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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阮柠想起了刚开始喜欢沈夏衔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班级,只是源于升学后校园内的几次偶遇。

    阮柠在体育馆外面, 撞见过他和几个高二高三的男生走在一起,他身量发育得要比同龄男生好, 和高年级男生并肩也不违和, 于是直到那一届社团招新前, 她都以为自己喜欢上的是某一位学长。

    学长。这个词对于少女来说存在着许多美好滤镜。

    他刚刚好的比他们大一届, 年龄差距没多少,但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行为方式都更为成熟, 连身段长相都莫名其妙地能碾压一下学弟们——

    低年级男生还在走廊上幼稚如猴对着暗恋的女生奇怪鬼叫的时候, 学长们已经开始波澜不惊地学会怎么不那么伤人心地拒绝学妹们的告白。

    而当在社团招新活动上, 看到他以社长名义坐在活动桌后的时候, 阮柠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那抹身影隐隐升起了一丝兴奋。

    这意味着他们是同届, 可以共同度过这三年;也意味着他即便处在这个年龄段, 也依旧和身边那些男生有着泾渭分明的水平。

    他没有过幼稚如猴的时期。

    他完美得叫人不可思议。

    阳春白雪一样。

    她忍不住心想着,他如果是她男朋友就好了。

    于是秋蝉嘶鸣的高温午后,阮柠拿着报名表在树荫下站了好久, 一瞬不瞬地盯着男生翻看文件的侧影。

    再到少女顶着满脑门的汗, 装作抱着宣传册和报名表不经意间从那张桌前经过,她身形单薄地忙低下头, 偷偷扫视着名片:

    社长:高一(3)班, 沈夏衔-

    便利店,三年后的窗外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路面上的积水开始模糊映出城市倒影。

    阮柠有些烫手地端着拉面碗过来,直到放到靠窗的长桌面, 才松了口气地用指腹摸了摸微凉的耳垂。

    “沈夏衔待会真来找你啊?”梁子怡端着关东煮紧随其后。

    阮柠点头,拉开板凳坐下:“他刚好在附近的健身房,也要来便利店吃点东西。”

    阴雨的天气,不仅街上游客行人寥寥无几,店内更是除了店员就只剩下她们冷冷清清的两个人。

    两个女生坐在糊着朦胧水汽的落地窗前,阮柠并着膝盖,像是乖乖坐在教室听讲的习惯还没松散,连手压着拉面盒等泡好的几分钟,都有种三好学生的即视感。

    梁子怡边用勺子捣碎白萝卜,浸透汤汁,边忍不住斜视旁边,翘着嘴角笑她:“坐得这么正,是会泡出来更好吃哦?”

    阮柠这才对自己的坐姿后知后觉起来,连忙腰板松懈些,笑:“没。”

    女生穿着那身最喜欢的小熊标志的polo衫、百褶裙,发型没怎么变,绑着马尾,发丝垂在一侧肩头,后脑勺很饱满,耳朵上挂着白色的有线耳机。

    梁子怡望她眼,叹声气,感觉好看的人真是就算梳着马尾都好看,就这个模样往公交车窗边一坐,就能原地出道演偶像剧去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吃快点?”梁子怡用胳膊肘轻轻撞她,挤眉弄眼:“这样待会他来的时候,我就直接溜,给你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拉面盒盖子被打开,汩汩热气与香味飘出来。

    阮柠手扶着拉面盒,另一手用塑料叉轻轻搅动,也不知脸颊是被热气熏红的还是被梁子怡这种暗指重色轻友的话说的,小声辩释道:“我们相处得很正常,只是家住在一起才走得近了些。”

    窗外斜对面的商圈外围已经亮起了明黄色的灯,在雨天里格外有氛围感。

    梁子怡的目光隔着车水马龙打量着,忍不住思考起来:“嗯你不觉得沈夏衔也喜欢你吗?”

    “嗯?”突然的一句话,让阮柠心跳都险些漏了半拍。

    她下意识地微侧过头,看向梁子怡。

    梁子怡那会正拿着竹签,准备往纸盒里的鹌鹑蛋上戳,她觉得自己的逻辑链已经近乎完美:“沈夏衔怎么可能会因为你是邻居就和你走得很近啊?谷熙还是他亲表姐呢,也没见他在学校里热络过。”

    梁子怡细想:“而且,他没搬到钟鸣小区前,和家人好像住在西边的似水年华府园,他们班的李闪闪不是也住在那吗?同班也没见他俩走在一起过啊。”

    说着说着,梁子怡就手一停:“哇!莫非我是福尔摩斯?”

    “”

    便利店内安静,只有细弱微小的噪音,阮柠慢吞吞一声不吭地吃着眼前的拉面,垂眼问:“那要是猜错了呢?”

    就像比起亲戚家的小孩,她也更喜欢学校里的同学一些;初中时很讨厌喝的咖啡,到了高中她却又莫名奇怪地喜欢上。都难以说明什么。

    一旁的感应门忽地被拉开,有男生拎着伞进来。

    梁子怡正想着还能不能再给自己好友出谋划策点什么,就和刚从门外进来的眼熟身影对上了视线,顿了秒:“耶?”

    “嗯?”

    两边几乎同时出声。

    外面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不见停,男生抖了下伞,走进来的地板上不免带了点水渍,他将伞放到收纳篮里才整理了下,一切收拾好,才站在那试探地朝两个女生问起来:“你们,是不是也是附中高三刚毕业的?”

    阮柠慢半拍地抬眼,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梁子怡此时已经先一步回答:“是啊,你不就在隔壁班吗?”

    她看着男生,偶尔会惊人地展现出过目不忘地本领:“篮球队的,卫佳航?”

    男生一身淡蓝色的短袖套装,闻言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记得你们,六班的阮柠和梁子怡。”

    学生时代的一些感情总是很奇妙。在学校里擦肩而过都不打招呼的年级校友,一到毕业后,到外面遇到了,就又滋生出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似的别样情怀。

    男生也拿了份关东煮,付完账后,在收银台前犹豫了会,似乎不知道是该直接走还是坐在这聊一聊,随即还是朝两人走过来。

    他坐在了阮柠的旁边。

    一窗之隔雨渐大,因为有个头高大的男生加入,原本叫人觉得宽敞的走道餐位,忽地也有些逼仄起来。

    阮柠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拉面碗,悄悄往梁子怡那边挪了点距离。

    梁子怡是自来熟,即便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隔空就和校友八卦了起来:“对了,你们班班主任是不是快要结婚了呀?”

    卫佳航手上停了停,点头,也没叫开了头的话题就这么落地,有问必答的:“嗯,暑假七月结婚。”

    七班的班主任也是六班的英语老师,梁子怡瞬间更加好奇:“那你们班班主任有没有要请你们去啊?啧,要说起来,我们也是她徒弟呢。”

    她还是刷短视频刷到过这样的情景,随时随地有一颗凑热闹的心。

    卫佳航想了想,笑了笑:“暂时还没,说看我们的高考表现。”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起来,阮柠坐在中间,默默地将那碗拉面吃完了一大半,除非是聊天特意cue到她,否则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状态。

    她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聊天,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知道这一点。

    一直到快要吃不下,阮柠才终于将手里的塑料叉重新折上扔进面汤里,准备打包好待会扔垃圾桶里。

    她摘下左耳的耳机,正要起身,身旁的卫佳航就忽地对她说话:“嗯阮柠。”

    阮柠顺势朝她看过去,棕褐色的眼睛目光平淡,卫佳航朝她笑笑,试探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和沈夏衔,是在谈恋爱吗?”

    自从那天在后台看见他们,他就一直有些疑问。

    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到沈夏衔,对上男生期待回答的视线,阮柠愣了愣,随即便轻摇了头,如实说:“没。”

    她站起身,正要端上拉面盒转身,卫佳航又喊住了她:“那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啊?”

    梁子怡:“”

    刚问完人家是不是在谈恋爱就找人家要微信,朋友你要不要这么司马昭之心啊。

    阮柠就这么微侧着身体站在椅子的后方,端着拉面盒,好像一时走也不是,重新坐下也不是。

    有点无措地和面前的男生对视了好几秒钟,一直到便利店门口传来熟悉的一声——

    “阮柠?”

    阮柠循声望过去,就见几米外的沈夏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撑着把伞,站在斜风细雨刮着的便利店门前,微偏着伞檐,身形颀长地静静等待在那看着她。

    他刚从健身房过来,大概刚洗了个澡,穿一身黑,短发潮湿,发梢被阴雨天的风吹得颤动,浓颜系的五官被半明半暗的光线打得更加立体深邃了些。

    阮柠没由来的,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有些心悸。

    坐着的男生见状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他抬手打招呼:“嗨,好巧。”

    沈夏衔也只朝他平常笑笑,“好巧。”

    看上去并没打算和篮球队的队友过多寒暄,说完这两个字,沈夏衔就自然地将目光重新移回阮柠身上,略带散漫地笑下说:“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我们先回去再吃?”

    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阮柠无疑有他地“噢”了声,扔了拉面盒。

    就算还没考驾照,她也知道雨夜开车要比平时危险,阮柠转身拿上放在一旁的书包,便打算走,临抬脚前,又想起卫佳航刚才找她要微信的事,于是半侧过肩面露微笑地和他说:“梁子怡有我的微信,你想要的话等下可以让她给你。”

    裙摆随着女生的脚步微荡,嘴角露出看见喜欢的人才有的笑容。

    看着男生自然地将伞偏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又距离拉近走出便利店的身影,梁子怡只感觉自己听到了一颗心破碎的声音

    雨夜,城区堵车严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坐沈夏衔的车,以及一种“竟然坐上了喜欢的人的车”这样的微妙心情,直到车行驶出了好一段距离,阮柠觉得自己还是没能完全平稳下来心跳和呼吸。

    窗外隐约几声急促的“滴滴”喇叭声,前方红灯,车流又缓慢静止下来。

    阮柠不知道要做什么,也没听歌,就只在安静中沉默地坐在那,微低着头,偶尔偏头看一眼身旁正专心开车的男生,然后继续不知道干什么地摆弄着膝盖上的裙摆。

    一直到手扶着方向盘的男生嗓音清冽地开口,“你和卫佳航,在学校里很熟?”

    “嗯?”忽地被打断思绪,阮柠抬起眼,想着答案:“普通朋友。”

    梁子怡将能聊得来两句但不熟的,都情面上的划为普通朋友。

    沈夏衔唇角勾着,喉结轻微滚动,引导式地语气:“你朋友不多,但普通朋友还行?”

    “什么?”阮柠这才想起来,那天下午找他倾诉时发的消息,说自己的朋友并不多。

    接连的两个有些奇怪的问题,让阮柠后知后觉地敏锐起来。

    密闭的空间,窗外模糊不清的雨痕,阮柠坐在副驾驶上,重新敛下眼眸,对比车外和雨点声混淆在一起的嘈杂,车内氛围其实一路开过来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绿灯还未再次亮起,只剩下五颜六色的光晕和车前头摇摆的雨刷器。

    阮柠低着头,嗓子有些发干,不自觉捏着裙摆的力气用力到指腹微痛,猜到了一种不确定,但让她有些心跳快得快要跳出来的可能性。

    她很小声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卫佳航说话?”

    “”

    沈夏衔微侧目,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想着梁子怡在便利店猜测的那些话,阮柠只觉得唇干舌燥,没等身侧的男生将这个问题回答,她又继续小声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和他说话了。”

    霓虹闪烁间,阮柠忽然想起了那天中午,在隔壁见到梁夏温时她说的话:

    “你问阿衔喜欢的事情吗?阿衔好像没说过有什么梦想耶,就好像有一次小时候过生日,许愿说长大了要和喜欢的女生结婚。”

    阮柠忍不住想结婚能算作什么梦想,童言无忌罢了,就又听到梁夏温说:

    “我们家的家庭有些特殊,所以阿衔小时候就比较向往那种正常组成式的家庭。”

    “你如果不喜欢阿衔,就要记得提前离他远一点哦。不然他抓住你是要不放的。”

    所以阮柠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她在这个雨夜向他展示的暗示是什么呢——

    是一部分对自己的“绝对控制”权。

    暧昧的、危险的、只要他愿意她就会忠诚袒露的——

    第22章

    夏至这天, 二十多分钟的高铁车程,和梁子怡、谷熙拎着行李箱一道站在那道铁栅门前时,阮柠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处处新奇。

    这里不知道算作哪个区,视线范围能看到远方矮矮的层叠山脉, 可一回首, 又能望见高楼耸立的经济特区。

    陶粒粉刷的墙面, 凹凸不平的质感, 法式风格的三层庭院建筑,车绕着满眼绿意将三人从门口送进来开了足足几分钟, 一路上的楼栋却屈指可数。

    谷熙将已经熟记于心的密码准确输入, 栅门自动拉开。

    “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梁子怡像只粉色的愤怒小鸟好奇左右环顾, 又望一眼湛蓝天空。

    谷熙点头:“是啊, 是啊。”

    她快要被热昏了头了, 刚一进门, 撂了行李箱就拿上衣服, 往淋浴间走,但也没忘记沈夏衔的嘱托,将女生们安排好:“一楼二楼没人的卧室随便挑, 那两个男生待会儿就到, 会打包点吃的过来。”

    她看她们:“你们也可以趁这会先洗个澡,或者搜搜看有什么想吃的, 发给沈夏衔他们看能不能顺路买到?”

    阮柠应声:“嗯。”

    梁子怡也点了两下头, 随后见谷熙进了一间房,便也舟车劳顿地往沙发上坐下一靠,浑身散了筋似的。

    她微抬身勾着头,凉爽的空气里, 又往沙发后的那片空阔场瞄过去:“真好,还有麻将桌和台球桌,也太爽了点,今晚我就要一边吃麻小一边斗地主。”

    一路从高铁站过来,随手拦下的出租车也像是冷气坏掉般,叫人坐在车厢内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阮柠也想洗澡,朝瘫软在沙发上的女生征求意见:“我们要不要也先去看房间?”

    梁子怡又跟着起身:“行。”

    两个女生朝二楼走,挑高的落地窗让视野也敞亮,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很多,草皮定期被修剪得细密平整。

    顾耀昨晚就到了,住一楼,谷熙照例住以前一楼住过的房间,阮柠按捺不住有点好奇地问沈夏衔:【我们到了,你是住在哪个房间?】

    对方隔了一小会才回:【三楼,靠露台的那间主卧。怎么了?】

    想起谷熙说的,只叫他们在一楼和二楼挑选,阮柠大概明白过来三楼不在客房范围内:【没,可爱猫猫头表情包.gif,我在二楼,正和梁子怡一起看房间。】

    说完,阮柠就暂时熄灭了屏幕,看着前头稍快一步的梁子怡率先推开了一扇房门。

    二楼总共三间客房,其余是书房、观影巨幕类的设施。梁子怡挑了间带小阳台的,阮柠就近原则的,就住在了她隔壁,有一整扇绿意盎然的窗,能眺望见庭院外的一条人造溪流,潺潺流淌。

    “这里也太棒了。”梁子怡兴致勃勃地没赖在自己房间,反倒拉着行李箱先来了阮柠这儿:“你说这儿有地下室吗?我看小说里这种房子的地下室都会改装成play道具房,看得人心黄黄的。”

    “”

    “谷熙好像说这是沈夏衔的房子。”阮柠心里怪异地提醒。

    梁子怡若有所思地顿了下:“对,哦。”

    站在已经有主的房子里说这种话,是有些奇怪了,不可避免地带有一种微妙的指向性。

    但她嘻嘻笑下,蹲在行李箱旁想了秒又逻辑十分自洽:“也没准呢。十八岁的沈同学嗤之以鼻,二十八岁的沈老板逐帧学习。”

    “”

    阮柠真想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放假的这些天,梁子怡涉猎的xp明显更精彩了些。

    “我要洗澡,你这会洗吗?”后背的不适感催促着她,阮柠抱着那堆毛巾衣物,准备去往浴室。

    “洗。”梁子怡蹲在那敲着手机,蓬蓬裙铺在四周像片荷叶一样:“待会儿,他们快回来了,我好饿啊,想先吃两口东西。”

    阮柠点头,说了句“好”,便不管她地收回目光先行进了浴室。

    五分钟前还在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和她一块儿洗。

    浴室只有一扇用以通风透气的小窗,阮柠关上后,将衣服放到干净整洁的洗手台上,才回身打开顶喷花洒。

    安静得似乎一点磕碰都能引起回音,浴室并不小,甚至配有一口浴缸,旁边搁放着一次性泡澡袋类的用品,整个客房将空间划分得十分舒适合理。即便短暂歇脚,也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最起码阮柠在脱下衣服时,就已经在想着今晚回来一定要好好泡个澡了,以犒劳这一整日的疲惫。

    头顶的水流声“淅淅沥沥”喷洒均匀,阮柠刚侧过点肩,谨慎地测试水温,就听到外头的梁子怡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动静,朝她喊:“欸!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先下去吃点东西,你待会洗完下来找我?”

    阮柠应声,尾音扬着:“嗯。”

    不急不忙地冲洗,打上沐浴泡沫,再无聊又不厌其烦地看着泡沫随着水流一点点从肌肤上冲净。

    伴随着外头的悄无声息,阮柠其实有些焦急,想着一楼的朋友们正在干什么,想某人,但又不想无用地焦急这几分钟,再怎么样也得洗好将头发吹干才能下去。

    阮柠摘了皮筋,套在手腕上,正准备洗头发,才发现沐浴用品摆放区的另一瓶只是发膜,她愣愣想了两秒钟,想着要不要先擦干净水穿衣服出去找找,但那样麻烦得叫人忍不住心烦。

    正犹豫着——

    “嘭”一声,不算大,外头忽地传来声像是脚踢到行李箱的声响,有人进来这间。

    她以为是“梁子怡”去而复返,阮柠撩了下湿发,踮着脚透过磨砂玻璃门往外看,试探喊她:“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洗发水呀?这里没,你看隔壁房间放了没?”

    耳边还是淅沥水声,阮柠站那抹了把脸,没听到外面回声,以为是自己这儿太吵,于是关了顶喷,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外面回话。

    她叹口气,打量眼光溜溜的自己,犯难地正打算再喊一次,就听到了门外的一声叩门声响。

    瓶装洗发水模样的物品就抵在门上,透过磨砂玻璃门能勉强看出大概形状,阮柠这才庆幸地穿着拖鞋过去。

    她缓缓拉开个缝隙,只伸出个手腕,说了声“谢谢”,继而接过洗发水。

    顶喷重新均匀洒出温水,阮柠侧身按压了一泵在手心,正想和门外的好友继续说点什么,就隐约听到一声游戏开始的音效。

    梁子怡没高考前就喜欢玩这个游戏,她也知道沈夏衔会玩,阮柠思考起自己要不要也下载个,也算投其所好。

    大概又过去十几分钟,关上水,阮柠洗好,用厚绒毛巾包裹住头发,水擦干净后开始穿衣服。外面的游戏声效依旧继续,大得几乎能盖住方才的水流声。

    或许是心不在焉,阮柠穿完内衣,想拿起牛仔短裤时,手一滑,就带着垫在最下方的白t也滑落到了地上。

    她火速捞起来,胸前却依旧洇湿一大片。

    踌躇半晌,阮柠蹲在那又下意识地扬头喊:“梁子怡?”

    “你能不能帮我把行李箱里那件碎花裙子拿过来呀?我衣服掉地上了。”

    两人是同桌,一年的学习生活叫她们早已习惯了寻求对方帮忙。

    浴室蒸腾着点水汽,即便送着凉风,阮柠也待得有些不舒服,她扬着脑袋,脸颊微红静静等着动静。

    她听见外面游戏音效暂停、隔了会才有几声窸窣动静,直到门外再次传来一声轻叩,阮柠才起身走过去。

    刚将门拉开一丝缝隙,就听见了男生调侃的笑:“梁子怡是你的小助理吗?”——

    第23章

    出声的瞬间。

    “嘭!”的一声, 浴室门受惊似的被瞬间重新关上。

    阮柠听出来了站在门外的是沈夏衔,她脸发烫,肩膀抵着磨砂玻璃, 手还扶在门把手上。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动作。

    隔了二十秒, 见里面的人没任何动作。

    沈夏衔手里拿着那件薄薄的碎花裙子, 喊她:“阮柠?”

    他笑笑:“裙子你还要不要?”

    “要要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阮柠说话磕绊, 声量也小, 犹豫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将门缓缓拉开一丝缝隙,纤白的手腕伸出去:“谢谢。”

    沈夏衔视线打量那只试探的手, 慢慢半弯起唇, 教她:“说谢谢沈夏衔。”

    阮柠被噎了下, 知道自己刚才认错人了, 又顺着他:“谢谢沈夏衔。”

    话落, 男生笑了下也没再逗她, 将裙子递过去。

    阮柠看不见, 伸着手胡乱一抓,抓到轻软布料的一瞬间,沾着水滴微凉的手指也抓到了男生的手背。停顿的那两秒, 指腹的触感是灼热的, 带着外头太阳滚烫温度的。

    阮柠匆匆地将碎花裙抽走。“嘭!”一声,门又被仓促的力道合上。

    沈夏衔低头看了眼挂着水渍的手背, 睫毛动了下, 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坐在床尾等着。

    直到几分钟后,阮柠终于将自己收拾整齐,头发也吹得半干, 才开门出来。

    她看着坐在那穿着黑衬衫的男生,头发剪短了些,背微弓,后背绷直的那块布料隐隐浮现着肌理,阮柠刚洗完澡,瞄一眼也只觉得口微干。

    她找话说:“你怎么进来也不说话。”

    男生侧头朝她看过去,模样沉稳,听到她开口,才像得到安全信号般,笑笑:“想说的。你喊我去拿洗发水。”

    阮柠:“嗯。”

    沈夏衔解释了句:“她没说你在洗澡。”

    他问阮柠在哪,梁子怡回了句在二楼,他就上来了。

    阮柠没和他计较:“没关系。”

    她的确心大。

    望着女生碎花裙下那一截白皙得晃人眼的小腿,沈夏衔移开目光收了手机,还是提醒:“你卧室门是敞着的。”他回忆她开门的声响:“浴室也没反锁。”

    “”

    或许是现在和沈夏衔熟悉了,在他面前,阮柠没之前那么爱沉默,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想为自己开脱。

    小声辩解:“那一个人进别人房间时也应该要先说话。不然不知道有人来,洗澡的人直接就出去了怎么办?”

    沈夏衔觉得好笑:“是用负责吗?”

    阮柠语塞。

    他不在意:“又不是负不起。”

    那会两人正往楼梯口过去,男生的话落到耳朵里,阮柠又有了点酸溜溜的意思,占有欲作祟:“那看一个人就要负责,你要负好多责哦。”

    “”

    沈夏衔直接伸手拎住了她:“我很闲,没事去那么多人房间里乱晃?”

    事情的开头,是他专程上来找她。

    沈夏衔干脆带了点力气地掐住她的脸,帮她回忆:“菠萝糕,你要吃的。想上来喊你。”

    这一下甚至让阮柠吃痛地往后轻缩。

    阮柠知道自己不占理,僵了会儿败下阵来,磨蹭地低下脑袋不敢看他,“我知道了,下次会好好锁门的。”

    沈夏衔这才清冷冷收回了手-

    在他眼里对人不设防,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不可能每次他都在。

    他或许该给她一点教训,但好像没什么立场——他应该和她谈恋爱的,确定明朗的关系和身份。

    就像小时候和他契约过领养关系的猫,他愿意拿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去给它买昂贵的罐头,漂亮的玩具,让它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主人,喜欢他依赖他。

    但如果不听话,沈夏衔也总要惩罚它-

    两人下楼时,一楼的两个女生已经快吃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份特意交代过的菠萝糕没被拆封,其余的,也都特意盛装了一份留给阮柠。

    刚才的事情还余点尴尬,阮柠见状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桌前,脱离了沈夏衔的身边,只佯装好奇地问:“好吃吗?”

    梁子怡点头,已经吃了个八九分饱,给她指:“这个海鲜饼最好吃。”

    阮柠边坐边夹了一小口尝。

    见对面女生埋着脑袋,也不和身后的男生说什么话了,谷熙带点幸灾乐祸地朝沈夏衔笑眯眯看过去,换来一记淡如水的警告目光。

    谷熙笑意更深,告诉阮柠:“菠萝糕也好吃哦,阿衔特意给你买的。”

    阮柠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她其实不是在生气。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地方,只是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刚才矫情。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子。或许等她吃完,她应该再好好地和沈夏衔道一次歉。

    顾耀那边上完卫生间出来,见楼底下忽地多了个女生:“咦?阮柠也来了啊。”

    他心里头好像隐隐有点猜测,瞄了旁边的沈夏衔一眼,格外的聪明,但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晚上跟我们一起玩?谷熙和梁子怡也都去。”

    他还不知道不久后就会惨遭好兄弟的失约背叛。

    阮柠点头,礼貌地微笑道:“好。”

    这会午后两点,阳光烈,吃完东西后午睡一觉,也没什么特别安排。

    见她吃得心无旁骛,沈夏衔也准备先回房间,平常笑了道:“我先回去,洗个澡再下来,有什么事在群里说一声就行。”

    说完,他又忍不住瞥了她一眼,才抬步往电梯口过去。

    顾耀见状拎着件花衬衫,当拂尘似的,甩肩膀上,以一种滑稽的小步追赶路姿:“少爷,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您等等老奴呀少爷。”

    “”

    桌上的女生都被逗笑,梁子怡感慨地评价:“喜欢他的女生肯定喜欢他的性格也占一半,真幽默他。”

    顾耀自己家条件也不差,但好点差点的,他也不管那么多,自己玩得高兴就行。

    阮柠想了想:“可能是觉得他可爱。”

    梁子怡认同:“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他可爱。”说完她又改口:“算了,你那个肯定难有可爱的时候。”

    阮柠不满:“我有时候也觉得他可爱的。”

    “”

    跟小学生拌嘴一样。

    谷熙看着两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一样,想无聊问问,又想起来自己也瞒着她们一筐事,只算了,也起身回屋。

    梁子怡想先去洗澡待会睡午觉,到最后,一楼就只剩下阮柠一个人。

    独留在这她也不急,不困,阮柠把手机架起来,一边慢慢吃着美食一边看剧,一直到两集看完,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去开放式操作台那儿洗了个手,又擦干。

    她想着要怎么和沈夏衔道歉好,她不能不识好人心,也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感觉。

    一边捏着手机,一边慢吞吞上了二楼,阮柠站在走廊那犹豫着要不要去三楼找他,又郁闷地干脆倚在那,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小窗吹风。

    室内是凉快的,两种温度对冲,将室外的热风都降下来不少。

    阮柠思考了十五分钟,终于决定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刚一转身,就正好瞧见了正从三楼下来的男生身影,手插着兜,白T恤和运动裤,刚洗完澡的模样。

    沈夏衔顶着头湿发,见到她在这,也只是自上而下打量了下:“没睡觉?”

    阮柠朝他笑笑摇头:“不困。”

    笑得真勉强。

    讨好感快溢出屏幕了。

    见她在这犯难的样,沈夏衔站定在她身前,阮柠就一声不吭,微垂着目光,额头只能到个头高挑的男生喉结那儿,得低眼看她。

    一直到沈夏衔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微曲的姿势,亲昵地蹭了蹭阮柠的脸颊,两小时前刚被他故意捏过的地方:“好了。”

    什么都没说明,但阮柠一下子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她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鼻头微酸。

    见沈夏衔也没要走的意思,就靠在这儿,手肘搭在窗台,借风口的自然风将短发逐渐吹干,阮柠也又往他旁边挪了挪,一道站在窗口。

    他笑着问她:“刚才在这看什么呢?”

    阮柠想着:“嗯风景。”

    其实没什么风景,眼底是远处的其他两栋楼,再远就是市中心,鳞次栉比纷乱入眼。

    但看着她嘴角压不下去的弧度,沈夏衔望着她的侧脸,眼里也有笑意:“出来玩就这么开心?”

    阮柠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眼弯弯的:“开心。”

    出来玩也还是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已经四点多了,别墅内是安静的。

    沈夏衔随意地揉了下接近干燥的短发,望着金乌西斜的天色,想了秒,重新垂下眼和她说:“还有半小时就不热了。车库里有辆电动车,待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看着阮柠望过来的目光,沈夏衔微弯唇角,和她重申合谋一样:“把他们丢在这,就我们俩。”

    “像之前我们一起上学放学那样。”

    第24章

    两座城市相邻, 风土人情差距不大,一个是省会城市,一个靠着旅游业的GDP在省内遥遥领先。

    车库里的电动车是电摩托车的那种, 沈夏衔拿了两顶白色头盔,递给阮柠一个, 迎着西斜的太阳, 其余好友还在睡梦中时, 阮柠坐在他身后, 紧张地抠着一侧座椅下方窄窄的空隙,两人背对夕阳往东走。

    风灌进男生的白t, 也卷起女生垂在腿边的碎花裙。

    沈夏衔从竖起的后视镜看向身后的女孩, 她侧坐着, 电摩托比上学那种两座式的电动车高, 手上抓握的着力点也不好找。

    光从阮柠一晃不敢晃, 右手紧抓边缘就能看出来她害怕又紧张。

    沈夏衔骑着车, 脑袋微微往后仰, 让两人的头盔轻碰在一处,好能听清他的声音:“阮柠。”

    阮柠抬眼,不敢轻易有动作:“嗯?”

    风贴着头盔擦过, “抱着我。”

    愣神间, 车速稍减,沈夏衔松了右手, 手往后, 抓住她那只紧抓边缘的手,将人往前带,女生被这道力气拉得前倾,肩膀撞上去, 手臂环住男生的腰。

    沈夏衔说:“安全第一。”

    阮柠心跳如擂,挨上男生宽阔稳当的后背,耳朵的风声都因为强有力的急速心跳而弱化。

    余光里光辉在跳跃,阮柠手指忍不住蜷缩下。

    干燥柔软的T恤。温热的体温。若有若无触碰到的腹肌。呼吸一时都变得浅细。

    从别墅到闹市区,骑行一路赶着太阳往下落,阮柠不再害怕会掉落下来,后背却因此出了一层更为细密的汗。

    风加快空气流动速度,她一边潮热着,又一边被风吹净,不留痕迹。

    沈夏衔看上去对这座城市十分熟悉。阮柠想起来在来江浦的途中,她听谷熙说起,沈夏衔小时候和中学时,都分别在这边生活过两年,小学毕业后回来,初三又转了回去。

    潭城和江浦两市的教育资源差别并不大,跟他们外婆更亲近的缘故,之后就一直在潭城读书。

    晚霞时分,到了近海闹市,沈夏衔摘下头盔,顺手揉了揉被压趴的头发。

    瞥见别扭着一路没敢活动坐姿,而导致腿麻站立不便的女生,沈夏衔微笑下,好心地问:“用不用扶你走一会儿?”

    阮柠已经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挨着石凳坐下,感觉自己再继续紧贴他可能要犯低血糖了:“我坐两分钟就好。”

    “好。”

    腿部僵麻的感觉随着压力消失恢复得很快,步行街车辆和电动车都无法进入,这里虽是外围,但沿路也热热闹闹地开着不少有意思的文创和特产店铺。

    休息好,阮柠被沈夏衔塞了杯椰子水,沿途不紧不慢地边走边逛,直到驻足在一家星座主题的文创店。

    浦江临海,一条藏江横穿祖国大陆,自西向东从这汇入海洋,文创产品也总与海息息相关。

    精致的柔光灯照耀着琳琅满目的产品,阮柠站在一排长方形的亚克力小卡前,硬币的薄度,装灌灭菌海水,闪亮的星座图案设计在其中。

    阮柠低着头,挑选了一个白羊座,放在手心看了眼,十分喜欢,打算买下。

    她眼睛亮晶晶地问身旁男生:“你要吗?可以拿来diy手机挂件,再挂上一些水晶。”

    沈夏衔不是很能听懂女生说的一些东西,但阮柠每次闷头干什么的时候他都感觉很好玩:“嗯。”

    他垂眼,视线扫了圈,从盒子里抽了张天蝎座出来。

    阮柠:“嗯……你生日是不是11月11日?”

    沈夏衔瞄了她眼,点头。

    阮柠语气期待:“那我给你串十一颗水晶。”

    沈夏衔笑:“好。”

    两人挑完,阮柠还记着被自己丢下在别墅的朋友们,刚才休息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了梁子怡对她“好色轻友”的无情指责,她要买点东西回去哄哄她。

    她给梁子怡和谷熙也各自拿了一张,又拍下满目的商品,发给梁子怡,让她再挑选有没有喜欢的。

    等待的过程中,沈夏衔就靠在玻璃柜上,星座卡片被他拿在手里无意识地在指间交换旋转,动作不紧不慢,随意地往四周又看了看,玩魔方似的耐心等着她。

    隔壁忽地凑过来两个女生,动作有些大,刚过来时阮柠就注意到了:“啊这个卡片好漂亮,我想买。”

    “买啊,我也买,再给我男朋友也买一个。”

    “我也想要个男朋友。”

    “那你谈啊。”

    “主要是再谈我想找个天蝎的。”

    “哎?那天蝎男是不是真的特别”

    两个女生伴随笑声小声地压低了后半句音量,但银铃般的娇笑声叫人不用猜都知道那大概是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

    阮柠并不信这些星座的说法,但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庆幸自己正捧着手机,只是用余光瞟了眼隔壁女孩,可以假装自己在玩手机什么都没听到,以此来避免身边男生尴尬。

    但当目光不自禁扫过沈夏衔的脸色时,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倚在那,光看表面比阮柠还像是没听到。

    只是原本手肘搭在柜台上转卡的姿势,随着男生不露声色地站姿改变,变成了自然地垂在身侧,低调了些地继续转弄。

    阮柠知道他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但他总有自己习惯的解决方式,默不作声地进入到一个叫人觉得清白的缓冲区。既不因沾到这种标签不好意思,也没因为这种异性嘴里微妙的话而莫名其妙地产生什么沾沾自喜。

    他只是不想被注意到。

    阮柠睫毛颤了颤,想起中午和梁子怡说的话。

    沈夏衔有时候就是会很可爱啊。

    但要是让梁子怡知道她身边两个女生在讨论男生重不重欲的话题,她却从自己crush沉默的行径里品出了可爱,她只会好奇地想打开阮柠大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不觉得沉默可能是默认呢。别管星座分析靠不靠谱,反正对那个人来说误打误撞地靠上了,才会想不被人注意的隐藏。

    这样她最起码会对之后发生的事有一个心理准备。

    而不是在那一瞬间只感觉到彷徨,无穷无尽要将她吞噬一般的彷惶-

    十多分钟后。

    买好单拎着东西出店,天是浓郁的深蓝,树木列成队,从明亮的店内出来,视线进入到昏暗的环境里一时间还未能适应。

    阮柠眼前些微朦胧,但整个人十分放松,是开心的,甚至在拂面的暖风里诞生出一种想伸懒腰的感觉。

    “吃晚饭吗?”沈夏衔预估着她应该饿了,朝她微偏了偏身体,微勾唇问:“前面有一家海蛎饼不错,我小时候就开了。要不要试试?”

    阮柠闻言望向他,轻声点头:“嗯。”

    沈夏衔说不错,那就肯定不错。

    她惦记着这两天就要给他diy出一个可以随身带着的手机挂件,她应该会悄悄地,暗戳戳地做成不明显的水晶情侣款。

    男生们很少会自己研究这些东西,握在手里也很违和,别人一看到,就会觉得这一定是哪个女生给他的,要问他很多关于那个女生的问题。可他带了,他只要带了,那就说明他们的关系很不一样。

    这种暗戳戳的心思几乎要叫她心情愉悦地哼出歌来——

    第25章

    带她去的那家海蛎饼在步行街向东的街角, 再过两条街就是实小,他小时候在那读过两年,后来初中又来读过两年, 这样阶段性地尝试在这个城市生活,再离开。

    站在那等海蛎饼的时候, 排队有些久, 沈夏衔回过身, 看着她接了个电话, 大概是家里的,一派默不作声的表情, 叫人看不明白她是伤心还是高兴, 但眨睫毛却会有眼泪掉下来。

    “啪”的一滴, 直直砸在桌上的那种掉眼泪。

    一瞬间溢满眼眶, 又在低眼的一瞬间掉落, 紧接着她继续若无其事地抿了下唇, 那样的眼泪, 甚至不会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等到他拎着海蛎饼过去的时候,又从隔壁的冰车上买了份草莓牛奶的刨冰,阮柠那会儿已经收起手机, 朝他笑了下。

    “谁的电话?”他平常问。

    “我弟弟的。”阮柠答:“他有一个小天才, 可以打电话。”

    阮柠说弟弟找她没什么事,只是口齿不清地告诉她爸爸妈妈好像要分开了, 有些小心害怕地问, 他是不是也要不能见到她了。

    阮柠说嗯,因为她要上大学了。大学生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但是他可以拿小天才和她打电话。

    说这个的时候,沈夏衔看到她眼眶又红了一瞬, 红的瞬间又低下眼睫,努了下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做了个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小表情。

    是吧,正常,想得再豁达,但从小生活到大的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感觉的接受。人的下意识动作总能反映最真实的感情。

    沈夏衔静静看着她。

    夜风将她小腿边的裙角吹得晃动,露出白皙匀称的脚踝,又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得贴脸,让女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才抬手将那绺头发勾到耳后。

    在他印象里,阮柠似乎一直是这样,很多时候让人产生一种小蚂蚁搬家的联想,默默地做自己的事,话不太多,但观察起来又很有意思。

    沈夏衔想起了高一时,在社团课上第一次见到她。

    那次他们应当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在此前对她仅是朦胧的记忆,比如打完球无聊扫视四周望到的某一道身影,比如学校路上擦肩而过的某位同学,又比如在同一时间段恰好在便利店出现的某位顾客。

    想要将这段记忆抽出理清,也只会觉得像是一部朦胧的梦核题材的电影——

    低饱和的彩色质感,恍惚的运镜手法,过度曝光的镜头,拉出重影的人群里的裙摆和鞋子,取景可以是校园里的任意一个角落,然后有这么一个身量清瘦的女孩,默不作声地出现在镜头里,又低垂着头和他经过。

    沈夏衔真正地记住她是在第三次课上,他发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当社长当得其实不算合格,校方要求每班班主任必须组建一个社团的强制要求下,被赶鸭子上架的临时委任,只大概每节课简单讲段,做几遍还原步骤演示,之后便交给两个副社长下去一对一纠正、讲解。

    他就坐在讲台上或站到讲台侧面,调调自媒体投影仪上的PPT,或是给位置靠得相对较近的几个同学就近教学。

    社团面向的是全校学生,每周三下午全校统一时间段,除去个别需要特殊场地的社团,其余社团活动都在社长所在的班级教室开展。

    所以位置是随便坐。

    但沈夏衔却发现每节课,她似乎都刚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引人注意的,却又雷打不动的。

    甚至有一次她的班大概拖堂了两分钟,沈夏衔看见她的身影时,发现她竟然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

    直到看到座位还没被其他人占去,又悄然地松了口气。

    像是对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在暗处隐藏,又处处存在。

    而她坐他的位置也不是单纯地坐,每次下课后,沈夏衔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总能看到一些很细微、不刻意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改变,比如随便放在桌上的一支笔,那个女生会仔细盖好笔帽,再将它贴着书沿摆放整齐;比如桌位里摞得有些参差的书本,她就坐在那低垂着眼,抬一只手很小幅度地戳着那些书的拐角或书脊,动作隐蔽的,帮他将它们整理整齐

    下课后,她又起身离开,不再有任何其他额外动作。

    沈夏衔偶尔在讲台上瞥到一眼,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看她像是沉默而矜矜业业的一种蚂蚁,沉浸地做自己面前的事,不知道有人从上帝视角正站那观察着。

    第十次课,入冬,他离开座位前想了秒,伸手,将桌上摞好的几本书推落在地。

    等她来的时候,他预估中的愣了愣,随后就坐在位置上,不高兴地弯腰,脑袋拱下又起身,一本本地帮他捡起来。

    费劲垂下脑袋的缺氧动作使她的脸微红,脸颊边的碎发也乱掉,帮他理完,再理自己。

    沈夏衔坐在讲台上,半垂着眼,视线放在别处,想笑,但只拿出手机刷了两下,好让嘴角扯出的弧度正常些。

    他们没讲过话,她不会想到是他故意推落在地。

    她只会用一种同仇敌忾的表情,认为是哪个没素质的同学经过时不小心将书撞翻,却没捡起来。

    他觉得她好玩,他想玩-

    九点多的浦江夜晚,车水马龙的街道依旧热闹,坐他对面的阮柠低着头,仿佛那一点阴雨一样的情绪好像随着进食和调节,又慢慢被抚平。

    一份草莓牛奶口味的刨冰,一小半被阮柠小蚂蚁搬家一样一勺勺慢吞吞放进嘴里,一小半融化,沈夏衔也尝了一口,觉得蚂蚁的世界很神奇,不太能接受地放了回去。

    于是就变成了阮柠一个人在吃,他默默地望着她看。

    方桌有点矮,沈夏衔要敞着腿才能勉强在那个位置舒服点坐下来,曲着长腿,后腰倚着椅背,手机在手里慢悠悠地转,即便不玩手机,和她面对面坐在这也不会觉得无聊不自在。

    他看着她吃好,又恢复心情地开始绞尽脑汁和他找话题聊天,佯装自然地问他在这读书的时候好不好玩。

    沈夏衔笑了笑,回她还好。随便回了两句。

    隔了会儿,阮柠像是终于做足准备,突然又和他说起中午的事,怕他误会似的在此前铺垫了好几句,“嗯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如果不分对象的道德感过高,那可能很容易在一些情况下被'绑架'。”

    她将自己中午的小脾气理出来了思路,郑重其事地说:“比如客观上两方都有错,不属于你负责的范畴也需要你承担。我很刻意地改正过这个毛病。”

    沈夏衔又尝了口这个从没点过的味道,撂下了勺子,唇角有丝很莫名的笑:“你是觉得我道德感过高?”

    “嗯但也不是。”阮柠想:“最起码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夏衔:“你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人?”

    阮柠:“嗯。”

    看吧,他很难不想玩她。

    他想要快点和她谈恋爱,想和她聊很多,聊他的家庭,聊他的喜好,聊他为什么在这座城市断断续续生活又回到潭城。

    聊他的成长生活不会让他拥有过高的道德感,这些担心多余,他只是大多时候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可界线一旦模糊,他也要乱来。

    他知道她喜欢他,但他要她知道并接纳全部的他。

    他和她印象里的沈夏衔,一直都不太一样。他要加一把火——

    第26章

    翌日, 依旧是个碧空如洗的好天气,大家都没什么安排,就在别墅里耗了一整天。

    一是20:00就能查询的分数像是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悬在头顶不知道要怎么降临;二是其余三人回来得太晚,第二条几乎养精蓄锐了一整天, 阮柠睁眼后竟然还能瞧见梁子怡凌晨四点给她发的信息:【帅哥!大帅哥!!我真的看见了大帅哥!】

    半小时后:【哈哈, 是模子。】

    “”

    睡着了一大半, 一楼客厅也比昨天清冷不少, 阮柠健康地吃完了早饭、午饭、一直到傍晚前,晚霞出没时分, 才见到从一侧楼梯姗姗来迟的梁子怡。

    “啊。”头脑昏昏地一来就靠到阮柠的肩头, 梁子怡头粉色的短发被睡得翘起了一片, 落在阮柠眼里更像是只粉色的愤怒小鸟, 说话有气无力:“我好晕啊阮柠, 我再也不乱喝酒了。”

    阮柠刚和陶绣华通完视频电话, 她收起手机偏头看她:“你们昨晚是去酒吧玩了吗?”

    “NONONO。”梁子怡翘着嘴角神秘地摇头, “是夜店,有模子哥的那种。”

    “”

    宽桌对面的顾耀T恤外度假风的套件花衬衫,拇指正划过屏幕打手游, 分神地说起昨晚:“带你和谷熙, 一个三杯倒,一个五杯倒, 下次还是应该把阿衔也带上。”

    阮柠犹疑地望他一眼, 想告诉他沈夏衔是一杯倒,酒量可能还不如梁子怡的,也不如她。

    但还没等她开口,注意力就被拎着订餐重新过来的沈夏衔和谷熙两人吸引过去。

    “哎、呀!”顾耀见状撂下手机急忙去接, 语气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你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啊,住你的睡你的吃你的。”

    沈夏衔笑,手上正拆着打包盒,将它推到了阮柠跟前,食指在盒盖轻敲下,才回过头:“那你饿着。”

    “别别。”他真不好意思分毛不花,就是尽地主之谊也够意思了,又说:“明天我请,必须我请!”

    不一会儿,谷熙也从房间出来,人陆续来齐。

    晚饭定的是一家点评高分的海鲜酒楼,本帮菜,原本约了阿姨在这,但一行五个人,三个都没来过江浦,梁子怡列的那张超级计划一天三顿都尝不完,于是就成了这样一餐一订的吃法。

    待会要查分,吃完后几人要么就窝在旁边的沙发上,要么干脆就继续在餐桌上坐着。谷熙提议查完分要不要出去玩,她请,要么庆祝要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了,其他人也都没意见。

    “你不饿吗?”沈夏衔正要起身,瞄一眼她面前才吃几小口的饭菜。

    阮柠摇头,又点头,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心里同时惦记着好几件事,实在难以大快朵颐。

    甚至从下午开始,她就已经有些紧张地开始在网页频繁搜索:[送东西给喜欢的男生时应该说点什么][男生收下女生的礼物说明什么][气氛很暧昧的时候,女生主动牵手或者亲男生,会被拒绝吗]

    这于她来说,也是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想和他像昨天走在路上时那样牵他的手,想拥有在他弯腰时轻轻亲吻他的脸颊的权利,想成为他的女朋友骗他想教他做题靠近他,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计划”实施到这里,不会有比这几天更好的机会了。

    见沈夏衔手抄着兜离座起身,阮柠终于支吾喊住他:“你,你等一下是不是不在一楼,先回去?”

    要查分,电脑系统比手机方便,也不容易被卡出去。

    谷熙和顾耀都带了笔记本过来,梁子怡打算借谷熙的电脑,阮柠左手插在裙兜里,忍不住捏紧,见身前的沈夏衔因为自己的话语停住了动作,侧过身看向她,她试探地问:“我待会能不能借你的电脑?”

    这是他房子,他的电脑一定是放在自己那儿,阮柠攥着裙兜里的挂件,指腹触感还有几颗温润的水晶——她想找个没人在的时候送给他,借口去他那查分就很好。

    “嗯。”沈夏衔笑了,垂眸打量了下她,又一抬下巴,说:“把那两口饭吃完再走。”

    阮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面前的海鲜粥,忙不迭地点头,没过多耽误,坐下来,拿着勺子三两下就将剩下的小半碗粥吃完,脸颊鼓一下消一下,吃完,手一抽拿了张餐巾纸擦了下嘴就又重新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用眼神期待看着他的女生,沈夏衔视线往旁边地钟表挪了挪。一分钟。

    一分钟就能吃完的饭,她竟然也可以磨蹭半小时。真挺好玩。

    “吃这么急干什么?”沈夏衔淡笑着问她句,说完,不等阮柠站那耳朵尖烫烫地想好措辞,他朝她一招手:“走了。”

    都在做着各自的事,记挂着分,左右再怎么也都在同一个房子里,没人关注到这两人。

    顾耀突然在群里问来问去要不要猜个分,他下注一顿火锅,猜得准的赢,五人的小群没人理,又加注个不知大小的红包。

    “你有网瘾哦?”谷熙说话凉飕飕:“就在跟前,还要在群里聊。”

    “”

    几人准备查完分就出门,谷熙端着化妆包已经在这儿开始卷头发,顾耀打算回屋换身幸运色,梁子怡干脆就在这儿补觉而阮柠,跟着沈夏衔上三楼。

    她没来过三楼,是第一次过来,到这时,才发现跟一楼二楼开放式的走廊不太一样,三楼一整个楼层都不是开放的,电梯和楼梯□□汇的平台处,就有一道门,但没什么锁,沈夏衔伸手寻常拧动门把手就能打开。

    “你来江浦的话,就自己住在这里吗?”阮柠忍不住四处环顾一眼地问。

    能看出来在这的主人家很注意隐私,即便有客人,打扰也不会迈过这道门槛。

    “很少住。”三楼环境安静,沈夏衔声量也低下来:“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

    阮柠只能够理解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

    虽然待在卧室享受独处时光叫人舒适开心,但如果整个家只有她一个人,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惴惴不安地开始害怕,一点点的异响动静都能将她的心提起来。

    三楼总体格局和一二楼差别并不大,只是几间房的功能性更全面些,卧室、影院、电竞外设甚至还有一整面墙摆着手办和魔方类的东西,脚下厚重的地毯叫脚步几乎没声。

    走到走廊尽头,是露台,阮柠朝庭院里望了眼,有些不习惯,感觉好像还是0802更让她熟悉有安全感。她站在这甚至有些局促。

    “在这坐一会儿?看看书还是帮你把游戏机打开?”沈夏衔照顾地问,从隔壁拿了瓶热可可过来。

    阮柠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仰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男生:“我自己在这里坐着就好了。”

    她的挂件还差一点点完善,这一会儿刚好给她制作的时间。

    沈夏衔没说什么地点头,阮柠又问他:“那你待会呢?”

    沈夏衔正微弯腰姿势的起身,指腹从微凉的桌面划过,不明所以地和她对视上一眼,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待会在哪。

    “书房。”他微弯唇说。

    阮柠好像是真的很想和他找话题聊:“是学习吗?”

    男生拿靠枕的动作一顿。

    天早就完全黑了,夏至后一天的月亮,是轮亏凸月,月光在这个暑天清冷冷地洒下来,落到阮柠桌沿的指尖,也落到男生利爽的后颈,连带着发梢和身上黑色的衣物都被蒙上点薄淡光晕。

    沈夏衔将靠枕塞到他怀里,才语气不明点了下头:“嗯,学习。”

    他垂眼朝她看去,嘴角压着几分有意思的笑,才又问道:“你要学吗?小老师。”

    阮柠被他这声喊得心里打鼓,莫名心悸。

    她垂下眼,偏头避开了他视线:“我我刚高考完,还想再玩一阵子。”

    “嗯。”沈夏衔只认同地点了点头,唇边弧度并不减:“好,那我先去学习。”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阮柠忽地觉得他是在捉弄她,不是在学习,可能只是书房的电脑好使要去打游戏。

    临抬步走,沈夏衔又看了她一眼,眼里藏着点笑,摸了下她的头刻意提醒:“要查分时来找我。”

    阮柠望向他离开的背影,被他弄得耳热,缓慢地呼出了口气。

    她将垂了垂睫,按捺着一点雀跃小心思的,这才把口袋里的挂件缓慢掏出来,在月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他的那个已经做好了,剩下的是她这个,好在也简单,只用把剩下的珠子穿进配件里,再扣上,组合好。

    她只是选水晶浪费了比较多的时间,好在结果满意,他的是黑晶,她是白水晶,简单低调,也适合他。

    花费十多分钟组合好,阮柠看了眼时间,PM7:37。

    等到八点整,楼下的朋友查分,之后就要汇合出门,留给她的不过还有二十分钟。

    阮柠心跳微快地又往夜景眺望了一眼,做好一切,她又有些踌躇地打量了眼自己,修身收腰的学院风衬衫,短裙,曲线玲珑起伏,她甚至给自己涂了层唇釉,亮晶晶的很漂亮,可她又怕表现得太明显,泄气擦掉

    直到三分钟后,阮柠终于站在了书房外,左手背在身后,尝试敲响房门。

    “沈夏衔。”她很有礼貌地喊他,轻声试探地问:“我手机挂件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等了十几秒,并无回音。

    阮柠抬了抬眼睫,这才朝房门看去,手上又下意识地敲了两下,咚、咚”两声敲门音回荡在空寂的走廊。

    睡着了吗。

    见依旧没有回音,这是阮柠第一瞬产生的想法。

    或许是睡着了,也或许是因为她提前来了一小会儿,沈夏衔临时去做些其他什么事,待会就回来。

    在这样的想法下,阮柠不假思索地轻声拧动了门把手,推开了那扇门。

    迎面扑面而来的冷气,混合着一些香薰苦味的薄荷味气息。

    昏黄灯光,阮柠手握着挂件乖巧地背在身后,边往里迈步边打量,视线自然扫过这间偌大的书房。

    蒙着一整面书籍各色的书架,一台宽大书桌,一个供短暂休憩的单人沙发,却并未见到其他人影。

    阮柠偏了下额头,睫毛轻眨,心想着果然不在。

    她想着再去隔壁房间找一下他,正要抬脚,就恍惚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嗯”耳旁传来女生的轻喘。

    阮柠抬脚的动作戛然止住。她微侧头静在那,低温的冷气扑在胳膊上,引起薄薄一层战栗,随即就反应过来沈夏衔刚才在这间房里是在看什么——

    耳朵“轰”的一声烧起来。

    头也垂得更低。

    阮柠瞬间打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快速离开这个房间,但从扬声器里传过来的声音却远远没这么简单:

    “喜欢吗?”是沈夏衔的声音

    阮柠僵愣,如遭雷击般仿佛被定在原地。

    “不、不喜欢”扬声器里的女生口嫌体正直地轻喘。

    暧昧情涩的窸窣水黏声湿淋淋的,似乎要顺着冷气一道钻入毛孔里,阮柠呼吸一滞,头皮发麻地缓沉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台笔记本。

    里头情动的嗓音还在继续诱导着:“自/慰过吗?”

    女生小着声:“没。”

    “那边想着沈夏衔边自/慰过吗?”

    “嗯。”

    “阮柠。”男生满意笑了:“你不乖。”——

    第27章

    落针可闻的书房, 暧昧诡异的声音静静流动着,阮柠胸前剧烈起伏,紧紧盯着那台电脑。

    她能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正在峭冷的冷气中轻微地打颤, 脑中瞬间闪过很多种可能性,要开脱自己刚才是幻听, 却每一种可能性又被实质清晰的声响毫不留情地击溃。

    她嘴唇翕合下, 却未发出声音, 好像只是无措慌张下发出的下意识反应。

    随即, 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般,阮柠小口吸着气, 终于又重夺回四肢的操作权般, 脚步试探地往前挪了挪。

    一直到, 她手脚发软地站到了书桌前, 深深提了口气, 缓慢地伸出手, 将那台笔记本转过来——

    镜头摇晃的随手拍摄, 男生式深灰色床单,女孩的半边身体。

    水黏的窸窣声响在那一瞬换成具象的带有冲击感的画面。

    流动的画面上波光粼粼,修长分明的指端正缓慢地顺着狭窄湖缝划过, 花片细微颤动。

    不过瞬间, 持镜者又习惯地曲起手,宽硬的指节陷在其中, 毫不心软地抵磨, 清冷冷的嗓音说出叫人脸热的话:“好宝宝,自己试过喷吗?”

    一道泣喘。

    女生的手惶惶不自觉抓上男生劲瘦的手腕,两种肤色交映下透着靡色性感,而后下一瞬, 又被男生拎过去十指扣握住

    “滋啦——”一声,阮柠仓皇后撤一步撞到椅子,像是被烫着了般,她害怕得松开手,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被消灭殆尽。

    她确认出了镜头里的是自己。

    那天的白色内衣,臀侧的一颗小痣,中午醒过来的沈夏衔家的深灰色床单。

    但是但是她不是这样的,看到视频中的自己开始胡乱撒娇要脱沈夏衔的衣服,男生露出紧实有力的腰身,阮柠急得眼眶中蓄出眼泪。

    她只好又硬着头皮上前,哽咽着想要关掉这个视频、删除、将它毁尸灭迹,想叫它消失。

    慌乱的情绪叫她没了理智的思考,她觉得只要关掉就好了,关掉就好。不会想到这个视频出现在这里,应当有个始作俑者,删除也无济于事。

    可是系统就像是卡住了一样,任阮柠滑动光标如何暂停想要叉掉播放器,也无动于衷。

    画面还在播放:她握住了它,两只手勉强握住,又像小狗一样好奇地鼻尖凑上前去。

    未动作前,想起什么似的,女生脸颊绯红,抬起头来眼神湿漉漉地看向镜头,想要获得“主人”的首肯。

    持镜者抬手,“嗯”了声,食指和中指微曲的姿势,鼓励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还有些微弱意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拍?”

    男生抚摸她的脸:“那万一酒醒了不认怎么办?”

    屏幕暗下的一瞬间,似有所感般的,阮柠下意识转回头,惊惶失措地往门外看。

    而沈夏衔就站在那,神色晦暗不明地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单手抄着兜,另一手就自然垂下转着个魔方,快速打乱、又还原,等她的反应。

    “吱呀吱呀”的细微转动声响,像一道齿轮叫阮柠的心不自觉收紧,紧张到快要濒临窒息。

    她手扶着桌沿才支撑自己勉强站立,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阮柠脚步尝试着往前挪,伫立许久,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她垂着眼:“对对不起。”

    是她没经过他同意擅自闯入这里。

    是她喝醉了,才让他录下这个视频。

    阮柠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她脸色发白,敛下眼睫,见视线里的男生并无动作,便闷着头,沉默地直直往外走。

    沈夏衔蹙起眉,喊了她一声,擦身而过时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又被直直甩开!

    阮柠呼吸急促着,出了书房的门,她着急得快步几乎是要跑了起来,然而下一秒,身后的男生抬手,面无表情地直接按下走廊壁上的开关。

    “咔嚓!”,一道清脆落锁声。

    阮柠脚步微顿,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却又不敢置信,抱有侥幸的,她这会儿只想先出去。

    她险些踉跄摔倒地跑到走廊尽头的门前,伸手,“咵哧!”两下大力地扭动门把手,门打不开。阮柠急得哭出来,一边拿手背抹眼泪一边不死心地尝试,手心被磨得通红。

    她回过身,泪眼蒙眬地正走向她的男生,终于绷不住的,“呜”一声,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边哭边任由身体发软地滑落在地,将自己埋在臂弯和膝盖里,大口吸气喘气。

    她觉得好难堪。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夏衔

    男生终于停步在她跟前,垂眸看着惊慌失措的女生,默了秒,好声说:“只是想和你聊聊。”

    回答他的只有哽咽声。

    沈夏衔弯腰,想安抚她,却又被她偏过头缩着肩膀躲开。落空。

    他只好又收回了手:“开锁关卡就在你手边,你想出去随时都能出去。”

    沈夏衔忽地有些难过:“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哭?”

    视频里的她,明明是高兴的。

    “”

    阮柠不想开口。因为她没法想象自己明明做过这些事,却又愚蠢地忘记,无事一样地继续沉浸在所谓的“计划”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会是什么样,是不是虚伪又恶心。

    偌大的三楼只有两个人,冷气咝咝扑在肩背处,回答他的是长久的寂静。

    女生屈膝瑟缩在那里,埋着头,手臂和脸颊垂着几绺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打湿的发丝,可怜得很。

    沈夏衔思考着,喉结轻微滚动了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欺负了你?”

    他尝试和她沟通:“那天我问了你一些问题,判断你有基本的辨别能力。”他慢声讲:“抱歉,我以为这些是在双方情愿、自愿的情况下发生。”

    话落,清冽淡声的嗓音传到耳朵里,阮柠心里微动。

    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并不是对她避之不及,也许是那句“双方”。

    话说完,阮柠听到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她睫毛潮湿地微颤,喉咙发痛,却又没过多久,又听到了他回来的动静。

    他似乎是去取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拉起她的手,昏黄朦胧的廊灯光线中,将东西塞进她手里,是一部手机:“如果你有觉得我冒犯你了的地方,可以报警。”

    阮柠震惊地抬起眼,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你有病?”

    “”

    沈夏衔:“嗯,所以能不能不要哭了。”

    “”

    阮柠眼睛通红地紧咬着唇。她觉得视频里的自己不是自己,视频里的沈夏衔也不是沈夏衔。

    对于她规矩、乖巧的前半段人生,那段视频对她的冲击力不亚于一辆在她身体里脱轨的火车。

    她带了哭腔,终于说:“我是觉得自己恶心。”

    她混乱地有什么说什么:“我妈妈管我很严,不让我早恋。”

    “我只是有时候会有些很色的想法,但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阮柠有些难以启齿那个词:“我没有、没有自/慰过,我只是看过这样的剧情,幻想过喝醉了我分不清。”

    沈夏衔微侧下额头,淡声问出疑问:“幻想过?边想我边自/慰?”

    “”

    阮柠不想听到这个词,柔和的光线笼罩着她,让她有了些思绪:“可是它们不一样,就像我每次看爸爸妈妈吵架,我都希望自己很有钱,变成一个富翁,但我不会真的去抢钱”

    她边哭边说,好像终于倾诉出来了,脸也不要了,从坐在那变成跪在那,膝盖下地毯柔软,她搜寻着只想找到开锁关卡出去。

    还没摸索几个动作,余光又瞄见男生离开,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愣愣地跪坐在那,看他不消片刻地又踱步回来。

    沈夏衔垂眼瞄向她,下颌微抬,清俊立体的五官和优越的身段仿佛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魅惑人心的能力。

    阮柠和他对视着,对视着,忽地又想到了刚才视频里的他,感觉好爽阮柠垂下的手指不自然蜷缩了下,有时候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呼吸着,眼眶红红地避开了他视线,干脆不再看他。

    沈夏衔其实还是有些没太能理解她这么难受的原因,但可以一一帮她解决她提出的这些问题:“你喜欢我,这总没错?”

    她不说话,默认。

    “好,那我们来解决。”沈夏衔的声音似乎有种叫人心安的魔力:“你妈妈不让你早恋,是担心你年龄过小,被不好的人骗。但你现在已经毕业成年,我也不是不好的人。”

    沈夏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个话的时候要犹豫下。

    他淡淡呼出一口气,转而神色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完成学业,也会认真工作,让你妈妈没有顾虑地允许我们在一起。”

    阮柠静静听,下意识要回她还没有说要在一起,可却又憋了回去。

    算了。不要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沈夏衔弯腰去摸她的脸:“你觉得自己恶心?”

    “嗯。”阮柠鼻音很重,提到这个词,没隔几秒,未消化完的情绪和眼泪又有些不可受控潮湿地涌出来。

    她今天今天真的只是想着,能牵他的手就好了,她被管得习惯了,好像没法不带任何羞耻地看待自己这些行径。

    看着面前女孩滑落下的眼泪,沈夏衔愣了秒,于是蹲下来,微弯腰,以差不多平视的角度看着她,替她擦掉泪水:“知不知道什么是‘安全词’?”

    阮柠神色懵懂地摇头,用手背抹自己的眼泪。

    沈夏衔唇角勾起点弧度,尝试引导她:“我们是恋爱关系,所以我会凭着自己心意做一些可以对女朋友做的事情。”

    他耐心道:“你说‘不行’,‘不要’,这种我只当你是害羞或者欲拒还迎。但你如果说‘我不想这样’,我就会立即停止,知道了吗?”

    阮柠似懂非懂,沈夏衔说:“‘我不想这样’就是你的安全词,完整的五个字。”

    他嘴角漾起点淡淡笑意:“来,我们现在,把视频里的事重新做一遍,角色对换。直到你觉得不恶心。”——

    第28章

    “嘭、嘭!”

    门外的谷熙连踹三楼这扇门好几下, 她等到八点半还没见到人就第六感感觉不妙,到这会上来,到了三楼连手机信号都被屏蔽了。

    死房子, 隔音这么好。

    谷熙焦急地低头,看到手机上的信号只显示一个叉, 肩膀耸动下呼出口重气, 无可奈何地继续朝对面联系人破口大骂:

    【你把阮柠关在里面是干什么?!你有病?】

    【你他妈是变态??!!】

    【姨妈想让你从政不是让你去吃牢饭的!!】

    谷熙额头沁出汗, 她是真慌了。这锁她以前误触过, 落一次有8小时的封闭期,8小时, 孩子都够造出来了。

    要搞事能不能先露点苗头出来让她防着点?她回去怎么交代?

    见打着圈圈发不出去的信息, 谷熙又急忙往下走。

    走到一楼, 看着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一行人, 谷熙一言不发地直直朝外赶, 小高跟敲在地面上也不谈优雅了, 她准备打电话给梁夏温。

    站在庭院里, 谷熙正要拨通号码,手机上方“叮”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小情侣调情, 你也管?】

    就着她的手回信息, 手里边的手机被男生打落下来,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

    阮柠视线顺着那部手机移动, 哭得有些大脑缺氧地还未完全消化、接收到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就已经被男生有力的手臂拦腰从地上搂了起来,须臾之间的事,她肩膀往后缩——感觉脚底腾空,下意识惊吓叫了声出来, 轻声泣喘。

    她个子已经不算矮,可被男生拎起来的那一瞬,还是像只没挣脱能力的兔子,“力量悬殊过大的年轻男人”比“沈夏衔”的概念更先一步占据她的脑海,阮柠害怕挣扎。

    但后颈被男生手掌托起,而后唇上覆上来同样柔软的东西,轻淡的薄荷水气息

    初吻。

    被笼在熟悉的气息里仿佛是一泵安定剂,阮柠一瞬间动作止住,她呼吸着,感到心慌意乱,眼睫毛垂着轻颤,感觉到男生的唇与她唇瓣相贴,轻轻覆着上来几秒后,又有了片刻的分离。

    “阮柠。”她听见沈夏衔低笑的嗓音:“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他下巴在她发顶轻蹭了下,说:“我好喜欢你,就像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

    阮柠感觉自己像是被这句表白点着般的,从脸颊到耳后都烧起来,她心动过速地轻呼出一口气,男生的唇也重新覆上来。

    阮柠不敢看他,却又不肯闭上眼。虚晃的视线中,能看到男生冷淡的喉结一下下地克制滚动,他动作也暴露着轻微生疏,而后又迅速在几次试探的吻中找着了门道,唇舌相交,暧昧的水渍声同怦怦的心跳声一同窸窣响在阮柠耳畔,忍不住吞咽。

    他为什么这么会。

    就算清醒着又怎么样呢,她没有办法拒绝他,她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一点点地靠近就要叫她一部分的灵魂兴奋。

    在身高差投下的阴影中,阮柠只觉呼吸发涩,感觉到手底男生硬实的肌理,自己的后腰和脖颈正被抚着,脸更烫,甚至不禁思考担心那只手会不会掐上她的脖颈。

    “阮柠。”沈夏衔哑声喊她,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继而边接吻边借着接吻的劲儿将她往身后的移动折叠电脑桌前一步步带,桌窄,阮柠愣愣地被抱坐在上面,气息紊乱。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亲了她两下才说:“乖宝宝,自己把腿打开好不好?”

    阮柠怔愣地回神抬起眼:“什么?”

    廊灯光线昏淡,周身的环境几乎都是开放式的。对上他那双眼睛,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阮柠又匆匆避开眼来,微抿唇,小声地拒绝说“不要”。

    意料之中的,沈夏衔有点好笑地微弯腰亲亲她的脸颊:“那不要要说什么?”

    阮柠:“说什么?”

    “刚刚教了你什么?”

    “我不想你”

    “错了。”

    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沈夏衔就又继续吻住了她,阻止了她的继续猜测,阮柠一瞬间感觉自己撑在身后桌沿两侧的手臂都有些不受控地紧张肌肉绷紧——认命地说,沈夏衔自己要做什么,她半推半就地或许都认了,但是让她在清醒状态下主动做出这么羞耻的姿势,她做不到。

    阮柠抿唇,垂着头眼眶酸胀:“我不要,我想先出去。”

    “出不去。”

    沈夏衔垂眸对视着她不相信的眼睛,睫毛眨动下,才告诉她:“要八小时,我也没法打开。刚才担心你太慌乱,所以没告诉你。”

    阮柠现在也觉得自己很慌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家里弄这样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在指责还是什么,轻飘飘地连杀伤力都没有,小声地还带着鼻音:“你这样不对。”

    “”

    沈夏衔忍俊不禁笑了下,光线在他清冷的侧颌打出些阴影,瞧起来坏极了,那一瞬间叫阮柠忽地将他与印象里的优等生身影出现割裂。

    “好了。”沈夏衔微勾唇,也不忍心将人逼得太紧,只边安抚地亲吻她边轻声说:“安全词,‘我不想这样’,我们试一次,真的接受不了再说好不好?”

    阮柠被亲得耳廓潮湿,理智几乎要被磨没。

    摧枯拉朽的寂静里,阮柠还是缓缓松开了推拒在他身上的手,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般的,她肩膀轻颤,垂着眼抽泣了下,膝盖轻微地动了动。

    八小时,阮柠悲怆地觉得他一定会磨得她不达目的不罢休。

    像是知道她难迈出这一步,沈夏衔也不舍得怎么逼她,只转而右手扶上她膝盖,将人搂过来重新吻住她,深吻,一直到阮柠仰着脖子呼吸重新被他牵制住,鼻息交缠,他手上才逐渐动作,顺着女生的腿部缓慢往上,沈夏衔明显感觉她身体僵了下,如临大敌,却强撑着没制止。

    他的心都要软成一片。

    是吧,他明明可以直接扶着她的膝盖开始,但偏不,非要调//教意味的叫接吻还在脸红的人自己来,阮柠被弄得几乎在他怀里发抖

    她脸上又有泪水,些微的刺痒灼痛,可怜地咬着唇一言不发,却顺从地颤抖着将自己双腿缓缓打开了些,整个人抽噎着,又纯又色的像是迎接一样。

    她怎么能,这么好欺负呢。

    沈夏衔亲吻下她下巴上的那些泪水,阮柠哭得大脑缺氧,后腰被托起,只听他问着帮她弄一整个暑假好不好,她一点都不恶心,他喜欢得不行,她梦里还做过什么,不要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他人就在这儿,是她男朋友了。

    阮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坐的姿势被迫地清楚地看见他动作,只觉得浑身都好烫。

    她感觉沈夏衔像是点了把火,她要被这把火烧死了,烧成余烬。

    池塘干涸,飞鸟藏尽-

    沈夏衔说她要信任他,不要害怕。

    就在这睡一觉,他搂着她。

    他说,她要每天睡前给他发三件第二天想做的事:比如想和沈夏衔看电影,比如想和沈夏衔逛街,比如想牵他的手

    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害羞,他会每天都期待收到她的三件恋爱小事

    等到沈夏衔结束放过她时,已经快要半夜。

    阮柠先一步的洗干净坐在床上等他,不自觉地抠着大拇指,觉得下面微胀,那种麻爽又崩溃的感觉仿佛还在她脑子里留有余韵,反反复复播放着沈夏衔最后拿她裙子,面不改色去抹那张几乎被她淋湿的桌子的画面。

    阮柠不自然地呼出一口气,面红耳赤地干脆把脑袋蒙到被窝里,不知道自己这么下去会不会肾虚。

    而且沈夏衔就这么硬着,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

    他已经进去洗了大半个小时的澡了,阮柠大概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些事情她高二时就明白了。

    感觉好浪费

    “”阮柠觉得自己没救了。

    好像害羞起来哭哭啼啼和Ne值发作的自己,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于是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头发都吹得半干的人,一出浴室就看到阮柠弯腰趴在那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拜佛一样。

    拜什么,让他原地消失不见吗?

    沈夏衔没什么负罪感地笑了出来。

    从开浴室的门到走到床边,几声动静,阮柠耳朵里听到响动,就缓慢地抬起一颗脑袋望过去,随即还没碰上男生视线,就又不好意思地立马低了下去,老老实实地掀开被子一角,躺好准备睡觉:“你,你洗好了吗?”

    沈夏衔:“嗯。”

    “那关灯睡觉吧。”

    “好。”

    黑暗里,阮柠又感觉到男生往这边挪了挪,抱住了自己。

    她耳廓发烫,忍不住扑簌簌地眨眼,还是说:“沈夏衔,我刚刚查了分数。”

    沈夏衔:“嗯,怎么样?”

    阮柠说:“嗯……好像考上了。”

    枕在旁边的男生忍不住笑:“什么叫好像?”

    阮柠思虑得周全:“万一今年分数线升高了呢?”

    “不会的。”他安慰她:“今年题比去年难,只可能降低。”

    “哦。”

    阮柠忍不住地翘起嘴角,那她能和男朋友一个大学了呢——

    第29章

    梦里, 沈夏衔不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但也不同于那些启蒙片上,早在童年或青春期回家, 就偶尔能在家里撞见这样的场景。

    沈薄科从不刻意避着他,或许觉得他是小孩, 或许是觉得他长大了大概也和自己父母一样, 很难步入正常的恋爱和婚姻。于此, 男女关系不过是锦上添花, 将它完美控制在简单解决生理欲望的范畴里,才有足够精力打理更多的事。

    于是沈夏衔很早就能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 小学生时不小心撞见的几次, 离得很远就匆匆撇开了视线, 只绕过旁边的小楼梯回自己的房间。

    书上写, 爸爸爱妈妈, 妈妈也爱爸爸, 婚姻忠诚而唯一。他知道自己和其他同学的家庭情况不一样了。

    后来杨丽侠知道了两人真实的婚姻形式, 大骂了一句荒唐,可在梁夏温面前,对这样婚前就双方洽谈好的情况, 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说一不二地将沈夏衔接了过去,跟着谷熙一家生活。

    要升中学, 沈薄科又将他从潭城转回到江浦, 打算先读两年,中学念完就送出去读书。

    那几年梁夏温在英国久待,杨丽侠也没什么能拒绝的立场。

    这几年他的生活习惯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但沈夏衔已经从之前的小不点到了身高开始抽条的青春期。

    陌生的儿子, 并不熟稔的亲情,叫沈薄科对杨丽侠心有不满,但碍于多方关系又不好直接违逆。

    于是他希望能从沈夏衔身上看到些听话,以此能有些父子关系的连接感。

    就这样,在江浦平淡度过一年,沈夏衔升初二时,沈薄科那段时间闲下来些,回家也频繁。

    在某天放学的傍晚,水杉落黄时,沈夏衔照例回家,步子刚迈进大门,就灵敏地听到了一丝女人的响动。

    他已经挺长时间没在家里碰到过这样的场景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小学时,但惯常一套的应对模式让他也没意外几秒,沈夏衔照旧手插着兜拎着书包,余光有晃动的人影,打算直接从旁边的楼梯上去。

    但这一次沈薄科喊住了他:“站着。”

    他好像喝了酒,皱眉:“现在回来见着人也不知道喊了?”

    沈夏衔脚步顿在那,侧头看了沙发另一面的人。沙发是立在客厅正中央,他在背面,只能看见沈薄科的后脑勺,以及正坐在她身上的女人的正脸和一点肩膀。

    他那个时候已经快要一米八了,穿着和这个场景十分割裂的校服,那女人瞧见还有别人在这,脸有些红,随后就又管不了那么多的,继续起伏地投入到工作里。

    沈薄科抽着烟:“不喊就在这一直站着。”

    他拿这个儿子没辙,太过早慧,不像其他青春期里的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又我行我素,叫他没有管教的出口。

    甚至话说出来,沈夏衔就真在那一直站着了。沈薄科没料到他竟然能真这么着,即便沙发差不多将两人身体完全遮挡,他倒也没荒唐到能在已经懂事了的孩子面前一直面不改色地干这事。

    但那女人不知道犯什么病,在他身上叫得更起劲了,弄得他额头青筋开始跳,一直到那女人媚眼如丝地看着沈夏衔,悄悄地勾住自己的脖子吹了口气,小声,但在场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沈总,你儿子好帅啊,我们要不要喊他一起玩?”

    和她玩的人里,也不是没有学生。

    要说什么时候真的感觉到自己父权被戏耍失职,那无疑是在那一秒。

    “啪!”一声,下一瞬女人便被暴怒的巴掌掀翻在地,小肚子剧痛:“贱人!老子的儿子你也敢打主意?”

    等到后背被秋风吹得发冷酒醒,沈薄科气得手抖,回头要找沈夏衔时,才发觉人早已不在,整栋房子只有脚边女人恐慌的哭泣声

    当晚,沈薄科就打了电话给杨丽侠,让她把孩子接回去,说他工作忙,难教导好孩子,辛苦她老人家再帮衬照顾几年。

    所以沈夏衔不知道,也不明白阮柠为什么要说自己恶心。这两个字,明明是他在某一段时间里对自己的看法。

    他对校规校纪无感,但日常穿戴校服规矩整齐,在优等生的梯队里;别人的情绪和死活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但也能做到如沐春风彬彬有礼的与人相处;觉得自己恶心,却将生活控制得简单而又干净,甚至谈得上健康规律。

    看着阮柠每节课气喘吁吁地也要过来占他的座位,就好像看着一只兔子扑进一张精心编造的网里。

    是吧,谷熙骂他是不是变态,他或许真有点儿,也很难正常不是吗。

    不然看着阮柠的身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进去。

    这么细小的一个地方,视线落上去的时候甚至有些茫然:真的能进去吗,手指进去好像都很困难。

    只是被他亲了两下,她就哭得好惨。

    随便吧,把她弄哭,弄得求饶崩溃,昏死过去,都行,她那么喜欢他,说不定哄哄就好了——沈夏衔在空调房里忽地出了一身冷汗。

    是他被她弄得求饶崩溃了。

    他没法接受在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里看到难过的情绪。

    临睡前,他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希翼地随口问她:“还觉得我是个很好的人吗?”

    阮柠:“是啊”

    她被今晚一出接一出的事情折腾得眼皮直打架,说话都要含糊不清:“当然是啊。”

    就是在家里弄八小时的锁,变态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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