人家怎么粘,可想想也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仰头在树上找知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
他拿着竹竿轻轻靠近,忽然想起:“把它粘下来做什么?”他偏头问夏沐。
夏沐:“油炸了吃。”
纪羡北:“”
他缓了几秒,“我还是不粘了。”太残忍。
夏沐说:“这就是城里孩子跟农村孩子的区别,我们要给自己找乐趣,从来不懂什么残忍不残忍,而你们呢,家里大把钱花着去培养你们,你们却还不珍惜。”
她拉着他的手:“走吧,我妈一会儿好着急了。”
夏沐把竹竿还给那个孩子,又去后备箱里拿了一些糖给几个孩子。
坐上车,纪羡北还望着窗外。
小河边,杨树林,蝉鸣声,被晒得脸蛋发红的孩子们,手心摊着糖果,你伸着脖子,我探着脑袋,他的小手还在她的手心里拨弄着,在数谁的糖果多。
然后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这个夏天的傍晚,单纯美丽,刻在了脑海里。
夏沐家住在村中间的位置,七拐八拐,终于到了。
几间矮旧的瓦房,有些年头了。
门口路边都扫的很干净。
汽车刚停稳,就听外面霹雳吧啦炸鞭炮的声音。
纪羡北疑惑的看向夏沐:“叔叔阿姨怎么还要炸鞭?”
夏沐淡淡的说:“不然村里的人怎么知道他们女儿带个有钱的对象回来?炸了鞭炮,邻居们听见后就都好奇,会出来看一下,我爸妈才好显摆这辆车啊。”
纪羡北:“”
夏沐说:“你还愣着干嘛,赶紧下车吧,不然我们村那些在家的大娘婶子,都会围过来看你。”
纪羡北:“”
☆、第六十章
下了车,夏沐给他们做了简单介绍,热情打过招呼,纪羡北让司机把后备箱里的行李箱和礼物拿出来。
一箱箱名烟名酒,还有各种补品。
夏沐诧异的看着,之前看到后备箱的这些东西,没往心里去,以为是司机备在后备箱,给他们老板用的。
她小声跟纪羡北说:“你怎么带那么贵的烟酒?”
纪羡北笑:“第一回上门,难道空着手?”
夏爸爸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不让司机动手,自己把这些都搬屋里了。
周围离的近的邻居都出来了,问夏妈妈家里有什么喜事,夏妈妈说:“大丫头带她对象回来了。”还又特别强调:“是北京人。”
邻居羡慕着,特别是看到纪羡北长得一表人才,有汽车,关键还有个司机。
纪羡北第一次被这些中年大婶阿姨围着看,后背都有了汗,那种感觉他哭笑不得。
夏沐跟邻居打过招呼,就推着纪羡北先进去了。
纪羡北莫名笑了,夏沐是笑不出的,这种窘迫没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
外头,夏妈妈还在跟邻居闲聊着,不时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
进屋后,夏沐把行李提到她的房间,纪羡北在堂屋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羡北,来,喝水。”夏爸爸把一个玻璃杯端给纪羡北。
“谢谢叔叔,您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行。”纪羡北接过玻璃杯,没有手柄,端在手里烫人。
司机在院子里,夏爸爸又端了一杯水送出去。
实在受不了烫,纪羡北把茶杯放边上的凳子上,他才仔细看了眼玻璃杯,上面印着某某白酒,原来是随箱赠送的大号酒杯。
纪羡北打量了一圈屋内,破旧的堂屋里只有桌凳,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吊扇悬在房梁上,房梁长年累月没打扫,落了一层厚厚的积灰,墙角还有蜘蛛网,随着风扇的风起伏,感觉下一秒就能被吹落。
夏季多雨,房间里泛着潮湿的霉味。
就在这一瞬,纪羡北特别想抱抱夏沐,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确定夏沐对他的感情有几分,那现在确定了。
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是十分,夏沐对他是十一分。
那一分是她所有的自卑和敏感,全部剖析给他了。
如果不是来了,他都想象不出,穷原来是这样的。
大门口,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夏爸爸拿了包烟也出去了。
纪羡北望着门外,那些阿姨手里拿着糖块,还有的剥了一粒放嘴里,聊着家长里短,不知说了什么,几人一点都不掩饰的哈哈哈大笑。
那些叔叔大爷没有坐的地方,索性蹲在墙根,几人散烟,夏爸爸还给他们点火,男人的笑就含蓄了一些。
后来纪羡北才知道,她们吃的算是喜糖,这烟也是喜烟。
纪羡北收回视线,看了看眼前的玻璃杯,杯子里飘着几朵菊花,在热水里全部绽开,仙黄的,晶莹饱满,散发着淡淡的菊香。
“这是我们山里的,没污染。”夏沐从自己从屋里走出来。
在纪羡北边上坐下,看着他:“什么感觉?”
纪羡北看了眼外边,夏爸爸还在跟他们聊着,司机在看院子里的鸡鸡鸭鸭,他突然凑到夏沐嘴边亲了下:“挺喜欢的。”
“骗子!”
“骗你做什么。”
夏沐把水杯托底端在手心,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纪羡北看着她,适时转移她的情绪:“你全挑了叔叔阿姨的优点长。”
“嗯,其实我像爸多点。”
“叔叔阿姨看上去挺好的。”
夏沐吹着水杯里的菊花茶,沉默良久才说话:“又不是十恶不赦,能坏到哪里去?”
说着,叹口气,“他们给我的是精神摧残,从小到大那种感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她把水杯递到他唇边:“不说扫兴的了,尝一口。”
喝了茶,纪羡北提出要去她房间看看。
夏沐放下水杯:“没什么好看的,反正你晚上也要住里面。”
纪羡北关心的是:“那你呢?”
“我们这里开放的很,不上学的十几岁就生孩子了,没那么多讲究,我晚上跟你住一起。”
纪羡北微微颌首,那就行。
夏沐起身,“走吧,带你去我的闺房。”
纪羡北笑,随她一起进去。
房间里有张老式木床,床腿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隐约可以看见是枣红色的床,床不宽,大概有一米五?
床上的凉席,纪羡北第一次看到,他歪头,仔细看了下凉席,中间还编了一个囍字。
“这是什么凉席?”他问夏沐。
夏沐:“高粱杆的,都是我爷爷生前编的,他手可巧了,我们村的人到了冬天没农活时,就会找我爷爷给编席子,我爷爷也不要钱,去谁家编,谁家给顿好的饭吃就行。”
纪羡北惊诧了下:“你爷爷”说着,下意识顿了下,改口:“爷爷都能编出囍字?”
“嗯,就是把高粱杆颜色深的凑一起,编成字,你没听说过高手在民间吗?我们村还有好几个老人,学没上过几天,但是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就是练过多少年的都不一定有他们写得好,我们村每年过年的春联,都是他们自己裁红纸自己写,然后挨家挨户的发。”
纪羡北浅笑着:“过年很热闹吧?”
夏沐点头:“嗯,比你们城里,比发达地区肯定热闹啊。”
纪羡北又看了看屋里,靠墙边堆了不少袋粮食,床头有张学生用的课桌,桌上堆了满满的书,都是高中的课本。
课桌后面的墙壁上贴了一整面墙的奖状,都是夏沐得的。
有几张年代久了,墙面又泛朝,隐约能看到奖状背面有发霉的斑点。
纪羡北双手撑在桌面上,向前倾身,他仔细看着墙上的奖状,从小学到初中,时间都是紧挨着的,一个学期都没落下。
“你小学那些奖状上的字谁写的?”
“温老先生。”夏沐解释句:“也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还是各年级的语文老师,我小时候,我们这学校就两个老师,温老先生教语文,另一个代课老师教数学,有时候还会有大学生到这里支教,会给我们上音乐美术课。”
她站在纪羡北边上,看着奖状,像是陷入了回忆,良久后,跟他说:“等吃过饭,我带你去我们小学转转。”
纪羡北问:“远吗?”
“就在村子后头,五分钟就走到了。”
“好。”
纪羡北看完奖状,在床边坐下,他对这里一切都是新鲜好奇的,打量着床上的蚊帐。
蓝色的,蚊帐角应该是破了个洞,用白线缝了起来。
帐子中间横穿了一根废旧电线,悬挂着三叶的白色微风扇,微风扇的扇叶上很多点点的黑色。
夏沐循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没吱声,起身到院子里打了一盆凉水来,用抹布把风扇叶擦了好几遍。
纪羡北从身后抱住她:“对不起。”他声音是沙哑的。
夏沐一颤,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你做什么坏事了?”
纪羡北没心情再去开玩笑,“那次你喝酒,我不该跟你吵的,对不起。”
夏沐呼口气,“你不是都道过歉了?”
纪羡北把脸埋在她脖子里,感受着她的体温。
也许,他该早点来的,就能明白,她怎么会那么偏执,那么敏感,还又那么不信任他,更不信他们之间有未来。
换做他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他也没有信心去想,连幻想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夏沐来回折叠手里的抹布,这一刻她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二十二岁,之于她,最虚荣最要面子的年纪。
最狼狈最不愿让别人看见的一面,她都给了纪羡北。
许久后,夏沐轻声问;“你真不嫌弃?”
纪羡北如实说:“不嫌弃,就是有点不适应,以后住惯了就好了。”
夏沐转身,靠在他怀里:“以后还想来?”
“想,以后每年都来几趟。”
“纪羡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让你看到我生活的有多糟,一点都不想,所以上次我回来在夏楠那边,我跟你视频,故意把手机贴在脸上,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纪羡北用力抱着她,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多余的,他低头亲着她,她眼睛发红,眼眶湿润,但没掉眼泪。
也许过去那么多年里她都已经习惯了不哭,因为那时候哭了也没人同情,所有的委屈还得自己受着,前面的路还得一个人去咬牙坚持走下去。
夏沐的脆弱就只是一瞬,不到半分钟,那些莫名的情绪就被敛起,转移话题:“我把抹布洗一下。”
纪羡北放开她,问道:“夜里我们就用这个扇风?”
夏沐:“嗯,没有空调,不过大山里夜里不热,有时还要盖薄一点的被子。”
纪羡北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洗澡呢?我看你们家好像没太阳能。”
夏沐声音淡淡的:“没专门洗澡的地方,就烧点热水擦擦。”
“”
夏沐看他郁结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纪羡北整理好表情,这个条件比他以前参加的雨林求生时的条件好不知道多少倍,还算习惯。
他看向夏沐:“我们在这住几天?”
“随你,你要是不习惯,我们明天就回县里。”县里再穷,也比这边好不止一百倍。
“没事,多待两天。”他说:“我去跟司机说一声,让他回县里,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来带我们。”
夏沐点头:“行,不然他在这里也无聊,还又什么都不方便。”
司机也没留下来吃饭,喝了杯水就赶去县里了。
几人把司机送到村头,回来后,纪羡北就把小的行李箱的钱拿出来,“叔叔阿姨,这是我跟沐沐孝顺你们的。”
夏爸爸好半晌都没缓过神,一直盯着箱子里的钱看,夏妈妈激动着,还不忘瞅着箱子里的钱,想数数有几捆,下面被压着了,数不到。
夏沐在心底呼口气,还好纪羡北知道他们财迷,不然这样子,她自己都感到丢人,她喊了声:“妈!羡北跟你们说话呢。”
夏妈妈笑着,赶紧说:“哎呀,你说你们吧,来就来了,还给我们这么多钱干什么,这些钱你得攒两年吧?”
夏爸爸也假客套了下:“你说你一个月还不到两万,你给这么多干什么!”就是不说不要这么多钱。
他们说的快,纪羡北也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两万好像听懂了。
夏沐说:“他攒了好几年的钱,准备买房子的,先给你们了。”
夏妈妈接过话:“以后你们得省着点花,听说北京房价可吓人了,等以后我们有钱,你们买房子时我们也帮衬着些。”
夏沐一点都不想听这些假客气的话,不耐道:“赶紧收起来吧。”
夏妈妈踢了一脚夏爸爸,“沐的话你听不见啊,一阵就有人过来串门,不能让人看见了。”
夏爸爸说:“对对,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家里有这么多钱。”
然后就把行李箱拿过来,直接提回里屋了。
夏妈妈也跟着进去了。
纪羡北牵着夏沐回到自己的屋,关上门,蹭蹭夏沐的脸颊:“别不高兴了,叔叔阿姨没多少文化也没什么见识,自己都没走出过大山,被周围的大环境影响成这样,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夏沐摇头:“没不高兴。”就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纪羡北抱着她:“你往好了想,至少叔叔阿姨他们还让你念到初中,就算不想给你念高中,可最后你还是上了高中,高中念书的钱也还是他们出的,咱们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是不是?”
夏沐用力环住他的腰,跟他在一起,他让她看到的永远都是事物最好最美的那一面,所以三年来,她几乎都是快乐的。
再悲伤的事情,他都能找出让她感到温暖的地方。
不到七点钟,他们就吃饭了。
夏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味道都是纪羡北不习惯的,虽然夏妈妈已经做的尽量偏淡,对纪羡北来说还是有些辣,勉强吃了一些。
饭桌上,夏妈妈和夏爸爸对纪羡北热情的劲儿真的超过了对夏航。
一顿饭终于吃完,夏沐不想在家里待着,跟父母说:“我带羡北出去转转。”
“行行行,你们去遛遛吧。”夏妈妈巴不得他们出去走走,好让全村人知道她家的女婿长得好看。
纪羡北回到夏沐那屋,找出相机带上,又让夏沐换上裙子,说给她带了好几条过来。
夏沐不想换:“晚上蚊子多,换裙子做什么?”
纪羡北拿之前的话噎她:“你不是说你长得好看,蚊子一般不咬你的?”
“”夏沐走到他面前用力踩他的脚。
纪羡北笑,把她抱怀里:“快换衣服,到你们学校里我帮你拍几张。”
夏沐想了想,到学校留念倒是不错,打开行李箱把裙子拿出来换上。
出了家门,纪羡北主动扣住她的手,夏沐挣脱开来:“我们这边不兴这样的。”
纪羡北没再牵她的手,改成搂住她的腰,还笑着说:“你们这边都兴这样是不是?”
夏沐:“”使劲拍他的手,他箍的更紧。
被他环在怀里的感觉挺好,也不管村上的人怎么看了,反正她一年也才不了几次家。
路过一户人家,房子破旧,院墙都倒了,满院的荒草,墙上都是爬山虎,不知道谁家的两只羊在院子里到处转悠着,不时‘咩咩咩’。
“这里没人住?”纪羡北侧脸问夏沐。
夏沐也正看着院子:“嗯,以前是村委会腾出来给温老先生住的,后来温老先生走了,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时间久了没人住就成这样了。”
纪羡北已经猜到:“温老先生就是温董的父亲吧?”
“嗯,听我爸说温董是知青,当年下放到这边,温老爷子来过这里一次,后来他退休了就到这边来支教,一直待到快八十岁,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回北京了。”
纪羡北点点头。
夏沐说:“我名字也是老先生给起的,夏楠和夏航的名字也是,我们村里人谁家生了孩子都会来找老先生取名,他人可好了,博学多识,性格还超级好。”
正说着,前边有一群小孩子朝这边跑,嘴里还喊着什么,纪羡北听不太懂。
夏沐应着他们,“要给我什么?”
邻居那个小男孩把手里用稻草编织的简易的小笼子一样的东西递给她,眼神还朝纪羡北那边示意了下。
然后和小伙伴们笑着跑开了。
还有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大扫帚。
纪羡北问夏沐:“他们这是干嘛呢?”
“扑蜻蜓啊。”
“也是要油炸了吃?”
“不是,玩儿,还可以放几只在蚊帐里逮蚊子。”
“”
夏沐把手里的那个小笼子给纪羡北:“喏,他们粘了知了送给你的,翅膀好好地,你玩一会儿还可以放了它们。”
纪羡北拿过小草笼子,里面有好几只黑色的知了。
他看看知了,再抬头时,孩子们已经跑远,他们拿着扫帚追着蜻蜓跑,尖叫声嬉闹声一片。
路边有乘凉的老年人,拿着蒲扇轻摇。
纪羡北把相机挂在夏沐脖子里,一手提着盛放知了的粗糙的小草笼,一手牵着夏沐。
太阳渐渐落山,晚霞染红了西半边天,映着十指相扣的身影。
夏沐侧眸看着纪羡北,她一定是用了上一世,这一生,和下辈子的所有运气,才遇到了这么温暖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