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孩子

    六百万,足够一个普通人安稳度过余生的数额,换算成现金也有一百多斤,牧晋修略微估算了一下:“要是谁对你不好,就用钱砸他。”


    钞票砸头,不知道痛不痛,不过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奖励……


    又获得一张卡片,水玉岫对人类的钱财并没有清晰的概念,金银珠宝见多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石子珠子,不清楚这么多钱究竟能换得到什么。


    他觉得牧晋修说得不对,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对他。但牧晋修让他好好收着,好像很重要,他便用指尖点点,示意牧晋修将卡片装进他的睡衣口袋里。


    牧晋修放好后,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桌角的结婚证上。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的美工,合照虽然是p的,但其实……p得蛮好。牧晋修朝镜头呲着大牙,眼角眉梢都是笑,青春朝气,应该是从某次社团合照里抠下来的。


    与之相比,水玉岫的笑就含蓄很多,只微微扬起嘴角,聊胜于无。


    但好歹也是笑了,和平时冷冰冰的样子一点都不同,看起来好温柔。


    牧晋修看了又看,照片上的水玉岫仿佛也在冲他笑,笑得他心软软的。


    瞧了好一会儿,才把小本子合起来,又看向正在小口小口吃蛋挞的人,有点惆怅:“哥,我还没有见过你笑呢。”


    水玉岫忙着吃饭,匆匆看他一眼,歪了歪脑袋。


    牧晋修撑着下巴,扫一眼满桌子吃的:“有没有一种食物,是吃到了以后会让你微笑的?”


    “……”


    水玉岫把头转回去,吸了一口可乐。


    牧晋修笑了笑,也吃了个蛋挞。余光一瞥,忽然发现玻璃托盘里还剩下零零散散几颗荔枝没动。


    是吃腻了吗?


    这两天的荔枝食用量确实比其他水果多,不过他怕水玉岫一个人在家吃多了上火,出门前笼统也就洗了两三把。


    牧晋修随手拿起一颗,捻开外壳就要往嘴里送,手臂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转头一看,水玉岫在低头认真嚼嚼嚼,很严肃,好像没有注意到他。


    应该只是不小心的。


    视线转回来时,牧晋修低头一看,小小的虫子趴在荔枝黑色的蒂里,离他只有二十厘米,正一动一动,和人打招呼。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牧晋修没太在意,随手扔了,又剥开一颗,结果还是有虫。


    “……”


    他愣了一下,不信邪,又把剩下两颗剥开了。不出意外,虽然外壳看似完好无损,果形饱满,但打开后会发现里面都生了虫。


    是巧合吗?


    他看了一眼水玉岫的方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想了好一会儿,认为可能是这批果子质量不那么好,回头要去和老板沟通,换一个品种。


    水玉岫饭吃一半就吃累了,停下动作,往旁边一靠,脑袋枕在他肩上,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


    可乐倒是喝完了,勇于尝试,对新东西接受得很快,值得夸奖。


    牧晋修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戳了戳他的脸颊,好软:“困了吗?”


    水玉岫闭着眼睛摇摇头,一动不动。


    人类为什么要长这个脖子?这个角落真的好适合用来放他的脑袋。


    .


    晚饭吃过后,牧晋修接了田皓一个电话。


    田皓一接起便说:“她哪里要出差?你胡说八道,郑秀谙最近都会留在霞市忙那个画展。我靠,你真是害我,搞得我好像很在意一样。”


    看来是发过消息了。


    牧晋修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哦,那我应该记错了,出差的那个项目可能是前几个月的事情吧。”


    “……”田皓:“你这人故意的吧?”


    牧晋修否认:“真是记错了。骗你干什么?我平时也很忙的。再说了,都是朋友,会注意对方动向不是很正常吗,你不好意思什么呢。”


    田皓哼了一声,也不再纠结:“行吧,明天我有空,一起吃个饭?”


    “可以。”


    牧晋修顿了一下,又说:“我能把他一起带过去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田皓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啊?”


    “对啊。”牧晋修:“你知道吗?今天我出门,留他一个人在家里,结果好巧不巧停电了,还好我在天黑之前回来了。”


    要知道除了社区维修集体断电以外,家里就没停电过,老天能不能对水玉岫好一点啊,怎么坏事总是发生在他身上。


    田皓:“………………”


    牧晋修补充道:“我打过招呼了,秀谙不介意。”


    犹豫片刻,田皓勉强同意了:“行吧,到时候正好让我看看大少爷长什么样。”


    在牧晋修口中,水玉岫快要被形容成什么让人见之心碎闻之落泪的小可怜。


    虽然田皓坚持认为大少爷在家里必定锦衣玉食穿金戴银过得差不到哪里去,但该说不说,心里确实是有点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牧晋修愿意把生活的一小块让渡出来啊。


    出门也要带着,就这么放不下心。


    .


    电话挂断后,牧晋修打开笔电,发现信箱里有一封新邮件,发信人是prof.shui。


    是水裴元的邮件,他点开一看。


    水裴元今年将近五十岁,嗓音温和,讲话时的腔调像绘本里会魔法的神奇姨姨。她是水家人里少数牧晋修不用查百科就知道的人,目前在加拿大的一所大学教授植物学。


    两人联系不多,牧晋修之前还去附近的山上给她采集植物样本。


    前不久的联姻事宜,各方劝说无能,他爹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结婚,最后还是如今定居在国外的水裴元给他打来一通远洋电话。


    她受人之托打这通电话,似乎也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语气蛮抱歉的,也没劝牧晋修要答应什么,只说如果方便,可以去见一面。


    通话结束后,牧晋修想了想,还是松口了。


    不过只是答应见面,也没明说答应结婚。


    那时牧晋修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一时冲动,就那样把人带回家了。


    几天过去,水裴元大概是知道了这件事,来询问牧晋修联姻事宜,言辞有些愧疚。


    牧晋修回复她一切都好,不愿让对方有心理负担,又补充解释道:不是因为别的,是见了之后发现和玉岫很合缘。


    水裴元惊讶之余,为他开心,又追问了几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刚好,牧晋修顺便问她:您知道玉岫家里的事情吗?他近几年似乎没怎么出来走动,情况不大好,我有些担心。


    但很可惜,严格来说,水裴元并不算水家的直系亲属,她是水家资助领养的学生,自小双亲离世,又因为成绩优异,所以在族谱上添了个名,改姓水。


    虽然冠了这个姓氏,但毕竟是外人,水家内部体系和她并没有多大牵扯。


    牧晋修有点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内。


    结束对话后,他没立刻关上电脑,而是打开google,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词,对着电脑一通研究。


    按照百科显示,如果水玉岫情况属实,那么他应该是水听漾和方广成这对夫妻的孩子。


    上面资料显示,水听漾和方广成恋爱多年,结婚很早,但后来方广成意外离世了,水听漾郁郁寡欢,同样鲜少出现在大众面前。她并不参与家族企业,所以很多报道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有传闻她为情所困,失去丈夫后一蹶不振,不久前已经逝世了。但似乎只是小道消息,并没有官方报道。


    虽然百科上没有显示后代的信息,但按照这个时间线,算算水玉岫的年纪,若是那对夫妻结婚不久就有了孩子,似乎也对得上。


    那么,这便是一个从未出现在外人眼前的孩子。


    牧晋修对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移开鼠标,合上电脑。


    .


    水玉岫正在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来回晃动牙刷,刷了两下,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的白色泡泡。


    第一回刷牙时,水果味的牙膏闻起来太香了,他差点把泡泡吞进去,还好牧晋修阻止得及时。


    当然水玉岫事后还是自己偷偷尝了尝,确实口感不好,于是对牧晋修的话更加信服。


    牧晋修不让吃的东西,大概率就是不好吃,不用再尝试了。


    这个人类很坦诚,不会把好东西偷偷藏着。


    面无表情地刷完牙漱口,一抬头,镜子里又冒出来一个身影。


    牧晋修靠在卫生间门口,指尖挑起他的发尾,对他一笑:“哥,明天要出去玩吗?去看画展,再去餐厅吃饭,这次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水玉岫刷完牙,把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转过来。


    牧晋修很善解人意地伸出手,一边帮他擦脸,一边继续游说:“可以吗?和朋友一起去,他们人都很好,会喜欢你的,见一面吧。”


    “我很认真的。”


    他隔着毛巾捏了捏水玉岫的鼻尖,和人商量:“你需要认识新朋友,我先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以后你再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好吗?”


    牧晋修想了想,又补充说:“明天的餐厅有大龙虾吃。”


    水玉岫把毛巾从脸上摘下来,这回终于点头了。


    这一夜,鉴于下午的停电事故,牧晋修熄灯前特地把壁灯调亮一点,光线微微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地方。


    他反复调整亮度,确保水玉岫睡觉不会被灯光亮醒,然后才放心地按下开关:“哥,晚安。”


    旁边的人缓缓咕蛹了两下。


    大龙虾是不是比小龙虾好吃。


    .


    夜色渐深,两人安心入睡了,而赵管家这一晚却辗转反侧提心吊胆。


    几个小时前,电梯平稳下降,直到坐进车里,赵管家还没消化完刚才自己看见的东西。


    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大少爷。


    穿兔子印花睡衣。


    在吃肯德基。


    要不是赵管家几个月前刚入职时,亲身体验过老宅祠堂逼人的煞气,否则看现在那两人和谐甜蜜的同居生活,他大概率会觉得水家人有集体臆想症。


    虽然现在他就是这么想的。当时的气氛怎么看都是正常小情侣吧。


    ……不是,但这要怎么和领导交代啊。


    这谁信呀!


    他挠挠头,左右为难,坐立难安,感觉自己一说出口马上就要被开除了。


    最后把心一横,决定老板不问我不说,老板一问我惊讶。


    赵管家若无其事地回到办公室,写完日记写周记,写完周记写反思与优化,工作报告写到一半,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水忠才这几天一直参加各种会议,早上五点便起床忙活。中午接到国外的电话,那边说老太太有些水土不服,情绪低落,这两天一直在床上休息。


    一把年纪远跨重洋,不适应是意料之内,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水家在这个地方扎根数百年之久,古时从北方逃难过来,从此定居,后来开枝散叶,宗族逐渐壮大,如今一朝搬离,好比连根拔起,如何能不受重创。


    搬来之初,正直诸王争霸,战火连天,水家人向祂祷告,祈求在乱世之中保全性命。


    后来“拜神”的行为代代流传下来,直至今日。他们为“祂”修建祀堂神像,供奉香火祭品,以护佑族人平安兴旺。


    水忠才毕竟生在现代社会,虽然遵从这些古老仪式,但祂百年来从未显形,心中难免会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不屑一顾。


    直到他二十多岁那年,事业受到重大打击,一个人独自回了老宅,跪在软垫上。


    那一晚他彻夜未眠,额头抵在地面上,磕出了血印,鼻尖闻着四周浓郁到熏人的香灰味……似乎真的感到了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默默注视着他。


    那夜之后,商业对手暴毙而亡,背刺他的下属意外事故,水忠才重整旗鼓,在商场上几乎无往不胜。


    神是真的。


    神是真的!!


    真的听见了他的祷告。


    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


    这次的家族核心经过几次会议谈话后,终于下定决心彻底搬迁国外,水忠才自告奋勇,负责留下来收尾。


    一来,董事会成员七零八落,大有操作的空间,可以乘机捞点油水;二来,他心里始终觉得,神对待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是要献祭一个人罢了,水忠才想,根本算不上过分,世界上这么多人,单单一个死了便死了。


    就算真的死在了祂手里,也是那人的福气。


    他揉了揉眼眶,终于放下手上的文件,抬头瞥了一眼面前站立多时的人。


    因为肥胖,水忠才笑起来时脸上挤满皱纹,十分和气,像和蔼的邻家大伯。这一副模样在某些时刻很有益处,但对待下属无需惺惺作态,不笑时便显得阴沉。


    赵管家大气都不敢出,所有水家人中,他最怕的就是面前这位。


    水忠才先喝了口水润润喉,才淡淡开口:“人见着了?”


    赵管家拘谨地弯着腰:“是。他让我把东西送上去……”


    水忠才若有所思。


    半晌才继续道:“什么反应?”


    赵管家:“挺平常的,问我怎么还把结婚证送过去。”


    “你说的是牧晋修?”


    水忠才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桌子:“我关心他干什么?”


    赵管家连忙道歉,迟疑了一下:“少爷,呃……他,在吃饭?”


    水忠才:“吃饭?”


    赵管家:“是的。”


    水忠才沉下脸,冷笑一声:“问一句才能答一句的话,今晚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


    赵管家一颤,接着语速飞快道:“大少爷在吃肯德基。”


    虽然声音小,但吐字足够清晰。


    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人面面相觑,水忠才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赵管家战战兢兢、咬牙切齿、心如死灰,绝望道:“在吃肯德基葡式蛋挞、黄金鸡块还有薄脆炸全鸡……哦还有一块芒果奶酪千层蛋糕。水总,千真万确,没有开玩笑,我亲眼看见的。”


    他甚至不敢抬头确认水忠才的反应,一口气把话全抖出来了,哀莫大于心死。


    不,我的工作,我的前途,我的大露台,我的豪华公寓,我的衣锦还乡……


    老板,醒醒吧,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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