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酒只在渔湖田庄待了三天, 边城时有军情,他不能长期离开。
第四日晨光微熹,曲花间还没醒来,穆酒穿戴好衣物, 又将一个针脚粗糙的荷包系在腰间, 再看了眼床上人儿红润的脸蛋, 便出门骑上马出发了。
腰间的荷包随着动作晃动, 穆酒低头看了一眼, 眼神不禁柔和下来。
这是曲花间亲手给他做的生辰礼物, 可能担心他嫌弃,还送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但他更喜欢这个荷包。
不管少年知不知道送荷包的意义,他也认定了此人, 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曲花间这边, 醒来发现穆酒已经走了时, 不由十分懊恼。
虽说昨天已经告过别, 但他明明昨夜早早便上床睡觉了,就是想着今天早上能早起,至少一起吃个早饭也好啊, 结果还是睡过头了。
小林看着自家少爷懊恼的样子十分无奈,穆将军走时特意叮嘱自己别吵醒他,悄悄收拾好便走了,连早饭都没吃。
——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 渔湖田庄。
一块块四方的田地整齐的以湖泊为中心向外延伸,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劳作的农人,已经栽种好的庄稼苗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今年既要安家, 又要修建水车,开荒出来的土地不算多,平均每户只分得十多亩地。
曲花间让曲宝挨个将这些田地登记在册,作为佃户们的自留地。
剩下的荒地则单独雇佣佃农们在农闲时开垦,工钱和在青岱时一样。
安排好这些事宜,曲花间便带着林茂和小林去边城了,曲宝则被留下继续辅助陈成。
分别时曲宝挥着小手帕,可怜兮兮的喊:“少爷,你可一定要回来接我呀少爷!”
就差没来一句‘没你我可怎么活呀燕子!’
那可怜劲儿,曲花间看了直想笑。
自从有了踏雪之后,曲花间很少再坐马车赶路,踏雪性格很温顺,跑起来四平八稳,比坐颠簸的马车舒服多了。
马蹄声‘笃笃笃’的响起,往某人所在的边城而去。
渔湖田庄离边城已经很近了,骑马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踏进将军府大门时太阳还没西沉。
穆酒不在边城,但府里的门房认识曲花间,欢天喜地地将他迎了进去,还是安排在主院。
曲花间回回来都鸠占鹊巢,这次穆酒不在家,主院没来得及收拾,还放着许多属于他的用品。
曲花间看着屏风上随手搭着的衣物,不知怎么有些不好意思。
没过多久,穆酒就接到通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抱歉,我以为你还要几天才来,所以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曲花间阻止了他将自己物品往后院收的手,“就这样吧,又不是没一起住过,本来就是你的房间,回回都腾出来让我,成什么样子。”
穆酒被握住手腕,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无言片刻便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
“嗯,听你的。”
夜晚,两人再次同塌而眠,这回总算可以一人盖一床被子了,曲花间依旧是躺得远远的,双手一本正经的交叠在腹部。
只是睡着了又一次无意识的往穆酒被子里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一条腿搭在对方身上,试图把暖宝宝圈住。
穆酒喉结动了动,调整了下被当成枕头的手臂,又将少年的大腿往下推了推,避开某个蠢蠢欲动的部位。
可惜熟睡中的少年根本不讲道理,刚被挪开的腿又重新抬了回去,还舒服的蹭了蹭。
穆酒被蹭得喘了口粗气,无奈承受这份甜蜜的煎熬。
清晨,这日穆酒不用去军营,便没有早起。
昨夜煎熬到半夜才睡着,以至于比曲花间后醒来。
先清醒的曲花间发现自己把人当成了人形抱枕不说,腿还放在人家腰腹下方的位置。
感受着大腿上有东西硌着自己,同为男人的曲花间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瞬间涨红了脸,一个翻身滚出去老远。
还好他本来就睡在床里侧,才避没有直接摔下床。
背贴在床栏上,曲花间见男人因自己的动作睫毛微颤,似乎就要醒来,干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
穆酒睁开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曲花间盖上被子便悄声起床了。
他常年习武,睡眠很浅,曲花间一有动作他就醒了,怕把少年尴尬得恼羞成怒,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等穆酒起身出门许久,曲花间才磨磨蹭蹭的起床,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庆幸自己比对方先醒。
吃过早饭,穆酒约曲花间出游,“马场附近有一处杏林,这几天已经开花了,你要去看看吗?”
曲花间自然是欣然同意,他在这里只有山货收购铺一处产业,也没什么要紧事处理,来边城本就是为了见穆酒的,去哪里都可以。
两人策马出城,很快便到了穆酒所说的杏林,将追风和踏雪栓在一处,两人并肩走入氤氲杏花之中。
此时杏花开得正好,入目是一整片的淡粉,犹如走进了花瓣形成的世界,微风拂过,有晶莹剔透的花瓣徐徐撒落,落在曲花间肩头。
“好美啊!”曲花间开心的围着一棵硕大的杏树转圈,伸手摇晃它的枝丫,霎时间花瓣如鹅毛大雪般淋下来。
浅粉色的花瓣落在两人的青丝上,仿佛一瞬白了头。
曲花间突然想起一句诗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犹豫着开口,“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样浪漫的场景,再配上穆酒温柔缱绻的眼神,曲花间心脏突的一跳,忍不住想到一种可能性。
曲花间并不是神经迟钝的人,两人这些日子的相处,穆酒对自己的态度,都十分明显。
而他也对穆酒有好感,只是内敛的性格让他一直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但此刻,他主动踏出了第一步。
果然,穆酒眼神柔和,低头与他对视,骨节分明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同心结。
“这是我自己编的同心结,送给你。”
“嗯,然后呢?”曲花间接过同心结,捏在手里,心里有些紧张,心跳也加快了速度。
“长安,我心悦与你,我心如此结,愿与君永结同心,此情不渝。”
穆酒曾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即使刀剑加身,生命垂危之时,情绪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此时却十分紧张的双手握拳,眼含期待的等着少年的答案。
少年眉眼如画,精致小巧的嘴唇轻启,“我有几个要求,若你能做到的话。”
“什么要求?”穆酒下意识的追问。
“我要你对我一心一意,不许娶妻纳妾,也不准多看别人一眼,若有一日,你后悔了,也要好聚好散,不要闹得难看。”曲花间定定地看着穆酒的眼睛,说出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几乎惊世骇俗的话语。
穆酒闻言轻笑,“当然,我心眼甚小,只能容下你一个人,其余半点也装不下了。”
“卿若不离,我定不弃。”曲花间眯起桃花眼,笑得灿烂,然后玩笑道,“现在,新娘可以亲吻他的新郎……”
剩下的话语被淹没在热烈的亲吻中。
雪松味侵袭至鼻尖,男人柔软的薄唇贴上他的,没有更深一步的动作,这只是一个克制的,缱绻的亲吻。
两人在杏花雪下亲吻了许久,花瓣随意落下,被曲花间黑长的睫毛接住。
直至曲花间因为忘记呼吸快要喘不过气来,男人才退开来,他圈住少年发软的腰身,沉闷的笑声从胸膛中传到曲花间耳朵里。
感觉自己被嘲笑了,曲花间忍不住掐了他一下,竖着眉不准他再笑。
未免惹得心上人恼羞成怒,穆酒赶紧收住笑声,忍不住又低头堵住某人还想说话的唇。
小情侣刚刚确定关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人在杏林里待了一整日,曲花间的嘴都被亲肿了。
回程时,曲花间被穆酒拐到追风背上,忍不住捂着嘴瞪他,却被衔着耳尖又是一顿磋磨,这下,曲花间要捂的地方变成了两个。
好在这次曲宝没跟来,小林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曲花间这才躲过了一顿调侃。
晚上穆酒还想跟着一起进房间,却被撵去后院睡客房,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柔软。
刚确定关系就被撵出房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了。
然而曲花间没能坚持多久,第三天就被穆酒再次登堂入室了,他发现确认关系后的穆酒黏人又不要脸,每天一逮着机会就要抓住他亲个够,话也特别多,还喜欢撒娇。
看着眼前拉着他的手摇摇晃晃一脸可怜的男人,曲花间忍不住联想到小时候养的小花狗,每次看到他手里有骨头时撒娇讨食就是这个表情。
谁能拒绝一只撒娇的大狗狗呢?反正曲花间是不能,于是只能放他进屋。
然后就被大狗狗当成肉骨头一样圈在怀里亲亲抱抱舔舔,再一次亲肿了嘴。
穆酒最后并没有对曲花间做什么,情到浓时他克制的翻身躺下,少年还小呢,等他再长大些吧。
事实是曲花间今年已经虚岁十八了,许多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孩子都有了,而穆酒还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小孩儿。
曲花间也不着急,初见时穆酒身上某处壮观风景还历历在目,他怕自己承受不起,也不敢再撩拨,还是再等等吧——
作者有话说:在一起了,双向奔赴+直球。
感谢打工人宝宝的地雷,今天双更宝宝们!
第42章 热恋 我是个断袖,你让我去和别的男人……
两人确定关系后, 整日黏黏糊糊的,穆酒更是一有空就跟在曲花间后面,眼神一刻也不肯移开心上人,下面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俩的关系。
此刻, 曲花间坐在书案前翻看山货收购站的账本, 穆酒便找了个垫子随意靠坐在他身旁, 捉住他没翻书的那只手反复把玩。
小林进来送茶水时悄无声息的, 生怕打扰两人, 甚至还替秦枫带了封文书进来。
用秦枫的话来说, 自家将军那副八辈子没见过心上人的样子简直没眼看,还是不进去辣眼睛了。
曲花间接过茶水,看着小林强忍揶揄的表情,无奈地瞪了某个粘人精一眼。待人出去后才开口:“你能不能别跟长在我身上似的, 叫人看见以为咱俩多饥渴难耐呢。”
被心上人轻斥, 穆酒冷硬的脸庞上竟然露出几分委屈, “再过几天你又要回冀州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何时,我就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来自异地恋男友的控诉,让曲花间一下子心软了, 是啊,穆酒镇守边关不可擅离,而他的家业都在冀州,也不是说搬家就搬家的。
算了, 黏人就黏人吧,反正……他也挺喜欢和穆酒待在一块的。曲花间偷偷想。
为了能和心上人多待些日子,曲花间在边城等到春耕结束才离开幽州,这些日子, 他几乎没干什么正事,光顾着谈恋爱了。
他们逛了边城的集市,去了边境线看关外辽阔的原始森林和草原,甚至还背着背篓上山去采过蘑菇。
两心相悦的人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又或者做些无意义的事,都让人开心,时间也比别人过得快些。
很快,分别的日子到了,启程前夕,穆酒早早的将曲花间拐回房间,缠着他亲亲抱抱到半夜。
曲花间嘴唇都快被亲脱皮了,某处也难受得紧,可穆酒就跟头舔肉骨头的大狼狗似的,将他圈在怀里不肯撒手,擦枪走火的热武器也抵着他蹭来蹭去,但还是留着一丝理智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
最后还是曲花间伸出手,探进穆酒的衣襟,将那热武器掏出来,擦了擦,保养一番,男人这才餍足的放过他。
结果没一会,那热武器又走火了,穆酒得了首肯,又将两人的武器放在一块保养了一番,惹得曲花间眼圈发红,激起一汪春水。
两人闹腾到接近凌晨,曲花间实在是困极了,忍不住沉沉睡去,任由穆酒独自拉着他的手保养武器。
翌日,曲花间毫不意外的晚起了,直到中午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穆酒倒是早就起了,一脸精神地替他端来热水洗漱,甚至拧了布巾给他洗脸。
曲花间正迷糊着,任由他给自己洗了脸,擦了手,直至嘴里被塞进一支刷牙用的柳枝,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把抢过柳枝,含糊着说:“我自己来!”
洗漱完吃过午餐,曲花间便出发了,穆酒送他出城,回程时没有佃农跟着,但带了一批货物,马车走的不快,紧赶慢赶至天黑才走到边城往南第一个驿站。
见某人还想跟着自己住在驿站,曲花间捂住酸胀的腰子,赶紧将他拦在门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快回去吧,再送都要送到冀州了。”
穆酒被拦住,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他知道心上人很吃这套,“天都黑了,花间要我走夜路回去吗?”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穆酒便不叫曲花间的表字了,而是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还缠着曲花间非要让他叫自己阿酒。
情侣之间有个专属昵称很正常,曲花间觉得自己应该满足男朋友这个小要求,于是便没拒绝,结果昨夜被喊了无数次‘花间’,还一直被逼着喊了‘阿酒’,导致他现在听到这个称呼就耳尖发烫。
他假意冷着脸,无情的拒绝了穆酒想要进门的请求,“那你去和林茂挤一挤吧。”
“我是个断袖,你让我去和别的男人睡!?”穆酒惊呼。
“……”曲花间无奈扶额,“低声些,难道是件光彩的事吗?”
穆酒闻言更是不满,“怎么不光彩了,我们行得端坐得直,即便是断袖也没碍着谁,觉得不光彩是他们品行不端。”
曲花间闻言心里一暖,不禁笑起来,“你说得对,断袖没什么不光彩的,但你想进来,最多只能打地铺。”
驿站没有多余的床褥,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最后穆酒还是钻进了被窝,这是这次老实了些,没闹腾得让曲花间次日睡过头。
曲花间本以为第二天穆酒总该回去了,哪想到他磨磨蹭蹭的不肯走,直到渔湖田庄近在眼前。
“天色已晚,我咱们在这歇息一夜吧,明日一早我再回营。”穆酒说。
曲花间抬头看了看还高悬在头顶的太阳,叹气,罢了,再待一日吧,其实他也挺舍不得的,毕竟两人确认关系还不到一个月呢,正是热恋期,任谁刚刚和心上人互通心意就要异地,也会难过的。
何况这里还没有手机和网络,要联系只能靠书信,想见一见对方也没有照片视频,只能等不知何时的再见。
得到首肯,穆酒开心起来,翻身下马替曲花间牵着踏雪往田庄里走去。
此时渔湖田庄在陈成和曲宝的安排下,将之前暂时安置的木头草棚推倒重修了干净整洁的夯土墙屋子,虽说依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佃户们也算是彻底安好了家。
一排排屋子比邻而建,坐落在湖畔不远处,房子中间留出距离夯实了宽阔的土路,有些人还在房前屋后圈了院子种上了些蔬菜,正值春日,郁郁葱葱,长势旺盛。
这里已经俨然是一个村庄的模样,村子中央还修建了一座不小的青砖大瓦房 ,作为主家和管事的住处。
春耕已经结束,地里暂时没什么事,村子里男人们几乎都去开荒赚钱了,妇人们则聚集在湖泊下游出水处,或浆洗衣物,或择菜洗菜,三五孩童在旁边的空地上追逐打闹,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曲花间进村时,曲宝正在湖边指挥人将编织好的拦网将连接湖泊的河流出入口拦起来,预备在湖里养鱼。
有佃户看到曲花间的队伍,赶紧去通知了曲宝,曲宝很快小跑着来迎接。
“少爷,少爷!”曲宝兴奋地挥手,像个小炮弹似的冲曲花间扑来,惹得穆酒护食似的挡在前面,杜绝这小胖子扑自家心上人个满怀。
曲宝当然不可能扑进主子怀里,他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穆酒一眼,在离他几步的距离停下,歪着头看向他身后的曲花间。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接下来这一整日,这位穆将军一直挡着不让自己同少爷亲近,曲宝不由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被小林告知穆酒成了他们未来的‘夫人’。
曲宝:“……”
老天爷啊,自己就一个不注意,少爷就被男人拐走了,这让他怎么回去面对他爹?又让他爹将来下去了怎么面对老太爷和老爷?
他一定会被他爹打断狗腿的!曲宝绝望的想。
晚上吃饭时,曲宝换下小林在一旁给曲花间布菜,时不时就想瞪一眼穆酒,又想到对方可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只好暗戳戳的把自家少爷不喜欢的菜全往穆酒面前摆,好吃的放得离他远远的。
可惜这正合了穆酒心意,暗暗记下曲花间的喜好,嗯,花间爱吃水产,还喜食辛辣,甜口也愿意吃,下次可以带他去吃幽州城那家以甜皮鸭闻名的酒楼,听说那里的醉虾也很不错。
至于辣菜,自从曲花间用五彩辣椒做火锅后,辣椒种植已经在青岱县逐渐普及,但暂时还没传到幽州来,改日可以在他的将军府院子里种上些辣椒,既好看,又可以做菜。
夜晚,曲宝撅着嘴被撵出房门,本来他是要来给曲花间守夜的,但曲花间生怕他半夜听到什么动静带坏纯情小胖,连忙说自己不用守夜。
曲宝虽说担心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但还是很听话的退了出来,只暗自磨牙,没想到这穆将军竟然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打这种主意。
小林见状,忍不住劝曲宝宽心,“咱们少爷不同意,谁都强迫不了他的,你难道没发现从前少爷每次收到穆将军的信时都很开心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曲宝蹲在台阶上,神色担忧。
“断袖这条路可不是好走的,咱们少爷可是神仙般的人,决定了就会从一而终,万一那穆将军……我是怕少爷吃亏。”
小林自然知道曲宝对曲花间的忠心,那是他这个后来的小厮遥不可比的,“放心吧,少爷这么厉害,心里肯定有数,而且你也说了,这样神仙般的人,谁能舍得辜负呢?”
月色如水,屋外两个担忧的少年互相宽慰,屋内一对两心相悦的人儿极尽缠绵,面对着不得不到来的分别,诉说着彼此的不舍。
临睡前,曲花间听到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说:“花间,我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说:写这几章的时候我简直下笔如有神,修文的时候只改了几个错别字,好喜欢写俩儿子谈恋爱!!
第43章 夏雨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
从渔湖田庄出发时, 穆酒总算没有再纠缠着要继续送。
清晨,两人告别,穆酒骑在追风背上,看着载满货物的队伍渐行渐远, 直到马背上那道纤瘦鹤立的身影淡出视线, 才策马往边城的方向而去。
没了穆酒一路相送, 曲花间赶路不再耽搁, 赶在入夏前回到青岱。
刚到家没两日, 穆酒的信便送来了, 曲花间看着那写满相思之情的书信,忍不住也提笔回了一封没什么正事的信,并在最后叮嘱穆酒不要浪费送信资源。
算算时间,两人分别后, 穆酒回到边城没两天, 他便写了信送来。
回信送出去后, 曲花间以为起码要等两三个月才会再次收到穆酒的信, 哪知他根本不听劝告,不到一个月,新的信便送到了。
负责送信的亲兵还是之前那一位, 看着他一脸风尘仆仆,曲花间让人送了些银钱,又安排他好好修整了一番。
亲兵穿着舒适的新衣,品尝着美味佳肴, 心里感叹曲东家可真是个好人哪!
送信虽说赶路辛苦了些,但不用站岗巡逻,也不需要训练,而且每次曲东家都会送许多吃的喝的, 这次竟然还送了银钱!
转眼就是夏日,曲花间收到南方来信,硝石矿这几个月产出许多硝石,制出的冰块通过跟秦家父女和顾惊蛰的介绍打通了各大世家的销路,短短一月,便赚了近三万两白银。
除了直接向世家们供给,老吴还按照曲花间的要求开了许多冰铺,既接冰块订单,也卖各种冰饮。
新颖的小吃饮料本就受欢迎,何况还是冰的,炎炎夏日里,没有谁能拒绝这样一份消暑解渴的好东西。
一时间,曲记冰饮铺迅速风靡金陵,老吴趁热打铁,在杭州也开了分铺,并计划向其他城镇扩张,此次来信,就是汇报情况和询问曲花间的意见。
曲花间想了想,让老吴先以金陵和杭州为中心,打好基础,慢慢向周边县城扩张,等彻底站稳了脚跟,再往苏州发展。
金陵有秦家父女,杭州有顾惊蛰,借这两家的势,没有人会不长眼的来找麻烦,但曲家在南方根基不深,苏州更是举目无亲,只怕那边的世家容不下这份暴利的产业。
而且,听顾惊蛰说,南方一带最大的冰贩,就是苏州四大世家之一的章家。
章家在北方亦有产业,每年冬日在北方储存大量的冰块,到夏天时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运回南方,再高价卖出去。
想到这里,曲花间又在老吴的信里加上一句,可以看看章家的态度,若是可以合作,也未尝不可,卖给谁不是卖?章家若是愿意和气生财,他们也可以直接把冰块卖给章家,再由他们运回苏州销售。
但若是他们不愿好好谈,想来硬的,曲花间笔锋一转,那也不必客气。
穆酒给他的兵士现如今已经是他的护卫,曲花间也没什么仇家,平日里只留了十个人跟着他东奔西走,其余人被打散放在各处产业充当保安。
而金陵因为有了硝石矿的缘故,曲花间留了好几十人在那边,个个都是上阵杀敌,下河剿匪的好手,跟那些大户人家养的家丁护院可不是一个档次。
武力方面,曲花间并不担心有人能对他的产业做什么,唯一要防的,就是有人官商勾结,用官府来打压他们,这也是曲花间愿意先和章家谈合作的原因。
没办法,在北方还好,有穆酒坐镇北疆,周边几州的官员不说多忌惮他,也不会刻意为难。
而到了南方,若不能和这些世家合作,便只能去贿赂那些官员,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想到当年被苟聪上门索要贿赂的事,曲花间暗想,他的钱便是拿去沉江,也不想喂狗。
很快,老吴便来信说章家愿意和曲家合作,前提是曲家的冰在苏州只能卖给他们,并且给出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此时已经是盛夏,南方已经开始售卖冰块两三个月,这段时间除去成本和扩张的开销,足足盈利了十万两有余。
曲花间看着随信送来的账本,呼出一口气,硝石矿开始盈利后,他总算不用时刻担心自己入不敷出的荷包了。
年初曲花间回冀州时,也带了一批硝石回来,后续运货队伍也陆陆续续带了些,所以青岱也开了一间冰铺。
但冀州地处北方,大户人家本就有储冰的习惯,小户人家也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买冰块度夏,冰块销量堪忧。
好在冰饮总归是独一份的小吃,还是有许多人愿意花个十几文钱尝鲜的。
曲花间还特意将冰铺开在火锅店隔壁,夏日是火锅店淡季,但有了冰饮,爱好火锅的食客们又满血复活,正好互相带动生意。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曲花间坐在放了冰盆的屋子里,手里还摇着团扇,仍止不住心里的燥热,小林也热得不行,他将冰盆端过来离曲花间近些,然后拿了把大蒲扇吭哧吭哧的扇冰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曲花间舒服的喟叹一声,享受了片刻的凉意,便道:“行了别扇了,一直这么扇人也受不了,再拿些冰块来,屋里多放几个冰盆,不用怕浪费,硝石结晶之后还可以反复使用的。”
小林闻言赶紧应是,疾步跑去取了冰来,果然,多放了几个冰盆后,屋里凉快了不少,只是气温太高,冰块化得很快,顺着冰盆下方的孔洞滴到桶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曲花间盯着那潺潺细流的冰水,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多久没下雨了?”
“十多天前下过一场小雨,这些日子都是大晴天。”小林没经历过前几年那场大旱,不明白曲花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以为他热得不行,想下雨凉快凉快。
夏日天气说不准,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又电闪雷鸣,但十多天不下雨还是不太寻常,曲花间不禁担忧起来。
正好曲宝从外面进来,又被曲花间遣去准备车马,几人很快坐着马车往城外庄子上去。
几人先去了趟里县城最近的邻河庄,这里的田地皆是临河而建,又修了水车灌溉,目前看不出来干旱的迹象。
曲花间招来一个正引水灌溉的老农,询问了一番,老农种了一辈子地,对天气水位很敏感,说自己发现今年夏天清江水位比去年这个时候低了至少三四卡。
老农所说的卡是民间常用的度量单位,常人拇指和中指打直后中间的距离为一卡,接近二十公分。
也就是说今年清江的水位降低了半米多接近一米,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曲花间蹙着眉,问,“老人家,你觉得今年的水位和永恩十二年比起来,如何?”
永恩十二年,就是几年前大旱那年,老农自然记得,他虽然也面带焦虑,却反过来宽慰曲花间,“东家莫要太过忧心,今年可比那年好多了,咱们有水车灌溉,即便不下雨也影响不到田里的庄稼,而且庄稼都已经起穗了,后面也用不了多少水了。”
曲花间闻言 仍旧没有被安慰到,邻河庄固然临近水源,可糖罐山和万亩庄子那边至少有一半都是坡地,水车也不能完全覆盖,若是□□死了,那可是无数人今年的口粮。
于是曲花间又准备往糖罐山而去,但被曲宝等人阻止了,日头毒辣,即便有马车棚的遮挡,也只是炭烤和清蒸的区别。
“少爷,别说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啊,这么热的天,怕是走到半路就要中暑了。”曲宝劝道。
林茂也赶紧附和,“少爷放心,等太阳没那么毒辣了,我骑马去那边看看情况,快去快回,最迟明日中午就回来了。”
“也行。”曲花间虽然心里焦虑,但也不是不听劝的人,看着众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只好先回城。
走进放满冰盆的屋子,仿佛从烈日下进入了空调房,曲花间接过小林递过来的巾帕,擦干脸上直往下淌的汗水,又狠狠灌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这才舒服得打了个激灵。
日前曲花间便让人给穆酒送了一批硝石,也不知道他用上冰了没有,曲花间低头看向自己腰间装着驱蚊草药的香球,上面多了个秾艳的赤色同心结。
要是又遭遇大旱,今年的压力可就大了,上一次为了要到军饷,穆酒弄得一身伤还险些丧命,这一次他绝不会让男人重蹈覆辙。
指望朝廷良心发现拨款拨粮,还不如指望老天爷快快下雨呢。
好在曲花间没能焦虑太久,当天下午,天边就开始电闪雷鸣刮起了大风,林茂刚走到城门口,便被瓢泼似的大雨浇了个满头,他赶紧策马往回走。
快到曲府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艰难的举着一把油纸伞往他来的方向迎风而上,大风大雨之下,油纸伞的作用几近于无,少年身上的衣服早被打得浇湿。
原来是曲宝猜到下暴雨了林茂肯定会往回走,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这才拿着伞出来迎一迎。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贴在身上,露出纤肥有度的身材,小胖墩其实只是脸上有些软肉,身上一点也不胖,林茂暗想。
曲宝这张嘴,只有在自家少爷面前时才是甜的,即便是因为担心出来迎接林茂,嘴上也没半句好话。
他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边小嘴吧嗒吧嗒把人数落了个遍,埋怨他看不懂天色竟不知提前往回赶,非得挨这一顿雨浇才罢休!
林茂默默听着,一手牵马一手撑伞尽力将少年头上的雨水挡住,没有反驳半句,免得招来新一轮的言语轰炸——
作者有话说:有人发现副cp了吗?戏份不多,偶尔有一点点哈。
第44章 洪灾 山洪入河流,冲垮了许多民房。……
暴雨足足下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白天,阴云也没散去,时不时的落下一阵阵小雨。
庄子上的管事知道曲花间担心地里庄稼,冒雨来汇报说昨夜雨下透了, 清江水位涨了不少, 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过了两日, 雨彻底停下来, 林茂又跑了趟糖罐山和万亩庄子, 得知之前虽然一直没下雨, 但因为有水车的缘故,农人们自发用打通竹节架起了悬空水渠,只需要在半山腰就能取到水浇地。
前些日子最干旱的时候也靠着人力将高于水车的坡地灌溉了,庄稼基本没受什么影响。
如此, 曲花间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天气就正常多了, 隔几日就会下雨, 地里的庄稼喝饱了水, 又受到农民们精心的侍候,很快便得意膨胀起来,沉甸甸的压弯了腰。
秋收时节, 遍地金黄,大家都盼着能有个好天气抢收晒粮,可老天仿佛非要和人们作对,夏天时缺少的雨水似要在秋日里补齐, 眼看秋收在即,却三天两头的下雨。
即便人们冒着雨将粮食收回来,却无法一下子晒干,只能摊在屋里, 见缝插针地趁没下雨时赶紧弄出来晒一晒。
曲花间小时候也晒过粮食,晒粮时最怕的就是这种一言不合就下雨的天气,好不容易把粮食挪到院子里摊开,还没晒一会儿,看到快下雨了又得赶紧收起来。
他命人采购了一批油布发下去,下雨了就将粮食拢成一堆,用油布盖住,等雨停院子晒干了,又将粮食摊开继续晒。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粮食总算晒干入了仓,不论是曲花间,还是佃户帮工们,皆重重的松了口气。
秋收完毕后,雨季仍旧没有结束,断断续续的雨一直持续到九月底,虽然没形成洪灾,但清江的水位暴涨,将邻河庄靠江边的田地都给淹没了。
曲花间在庄子上查看水位时,之前遇见过的那位老农感叹道,“这么大的水,只怕下游不好过咯!”
清江下游除了半个冀州外,还覆盖了常州和青州,那边人口比冀州密集得多,许多百姓们都是沿河而居,洪水过境,恐怕江两岸的房屋田地都要遭殃。
可惜这不是曲花间能操心的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顾及的只有自己手下这帮人和远在幽州的二十万边军而已。
回到家后,曲花间给幽州的陈成和老吴分别写了信,询问两地的气候环境,田地有没有受影响,信送出去后没多久便有了回信,得到一切正常的回复后,松了口气。
今年曲家各地的庄子都没受天气的影响,算上佃租和从佃户们手中收购的粮食,足足有十三万石之多。
虽然距离自给自足还差得远,曲花间还是很满足,今年可是比去年多收了足足十万石,且幽州渔湖田庄还有近二十万亩荒地因人手不够没有开始种植。
这半年来曲花间也让林茂陆续从周边各地吸收了不少愿意迁去幽州的佃户,虽说是杯水车薪,但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
然而没让他等多久,顺江而下的运货队伍传来一个消息,常州遭遇了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
山洪入河流,冲垮了许多民房,河洪入江,水位暴涨,许多房屋田地被淹没,甚至有几个地势低矮的城镇直接化为一片汪洋。
因着洪水的原因,远在金陵的运货队伍不敢贸然北上,便安排了人回来报信,准备等洪水过后再出发。
报信的人是走的陆路,一路上遇到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的房屋被冲垮,家当粮食也被洪水冲走,一时间饿殍遍地。
然而官府迟迟没有出面赈灾,受灾的百姓如今已是走投无路。
许多人将衙门团团围住,或哀求或威逼,想要当官的放粮赈灾,也有人成群结队的离开故土,成了流民。
更甚者还有人直接落草为寇,开始打劫富户和来往客商,这一路走来报信的人遇到许多这样的事。
好在他们身边没带货物,又都是边军出身,几个人互相照应,这才没在那些匪徒手中吃亏,虽遇波折,但好歹平安到达了。
常州尚且如此,在其下游的青州境况可想而知。
曲花间叹口气,安排几人下去休息,而后心绪不宁的在书房枯坐许久。
一般来说,大部分流民会选择涌入京城寻求朝廷庇佑,只有少数在外地有亲戚的会去投奔亲戚,冀州虽然挨着京城,但地处京北,青岱县更是离京城有数百里远。
仅凭双腿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走到青岱来。
但为了以防万一,曲花间还是组织了佃户和帮工跟着护卫队开始操练起来,一方面是强身健体,一方面也是防止真有流民跑到这边捣乱,造成人伤或财产损失。
毕竟以曲花间对朝廷的了解,他们是绝不会允许这些流民进入京城影响那些‘贵人’的生活的,说不定还会派兵驱逐。
京城不接收,京畿地区的官员肯定也会效仿其行为,那流民们最终要么被迫返回故乡,要么就是被驱逐至周边州县。
曲花间在给穆酒的信里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很快收到回信,穆酒提醒他不是正愁渔湖田庄的土地没人耕种吗,这不是现成的人口?
看完信,曲花间瞬间如醍醐灌顶,连忙让人给老吴传信,让他在南方大量收购粮食,又让送信人沿路给流民们传信,若有人愿意去幽州做佃农开荒种地,东家会发放粮食直至明年秋收。
京畿。
这里果然如曲花间所料,流民们好不容易跋山涉水来到京城,谁曾想皇帝老爷不仅不管他们,还派士兵将他们拦在城外,不许靠近京城半步,连靠在那高大的城墙下避避风雨都不行。
那些士兵们凶神恶煞,根本不顾流民的哀求,举着长枪驱赶,跑得慢的,直接一□□在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流民身上,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射在士兵和身前之人衣裳上,恐惧和绝望在人群中蔓延。
被驱赶的流民无处可去,只能在京畿附近游荡,所过之处连草根树皮都被扒拉干净。
可是草根树皮又如何能够这么多流民果腹呢?有人开始力竭倒下,也有人直接饿死过去,留下他们的亲人欲哭无泪。
活下来的人用所剩无几的气力刨了些浮土将亲人的尸体草草埋葬,又匆匆跟上大部队继续往不知目的的前路走去。
走累了,人们便停下来,随意找了个东西靠着或躺着,满眼绝望。
送信人路过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没有带物资,也不敢把包裹里的干粮拿出来,怕遭到哄抢,这是他们东家叮嘱过的,即便再同情,也不要在走投无路的流民面前拿出食物。
流民有很多,食物却只有一点点,他们可不像平日那样讲道理,只会一拥而上,争相哄抢,到时候即便他们再是身手不凡,也能被一人一脚踩死。
送信人站在流民中间,大声将东家要求他们传达的消息喊出来,冀州有位姓曲的东家正在招佃户,若被选中,每人每天可以领半斤粮食,直至明年秋收结束。
一日半斤粮食,虽然吃不饱,也能勉强果腹不至于饿死,流民中渐渐有人心动,他们将送信人围起来,询问事情的真假,又问冀州在哪边,姓曲的东家又住在哪里。
这位曲老爷为什么不在本地招佃户,要是他们千辛万苦赶到冀州,佃户招齐了可怎么办?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送信人很有耐心,一一回答了流民们的问题。
从这里沿着官道一直往北走便是冀州,东家姓曲,字长安,家住在冀州青岱县,不过冀州每个县城都有他的产业,城门外也设置了粥铺。
只要找到挂着曲记招牌的粥铺就能去领一碗稀粥,吃完继续往伙计给你们指的路走,很快就能到达青岱。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曲东家只喜欢老实本分的人,若是有人在粥铺闹事或是哄抢,曲家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至于为什么不在本地招佃户,是因为曲东家的田地都在幽州,本地愿意去的都去了,幽州离边境很近,冬日气候也更寒冷,你们也要考虑清楚,若不愿意去幽州的,就不用去了,免得白跑一趟。
你问要招多少人?东家说了,越多越好,来者不拒,若是你们在路上遇到其他流民,也可以跟他们说一声,路上有匪徒,同行的人越多越安全。
解答完流民们的问题,送信人又紧赶慢赶的上路了,后面遇到其他流民,又是一番口舌。
冀州青岱县曲长安接收流民做佃户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入各处流民们的耳中,大量流民开始向北迁徙。
活下去的希望如烈火燎原,让流民们撑着一口气走到了冀州。
果然,一入冀州地界,人们便在一个小县城的城门口见到了粥铺。
流民大多不识字,不认得粥铺旁挂着的‘曲记粥铺’四个字,但这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像粥铺的棚子,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架着几口大锅,煮着热气腾腾的杂粮粥。
那杂粮粥说是粥,其实跟面糊糊差不多,煮得十分浓稠,一碗下去,空空的肚子泛起暖意,令人绝望的饥饿感也随之退去。
粥棚里除了负责煮粥发粥的曲家家丁,还有几个拿着武器的护卫,若有人不老实想要抢粥,便会受到护卫的厉声呵斥。
“都老老实实排队,不准插队不准抢,一人一碗,吃完了在那边把碗洗干净放好,然后沿着这条路往北走,下个城镇也有粥铺。”
“干什么呢你!?不老实就回去,我们东家只要老实人。”
“别挤,也不准插队,都有,那边锅里煮着呢!”
护卫们为了维持秩序,嗓子都吼哑了,好在看着源源不断从城里运出来的粮食,后面的流民们也渐渐安心下来,不再拥挤,老老实实的排队等着领粥。
第45章 流民 你们愿意为我做工吗?
杜文君、杜山君两兄弟排在队伍最末尾, 安安静静的跟着队伍往前挪动,杜文君显然识字,盯着粥棚旁边的‘曲记粥铺’几个字出神。
两兄弟是双生子,两张脸长得极为相似, 身材却迥异, 盖因一人读书, 一身习武, 所以身为兄长的杜文君看起来比身材健硕的弟弟看起来瘦弱得多。
他俩原本是常州某个村庄里村长的儿子, 之前连日大雨杜文君便预感到可能会有洪水来临, 提前让父亲组织村民们将粮食家当搬到了山上,算是躲过一劫。
可躲过了天灾,躲不过人祸,有村民的亲戚受了灾, 尽管杜家父子再三强调财不露白, 那人还是偷偷给亲戚送了粮食。
亲戚粮食很快吃完了, 再来要, 被那人拒绝了,于是便心生恨意,将这个村子还有余粮的事捅了出去。
不怕贼偷, 就怕贼惦记,即便村民们有所防备,也抵不住闻见肉腥味儿的饿狼的觊觎,他们的父亲更是在带领村民追回粮食时跌下山坡, 磕到了头,很快便不治身亡。
埋葬了父亲,又带着村民报了仇,兄弟俩索性带着村民和所剩不多的粮食离开故土, 免得再被觊觎。
杜文君是个读书人,甚至还有秀才功名,所以对当下局势有些了解,知道朝廷不会赈灾,也没打算像其他流民那样去京城寻求庇佑。
原本两兄弟是打算带着村民们重新寻找一个宜居之地安家,但一路不是流民就是匪徒,城镇也进不去,山里找不到补给,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很快存粮便见了底。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其他流民们说起冀州曲长安要招佃户的消息,抱着先混口饭吃的心态走到了这里。
谁知一路上遇到许多北上的流民,他们一村人完完整整的,青壮年保护着老弱妇孺,便是遇到匪徒也没怎么吃亏,许多人见状便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遇到匪徒就将家小塞进他们中间,男人帮着打架。
杜山君见状,干脆让他们加入进来,于是队伍越来越壮大,因为两兄弟本就是以前的村长之子,若无意外,下一任村长便是他俩其中一人,村民们以他们马首是瞻,后来的流民也跟着听他们安排。
所以两兄弟算是这一批流民的小头领。
负责发粥的工人们手脚很麻利,很快便轮到了杜家兄弟,两人领了各自的粥,走过去和村民们蹲在一起,慢慢喝着。
为了节省粮食,粥里不止有米面,还有一些杂粮粉和切碎的蔬菜,怕流民们没力气,还加了少许盐。
这样一碗糊糊,味道谈不上好,但对于许久没吃过一顿正常食物的人来说,可谓是久旱逢甘霖,连斯文如杜文君,吃起来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粥碗是平时人们用来吃面条的海碗,容量不小,满满一碗糊糊下肚,虽说肚子没有完全吃饱,但总算让人恢复了些气力。
吃完粥,又将碗洗干净放回去,杜家兄弟看了看天色,便带着村民们继续往北走,按曲家家丁的话,下一个城镇离这里只有一日脚程,现在出发的话,半夜便能到达,还能赶上明日一早的第一锅粥。
流民们就靠着这每日一碗粥吊着肚子,憋着一口气走到了传说中曲长安所在的青岱县。
——
青岱县城往南两公里,流民们大多是从这个方向涌来,所以粥铺设置在这里,旁边还临时搭建了一个医棚,和许多可以遮风避雨的大草棚。
曲花间收留流民的事,县令苟聪虽没阻止,但派了人来传话,坚决不允许流民进城,沿路过来的许多城镇都是这个态度,是以曲家的粥铺都设置在城外。
流民们在粥铺领了粥,若有生病受伤的人可以到隔壁医棚去免费看诊,拿上一剂汤药,再在旁边大草棚里休息。
等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日清晨就可以去登记处登记姓名籍贯等信息了。
突遭洪水,又是一路流亡,许多人的身份路引早已丢失,只能凭借他们口述和负责登记的人观察,再将信息记录在册,又誊抄在一块特质的木牌上,发放给他们。
这些木牌是专门用来制作身份牌的,上面烙着特殊的记号,是幽州知府让人送过来的。
流民们去幽州做佃户,往后自然就是幽州百姓,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口,知府虽然囊中羞涩没办法拿出钱粮赈济,但也给曲花间大开方便之门,甚至连本应由官府发放的身份牌也交给了他。
因着曲家家丁倾巢出动被派往各地煮粥,人手还是不足,曲花间只好带着曲宝亲自上阵负责登记。
流民们看到负责登记的人是个气质清贵,容貌迭丽如神仙般的少年人,纷纷看入了神,轮到自己时都紧张得不知手往哪里放。
那神仙似的少年声音清脆,说话温声细语,面上还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被问话时,不自觉就将自己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家中人口几何交代清楚,甚至连祖上八代都忍不住数了数。
曲花间笑了笑,并不好奇这些人的祖上八代。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流民们知道了那位负责登记的,长得极好看的少年便是他们未来的东家,曲长安。
一时间,人群中传来许多窃窃私语,要不是有拿着武器的护卫维持秩序,许多人都想凑过去再看一眼这位神仙人物。
曲东家可太好看了,心善,又有钱,能拿出这么多粮食,还有能耐,那些身强体壮的护卫不知养了多少个。
有人这样说,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登记完的人凑够一千人左右便会有人高马大穿着军服的兵士带他们继续北上去幽州。
这一次和来时的路不同,同行的除了兵士,还有数辆马车,马车上全是沉甸甸的粮食和一些油布,兵士们挑出会赶车的青壮年们牵引着马车一路向北。
有了新身份的人们满怀希望的跟上队伍前行,已经夹杂着几分寒意的秋风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
傍晚,夕阳渐渐西沉,兵士们又招来人开始干活,男人们将马车上的简易帐篷支在空地上,老人和妇女负责做饭,几口大锅同时架起,热腾腾的杂粮粥很快出锅。
依旧是众人排队领取,吃完了将碗腾出来给后面的人继续吃,这一次,大家不像之前那样急切,青壮年们甚至还谦让着让老弱妇孺先去排队。
因为他们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够了可以再煮,那些马车上的粮食,都是曲东家为他们准备的。
——
曲花间在城外忙碌了足足一个多月,陆续不断的流民总算少了些,他瘫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望着天,写了太多字的手腕酸胀不已,一动不动的垂在身侧。
曲宝心疼自家少爷,想给他按一按,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这些时日他写的字比曲花间只多不少。
最后还是小林忙完手里的活,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小板凳,坐在曲花间身旁,一边歇息一边给他按揉手腕。
维持秩序的林茂见流民们都老老实实在排队,便走过来抄起曲宝的手给他也按一按。
曲宝手腕被捉住,不好意思的偷偷瞄了一眼曲花间,见小林已经在给他按摩了,这才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甚至舒服的喟叹出声。
曲花间看了眼气氛明显不正常的两人,心里暗暗有些猜测,但也没说什么。
就是不知道林茂能不能过曲宝他爹那关,曲花间有些幸灾乐祸。
转念一想,自己虽然没有了长辈,但穆酒还有个父亲健在,也不知他的态度如何,能不能接受自己儿子带个儿婿回去,曲花间猝不及防的被自己扎了一记回旋镖。
曲花间还没来得及忧虑,便见到远处渐渐涌来一大批流民,看规模,怕是足有数千人之多。
此时天色还早,这些流民领了粥饭就会先过来登记,然后再去安顿,也就是说,又来活了,坐在书案前的几人瞬间眼前一黑。
登记点设置了三处,除了曲花间主仆二人,管家曲福和庄子上几位识字的管事都各自拿着册子和木牌在奋笔疾书,忙到傍晚才堪堪登记完。
好在这批流民里有许多人的身份牌都没有丢失,只需誊抄一番就可以了,省事许多,否则一日怕是还忙不完。
曲花间发现这些带着身份牌的流民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子,且身上还或多或少背着行李,看起来状况比其他人好了许多,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原本避开了洪灾,是被人祸逼得离开故土的。
很快,他便见到了这些人口中的村长之子,是一对相貌不错的双生子,这两人正是杜文君、杜山君兄弟,因着队伍庞大走得慢,这才比其他流民来得晚了些。
听说杜文君是秀才,他弟弟虽然习武但也识字,曲花间瞬间起了惜才之心,问他们愿不愿意给自己做工。
“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先帮着我们做登记,包吃包住,一日给一百文钱,或者也可以换成粮食。”曲花间给的待遇不算差,兄弟二人欣然同意,跟着熟悉了一会儿便开始上岗。
傍晚,曲花间将今日的工钱换成粮食交给兄弟二人,准备带着他们回城里居住,却被拒绝了。
杜文君向曲花间行了个书生礼,温声解释,“多谢东家好意,但那边草棚也能住人,我们和村民们住在一块就可以了。”
两人还向曲花间借了粥铺的锅灶一用,将为数不多的粮食煮了几锅薄薄的稀粥,分给他们带来的流民,不管是原本的村民,还是后来加入他们的,都一视同仁的分得了一碗。
一碗稀粥虽抵不了一顿饭,但能让人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一路上,兄弟二人一直是这样想方设法照顾村民们的,他们是村长的儿子,村长不在了,便自觉接过了父亲的遗志与责任。
第46章 生病 阿酒?你怎么在这里?
继杜家兄弟那批人后, 前来投奔的流民渐渐少了起来,一来是听到消息的人有限,二来是天渐渐冷了下来,北方更是苦寒, 等雪一下来, 植物被埋在雪下, 连草根树皮没得吃, 缺衣少食的流民更愿意前往温暖的南方。
有了杜家兄弟加入, 曲花间总算不用日日守在登记处, 每日只需要发号施令,各处看看查漏补缺一番就行。
最后一批前往幽州的队伍出发前,杜家兄弟也来向曲花间辞行,他们放心不下自己的村民, 决定跟着去幽州。
曲花间也不强求, 只说待村民们安顿下来, 若是他们还愿意给自己做事, 可以再回来。
毕竟两人一文一武,若是只做佃户种地实在可惜了些。
送走二人后,曲花间便和曲宝在书房中统计这些日子接收的流民, 足足有十万余人,其中青壮男人占一半,老弱孩童只有两成,剩下三成也都是十几岁到三四十岁的年轻女子。
比例严重不均, 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去了哪里,可想而知。
要养活这十万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幽州苦寒,除了粮食还得准备过冬的物品, 房屋反而是最好解决的,流民们刚到地方,就被组织着就地砍树,收集野草,混合着今年渔湖山庄新收的稻草桔梗修建了无数个大草屋。
流民们就集中安置在这些草屋里,等来年春耕结束之后,再各自以家庭为单位修建房子。
之前吩咐老吴在南方收购的粮食陆续运了回来,相熟的粮商手里的陈粮都被扫购一空,怕数量不够,还买了许多今年的新粮。
新粮价格昂贵,要不是今年硝石制冰狠赚了一笔,恐怕曲花间倾家荡产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饶是如此,冬日里没有棉衣棉被也不行,曲花间正愁眉之际,穆酒写了信送来,边军将士们自发将以前的旧衣服和旧棉全部收集起来,预备送到渔湖田庄去。
虽说这些旧衣都已经破旧不堪,但缝缝补补勉强还能御寒。
算算时间,信送到曲花间手上时,这些旧衣已经发放到流民们手上了,他紧蹙了数日的眉头一展,放松下来。
紧绷的心情一放松,曲花间感觉到身体上的不适,原来连日的忙碌和忧虑让他感染了风寒。
曲花间身材纤瘦,但身体康健,平日里很少生病,此时病来如山倒,很快便发起了高热。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退烧特效药,只能靠汤药慢慢养,高热持续不退,曲花间感觉从头到脚都疼,身上也绵软无力,只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闭目养神。
不知过去了几日,曲花间几乎失去意识,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滚烫的额头被覆上一片冰凉。
他贪恋地蹭了蹭那温度舒适的物体,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
那物体离开时曲花间下意识想蹭过去追赶,但很快雪松味又靠近,这次落在他的嘴唇上,紧接着嘴里泛起苦意,苦意顺着口腔流入喉咙,脖子上也传来一阵冰凉,药液被安抚着吞入腹中。
曲花间意识模糊后吞不下药这几日,府里上下急开了锅,曲宝更是着急上火到嘴上起了几个大燎泡,此时见他总算将汤药咽了下去,重重地松了口气。
远在幽州的穆酒此时不知为何坐在曲花间床前,将药含了一口再俯身对上那因高热而充血殷红的嘴唇上,缓缓渡过去,又用特有的手法按摩曲花间的颈项,让人被动的吞咽。
喂了药,穆酒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时不时将曲花间额头上的的布巾拿下来重新打湿,就这样过去了半日,滚烫的体温似乎退下去一些。
小林端来煨得软烂的白米粥,穆酒依旧像之前喂药那样给曲花间灌下去。
肚子里有了东西,曲花间恢复得更快了些,半夜时分醒了片刻,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心上人,他以为是自己烧得迷糊了,怀疑是在做梦,还没来得及跟恋人说上一句话,又体力不支的沉沉睡去。
翌日中午,曲花间再次醒来,才发现自己昨夜不是在做梦,远在幽州的穆酒竟然真的坐在他床前,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说:“阿酒?你怎么在这里?”
穆酒见他醒来,脸上的冷硬褪去,眉间竖纹也舒展开来,眼神一瞬间柔和下来,“你不是写信说你不舒服吗?我来看看你。”
曲花间之前的信里确实说自己嗓子有些干痒,但没想到穆酒会因为他嗓子干痒就千里奔袭从幽州跑到冀州来。
因为生病的缘故,曲花间情绪要柔软得多,忍不住撒娇起来,“还好你来了,生病好难受啊。”
“嗯,我就在这,难受就再睡会儿吧。”穆酒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因为太过想念心上人而做出的决定。
他来时曲花间已经水米不进两三日了,还好他从前学过一些给昏迷不醒的人强行灌药的办法,否则眼前的人儿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差一点就要失去心上人,穆酒呼吸一滞,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穆酒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即便是在千军万马互相厮杀的战场上,又或是被无数刺客围剿时,他都是泰然自若的,却在见到曲花间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时,心底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想到这里,穆酒轻抚少年熟睡的脸庞,捉住他的手紧紧捏在手心,激起少年发出疼痛的呓语,这才惊觉用力过度,连忙放松了力道。
清醒过后的曲花间好吃好喝的养了两日,总算彻底退了热,但大病一场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畏寒。
夜晚,曲花间缩在自己的专属暖宝宝怀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他闲聊着,聊到穆酒说再过两日便要回幽州时,情绪瞬间低落起来。
病中的少年比平时黏人得多,此时双手箍住男人的脖子,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说,明明心里十分不舍,还是没有说出让恋人多留些日子的话。
看着少年懂事的样子,穆酒心里酸酸麻麻的疼,要是不用分开就好了,若不是边军连生存下去都十分艰难,他早就挥师北上,踏破鞑靼王庭,根本不用时时坐镇北疆,刻刻预防着外敌来犯。
分别在即,曲花间简直像是长在穆酒身上一样,时时刻刻都要黏着他,恨不得上茅房都要一起去。
穆酒也乐意被他黏,出门时怕他走路没力气,甚至一手将人捞起来,像抱小孩儿一样,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
曲花间双腿突然离地,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一捞,环住恋人的脖子,“干嘛呢,放我下来!”
“乖乖坐着,你腿上没力气,院子里都是雪,容易摔跤。”男人宠溺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曲宝看着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简直没眼看,但又顾忌少爷的脸皮,转过头假装自己没看到。
自从穆酒冒着风雪独自骑马前来,又灌药让曲花间好起来后,曲宝心里那点被拱了好白菜的不适就彻底消失了,未来‘夫人’强大又会体贴人,长相也很英俊,跟曲花间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般配得很。
见两位主子走远,曲宝赶紧抛下脑子里的各种念头,小跑几步快速跟上去。
两人没什么事做,只是曲花间在屋子里待闷了,听说庄子上的梅花开了,这才央着穆酒带他去赏梅。
坐在燃着炭盆的马车里,很快便到了庄子上,还没下车,幽冷的梅花香便透过布帘钻进来,萦绕鼻尖。
今日天气很好,难得的出了些太阳,曲花间正想跳下马车走两步,却被穆酒一把从车辕上捞过拘在怀里。
小林和曲宝赶紧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垫子,铺在一棵开得繁茂的梅花树下,又摆上些吃食,穆酒这才将他抱过去放在垫子上,然后同林茂一起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架起炉灶,点火烧起热水。
出门赏梅,林冉和李阿大也跟着来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兴奋不已,连平日里最为稳重大方的林冉都忍不住捏起雪球打起了雪仗。
今年夏天时老吴将老伴和一双孙儿孙女接去了南方,如今曲府只有两个孩子,林冉因为年纪大些,平时跟个小大人似的,不仅自己读书做事都很用功,还监督着李阿大的功课,今日也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孩子气。
没一会儿,不知是谁的雪球不小心打到曲宝的头上,然后便遭到的猛烈的报复,一时间雪球满天飞,除了曲花间和穆酒,其他人都未能幸免,一场雪仗就此展开。
曲花间心生向往,但也知道自己病没好全,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人在雪地里疯玩,手里捧着热腾腾的梅花茶暖手。
眼前突然多出一个雪白的小兔子,曲花间顺着捧着小兔子的手看过去,是穆酒发现他眼里的羡慕,又担忧他玩雪会加重病情,于是做了个小雪兔哄人。
小雪兔捏得栩栩如生,雪做的长耳朵搭在背上,眼睛上还镶嵌了两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很是可爱。
曲花间伸手想接过小雪兔,却被穆酒避开,他将一个装糕点的碟子腾空,把小雪兔放在上面,才又端着碟子递给曲花间。
“就这样端着看,小心冻手。”
虽然不让摸,曲花间还是很高兴,端着碟子旋转着来回看了好一会,这才眯着笑眼侧过身子,在某人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第47章 搬家 直接搬家到幽州算了。
穆酒离开时, 天空正下着鹅毛大雪,曲花间忧心他一个人迷失在幽州皑皑的风雪中,便派了十个护卫随他一同出发,同行的还有曲宝。
经过这一次短暂的相聚, 两人更加舍不得彼此, 曲花间考虑了一番, 便决定直接搬家到幽州算了。
反正冀州的各项产业都安排了妥善的人打理, 即便他不在这里也能正常运转, 而且他刚刚安置了十万佃户在渔湖田庄, 那里百废待兴,陈成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可惜现在天太冷了,幽州又是大雪封山的状态,家里要搬过去的东西不少, 只能等开春后再说。
曲宝同穆酒一同去幽州, 便是受命提前去物色宅子的, 免得到时候匆匆忙忙搬过去,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穆酒走后,曲花间便一直待在家里养病,一直到腊月, 身体才基本恢复往日的状态。
腊月初八便是曲花间的十八岁生辰,古人讲究十六岁成人,二十及冠,十八岁反而只是个普通的生辰, 而且曲花间内里也早就是个成年人了,也没有太注重这个意味着成年的日子。
但他不在意,有人在意,生辰这日曲府的下人们如同往年一般, 将屋里屋外打扫一新,又准备了长寿面和宴席,全府上下喜气洋洋的给曲花间过了个生辰。
小林照例给曲花间送了个小礼物,然后笑眯眯的搬出个小箱子,说这是穆酒寄存在他这里的生辰礼物,托他到日子再交给曲花间。
两人相识不过三年,从没在一起过过生辰,但穆酒却每年都会在当天托人给他送礼物,想到这里,曲花间搬家的心情更急切了几分。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穆酒亲手缝制的火狐披风,保暖又好看,衬得曲花间略带苍白的肤色都红润了些,看着镜子里披着嫣红披风的人,曲花间不禁好奇,穆酒一个大将军,为什么手工活做得那么好。
除了披风,箱子里还有一封信,信里不出意外是一些祝贺生辰的话语,末尾还有一句情话。
愿君年年岁岁常欢喜,岁岁年年常相见。
看完信,曲花间将信纸放进专门用来装信的匣子里,珍而重之的保存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披风上细密的针脚,仿佛能看到男人每日忙完军务,拿着针线在昏暗的灯光下细心缝制的样子。
曲花间站在院中,嘴角微微上扬,抬头望着满园积雪,却不觉寒冷,仿佛已看见幽州的春色盎然。
过完生辰,又是新的一轮春节,因着明年开春便要搬家,曲府上下都有些忙碌,既要准备过年的各项事宜,又要整理行囊。
因着曲宝不在,曲花间亲自督阵,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物件,他招来各处产业的管事们一一叮嘱。
好在管事们平日里都能独当一面,将自己手中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真搬走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需他们定期寄信汇报即可。
府中仆役们虽说大部分都是家生子,但也有几个与别家结亲的,曲花间特意吩咐下去,这些人若有不愿意跟他同去幽州,也不必勉强,只将他们留在这里看家,反正他时不时也要回青岱,宅子也需要人打理。
除了仆役,还有给他打工的帮工们,像林茂兄妹和余三母子,曲花间也逐一询问了他们的意愿。
林茂经常随曲花间南奔北走,妹妹都是放在曲府养着的,自然是曲花间去哪里,他二人就去哪里,且林茂唯一的好友陈成也搬去了渔湖田庄,去了幽州还能常常见面。
至于余三母子,余三怕自己这一走,逢年过节没人给丈夫上坟,便决定还是留在青岱,李阿大还没满十岁,自然也是跟着母亲留下来。
半大小孩儿跟着曲花间读了几年书,心里十分不舍,但也放不下母亲,这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的,连平日里最爱吃的卤鸡爪都不香了。
曲花间见状,便让母子俩继续住在府里,又给他寻摸了个口碑不错的书塾,交足了三年的束脩,方便李阿大继续学业。
余三感激不尽,眼眶微红,连声道谢,甚至还想给他磕头道谢,曲花间连忙扶起她。
这是余三丈夫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妻儿,他因给曲花间做事而去世,曲花间自然应当照拂他们。
李阿大平时是个腼腆的孩子,但十分懂事,即便万般不舍,也明白母亲的坚持,他抓着曲花间的衣袖,眼眶泛红,低声道:“东家,我一定好好读书,等长大了给您效力。”
曲花间摸摸他毛茸茸的发顶,笑着说,“好啊,我等着你。”
这个年过得十分简单,很快便到了正月,此时冀州的雪渐渐开始消融,化雪时的气温比积雪更低,寒风凛冽,但曲花间已经开始让仆役们把不常用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只等天气回暖便启程。
幽州比冀州开春更晚一些,想赶在穆酒生辰之前到达不太现实,但他也不想晚太多。
这些日子,除了安排启程事宜,曲花间还弄来许多木料和工具,回忆着从前用筷子和皮筋DIY过的简易弓弩,试着做出能实际使用的版本。
穆酒每次送给他的礼物都极具心意,大多数都是他亲手制作的,曲花间便也想用同样的方式,给他制作一份合心意的礼物。
穆酒是个带兵打仗的将领,有什么比一把新款武器更合他心意呢?
曲花间在木工房里经常一待就是大半天,手上的锯子、刨子轮番上阵,反反复复尝试了多日,终于做出了一把勉强能用的弓弩,虽不算精良,但理清了思路,后面不管是改进还是制作,都顺手了许多。
曲花间将这把弓弩递给林茂,让他试试手。林茂接过,拉弓试射,箭矢虽有些歪斜,但力道十足。弩箭‘咻’的一声射出,将院中的老石榴树干射了个对穿,树枝上的残雪被震落一地。
林茂惊喜不已,抱着手中比弓箭还轻便许多的弩箭如获至宝,他本就有一手好箭术,平日里最爱护弓箭,如今见了这把弓弩,更是爱不释手。
曲花间侧头微笑,将这把初代版本送给他,自己又重新选了更结实的木料,继续琢磨改进。
给林茂的只是最简单的单发弩,他想试着能不能复刻出连弩,否则别人用弓箭一抽一发就是一箭,持弩人还傻乎乎的给弩上弦,岂不是太吃亏了?
曲花间心中盘算着,手指在木料上轻轻划过,脑海中渐渐勾勒出连发弩的雏形。他从前也在短视频里看过诸葛连弩的机械原理,只是时间太过久远,许多细节有些模糊。
但单发弩都制作出来了,仅仅是给弩加上连发装置而已,也不是太难。
终于,在出发前一天,曲花间总算做出了一把更加精致的连发弩,他将弩身细细打磨光滑,又涂上了一层清漆,还在各个关节处细心的涂上了润滑用的蜡油,这才满意点头。
这次他在没有再让林茂试射,而是亲自上阵,拉弓扣弦,连发数箭,箭矢如流星般疾射而出,精准命中靶心,院中积雪飞扬,曲花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被当成靶子的石榴树终于承载不了主人的“厚爱”,树干咔嚓一声断裂,轰然倒地,惊得院外不知情的仆役纷纷探头进来,看看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曲花间轻笑,挥手示意仆役们不必惊慌,将连发弩擦拭得干干净净,这才放进铺了细软锦缎的精致木匣中,让小林妥帖的放在他明日要乘坐的马车中。
小林小心翼翼捧过木匣,眼中满是惊叹,少爷也太厉害了,这把弩简直巧夺天工,连发设计更是妙绝,不懂他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翌日天不亮,曲花间起了个大早,借着昏暗的灯光穿戴整齐,轻轻推开房门,曲宝早已备好马车,见少爷出来,忙不迭地递上热腾腾的早点。
曲花间接过早点,几口吃完,便起身走出门去。
曲府门口,来送行的人不少,除了留守青岱的仆役和余三母子,还有胡广青等一众管事们,都纷纷向曲花间拱手告别。
李阿大也跟在母亲身边,眼中满是不舍,小手紧紧攥着两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糕点糖果,他举起手将其中一个递给曲花间,细声细气的说道:“少爷,您留着路上吃,祝您一路平安。”
曲花间接过油纸包,轻抚他的发顶,又是一番叮嘱,让他好好孝敬母亲,读书要用功云云。
李阿大用力点头,圆眼里的金豆豆要掉不掉,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又看向林冉,“阿冉姐姐,我会想你的。”说着又将另一个油纸包递给林冉。
林冉眼眶微红,轻声安慰小伙伴:“阿大乖,姐姐也会想你的,等有机会,我就回来看你。”
一番告别后,众人登上马车,一长串车队这才缓缓行动起来,朝着青岱北城门出发。
车队驶过熟悉的街道,晨曦微露,街边店铺尚未开门,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曲花间掀起车帘,回望渐行渐远的曲府,竟有些不舍。
第48章 幽州 拦腰捞起,劫持而去。
因着马车上都装了沉重的行李, 车队行进得颇为缓慢,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天不亮就出发,直到傍晚才走到留县, 留县地处冀州最北边, 比之青岱县还要萧条几分, 街上行人稀少, 整个县城也就散乱的几条街道, 寻了半天, 也仅找到两三家不大的客栈。
曲花间这一行足有近百人,将分散在一条街的两家客栈挤满,才堪堪安顿下来。
在留县修整了一夜,队伍继续向北前行, 留县出去便是幽州的地界了。
沿途山势险峻, 林木葱郁, 偶尔可见几只山鹰盘旋。队伍小心翼翼地穿行, 生怕惊扰了隐匿的野兽。
接下来的日子也一直如这般闷头赶路,白日里顶着寒风前行,仆役们都没来过幽州, 不习惯这边的严寒,纷纷裹紧了衣物,夜晚如果找不到借宿的地方,便只能就地安营扎寨, 生起篝火取暖。
幽州地广人稀,城镇之间相隔甚远,且一些小镇子上根本就没有客栈,是以这一路经常是在野外露宿。
好在这两年因南北运货频繁, 沿途多了些专供商队休憩的空地,虽空荡一片但都选在避风处,地面平整,只需清理一下积雪,就可以搭建帐篷。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曲花间等人围着篝火而坐,身后是厚实的油布帐篷,简易的锅灶里烧着热水,待热水沸腾,一人倒上一碗,就着干粮就是一餐。
进入幽州后,气温明显低了些,路上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寒风凛冽,曲花间裹紧身上的兔皮披风,那件颜色鲜亮的狐皮披风他没舍得拿出来穿。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经常赶路累了便席地而坐,怕狐皮染上尘土草浆不好清理,便一直小心地收在包裹里。
如此,又走了数日,终于望见前方独属于幽州城的高耸城墙,城楼上旌旗飘扬,城门处人来人往,显得颇为繁华。
队伍加快了步伐,很快便遇到迎上来的护卫。
曲宝年前便抵达了幽州城,替曲花间置办新的宅子,算着日子派了人在城门外等候。
负责等候的人在这里守了十来日了,总算等到了队伍。
其中一人见到曲花间等人,先一步进城报信去了,没多久曲宝便骑着马‘笃笃笃’的从城内疾驰而来,一边驱马,一边还兴奋的高呼,“少爷,少爷您终于来了!”
曲宝很快便到了曲花间跟前,此时队伍还在排队等着进城。
今日似乎是幽州城赶大集的日子,城门口格外热闹,进出的行人很多,负责盘查的守卫也格外严格,曲花间的队伍足足十来辆马车,还都装满了行李,是以盘查很费了些时间。
好在等着盘查这样的事交给曲福就行,曲花间便带着曲宝小林等人先一步进了城门。城内繁华景象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因着大集,今日的幽州城内格外繁华,人流如织,许多人将身上背着的货物就地摊开,便开始吆喝,也有人背着背篓,里面装着跑山得来的干货,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曲花间虽只来过幽州城一两次,但大概记得那边是山货收购站的方向,看来曲记的名声在幽也算铺开了。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曲宝新置办的宅子,这座宅子坐落在城东,左边出了巷子便是繁华的市集,右边紧邻府衙后门,幽州知府家就在斜对门。
宅子门前两棵古槐树,此时正发出零星的几点绿苞,掩映着朱红色的大门。
曲花间站在门前,目光扫过门楣上崭新的“曲府”匾额,满意的点了点头。
进得门去,宅内布局规整,前后房屋足有四进,院子里还开着几株即将凋落的腊梅,香气袭人。
曲宝引着曲花间参观各处,熟悉宅子的布局,很快便转到了正房门口,正房是整座宅子最大的屋子,房梁窗户竟都雕刻了精美的图案,看起来十分气派。
曲宝得意的给曲花间介绍道,“这宅子可是上一任幽州同知的宅子,听说他犯了大案,被知府大人发落了,这宅子充公,在牙行挂了足足一年多呢。”
这宅子的规模在幽州城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只比知府家小了一进,要价颇高,这才一直没被人买下,曲宝压低声音道:“少爷,咱们可是捡了大便宜,好像是知府大人知道这宅子是咱家要买,让了不少价格呢!”
曲花间闻言微微一笑,想着等安顿好后再亲自去拜谢知府大人,两人虽一直没见过面,但知府大人却帮助他许多回了,虽说都是看穆酒的面子,但这份情谊曲花间不得不铭记。
“所以这个宅子花了多少钱啊?曲宝哥哥。”一直缀在后面的林冉轻声问道。
曲宝回头一笑,得意的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低声道:“不到两千两,比原价便宜了足足五百两呢!”
曲花间听后心中暗自盘算,幽州的房价果然便宜,青岱的曲府比这座宅子小了不少,做工也没这么精细,也能值个两千两左右。
林冉却不知道这些,只是睁大眼睛惊叹道:“两千两?”然后又转头看向自家大哥,也不知他何时才能买得起宅子。
林茂如今的工钱已经涨到每月二十两,平日里兄妹俩吃住都在曲府,开销不大,也有了些积蓄,但要攒够买宅子的钱也还早。
林茂也在心里暗自琢磨,阿冉今年也十四岁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到时若是娘家连套像样的宅子都没有,未免会被人看轻。
他们两兄妹也不需要多大的宅子,有个两进院子就足够了,再攒钱给她置办些嫁妆,才好开始慢慢相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曲花间正让他俩挑选自己的房间。
阿冉一直跟着曲花间读书,如今也能帮着他看看账本了,在青岱时便在曲花间的书房有自己的书案。
到了这边,曲宝在三进院里给她安排了一间采光极好的小书房,于是她便选了临近书房的一间厢房,林茂则随妹妹住在她隔壁,相互间也好照应。
至于曲宝和小林,他俩一直随侍曲花间左右,不必犹豫便住进了正房旁边的耳房。
曲花间的房间自不必选,他走进正房,里面已经布置一新,窗明几净,正厅摆着一整套红木家具,墙上还挂着不知哪里淘换来的花鸟图,显得格外雅致。
进门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寝室,皆按照曲花间的喜好审美布置好了。
这宅子的原主人因被抄了家,家产充公,故而宅子内的家具陈设都被搬走,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这些东西都是曲宝接手后按曲花间心意布置的。
参观完整座宅子,曲福也领着仆役们进得城来,抵达宅子里,开始归置行李。
仆役们来往搬动着一个个行李箱子,曲福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将箱子逐一安置在妥当的位置。
很快,曲花间的行李被归置好,小林在正院小厨房里烧了热水,供曲花间洗漱,曲宝则从箱子里取出干净的寝衣,只等他洗漱完毕后换上,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曲花间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窗外已是霞光漫天,他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小林见他醒了,连忙端上一杯温茶,又引他去正厅用饭。
吃过饭,天色已彻底暗下来,曲花间却没了困意,跑到门外连廊上坐着消食,院子里冷得很,小林将炭盆一并端了出来,放在曲花间脚边。
“曲宝呢?怎么没见他?”曲花间疑惑,曲宝一向喜欢跟在他身边,心里暗戳戳的跟小林争宠,今日怎么才见了一面便跑了?
小林轻声答道:“他去渔湖田庄那边了,说是要在那边的水榭里还没置办家具,然后再去边城也置办上宅子,到时候您去哪里都方便落脚,让我跟您说呢。”
其实曲宝的原话是,少爷到了幽州,肯定要经常去找穆将军的,他得提前安排好住处,免得少爷每次去都被穆将军拐去他家。
曲花间闻言,只点点头,曲宝如今成熟了许多,许多事情不需要他提,便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曲花间在幽州城待了几日,还没踩熟地皮,穆酒便闻风而至。
“你怎么来了?”穆酒找到曲花间时他正准备去山货收购站查看账目,看着骑马逐渐靠近的男人,讶异的问。
穆酒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手拽紧缰绳,一手将他拦腰捞起,劫持而去,吓得出来迎接的掌柜阵阵惊呼。
最后还是小林轻声安抚了掌柜,道那是自家少爷的友人,这才拦住了想要派人去衙门报官的掌柜。
曲花间被捞上马时惊了一下,很快便在熟悉的气息中平复下来,略带恼怒的拍了下狗男人圈住自己的手。
“你干嘛!?”
“想你了。”穆酒将下巴搁在心上人的肩膀上,低沉的嗓音带着委屈。“过年你都不给我写信。”
猝不及防吃了一记直球,曲花间心一软,任由穆酒将自己拐带回家,又被拉进屋子里亲亲抱抱啃啃半天。
颈项处传来一阵痛意,他拧着眉一口咬在狗男人的耳垂上,“轻点,你属狗的吗?”
被心上人训斥,穆酒放缓力道,在那浅粉色的牙印上轻轻啄吻,又留下了一点茵红。
小别重逢的两人在房间里腻歪了许久,直到小林都找回家来,还将午饭都准备好了,这才整理了凌乱的衣裳出门去。
曲花间抚平发皱的衣裳,又理了理下摆,却发现上面沾染了某种不知名的液体。
一大团深色的水印在浅色的衣料上尤其明显。
本就泛红的耳尖此时更加充血,他恼羞成怒的瞪了眼罪魁祸首,忙不迭地翻出干净衣裳换上。
那双本就勾人心弦的桃花眼此时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情绪。
穆酒倚在门边,嘴角噙笑,被瞪得心里发痒,喉结微动,又将人捉进怀里啃了两口,这才餍足的帮着整理起衣物来。
第49章 弓弩 谢谢你,我很喜欢。
吃过午饭, 曲花间没再出门,而是将自己为穆酒准备的生辰礼搬出来。
“喏,生辰礼虽迟但到。”少年眉眼弯弯,一脸得意, 对自己准备的礼物很有信心。
穆酒打开木匣, 便看到里面躺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弓弩, 他虽没见过这种物件, 但看着上面的弓臂和弓弦, 也能大概猜出这是用来射箭的。
这是这东西看起来实在精巧, 还比寻常弓箭小得多,不知道威力如何。
曲花间催促,“试试!”
“嗯。”穆酒点头,将弓弩拿起来, 只是粗略看了两眼, 便准确找到扳机, 他举起弓弩, 瞄准院中提前安置好的靶子。
“咻——”弩箭划破气流,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靶子正中的红心被射穿, 最后定死在靶后的院墙上。
又是接连几声,整整十支弩箭连发,皆从第一支弩箭刺破的孔洞中穿过去。
后头的弩箭将前头的直接劈开,然后又被更后面的用同种方式对待, 最后留在墙上的,只有一支完好的弩箭。
院中传来三声响亮的喝彩声,“好!!”。
沉稳如穆酒也忍不住为新式武器叫好,而另外两声, 则是曲花间和林茂赞叹于穆酒的箭术。
尤其是林茂,此时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向穆酒和他手中的连发弩箭,顿感自己视若珍宝的单发弩不香了。
穆酒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又装上十支弩箭,再次扣动扳机,终于将那青砖白底的院墙射穿了个小小的孔洞,这才意犹未尽的将弓弩珍而重之地收回匣子里。
他转身面对着曲花间,眼里高涨的情绪还未褪去,“谢谢你,我很喜欢。”
礼物被人喜欢自是让人开心的,曲花间心情很好的点点头,从木匣底部取出一沓图纸,递给穆酒。
“喏,图纸也一并送你,要怎么处置都随你。”
这么好的新式武器,穆酒作为一军主帅,自然不会敞帚自珍。
此物若能给弓兵营每人配备一把,在战场上可谓是无往不利,不知能减少多少己方死伤。
穆酒接过那些图纸,珍而重之地放进怀兜里,大手一捞将人圈进怀里,啄吻他的额头,“我代边军将士们谢谢你,花间。”
“谢我干嘛,你是边军主帅,也是我未来的夫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曲花间玩笑道。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为夫会努力赚钱养活你们的。”
穆酒竟也不反驳,大掌搭在比自己小一圈的少年肩上,眼神柔和,“嗯,那就多谢夫君了。”
“噗嗤!”
小林被这对反差极大的‘夫妻’逗笑了,没忍住偷笑出声。
见两人转头看向自己,小林赶紧找了个借口退出院子,林茂见状也紧随其后,逃离那满院的旖旎气氛。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穆酒拉着少年坐在石桌旁,商议许久。
军营中有专门维修武器的匠人,但是不多,连发弩做工精细,所需零件不少,光靠这些匠人想实现量产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事又落回到曲花间头上,由他负责招募足够的匠人,在边城伤兵营那边组建一个弓弩坊,负责制作弓弩。
将弓弩坊设在伤兵营,一来可以让有些会手工的伤兵可以参与制作,二来临近军营,伤兵们服从性和警惕性都很高,可以起到监督作用,消息不容易泄露,不必担心被人察觉。
毕竟私造武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穆酒虽已不再对朝廷抱有任何希望,但也还没打算造反。
他只是想尽力保全手底下的将士们,并且将鞑靼永远阻隔在关外而已。
“对了,你父亲一直在京城,会不会有危险啊?如果这事儿被发现了,他老人家肯定会被问罪的。”曲花间第一次干违法乱纪的事,有些紧张。
穆酒安抚的拍拍他的背,“无需担心,我父亲手下亲兵跟随他征战多年,皆有勇有谋,我早已写信叮嘱过,京城一旦有异动,便秘密护送他离京北上。”
“那就好。”曲花间放心下来,复又略带不安的问:“你父亲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啊,毕竟两个男子唔……”
话未说完,曲花间便被男人堵住双唇,许久不能言语。
一吻结束,穆酒轻轻拭去他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和你表明心意之前,我就去信告诉他了,他一直想见见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真的?”曲花间将信将疑。
“真的。”
男人的眼神笃定,曲花间渐渐放松下来,窝进温热的怀抱里。
翌日,曲花间备了礼物,带着穆酒去斜对门拜见知府。
因着提前递了拜帖,知府特意选在今日休沐时接见,此时正坐在正厅侯着。
曲花间一届白身,能让一州知府专门等候已是极大的脸面了,迎接的仆役不认识穆酒,但也恭恭敬敬的将两人引至正厅。
“大人,曲公子到了。”仆役轻声禀告后,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曲花间与穆酒并肩踏入正厅,这才看清知府的模样。
幽州知府姓严,字子渊,莫约四十来岁的年纪,长脸圆眼,五官端正,还蓄着美须,看起来是位十分儒雅的中年人。
严子渊似乎有些觑觑眼儿,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才发现穆酒也在,他笑着起身相迎,“贤侄也来了?怎么不提前遣人说一声?”
严子渊的与穆酒的父亲乃是好友,亦是个正直的性子,因看不惯朝廷腐败无为,才自请外放幽州的,这些年对穆酒连带着曲花间都多有照拂。
穆酒恭敬地向严子渊行了个晚辈礼,“小侄昨日才到幽州,今日刚好与长安一同来拜见世叔。”
严子渊受了穆酒的礼,却伸手阻止欲行跪拜礼的曲花间,“这便是长安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翩翩少年郎啊哈哈哈,不必如此客气,你既是贤侄的好友,与他一同称我声世叔便是。”
面对和蔼可亲的严子渊,曲花间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学着穆酒做了个晚辈礼,“是,大……世叔。”
“来来来,进来坐!”严子渊将两人引进客厅。
三人各自落座,便有侍女奉上刚沏好的热茶。
“两位贤侄尝尝我这茶,这可是当年我从京城带来的上好碧螺春,看看放了几年有没有变味。”
酒要陈,茶要新,放了几年的碧螺春即便再名贵,也不具当年滋味,但两人都不是挑剔的人,俱都给面子的点点头。
严子渊显然是个爱茶之人,但幽州地处偏远,他也不是个会钻营敛财的人,平日里喝的都是当地随处能买到的普通清茶。
这珍藏许久的碧螺春,也只有待客时才会取出来泡上一盏。
他细细品尝着杯中茶水,面露享受。
曲花间见状,暗自庆幸之前为了来拜见这位爱民如子的知府,特意准备了上好的茶叶,便让小林将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在下初次拜访,也不知世叔喜好,便擅自准备了些茶叶和自家产的酒水,还请世叔笑纳。”
“哦?快拿来我看看!早就听闻长安家的葡萄酒堪称一绝,但未能得见,今日我定要好好尝尝。”
严子渊虽为官清廉,从不收受贿赂,但也不是顽固迂腐之人,既然与曲花间以叔侄相称,又看中他的人品,便安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小林低着头将装礼物的箱子奉上,里面果真是一些茶叶和葡萄酒,还有些布帛香皂等实用之物。
严子渊惊喜不已,捧起一个装茶叶的青瓷罐子,笑道:“贤侄甚懂我心意,竟送来去年新出的西湖龙井,如此往后便不必用这放了几年的陈茶待客了。”
说着,严子渊将茶叶罐子递给侍女,命其快快重新沏茶,将桌上的碧螺春换了下去。
曲花间见状不禁微笑,看来这位幽州知府是个性情中人,倒也不难相处。
新茶呈上来,几人又闲聊一番,曲花间先是感谢严子渊在买地和流民落户的事上提供方便,却引来一阵惭愧的感叹。
严子渊是个难得的有爱民之心的好官,奈何空有幽州知府的名头,却是个空壳子,既无钱粮赈灾,也没能力上书请朝廷出面。
且这次受灾的是常青二州,与幽州相隔数百里,即便他有心,也是无力。
“说句心里话,我十分敬佩长安的为人与能力,既有收容流民的济世心肠,又有钱财能力安置他们,我空有一副官身,却不及你多矣!”
听到严子渊夸曲花间,穆酒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生动起来,“长安确实厉害,不仅能安顿十万流民,还养活了二十万边军。”
曲花间脸颊一热,示意穆酒不要口出狂言,免得惹人笑话。
可惜男人今天仿佛看不懂他眼色似的,跟严子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曲花间夸得面红耳赤。
直到午后,严子渊留二人吃过饭后,曲花间才得以解脱。
两人走出严府大门,穆酒竟还伸手捏曲花间早已红透的耳尖,被恼羞成怒的曲花间狠狠捶了一拳。
“平时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知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穆酒无所谓的拉过曲花间捶痛的手,轻轻按揉着,“这有什么,我又没乱说。”
他的心上人,长相俊美无双,能力出众,会做许多新颖的物件,还有一颗菩萨心肠。
不论用再美好的言语夸赞,穆酒都觉得理当如此。
曲花间说不过他,索性抬腿扬长而去,穆酒望着那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宠溺的笑,缓缓跟上。
曲府和严府就在斜对门,回家半分钟都不用,穆酒身高腿长,几步便追上了他,两人并肩踏进大门。
春意渐浓,门前的古树已长出许多嫩叶,印衬着那一青一墨两道身影,在春光下格外和谐。
第50章 建坊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相信你。……
翌日, 穆酒又陪着曲花间去山货收购铺完成之前被打断的工作。
这间铺子的掌柜是幽州本地人,当初开铺子时临时托牙行招募的,这一年干下来,账面条理清晰, 铺子里也归置得井井有条。
曲花间在铺子里待了半日, 没发现什么问题, 满意而归, 便和小林一块儿收拾起行囊来。
穆酒不能离开边城太久, 曲花间也要去边城安排制造连发弩的事儿, 两人正好结伴而行。
从幽州到边城,骑马的话要走两个白日,头一天夜里刚好抵达渔湖田庄。
曲宝这些日子也在渔湖田庄,他从流民中挑选出一些会建房的匠人, 正指挥他们在湖边搭建起一座临湖水榭。
水榭依湖而立, 此时才修建到一半, 还不能住人, 于是曲宝将两人安排到之前住过的木屋暂歇。
夜幕低垂,湖面波光粼粼,木屋内灯火温馨。
曲宝端上曲花间惯饮的花茶, 絮絮叨叨讲述着修建水榭的琐事,“少爷,我按照您的喜好定制了许多家具,原以为要将图纸送去幽州请手艺精湛的匠人制作的, 没想到流民里就有好几个手艺不错的匠户,倒省了不少功夫。”
听闻流民里有不少能工巧匠,曲花间顿时来了兴致,让曲宝明日将他们单独召集起来, 询问这些人是否愿意为弓弩坊效力。
曲宝办事效率很快,翌日一早便将几位工匠带到曲花间面前。
曲花间一一看过去,这些工匠虽衣衫褴褛,但眼神中透着坚韧,尤其是领头的那位,面容苍老,腰背佝偻,看起来却很是精明。
听闻东家要带他们去边城做工,有几位露出犹豫之色,领头的老匠人却毅然点头:“能为东家效力,是咱们的荣幸。”
除了他,他的两位徒弟也纷纷表明态度,愿意随师傅一同前往。
另外几位犹豫的匠人见状,担心错过机会,也纷纷表示愿意同去,曲花间闻言点头,又说了下去边城的各项待遇及安全保障,承诺绝不亏待他们。
“但有一点。”曲花间话锋一转,“此去边城做的事需绝对保密,你们的家人也要跟着搬过去居住,那边有村子和城镇,日常采买不是问题,但若是有人泄露机密,后果各位应当知晓,所以请三思而后行,现在退出的,我绝不勉强。”
一番软硬兼施的敲打下,有两三个人面露难色,最终选择了退出。
最后,愿意跟着曲花间去边城的,除了领头的老匠人和他的两位徒弟,还有其他四位工匠,算上他们的家人,共计十八个人。
其中两位匠人的儿子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跟着父亲学了几年手艺,也能算半个匠人。
除了这批匠人,曲花间还在流民中招募了一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准备让他们跟着匠人们学习手艺,不求手艺有多精湛,只要能应付弓弩坊的流水线作业就行。
没错,曲花间打算效仿现代工厂的流水线作业方式,每个工人负责一样零件的制作,最后一步的组装则挑选出手艺精湛且信得过的人来完成。
这样既有利于提高生产效率,又能确保信息不外泄。
让曲花间意外的是,之前见过的那位秀才杜文君竟也毛遂自荐,要跟着去边城,表示愿意负责文书和账目管理。
曲花间有些意外,之前自己再三挽留,这杜家兄弟二人都婉言拒绝了,言明放不下跟随他们的村民,如今竟主动请缨,看来是将村民安顿好了。
“你一个人去?你弟弟呢?”曲花间见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见到双胞胎弟弟杜山君,不由得问。
杜文君恭敬回答道:“弟弟加入了田庄护卫队,在下身体孱弱,不适合这份活计,只得另寻他路。”
流民刚安置下来时,之前便在这里的佃户和这些新加入的佃户之间曾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冲突。
甚至新的佃户也因着来自不同的地方,互相之间不熟悉,生活方式也各有不同,相处起来并不和谐。
于是曲花间便让常征留在这里组建了一支护卫队,一方面为了方便管理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流民,另一方面,渔湖田庄毕竟毗邻北疆,即便鞑靼通常只在边境线活动,也不得不防。
曲花间借鉴了穆酒管理边军的方式,将护卫队与农业生产相结合,又将新旧佃户中的青壮年打散编入护卫队,三班轮换,一部分负责巡逻警戒,一部分训练战术技能,另一部分则放假回家和家人一起开荒种地。
这样既保证了田庄的安全,也不至于出现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这些日子新佃户们的食物全是由曲家提供,甚至参与开荒的农具也是曲家出资购置,即便普通百姓想不到那么远,也不明白组建护卫队的意义,但几乎没有人提出反对,大家都十分听话。
至于杜山君,在护卫队组建的第一日便主动报名,因其身手敏捷、头脑灵活,很快便被常征看中,提拔成了小队长,带领着一队人马负责田庄内外的巡逻。
若是有人起了冲突,护卫队总是能及时赶到,杜山君处理矛盾也颇有章法,既公正又不失人情,逐渐赢得了新旧佃户的信任。
有了护卫队在中间调剂,新旧佃户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彼此间的隔阂也在日常协作中慢慢消融。
田庄的生产秩序逐渐稳定,如今土地还没完全化冻,佃户们便已干劲满满的开出了一大片荒地。
东家可是承诺过,春耕结束之前,各家开出的荒地往后都归自家耕种,且头两年还免租呢。
杜文君便是通过这些事情,见识到曲花间的远见和心胸,下定决心要为他效力。
跟着这样一个既有实力又有仁心的东家,必定能靠自己的双手重新积攒起家业。
杜文君一个秀才出身的读书人,愿意来给他打工,曲花间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还是将之前敲打匠人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
杜文君为人聪颖,一联想曲花间和穆酒的关系密切,便明白其中深意。
想必曲花间所要开办的工坊是为朝廷所不容的,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表明自己绝不会泄露半点在工坊的所见所闻。
曲花间对他的识相十分满意,“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相信你。”
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人便重新出发前往边城,修建水榭的事宜已经安排得差不多,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计划继续施工就行,曲宝将后面的事丢给陈成,屁颠屁颠地收拾行李跟上了自家少爷的步伐。
路上多了曲宝,热闹许多,他一张嘴便弥补了穆酒小林等人寡言少语的空缺,时不时讲些趣事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曲花间露出些轻松神色。
因着多了工匠和他们的家人,这些人大多不会骑马,只能给马儿套上马车,行进速度自然而然慢下来,一行人直到月上枝梢才赶到边城。
穆酒的将军府很小,小到安置下一二十个人都很拥挤,于是两人便只能同塌而眠,连外间和书房的矮榻都挤了林茂和杜文君几人。
赶路总是消耗体力的,吃过晚饭,曲花间简单洗漱后便沉沉睡去,穆酒洗漱完进来时,他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外间曲宝和小林未免打扰他,说话都是用气音和手势相互比划。
穆酒轻手轻脚地躺下,目光柔和地伸出手臂,少年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还将头枕在他臂弯里,眉头舒展,唇角微扬,仿佛在在做着什么美梦。
一夜酣眠,翌日穆酒早早地去了军营,曲花间则比他晚起半个时辰,吃过早饭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匠人们去伤兵营那边安置。
之前两人商议过后,穆酒便传信让秦枫安排人开始修建简易的木屋和棚舍,以便匠人们暂时居住。
曲花间一到,便见木屋已初具规模,匠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开始建造新的工坊。
这些匠人大多是边军负责修理兵器和辎重的人员,还有一些明显身上有不可逆转伤痕的残疾兵士,也被安排过来修建房子。
他们虽身负伤痛,却个个眼神坚毅,除了腿脚不便慢一些,干起活来不比健全之人差多少。
曲花间心中感慨,深知这份坚韧正是边城不屈的魂。
新来的匠人和学徒也都是老实勤恳之人,在秦枫的安排下分配了房屋后,把行李一放,留下老人和孩童在新家整理,便纷纷投入到工坊的建造中。
秦枫不愧是穆酒最为器重的亲兵之一,办事十分利落,短短几日就备齐了建造工坊要用的材料,此时又多了这些匠人和学徒,建造进度更是突发猛进。
短短半日,工坊的骨架已巍然立起,梁柱之间衔接紧密,显得格外稳固。
傍晚,穆酒下值归来,接曲花间一同回府,见工坊还有几日才能完全完工,让秦枫和杜文君负责后续的事宜,便将曲花间带走了。
两人分别骑乘着追风和踏雪,迎着夕阳在余晖中缓缓前行,马蹄声轻缓,影子被拉得老长。
曲花间侧脸看向穆酒,男人今日一身戎装,夕阳映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轮廓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像是故事中的战神,浑身包裹着功德金光。
被恋人接下班,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曲花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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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兽世]猫猫灾后重建日记 》
2、《娘子掏出来比我还大》(下一本应该开这本,文案如下)
林悠然前世为救火场中的兄嫂毁了容,瘸了腿。
兄嫂不仅不思感恩,还将他当做牛马一样使唤。
侄子考中举人后做了官,不仅不肯放过他,还将他带到任职地后哄骗他冒充家丁给林家人充门面。
——
外人都知道林家有个残疾丑奴,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不仅是这一家人被他护的死死的,还学了许多手艺赚来许多钱财供他们享乐。
可惜这家人不知足,嫌县令的俸禄低,林悠然赚的钱也少,走上了贪污受贿的不归路。
林悠然苦劝兄嫂侄子无果后,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便打算分家回乡。
钱财家产他都不要,只求一身自由。
可那黑心肝的一家人当初巧言将他的身份牌哄走,竟是将他落入了奴籍。
如今捏着他的身契不肯放人不说,还撕破脸皮百般磋磨。
最后林悠然一把火烧了这朱门酒肉臭的县令官舍,与这一家子搭上他一生的狗东西同归于尽。
——
重活一世,林悠然早早的同狼心狗肺的狗东西们分了家。然后冷眼看着兄嫂在火场挣扎,最后一死一伤,侄子哭得撕心裂肺也无动于衷。
转头用尽身上最后几两银子在牙行买了个受了重伤的貌美女子做媳妇,带着人上山做猎户去了。
媳妇身高腿长,貌美如花,除了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又是个哑女外,没什么不好。
两人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你打猎来我制衣,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娘子千般娇俏万般美好,脱了裤子竟然比他还大!
自己买回来的媳妇,也退不了货,含泪也得吃下去。
身高腿长薄肌寡言猎户受X女装人妻装哑落难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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