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查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被他摁在怀里的维维安就探出头,期待地望着站在巷口的娜塔莎,不住点头, “需要需要,娜塔莉姐姐,救救狗狗的主人吧!”
与其说他要帮的是约翰·威克,不如说他想帮的是约翰·威克的狗——一只黑色斗牛犬,维维安的好朋狗。
差不多一周没见,也没有影响这只斗牛犬在维维安心中的地位。
查理无奈叹了口气,妥协似的将维维安放下, 警告道:“回屋去,这儿交给我。”
娜塔莎手揣在衣兜里走过来, 没忍住拿出来揉了把维维安的脑袋,笑着说:“到我家去吧,更安全。那些家伙跟狗皮膏药似的, 我估计要不了多久, 新的一波就该找来了。”
查理瞟了她一眼, 神情似有讶然。
看来在这之前,这个“娜塔莉”就已经清理过一遍这附近追杀约翰·威克的杀手,难怪他们这一时半会儿没遭遇危险。
“行。”查理稍稍安下心,不再犹豫,果断接受娜塔莎的安排。
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清洁工”, 可对付不了那么多顶级杀手。
查理用塑料布裹起昏迷不醒的约翰·威克,吃力地将人半托半抱起来——毕竟约翰·威克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不是盖的。
他喘了口气, 又问道:“你家在这附近?哪栋房子?”
“对面。”娜塔莎冲巷口街道对面的房子抬了抬下巴,示意查理看过去,那房子就是查理家对面的那栋房子。
查理:“……”
查理一时无言, 冷冷地盯着女人,对“娜塔莉”的疑心再起。
他对街道对面那栋房子换了主人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无从知道自己和维维安竟然早就被人监视了。
——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
查理冷厉警惕的目光扫过娜塔莎,扛着约翰·威克重伤的躯体僵在了原地。
娜塔莎可不打算欺负老弱,主动帮忙抬起约翰·威克的下肢,并将忙得团团转、试图帮查理减轻负担、但没什么效果的维维安撇到一边去,“维维安,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又对查理温和地笑了笑:“放心吧,事实上,我是来保护维维安的。”
查理冷然的目光与娜塔莎坦荡的眼神相接,后者不避不让。
娜塔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查理心缓缓沉了下去,原来眼前这个女人真的跟布鲁斯·韦恩有关。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韦恩找到了维维安却没来带走自己的孩子,或许跟维维安流落纽约的阴谋有关……
娜塔莎一句简简单单、表意不明的话就让查理一时间脑补出了完整的逻辑链,还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直到维维安小声地催促:“查理爷爷,我们快走啊,约翰叔叔流了好多血,要赶快用白色的布缠起来的。”
查理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垂下眸,一言不发地与娜塔莎合力将约翰·威克抬进街道对面的房子。
买下这栋房子后,娜塔莎对屋内的陈设按照自己的习惯做了大规模地改动,不说与她常用的安全屋作比较,当作临时的安全屋也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改造房屋的经费都是从尼克·弗瑞那里薅来的,娜塔莎用的心安理得。
一进屋,娜塔莎立刻将约翰·威克搬到客厅的沙发上,而后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老查理,别站着,柜子里有武器,桌子上的电脑连接着附近两条街道的监控,你负责警戒。”娜塔莎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查理也不矫情,老老实实地听从娜塔莎的指挥。
他虽然年迈,但这些年也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一旦下了决定,魄力、行动力不输年轻人,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将维维安藏在自己身边。
反正现下他在高桌会眼里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背叛了,既然骑虎难下,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查理取出武器坐在监控前蹲守,又心想既然已经搭上了约翰·威克的船,不如把这摊浑水再搅得更乱些。
于是查理给仍在接受高桌审判的温斯顿发送了一则秘密通讯。
这些天高桌对纽约大陆酒店温斯顿的审判处理结果传遍了整个杀手界。
就查理这些年对温斯顿的了解,他自认温斯顿绝不会轻易接受高桌会的审判,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大陆酒店拱手让人。
只凭这一点,温斯顿就一定会考虑他的合作。
娜塔莎将查理的行动纳入眼底,并不阻止干涉。
考虑到尼克·弗瑞对高桌会这个犯罪组织的忌惮,或许眼前就有一个削弱高桌会在纽约势力的好机会。
她垂下眸,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一手撕开约翰·威克被鲜血和污水浸湿的黑色西装,另一只手对镊子消毒。
……算了,娜塔莎浅浅吸了口气,抛开这些思绪。
这与她当前的任务不一致,有关高桌会的事还是交给尼克·弗瑞那个黑心眼的卤蛋头去操心吧。
她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保护维维安,兼之调查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老实说,因为救了约翰·威克的缘故,娜塔莎对之后要面临的大规模追杀心里有些忐忑。
若只有她一个人还好,关键是如何在众多杀手的围追中保护好维维安。
娜塔莎暗暗叹了口气,余光瞥到抱着斗牛犬脖子,盯着鲜血淋漓的约翰·威克,皱巴着粉扑扑的小脸、仿佛是自己在流血受伤的维维安。
她无奈地勾了勾唇,也用吩咐的口吻说:“维维安,你的任务是背过身去,用手把眼睛遮住,等我什么时候说可以转过来把手放下了,你再转过身,好吗?”
“好哦。”维维安乖巧地应了,背过身去,还听话地按照娜塔莎所言捂住眼睛完美复刻。
“维维安,离那只狗远一点。”正在警戒的查理不经意间扫过沙发的位置,皱着眉提醒道。
维维安不满地撅了撅嘴,却还是听话地将屁股下的小板凳往旁边挪了挪,嫩嫩的嗓音拖长:“知——道——啦——查理爷爷——”听话是听话,但不是没有小脾气的。
守在主人面前的黑色斗牛犬闻言也通人性地往另一侧移动了两步,离维维安又稍远了些。
维维安瞧见自己和好朋狗之间差了三个大人的距离,不高兴地嘟了嘟嘴,猛地将头埋进膝盖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说:“娜塔莉姐姐,你要快点哦。”
“好。”娜塔莎目睹这一幕,挑了挑眉,唇角上扬的弧度又高了几分。
始作俑者老查理摇了摇头,眼神很无奈,没管闹小脾气的维维安,过一会儿维维安自己就忘了。
他继续盯着监控屏幕,目光冷肃。
娜塔莎找到了约翰·威克身上的几处枪伤和刀伤,新旧都有,多数在胳膊上、大腿上和腹部。
刀伤消毒、缝合、包扎;枪伤简单消毒后,便快速地用镊子取出子弹,手法熟练精准,都是这些年的职业特工生涯培养出来的技能。
三人一狗各司其职,室内安静得过分,只有子弹取出放在托盘里发出的轻响。
背对着捂住眼睛的维维安最先沉不住气,小声地问道:“好了吗?娜塔莉姐姐。”
“好了,转过来吧。”缝合完最后一处刀伤,娜塔莎包扎结束,贴好最后一个医用胶带,柔声回答。
顾忌着追杀约翰·威克的那些杀手,她包扎得比较粗糙。
但胜在速度快,加上她给约翰·威克用的药都是神盾局特工的特效药,效果很好,约翰·威克的性命是暂时保住了。
凭借约翰·威克的身体素质,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到时候面对源源不断的追杀,他们这一方还能多一个顶级战力。
再不济,约翰·威克还可以将大部分追杀都吸引走。
那剩下来还要继续针对他们的,多半都是高桌会用来维护所谓规则秩序的家伙,收拾他们对娜塔莎来说都是小问题。
她已经和尼克·弗瑞联系过了,之后能不能抓住难得的机会就看尼克那个黑卤蛋的本事了。
娜塔莎清洗了双手,擦干后毫不客气地揉起了维维安的金毛。
看着维维安迫不及待凑到约翰·威克面前,和好朋狗一起关切地注视着约翰·威克身上包扎的绑带,娜塔莎的眼里含着笑:“放心吧,这个人没事了。”
维维安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约翰·威克胸口上的绷带,感觉到男人呼吸正常起伏的胸膛,他猛地缩回手,仰头望着娜塔莎,一脸乖巧:“谢谢你,娜塔莉姐姐,你救了狗狗的主人。”
娜塔莎笑了。
好嘛,看来约翰·威克这也算是人凭狗贵了。
“不用谢。”娜塔莎又没忍住搓了搓维维安的脑袋。
小金毛脾气好,对朋友和亲人又向来纵容,便放任娜塔莎搓了个爽,直到守在监控前的查理发出了警戒。
“有人来了。”查理肃着脸,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枪。
娜塔莎笑容不变,只是眉眼间多了些许冷冽。
她微微俯身,用哄小孩的语气对维维安说:“维维安,接下来我们要和别人玩一个游戏,游戏过程中可能会不停地有鞭炮的声音响起,这对小朋友的耳朵不好,你用这个遮住耳朵好吗?”
说完,娜塔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海绵宝宝的儿童降噪耳罩。
“为什么要和别人玩游戏,和维维安玩不好吗?”维维安接过耳罩,拨弄着海绵宝宝毛茸茸的腿,神情有些低落,也有些不解。
娜塔莎解释:“因为这些别人……是坏人,我们要玩的这个游戏不应该跟好孩子一起玩,这是专门用来惩罚坏蛋的。”
维维安低落的眉眼振奋起来,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所以……是要用鞭炮来吓唬这些大坏蛋吗?”
娜塔莎微笑:“是的。”
维维安:“那、那维维安可以加入吗?我也想吓唬大坏蛋。”
娜塔莎柔声劝道:“但是鞭炮对小朋友来说太危险了,要等你长大了才能使用鞭炮对付坏蛋。”
“哦,那好吧。”维维安失落地应了声,倒是很好哄地接受了娜塔莎的解释,“维维安明白了。”
娜塔莎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目光越过维维安的头顶,看向窗帘紧闭的窗户,像是透过遮挡的窗户看见了外面冷血凶残的杀手。
“和查理待在一起,放心,这一次也很快的。”她收起笑,再次叮嘱维维安。
当她从查理身旁经过时,二人的目光交汇,查理神色肃然,点点头,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娜塔莎不再多言,径直出了门。
夜色浓稠,娜塔莎呼出一口白气,暗骂了一声。
潜伏一周,蝙蝠侠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波贪婪的杀手,任务结束后说什么也要让尼克·弗瑞延长她的休假时间。
思绪转瞬即逝,娜塔莎身体轻盈,敏捷地跳上汽车顶,两声枪响,解决了两个来打头的杀手。
战斗从此刻开始。
……
室内,维维安戴着降噪耳罩,和斗牛犬一起守在仍然昏迷不醒的约翰·威克身前。
无聊仿佛拉长了时间的体感,明明才过去不到三分钟,维维安却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他捧着脸蛋,困意逐渐上涌,眼皮耷拉下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握枪警惕的查理也不忘关注维维安,注意到男孩已经困了,他蹲下来,轻声道:“睡吧,维维安。”
维维安脑袋一歪,抵在查理的肩膀上,睡意汹涌。
这时,约翰·威克却醒来了。
“嘿嘿、嘿,约翰,是我!”查理护着惊醒的维维安往后退,并及时安抚苏醒后下意识进入攻击状态的约翰·威克,“我是查理,我救了你!”
约翰呼吸很重,粗喘了口气,一旁桌子上的手术器械被他挥倒在地,只有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被他紧握在手中,冷锐泛白的刀尖对准查理,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查理脆弱的脖颈。
“呜……”斗牛犬轻轻低叫了一声,信赖地贴近此时还很危险的主人。
维维安缩在查理的怀中,耳罩都掉了,略带惊恐地喊了一声:“约翰叔叔,狗狗的主人……”
约翰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一老一少,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回拢,又低头注意到自己包扎完好的身体。
他松了口气,戒备的神情松懈下来,放下手术刀,低沉着嗓音对查理说:“谢谢你,查理。”
查理也放松下来,他知道约翰·威克向来比其他杀手更有底线,不用担心他反咬一口。
“可不是我想帮你,是维维安想帮你。”查理摇了摇头,对抢功劳的事不感兴趣。
约翰看着小萝卜似的维维安,并未因维维安的年幼而轻视,仍是语气郑重地说:“维维安,谢谢你救了我。”
“查理爷爷也救了你,还有娜塔莉姐姐也救了你。”维维安认真地说,“维维安是因为你是狗狗的主人才救你的。”
“那也仍然感谢你的帮助。”约翰也认真地说。
维维安眨了眨眼,盯着约翰看了片刻,把脸又埋进了查理的怀里。
虽然约翰现在表现得温和有礼,但他刚刚醒来时的表现实在恐吓到了小金毛,维维安现在有点点不待见他。
查理轻轻揉了揉维维安的脑袋,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惹了一只小金毛生气的约翰说:“门外有个叫娜塔莉的红发女人在帮我们抵挡那些人。”
现下屋外的情况不明,约翰·威克这个顶尖杀手醒来的正是时候,总不能全然指望“娜塔莉”一个人应对源源不断的追兵。
约翰神色了然,动了动肩膀,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穿上,又接过查理递给他的武器,“查理,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我只是为了满足维维安的请求。”查理拍拍维维安的脑袋,惹来维维安仰头不解的眼神。
约翰的目光落在维维安的后脑勺上,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只要这一次他能活下来,那他就欠了这个叫维维安的孩子一个人情。
说完,约翰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奔入冷风刺骨的寒夜。
维维安望着门,难以理解:“约翰叔叔都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去和那些坏人玩游戏?”
“因为这场游戏就是因他存在的。”查理将掉在地上的降噪耳罩捡起来,轻轻拍了拍灰,温柔地给维维安带上。
维维安没怎么听懂查理的话,扒拉了一下耳罩,摆烂了。
他的困意被约翰吓走了,这会儿也不再想继续睡觉,便和被主人留守在屋内的斗牛犬一起玩。
屋里没有常见的狗玩具,好在斗牛犬也不挑剔,维维安就是抛出去一个沙发抱枕,它也能当飞盘衔回来。
门外的动静逐渐远去,维维安的耳罩也早就在玩耍中掉落,查理仍然继续警戒着屋外,他不知道危险是否已经真的解除了。
忽然,门外竟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查理可不觉得约翰·威克和“娜塔莉”在这个时候能有闲心敲门。
他警觉地抬起枪对准门口,并按住对敲门声感到好奇、正要上前开门的维维安,“别去!”
同时,门外也响起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需要帮忙吗?”
查理听着这话差点气笑了,这一晚来帮忙的和需要帮忙的可真多啊!
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对着维维安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又指了指柜子,示意维维安藏到里面去。
还不待维维安行动,门外的男人又再次说:“我没有恶意,何况就算你们不需要帮助,这位红发女士应该需要帮助吧,她好像受了伤。”
男人提到的红发女士显然就是“娜塔莉”,查理这下没了办法,只能先凑近房门,隔着猫眼观察门外。
夜色漆黑,但好在还是能隐约看出一个陌生男人的人影和昏迷不醒的“娜塔莉”。
似乎是察觉到屋内的人此时又可能在观察自己,男人笑了笑,又再次强调:“我保证我没有恶意,只是一个好心的过路人。”
查理别无他法,总不能让“娜塔莉”留在屋外等死。
他深吸了口气,手中的枪已经上了膛,按住门把手,看着维维安躲进柜子里,他才小心谨慎地拉开了门。
男人半抱着昏迷不醒的娜塔莎刚刚踏进房门,脑门上就顶了个黑洞洞的枪口。
查理:“你是谁?”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对查理过分警惕的行为并不恼怒,“好吧,我理解你现在很警惕,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我真的没有恶意。至于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火柴马龙。”
眼前的陌生男人眼窝深遂,眉毛粗犷,脸型方正,留着厚胡子,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身材高大健硕,蜂腰熊背,看上去就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但他的表情和动作并不具备攻击性,相反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查理没有轻易放下警惕,先是检查了一遍火柴马龙是否携带武器。
确认他的身上没有危险性武器后,查理才放下枪,接过昏迷的娜塔莎,将人放在沙发上。
而躲在柜子里的维维安透过缝隙看见这一幕,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心很大地推开柜门出来了。
查理脸色骤变,呵道:“维维安!”
维维安委屈地看着查理:“怎么了?”
“……”查理无奈地瞪了眼男孩,警惕着一旁的火柴马龙。
火柴马龙看着从柜子出来的维维安,眸光微闪。
眼神微不可查地扫过维维安全身,像是先确认了什么似的,他才用闲聊的口吻问道:“他是你的孩子吗?是叫维维安对吗?是个可爱的男孩,就是看起来似乎有点调皮,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们都这么调皮。”
维维安不满地鼓鼓脸颊,反驳道:“维维安才不是调皮的小孩,爸爸说过维维安是世界上最乖巧可爱的小孩,还有好多人都这样说过。”
“哦……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火柴马龙注视着维维安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可惜当事人觉察不到。
维维安还煞有介事地对火柴马龙点点头:“没错,就是你误会了,下次不能再误会维维安这样的乖小孩了。”
“……”火柴马龙一时无言,像是被维维安的话给逗笑了。
刚刚紧绷的氛围也因为维维安的一番自卖自夸绷不住了,查理知道现在再想让维维安藏起来也无济于事。
说到底还是他没给维维安说清楚,才让维维安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查理又再看了看火柴马龙,见这人似乎真的只是好心来帮忙的,又见娜塔莎肩膀上的伤口仍在流血,他只好先处理娜塔莎的枪伤。
令查理疑惑的是,娜塔莎肩膀上的伤口应该还不至于使她昏迷不醒,不知道她的身体是不是还受到了别的攻击。
查理不是专业的医生,只能先紧着最要紧的伤口处理。
维维安这会儿也凑了上来,盯着娜塔莎染红的衣服,难过地说:“娜塔莉姐姐也受伤了,那些大坏蛋好讨厌!”
查理想让维维安捂住眼睛,火柴马龙却先一步开口:“这是你的姐姐?那这位老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维维安懵懵地:“是查理爷爷。”
火柴马龙顿了顿,又笑:“维维安,你的家里人可真多。”
维维安眨眨眼,望着高大的火柴马龙,还是有点懵懵的。
查理这时才插进话:“维维安,背过身去,把眼睛捂上。”
“好哦。”维维安乖巧地照做。
但他背着身捂了一会儿眼睛就忍不住张开指缝,偏头看向身旁的火柴马龙,因为他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怪怪的。
“看我做什么?”分明是自己先一直盯着维维安看的,火柴马龙这时却倒打一耙。
维维安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是盯着火柴马龙看,连捂眼睛的手都放下来了,光明正大地盯着火柴马龙看。
火柴马龙:“我脸上有花吗?”
维维安摇头:“叔叔,维维安感觉自己……一看见你就好喜欢你呀。”
火柴马龙:“你不会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说吧?”
维维安一脸真诚,坦然道:“不是哦,是因为维维安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叔叔就像看见爸爸那样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火柴马龙定定地看着小表情怀念又真挚的维维安,他僵硬地勾起唇:“哦,这样啊,那你的爸爸呢?怎么没看见他在哪儿?”
维维安的小表情一下就从怀念变得泫然若泣起来,无辜的蓝眼睛都湿润了,“Daddy、Daddy……”
两人背后的查理猛敲了一下盘子,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行了,火柴马龙先生,感谢你的帮助,你可以离开了。”
火柴马龙的目光扫过脸色肃然、有意打断维维安哭诉的查理,他微微敛眸,问:“能借住一晚吗?外面天太冷了,我只是路过的。”
查理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坦然求助的男人。
“可以,这栋房子里的房间你可以随便选。”查理说。
反正这房子又不是他的家。
火柴马龙眉头轻挑:“谢谢。”
维维安之前要哭不哭的情绪被打断了,这会儿听见火柴马龙要留宿,一瞬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跺跺脚激动地说:“叔叔,那维维安可以和你一起睡吗?你好像维维安的爸爸,维维安真的特别特别想和你一起睡,我都好久没跟爸爸一起睡觉了。”
“……呵呵。”布鲁斯·火柴马龙·AKA蝙蝠侠·维维安的老父亲·韦恩这一瞬间是真的气笑了——
作者有话说:怎么阴阳怪气的啊,大蝙蝠?(坏笑)
第62章
火柴马龙摊摊手, 爽快道:“行啊,我没意见,你就是直接认我当爸爸, 让我加入你现在的大家庭里,我也不介意。”
维维安抓着火柴马龙的衣角,摇头,蓝眼睛无辜地垂下:“爸爸就是爸爸,再像也不是维维安的爸爸。你是火柴马龙叔叔,只是和维维安的爸爸刚好很像。”
“那你说说我和你的爸爸哪里像了?”火柴马龙皱起眉,布满厚茧的指腹摩挲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和粗粝的胡子, “他也像我这样留了一下巴胡子吗?”
维维安飞快地摇晃脑袋:“爸爸没有胡子。”
火柴马龙:“那就是眼睛长得像了?”
维维安还是摇摇头:“不太一样,爸爸的眼睛很漂亮, 让人很舒服,像、像星星。”
“哦?你的意思就是我的眼睛让你不舒服咯?”火柴马龙被小金毛的小甜嘴巴哄得心软了一秒,但下一秒还是要板着脸, 故意给维维安挖坑, “我的眼睛像什么?”
维维安认认真真地回道:“没有不舒服哦, 但是火柴马龙叔叔,你的眼睛像大冰块一样,就是小企鹅们居住的地方,那里的海上到处都是大冰块,会冻脚脚的那种。”
说完, 他仿佛身临其境了般,跺跺脚、抖抖肩、搓搓手, 一副被冰块冷住的模样。
布鲁斯·火柴马龙·老父亲·韦恩:“……”
此时他心里就算再生气,也还是被维维安的小动作可爱到了,唇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上扬0.5度, 连眼神都软和下来。
但这柔软的目光转瞬即逝,速度快到维维安压根来不及捕捉,眼神恢复冷冰冰的“火柴马龙叔叔”继续找茬。
他轻轻哼了声,像是不满:“这也不像,那也不像。我说,小孩,你是不是只要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成年男人,就能扑上去抱住陌生人的大腿喊‘你和我爸爸好像,我好喜欢你’?”
“……”维维安小脸微鼓,抓着火柴马龙皮夹克衣角的手慢慢放开了,他就是再好脾气,也受不了火柴马龙这么接二连三的针对。
尽管他不懂什么叫阴阳怪气,可火柴马龙的语气令他本能地不太舒服。
见状,查理把维维安薅到自己身边来,趁机说:“好了,维维安,听话,你怎么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叔叔提出和他一起睡的要求呢?这不是礼貌的行为,你看他已经介意了吧。”
又看向火柴马龙,对他说:“别介意,这孩子就是性格太热情了。”
“好吧,维维安明白了。”维维安失落道,埋进查理的怀里,只是幽怨的小眼睛还要时不时地抬起来控诉一下冷酷无情的火柴马龙。
查理安抚似的拍拍维维安的脑袋,对男孩亲近自己的举动感到非常满意,连着对待火柴马龙的语气都温和了些:“今晚麻烦你了,早些休息吧,需要什么请便,你救了娜塔莉,她不会介意你用这屋子的东西。”
“我好像没说我介意吧。”火柴马龙插在衣兜里的手取了出来,像查理那样揉了揉维维安的脑袋,力道稍稍有些重,但也只是搓乱了维维安头发的程度。
生闷气的小家伙恼怒地转过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眼火柴马龙,只换来了对面一个不在意的轻笑。
火柴马龙继续说:“事实上,我很高兴维维安这么青睐我,也很高兴他能说我像他的父亲,毕竟他的父亲也算是位名人了,谁能不高兴自己和名人相像呢?”
“是吧,老查理先生。”火柴马龙的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向眼眸浑浊老态的查理,似乎要透过老查理的棕眸穿透他的内里。
查理脸色骤沉,意识到一个自他决心收养维维安起,就恐惧担忧的未来终于到来了。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维维安的肩膀,指尖陷入维维安厚厚的羽绒服里,桎梏着维维安的身体,带着男孩急促地后退了几步。
“查理爷爷?”维维安被抓疼了,忍不住偏头喊住查理。
查理立刻慌张地放开手,怔怔地与维维安疑惑的眼睛对视。
恍惚间,他从维维安清澈干净的蓝眼睛看见了自己的脸,以及这世上最真切的关怀。
维维安踮起脚,努力地伸手去够查理的脸,似乎想要安抚这个此时不知为何惊疑不定的精干老头。
“查理爷爷,你是没站稳,被吓到了吗?”维维安稚嫩的嗓音里只有对查理最纯粹的关心,他甚至没有在意查理抓疼了他的胳膊。
“我……”查理逐渐冷静下来,面对维维安的关心,他慢慢低下头,让男孩能够得到他的脸。
他任由维维安稚嫩柔软的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抚摸他历经岁月风霜而粗糙起皱的脸,在维维安一下一下地安慰中,查理低声缓慢地回答:“是,我没站稳。”
维维安露出了然似的小表情,像是在说“看吧,我猜对了”,还忧虑地叮嘱道:“查理爷爷,你要小心哦,摔倒了会很疼的,还会流血,还有可能骨头也会断,超级可怕的,你千万不要摔倒哦。”
“你说得对。”查理接受着维维安一个小孩的叮嘱,却认可地点头赞同,哪里还看得出往日倔强固执不讨喜的老头形象?
待维维安满意地笑了,安慰查理的手也放下后,查理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出好像不小心抓疼了维维安,顿时忍不住急声问:“维维安,刚刚我抓疼你没?”
维维安摇摇头,体贴地说:“不疼哦,维维安没被抓疼。”
查理不大确信:“真的吗?”
维维安老实道:“就一下下,维维安都忘记刚刚疼的感觉了。”
查理眉头紧锁,看着维维安并不介意的表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再抬眸看向一直关注着他俩的火柴马龙,面容平凡的男人身上却带着一股莫名威慑他人的气场,此刻正深深地看着查理,他的目光直白地告诉了查理,他来就是为了维维安。
在查理带着维维安后退拉开与火柴马龙的距离时,火柴马龙的脚步微动,似乎就要立刻行动,是维维安的出声制止他紧捏在手中的武器。
而后,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目睹了查理和维维安互相关心的全过程。
尽管布鲁斯在调查中判断这位名叫查理的清道夫对维维安存在一定的感情,但在亲眼见到查理之前,他也没想过查理可以将维维安的安危、需求、情感都放在自己的第一位。
所以他收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老一小,仿佛普通人家爷爷和孙子间的温馨对话。
待两人终于结束对话,主要是碎碎念特别多的维维安终于说干了小嘴巴,舍得闭上嘴后,火柴马龙再次上线。
他态度寻常地靠近抱着水杯吨吨喝水的维维安,无视警惕的老查理,状似随意地说:“维维安,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当心长不高。”
维维安咕咚咽下一大口白开水,脆生生地说:“要睡觉,维维安要长高高,要长到像爸爸一样高。”
火柴马龙这回没鸡蛋里挑骨头地找茬,反而认可地点点头,说:“那还需要我这个和你爸爸虽然长得不像,但是你就是觉得很像的叔叔一起睡吗?先说好,叔叔会讲睡前故事。”
维维安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亮,期待地望着火柴马龙,点头如捣蒜:“要!”
他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火柴马龙之前对他找茬的行为,就算对于一直好脾气的维维安来说,这也显得有些过于大度了。
因就像他说的,他是真的觉得火柴马龙和他的爸爸布鲁斯·韦恩很像。
但那不是一种视觉上所认为的相像,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来自小孩的敏锐的感觉。
他一看见火柴马龙就忍不住喜欢这个初次见面陌生大叔叔,就像他每次想到爸爸布鲁斯,见到爸爸布鲁斯那样的喜欢和高兴。
这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奇怪怪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了火柴马龙之前出言不逊的种种行为。
甚至还挣开查理的手,高高兴兴又自然而然地牵住火柴马龙的手,并对查理说:“维维安今晚要和火柴马龙叔叔一起睡,查理爷爷一个人睡觉也要盖好被子哦。”
查理:“……”
最终,尽管查理再不情愿,他也没拧过固执的维维安,妥协了。
每次维维安只要一提到爸爸布鲁斯·韦恩,查理就免不了底气不足,说话都心虚得很。
况且,这个火柴马龙的身份还疑似与布鲁斯·韦恩有关。
就算查理再想如上岸的鱼一般垂死挣扎,也得考虑到维维安本人的意愿,他可太清楚布鲁斯·韦恩在维维安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了。
于是查理只能无奈地将房屋钥匙交给火柴马龙,脸色灰败地说:“我留下来照顾娜塔莉,你们去休息吧。”
谁知,这句话一出,维维安扒拉着火柴马龙的胳膊,看向伤口处理过后,依旧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娜塔莎,闷闷道:“那维维安也不睡觉,维维安也要留下来照顾娜塔莉姐姐。”
查理:“……!”惊喜来得太突然,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火柴马龙问维维安“你不困吗”,还不待维维安做出表示,查理急忙说:“可以,维维安,我们俩应该一起守着等娜塔莉醒来,毕竟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
维维安猛猛点头:“对呀,维维安现在还不困,等困了再睡觉吧。”
“也可以。”火柴马龙没说什么,扯了张椅子坐下,显然也要陪两人一起守,“反正今晚做好事,那我就好事做到底了。”
查理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但他拿人没办法,只好干脆撇过脸视而不见,任由火柴马龙随意打量他。
维维安不知道两人的眼神官司,他也拖了张小板凳到沙发前坐着,说要守着娜塔莎醒来,就老老实实地盯着人昏迷不醒的脸守着,期待着娜塔莎什么时候可以睁开眼睛。
他认真固执起来,谁也动摇不了他的意志,连从火柴马龙进屋起就安静地趴在沙发背后的斗牛犬也不能,仿佛他的意志坚硬到堪比钢铁。
但是……维维安钢铁般坚硬的意志扛不住生理本能。
安静的十分钟过去了,一切都如常。
沙发上的娜塔莎没有醒来,趴在地板上的斗牛犬没有依旧没有等到主人推门进入,查理和火柴马龙还耐着性子沉默不言,只有守在沙发前的维维安已经撑不住地在往下掉脑袋了。
当维维安差一点一头磕在娜塔莎的胳膊上时,火柴马龙迅速伸出手,宽厚有力的掌心接住了维维安的脑袋。
同一时间老查理也出手了,但他无论是在敏捷度还是熟练度上,都远远比不过伪装成火柴马龙的蝙蝠侠版老父亲。
查理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火柴马龙熟练地将维维安揽进怀里。
一套动作下来,既没惊醒维维安,还能让维维安习惯性地在他怀里翻了翻,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睡得更香了。
查理泄气地站在一旁干瞧着,见火柴马龙打量了一圈后,并未带着维维安出门去对面属于查理的那栋平房,而是抱着维维安进了这栋房子的卧室。
卧室的结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符合娜塔莎这个随时根据任务跑路的特工身份。
屋里这张铺着灰色四件套的冷冰冰的床恐怕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过,冬被整整齐齐地平铺在床上,布鲁斯轻轻掀开,稍稍捂了捂床被才将维维安放在床上。
他如往日在家一样,替熟睡的维维安掖好被角,又轻轻摸摸头、摸摸脸,让刚刚进入熟睡状态的小金毛睡得更深。
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黑暗中,布鲁斯骤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直挺的背都弯出了一个弧度。
他疲惫地捂着因长时间休息不足而刺痛的额角,看着安然无恙的维维安眼中只有庆幸。
幸好、幸好、幸好……他的维维安没吃苦、没受罪,看起来过得还不错,流落在外也有人真心护着他。
这真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
布鲁斯又无声地长长松了口气,仿佛要将这些天的担惊受怕、焦急暴怒等所有负面情绪都给吐出去。
待平静下来后,他站起身,回到客厅里。
老查理就在门外,同样安静地等待着火柴马龙。
比起“娜塔莉”带给他的危机感,还是火柴马龙带给他的威胁更深、更直白。
现在没了维维安在这儿,火柴马龙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韦恩家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一会儿就到。”
查理的心彻底坠了下去,他像一条被钓上岸垂死挣扎的鱼终于被人扣住了两腮。
但他仍要疯狂地摆动鱼尾。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韦恩家?哪个韦恩家?”查理故作糊涂道。
火柴马龙冷笑了两声:“老伙计,别骗自己了,你说说屋里那小孩的爸爸是谁?”
“更别来骗我,我好不容易从大富豪的手接到这么大的一个单子,可不会让你一个老头搞砸了我要拿到手的尾款,你知道这些有钱人开出的报酬有多丰厚吗?”他环抱着双臂,眉头高高挑起,好整以暇地看着老查理。
查理冷沉着脸,一言不发。
敲门声恰好在此时响起,门外是一道彬彬有礼的嗓音:“您好,我是韦恩家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特地来接我们家的小少爷回家。”
火柴马龙笑了笑,拍拍查理的肩:“老伙计,你看,这不就来了。”
说着就走上前去开门,还不忘好心地提点查理:“你把维维安照顾得挺好,何必跟布鲁斯·韦恩这种有钱人作对呢?他来找回自己的亲儿子没错,你捡到了维维安好好照顾他也没错,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嘛。”
说完,拉开门,门口穿着绅士的阿尔弗雷德当着查理的面,将这次委托的尾款交给了火柴马龙,厚厚的纸封足以证明火柴马龙之前所说的报酬丰厚,“感谢您的帮助,火柴马龙先生。”
火柴马龙接过尾款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看,像是确认无误了,他才笑着侧过身,让站在门外的阿尔弗雷德得以进入屋内。
然后他用拿着纸封的手朝查理和阿尔弗雷德挥了挥,大方地笑道:“不用谢,下次再有委托还可以找我。”
阿尔弗雷德礼貌地点点头,这就算是回应了。
看着火柴马龙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后,阿尔弗雷德这才转头看向查理,温和地说:“老爷有事耽搁了,还要等一会儿再来。查理先生,如果有什么想聊,可以尽管告诉我。”
查理怔怔地看着一副上层人士的阿尔弗雷德,颓然地叹了口气,冷声道:“还有什么好聊的,韦恩那个有钱人没把一切都调查出来吗?”
阿尔弗雷德面色不变,依旧温和有礼地道:“但老爷无法得知小少爷的生活细节,比如他这些天玩了什么玩具、认识了什么新的好朋友,又或者有没有多出什么新的爱好之类的。”
查理冰冷戒备的神态在这句话的打动下,慢慢缓和了下来。
韦恩家的管家似乎并不认为他卑劣地拐走了他们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反而将他当作一个熟悉维维安、与维维安有过一段相依相偎生活的好心人。
查理忍不住想要冷嗤讥讽,可却瞒不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任由空气冷寂一会儿,查理定定地看着始终以礼相待的韦恩管家阿尔弗雷德,他说:“先来说说你对维维安有多了解吧。”
阿尔弗雷德颔首:“没问题。老爷和小少爷都是我看着成长的,在这个问题上,我或许可以不谦虚地说一句很有自信。”
查理不置可否,于是两位年纪相近的老年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这次是一道成熟磁性的年轻男人嗓音,他说:“您好,我是布鲁斯·韦恩,是维维安的父亲。”
查理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在后者地注视下,主动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门开,露出那张在哥谭和纽约的花边小报上都声名显赫的俊美面孔。
他看起来神色匆匆,略有些狼狈,像是刚刚才焦急地赶来,眼下青黑,脸上还带着无法遮掩的疲惫。
查理几乎在看见布鲁斯·韦恩真人的一瞬间就知道他真的是一位疼爱维维安的好父亲,因为眼神是难以骗人的。
“进来吧,维维安已经睡着了。”查理敛眸,侧身让布鲁斯进了屋。
布鲁斯喘了口气,嗓音低沉:“我知道,所以一切事都可以等维维安明天醒来再说。”
查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明天,一切都等明天维维安醒来……
*
第二天是纽约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太阳高悬天空,冷淡的光线穿过窗户落在维维安睡梦中的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一片模糊的白光。
他闭上眼又再睁开,这次眼前清楚多了,但也不再是什么白光,而是一张他最熟悉的脸——来自爸爸布鲁斯·韦恩。
维维安眼里满是惊奇:“Daddy?”
布鲁斯微笑:“嗯,是我。”
维维安困倦的眼睛瞬间睁得滴溜圆:“——Daddy!”
布鲁斯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窗外明亮温暖的日光一般。
但他的手却悄悄伸向了维维安身后,趁着维维安仍然没回过神来,他一把将维维安拎出暖和的被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维维安肉乎乎的小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维维安·韦恩,你长本事了,都敢离家出走了!”
第63章
维维安:“——!”
“Daddy……?”维维安怔怔地望着一脸怒容的布鲁斯, 半晌没反应过来。
一觉醒来看见爸爸出现在眼前的震惊还没被他消化,紧接着,他的小屁股就结结实实地迎来了爸爸布鲁斯的一巴掌。
前者给他的震惊更多还是惊喜, 可后者——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就是完完全全的惊吓了。
维维安海蓝的眼瞳缓慢地放大,不可置信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Daddy……”维维安又细声细气地喊了声,但这一声显然比之前那一声要委屈多了。
布鲁斯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委屈,又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 于是只冷冷地“嗯”一声。
维维安红了眼眶:“你为什么要打维维安的屁股?”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多少还含着些许期盼, 期盼爸爸能给他一个满意的回复。
说到底,维维安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布鲁斯竟然打了他。
因为从有记忆起,无论他犯过多大的错, 哪怕此前针对迪克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他都只是被严厉的批评过, 但并没有挨过任何一个屁股巴掌。
今天可以说是维维安人生中第一次挨打。
布鲁斯的这一巴掌冲着他的屁股下手,丝毫没有留情,干脆响亮的一声,直接把他残存的睡意都给打得烟消云散。
人也完全打懵了,愣了半天都还希冀着自己挨得那一下是爸爸不小心的, 虽然屁股上传来麻麻痛感让他隐约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可显然,维维安注定要失望了。
布鲁斯见维维安竟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挨打, 憋了快一个月的怒气此刻是再也忍不了了。
他站在床边,半抱起维维安,让他的脚接触到床面, 差不多呈站立的姿势。
维维安被困在爸爸结实的臂膀里,眼见着布鲁斯的手高高挥起,然后在他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又冲着他的小屁股狠狠来了一巴掌。
“你自己想想,我为什么要打你屁股?”布鲁斯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
维维安望着眼里冒火的布鲁斯,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了。
那双难以相信的蓝眼睛逐渐蓄起一层淡淡的水光,嘴角不自觉地下撇,表情简直委屈到像是看见天塌了。
他的手也渐渐挪到屁股后面,两只小手捂在被布鲁斯两巴掌打疼了的屁股上,眼泪从红红的眼眶里扑簌簌地落下。
“呜……”维维安一句话也不说,只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身板向后挣了挣,想要挣脱开布鲁斯的桎梏。
但布鲁斯握住了维维安稚嫩的肩膀,强逼着维维安站在床上直面着自己。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通知他,维维安主动逃出幼儿园的那一刻,自己是怎样惶恐,乃至痛苦的心情。
布鲁斯知道维维安是个乖巧礼貌的孩子,也知道他同时也拥有着这个年龄的孩子差不多的胆大。
可直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刻,直到他意识到维维安真的失踪了那一刻,布鲁斯才知道他那乖巧的维维安竟然敢干出离家出走的事。
这带给他的震惊甚至远超维维安针对迪克的那件事。
因为维维安对待迪克的态度是有预兆的,在那段时间,布鲁斯比谁都清楚维维安是因何才会针对迪克的。
但布鲁斯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黏着他,甚至愿意时时刻刻都和作为爸爸的他待在一起的乖小孩,竟然会不声不响地策划出这样一起逃离幼儿园,继而离家出走的计划。
——他难道意识不到离家出走意味着什么吗?
他小小年纪,怎么就能胆大成这样?
难道还是自己和阿尔弗雷德平日里对他约束太少、管教太少、宠溺过度的缘故吗?
布鲁斯的内心禁不住地拷问自己。
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布鲁斯心中的绝望积攒的有多高,他的愤怒也就理应积攒的有多高。
在找到平安无事的维维安后,他的所有不安、惶恐、忧惧、乃至绝望都像被针扎破的水气球一般,彻底泄了个干净,余下的只有愤怒还在不断垒叠。
布鲁斯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给胆大包天的维维安一个深刻的教训。
两个冷酷的屁股巴掌下去,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维维安第一反应却并不是反思、认错、道歉,而是一味的哭泣,甚至还想拨开布鲁斯的手,重新躲回被窝里。
布鲁斯这一次没有放纵维维安,他逼迫维维安抬起眼睛看着自己,并用严肃的语气说:“看着我,维维安。”
维维安抹了把眼泪,一会儿功夫就哭得脸蛋通红。
他的小屁股现在恐怕也红了,麻麻的痛感混合着他此刻的伤心欲绝,整个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逃离眼前的爸爸,却还不得不用自己朦胧的泪眼看着他。
布鲁斯没有心软,他比上一次迪克一事的态度还要冷硬,对维维安的眼泪视而不见,说:“哭不是你逃避错误的手段,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维维安咬着嘴唇,哭得肩头抖动,身体战栗,满脸都是泪水,却还是一言不发。
布鲁斯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维维安的回复和道歉,他定定地打量着面前哭泣的男孩,强忍着怒气问:“……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想说?”
他的语气有些重,维维安下意识踉跄着往后躲了躲,又被布鲁斯抓着肩膀定在了原地。
连想要低头都被布鲁斯捧着脸抬起来,布鲁斯一定要维维安和自己眼神对视,以确保维维安清楚直白地感受自己的愤怒。
与上一次他将迪克扔到孤儿院一事不同,这一次的离家出走,维维安尽管有合理的、完全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但在以往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对他潜移默化的教育下,维维安内心深处是完全清楚自己正在犯错。
知道自己犯了错的维维安本就有些心虚、底气不足,一上来又被布鲁斯的一套组合拳给打蒙了。
受不了疼、也受不了爸爸这样对自己的委屈都还没来得及控制就全面爆发,完全被情绪占据的脑袋哪里还有思考错误和认错的机制,就只有发达的泪腺还在持续稳定、甚至说是兢兢业业的工作。
布鲁斯也是气急上头的状态,又是第一次真正教育犯了错的儿子。
他没有经验,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只会一股脑地向同样正在情绪崩溃的维维安宣泄自己崩溃的情绪。
面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问,维维安始终只知道哭泣流泪却一言不发的态度终于让布鲁斯压抑不住怒火全面爆发了。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来说!”布鲁斯气急反笑,松开了桎梏维维安的手,转而从床头的小桌上拿起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点开电脑里的一段监控录屏,屏幕直冲着维维安,那个熟悉的午间以当事人的第三视角呈现在了他本人的面前。
“维维安,好好看看你做了什么!”布鲁斯说。
维维安抬起手,用自己的里衣袖子左右开弓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再用那双已经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因为是爸爸让他要做的事,此刻的维维安盯着屏幕不敢错过一分一秒,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画面从维维安走出幼儿园食堂开始,他横穿过绿茵茵的操场,很快便来到那处整个幼儿园只有他和好朋友柯尔知道的隐蔽狗洞。
由于监控视角和树木遮挡的问题,到这里就只能看见他的半个身体。
但从接下来的画面来看,查看这段监控录像的人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是怎样通过这个隐蔽的狗洞逃出幼儿园的。
短短几分钟的监控录像结束,维维安在观看的过程中情绪稳定了些许,至少他从眼泪止不住地掉变成了不时地抽泣,抹一把脸不至于下一秒又恢复成“水帘洞”。
布鲁斯的暴脾气也稍稍压了压。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随手丢在床上,再次与维维安对视,冷沉着嗓子询问:“现在来和我说说,你做错了什么?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维维安哽咽了两声,小声抽噎着说:“维、维维安……不该、不该离开幼儿园……爸爸、是、是来找我的。”
他的声音弱弱地,断断续续,几乎难以听清,连眼神都不怎么敢和布鲁斯对视。
“……”布鲁斯拉着张冷脸,一言不发。
“D、Daddy……我错、错了……对不起……”维维安垂着头,夹杂着抽噎声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好在他确实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至于继续惹怒眼前这头本就被愤怒控制的雄狮。
布鲁斯定定地看着面前认错的男孩,单薄稚嫩的肩膀因哭泣抽动着,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正在道歉,却让人仿佛觉得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误解般。
按照布鲁斯原本的设想,即便是维维安老实认了错,他也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的过去,如同维维安过去犯得那些小错一样。
倘若维维安不得到一个足够深刻、发人深省的教训,很难说未来的他会不会犯下更胆大的错误。
可看着憋着嗓子道歉,却又控制不住哭声,结果把自己搞得喘气都断断续续,表情委屈可怜得好似被全世界抛弃了般的维维安,布鲁斯忽然就泄了气。
冷淡的脸上多出几分无奈,布鲁斯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了劲儿,一屁股坐在床沿处,半抬起头,望着怯懦地站在床上抽抽嗒嗒的维维安。
“唉——”布鲁斯终究是没忍住心软,揽过维维安脆弱单薄的小身板,像以前那样,将维维安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擦拭掉维维安脸上的泪水。
布鲁斯无奈:“好了好了,看看你哭的,眼泪多的都快淹死小孩了。”
维维安吸了吸鼻子,乖乖地抬着脸让布鲁斯擦掉他满脸的泪水。
“看,整张纸都打湿了。”布鲁斯将被泪水浸透的纸巾在维维安红肿的眼皮底下摊开。
维维安抓过打湿的纸巾捏在手心里,眼泪依旧控制不住地从红肿的眼眶里渗出。
他的呼吸频率倒是平缓了许多,但还是时不时地抽噎两声,呆呆地坐在布鲁斯的腿上不说话,紧抿着唇,头低垂着,一点一点撕扯着手里打湿的纸,还是一副委屈可怜的小模样。
且瞧着不如往日那么亲近爸爸布鲁斯了。
哪怕他就正坐在布鲁斯的腿上,哪怕布鲁斯此时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的缓和了,可维维安的表现却像是和布鲁斯生疏了一般。
布鲁斯心口发闷,一时间沉重得说不出话。
“好了。”他轻轻摸了摸维维安的脑袋,从床头的小桌子再抽出一张纸温柔地给维维安擦眼泪,“宝宝,你道歉了,爸爸就当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别再哭了,阿福还在外面等着,你不想阿福吗?”
维维安怔了怔,才哑着嗓子回答:“想,想阿福。”
说完喘了口气,像是被呛住一样咳嗽了一声。
“那就别哭啦。”布鲁斯轻哄道,忽然间敏锐地注意到维维安的表情有异,听见他又咳嗽了一声,当即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拿过放在床头的哮喘药物。
布鲁斯有条不紊地指导维维安使用气雾剂:“张嘴,缓慢深呼吸,再屏气吸收药物,慢慢地,就像我以前教你的那样,不要着急。”
维维安含着吸入器没法说话,只能冲布鲁斯眨了眨眼,又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以示自己并不着急。
于他而言,这样的事情早已和吃饭、喝水差不多寻常。
好在这一次的发作并不算太严重,在布鲁斯的协助下,维维安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待他用清水漱过口,放好水杯一转头就见布鲁斯又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维维安怯怯地:“……”
布鲁斯严肃的表情中还掺杂着担忧:“胸口闷不闷?呼吸困不困难?身体哪里还有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
维维安迟钝地摇了摇头,又垂着眼睛,慢吞吞地说:“维维安好了,没有不舒服。”
布鲁斯不大相信:“真的?”
维维安摸了摸胸口,一脸认真地看着目光担忧的老父亲,重重点头:“真的。”完了又垂着头不说话。
他倒是没撒谎,没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可他不知道布鲁斯问的不只是他的身体。
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孤僻版小金毛,敏锐的侦探父亲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为什么。
没奈何,布鲁斯只能再次将维维安抱起来,让小孩坐在自己腿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柔和地问:“委屈了?生爸爸的气了?因为爸爸打了你的小屁股?”
维维安原本低垂着头,布鲁斯抱他、揉他脑袋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听见布鲁斯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才怯生生地抬起脑袋——果然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红肿湿润的眼睛看着就很可怜,控诉似的看着布鲁斯。
布鲁斯:“……”
一瞬间,布鲁斯被维维安控诉的眼神盯得脑门都发疼了。
他抿抿唇,语气保持平和,好声好气地说:“爸爸又不是无缘无故打你的小屁股的,是因为你犯了错,爸爸才会教训你的,不是吗?你自己也承认错误了,对不对?”
“……”维维安的小眼神还是很控诉。
布鲁斯把他抱起,颠了颠,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没肿,现在还疼吗?”
维维安下意识地摇摇头,反应过来又立马低着头,僵硬地玩手指。
布鲁斯顿了顿,算是弄明白了他的小脑瓜在想什么,无奈地:“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还是不高兴我打你的小屁股,对吗?”
维维安听了这话,悄咪咪地往上抬起眼睛,浅金色的睫毛俏生生的,湿漉漉的蓝眼睛安静地看着布鲁斯。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
在维维安看来,爸爸生气想让他认错道歉是可以的,因为的确是他犯了错。
但无论怎样,爸爸都不应该打他——打小孩的爸爸不是好爸爸。
布鲁斯理清他的逻辑,差点气笑了。
……臭小子,还是挨得太少了。
但当他的手快碰到维维安的小屁股时还是泄了劲儿,调转方向朝上,狠狠地搓了一把维维安的金毛,搓得维维安两眼发懵。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只小金毛的脾气有多倔,认定的事情是很难更改的,要不然维维安和迪克的关系也不会闹成这样。
布鲁斯咬着牙,愤愤地说:“臭小子,我打你还不是因为你这一次犯得错实在太严重了,不然爸爸怎么舍得打你?”
维维安晕头晕脑,但听见“臭小子”这个称呼,当即不高兴地鼓了鼓脸蛋,闷闷地反驳:“才不是臭小子,维维安香香的。”
“行,你不是臭小子,你是香的。”布鲁斯随口敷衍道,捏了捏维维安的婴儿肥,留下一点点淡淡的红印。
维维安的金毛脑袋总算被放过了,他顶着脸上的红印子眨了眨眼。忽然,像蜗牛一样挪了挪屁股,慢吞吞往布鲁斯怀里靠了靠,轻轻喊道:“Daddy……”
布鲁斯拍拍他的背,没好气地应道:“嗯。”
维维安紧跟着说:“打小孩不好。”
“那我该怎么让你知道你这次犯的错很严重呢?”布鲁斯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
维维安一愣:“唔……”
布鲁斯叹了口气,理了理维维安那一头被自己搓得乱糟糟的金发。
一头凌乱的金发被理顺后,他的思路也清晰多了。
一上来就二话不说让维维安挨了两个屁股巴掌,确实是他冲动了些。
那个时候维维安才刚睡醒,恐怕连现状都还没搞清。
布鲁斯自我反省,至少他应该先问一问,看维维安是否知道自己犯了错,又是否愿意承认错误,要是维维安死犟着不认错,那他再动手自然无话可说。
阿尔弗雷德之前就是这么提醒他的,但显然怒气上头的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布鲁斯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头,深吸了口气。
看着维维安红肿的眼睛,又听见门外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定了定神,硬着头皮发愁地说:“Vivi,你只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又多严重。”
维维安一听这话,抿抿唇,又委屈控诉地看着布鲁斯。
这还不够,他背过两只手,护在尾椎处,委屈中又带点警惕,像是害怕布鲁斯再次对他的小屁股动手。
布鲁斯再次深呼吸,继续说下去:“你知道自己不该独自离开幼儿园、不该离家出走,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这一点。Vivi,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幼儿园的老师都说过很多次,当一个小孩落单的时候最容易遇见坏人。”
“我没忘。”维维安插了句嘴。
布鲁斯说:“那你为什么还要独自离开呢?”
“因为……”说到这儿,维维安的脑袋就又垂了下去,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布鲁斯。
布鲁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维维安的解释,他也不强迫维维安一定要现在告诉他。
而是半阖着眼,眉眼间多出几分悲伤和后怕:“Vivi,你知不知道,在你消失后,我找了你多久,又有多害怕。你有想过吗,万一你再外面遇见坏人了,再也不能回到爸爸身边了,你该怎么办?爸爸又该怎么办?”
“Vivi,爸爸真的很害怕找到你的时候,你变得冷冰冰的,没有呼吸,再也不能喊我爸爸了。”
“这是我这些天最恐惧的事,也是我如此气愤的原因。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会气得打你了吗?”
维维安愣愣地看着情绪忽然极度低落的爸爸。
他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布鲁斯的脸,稚嫩的手心里传来微微的刺疼,这才注意到布鲁斯脸上刮得不怎么干净的胡茬。
接着又注意到布鲁斯眼下的青黑,和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过度疲劳导致的双眼发红。
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里血丝密布,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受不住昏睡过去,哪还能这么条理清晰的说话?
“Daddy……对不起。”维维安的小手捧着布鲁斯的脸,眼睛湿润。
他不懂什么是睡眠不足、疲劳过度,但他看得出爸爸的脸色很糟糕,看起来瘦了一圈,是不健康的表现,也感觉得到爸爸是真的伤心和害怕。
比起让他意识到离家出走可能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危险,维维安似乎更在意爸爸布鲁斯因为此事而受到的伤害。
他只想着找到妈妈、带妈妈回家,他们的小家就会变得更好、更幸福,却忘了当他不再爸爸身边的时候,原来不只是他会想念爸爸,爸爸也在想念他。
想到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老是担心他在外面遇到坏人、遇到危险。
一瞬间,维维安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掉。
他猛扑上去,紧抱着布鲁斯的脖子,放声大哭:“Daddy,对不起,我错了——”
布鲁斯:“……?”
有点懵,但好像维维安这次是真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
可下一秒维维安的哭声就越来越大,和之前挨打时憋着声掉眼泪不同,他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说:“维维安太坏了……再也不会离开爸爸了……呜……”
……情况有点不对劲,好像失控了。
布鲁斯赶忙连声哄道:“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了,别哭了。你不是坏孩子,是乖孩子,是会认错的乖孩子,一直都是乖孩子,以后也是乖孩子。”
但维维安的哭声依旧震天,布鲁斯的头都大了,慌乱地哄着仍然哭喊着道歉的维维安。
他上一次因为维维安的哭这么慌乱还是在维维安是个小婴儿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搞不定还有兢兢业业的老管家阿尔弗雷德来帮他,但这一次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砰”的一声结实的木板门被人撞开,一个精干瘦小、满脸黑气的老头气势汹汹朝坐在床沿处的布鲁斯走来。
查理从布鲁斯的怀里一把抢过哭声震天的维维安,愤愤地瞪了男人一眼,语气很冲:“不就是离家出走?你非得让维维安哭成这样?”
他还一脸怀疑地看着布鲁斯:“你是不是动手打他了?”
布鲁斯:“……就两个屁股巴掌。”
查理气得咬牙,恨不得下一秒化身熊家长,把面前这个动手打了自家小孩的外人给狠狠揍一顿。
但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哄维维安,只能一边用眼刀扎布鲁斯,一边声音温柔似水地哄孩子。
紧跟着查理进屋的阿尔弗雷德听见这话,当即也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自家老爷。
布鲁斯傻眼了:“……?”
这TM好像是他养了快四年的孩子吧!
第64章
好在维维安是向着布鲁斯的。
查理要抱着他离开卧室, 他却主动朝布鲁斯伸手要抱抱,哭得沙哑的嗓子可怜巴巴地在喊“Daddy”。
被布鲁斯接过抱在怀里后,就紧紧搂住布鲁斯的脖子, 仿佛一刻也不能和爸爸分开,眼泪全蹭在布鲁斯的脖子和衣领上了。
查理:“……”
他讨了个没趣儿,讪讪地甩开手退出房间,却又在门口被看热闹的娜塔莎堵住了。
“多么令人感动的父子情。”娜塔莎修长的眉毛轻挑,抱臂倚靠着门板,调侃了一句。
“……”查理一把推开娜塔莎,大步流星地回到客厅, 一屁股坐在沙发,环抱双臂, 嘴里忿忿不平,“狗屁父子情!没良心的臭小子!”
但是骂归骂,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听见屋里的哭声始终停不下来, 查理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忍不住起身,两三步匆匆走到卧室门外查看情况。
屋里的两个人都在哄孩子,但听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就知道效果不怎样。
查理贴着墙,身体前倾,扒拉着门朝里看, 双脚却严格地停留在连接客厅的地板上,不肯挪动一步。
就这么姿势别扭地望着屋里那乱糟糟的情形, 查理心里的骂声顿时就憋不住了,“啧,会不会哄孩子?就这还是亲生的爸爸呢!”
同样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娜塔莎勾起唇, 喉间溢出几声闷笑。
作为现场唯一的局外人,她的位置能观察到的乐子可不少。
查理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娜塔莎不在意这个倔老头的坏脾气,她笑了笑,说:“进去一起哄呗,我看维维安哭得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你也是维维安认可的亲人,布鲁斯·韦恩大概不会介意。”
查理直起背,浑浊的棕眸刺向好心提议的娜塔莎,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他听懂了娜塔莎的潜台词。
“好吧。”娜塔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她只是随口一个建议,采不采纳是查理本人的事。
查理却没放过她的意思,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娜塔莎。
昨晚布鲁斯·韦恩一出现,解释了有关火柴马龙的来龙去脉后,查理就知道这个叫“娜塔莉”的红发女人身份有异。
之前娜塔莎语焉不详,误导了查理,让查理误以为她是布鲁斯派来寻找儿子维维安的人。
布鲁斯出现后,解释了火柴马龙的出现,却压根没有提到“娜塔莉”这个红发女人,查理当即就意识到“娜塔莉”之前骗了他。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又是哪一方派来的人,但有一点是明晰的,她绝不是布鲁斯·韦恩暗中派去寻找维维安的人。
查理当时就想把还昏迷着的娜塔莎给扔出去。
但介于“娜塔莉”的确在危急关头帮了他和维维安,又有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阻止。
再加上,至少能肯定她不是抱着伤害维维安的目的而来,查理这才忍下了这口气,什么都没做。
可这不代表他放下了对“娜塔莉”的警惕。
查理的语气冷冰冰地,毫不客气地对娜塔莎说:“你怎么还在这儿?韦恩或许不介意我,但他可不一定不介意你。”
娜塔莎顿时语塞,眼神怪异地看着查理:“这是我的房子。”
查理:“……”把这茬儿给忘了。
倔脾气的老头悄没声地进了屋,留下娜塔莎靠在门边无声地笑得前仰后合。
娜塔莎从醒来后,看见客厅里正在对峙的查理和布鲁斯·韦恩两人,她就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了。
尽管她对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的怀疑度再次提高,但若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这两者是同一个人,神盾局能在其中操控的部分还是太少了。
归根结底,还是由于哥谭这座城市的特殊性。
在蝙蝠侠出现前,神盾局的特工都不愿意接哥谭的任务;在蝙蝠侠出现后,神盾局的特工就更不愿意接哥谭的任务了。
要不尼克·弗瑞一当上副局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挖出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呢?
可惜,这一次针对蝙蝠侠的任务还是以失败告终。
但就娜塔莎的个人情感来看,这次任务失败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相反,她很庆幸能认识维维安这个可爱又机灵的小孩。
娜塔莎一想到自己竟然将“娜塔莎”送给了维维安,原本快收住的笑容就再次填满了她漂亮的面孔,一双美目看向卧室内。
……真想把这小孩偷回家啊。
她指的是阳光开朗爱笑没有哭的版本,这哭起来的小金毛还是有点难搞的。
而此时,屋内。
哭起来很难搞的小金毛,到底在三个大人持之以恒地、耐心地轻哄下,逐渐停下了哭声。
慢慢地,只余下一声声,大哭过后,难以自抑的伤心的抽噎。
维维安紧紧搂着布鲁斯的脖子,哭过的脸蛋红彤彤,稚嫩的肩膀不时微颤,红肿湿润的眼睛无神。
好在,他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布鲁斯也终于有机会问维维安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伤心。
“宝宝,告诉爸爸,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是爸爸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布鲁斯生怕再弄哭维维安,夹着嗓子说话,声音轻柔到让阿尔弗雷德和查理不适地颤了颤肩,连门口的娜塔莎都诧异地抖了抖眉。
可维维安不在意,他抬起哭得晕乎乎的脑袋,拿自己的脑门贴贴布鲁斯消瘦的脸颊,蹭到一脑门的胡渣,酥酥麻麻的。
眼看他白嫩的额头都磨红了,布鲁斯才反应过来往后抻了抻脖子,怕扎着维维安。
这些天为了找维维安,他确实不怎么修边幅。
也就在昨晚脱掉火柴马龙的马甲时给自己随意刮了刮胡子,刮得不太干净,毕竟还得符合一个长时间找不到儿子的心焦父亲的形象。
但以往讨厌被扎的维维安,现在好像突然不怕被扎了。
他偏要用两只细嫩白皙的小手捧住布鲁斯的脸。
这下,维维安就是没使劲儿,也让老父亲的头老实地定住了。
维维安就这么捧着老父亲的脸,定定地看着,仔仔细细地观察老父亲的脸部细节。
看得布鲁斯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才难过地垂下眼睫,细声细气、带点儿哽咽地说:“爸爸都瘦了,睡觉肯定也没睡好,都怪维维安。”
“维维安错了,不该离家出走找妈妈……维维安……”
“维、维维安再也不找妈妈了,我只要爸爸……不想让爸爸难过得吃不好,也睡不好……维维安真是太坏了……呜……”
扯着嗓子哭了快一个早上的维维安,那把细嫩的嗓子现在完全沙哑了。
哽咽着说了两句,到后面嘶哑到声音都几乎快听不清了。
布鲁斯愣了,怔怔地听着维维安给自己道歉。
从维维安的第一句解释开始,他就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让维维安真心实意,为离家出走的错误道歉的主要原因是他。
更没有想到,维维安会离家出走,竟然是为了去找妈妈。
一瞬间,布鲁斯此前汹涌的情绪再次弥漫上来,却又堵在喉间,进退不得,喉咙梗塞到什么话也说不出。
查理见状,神色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昨晚,他特意了隐瞒维维安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
原本他只是想让布鲁斯·韦恩亲自从维维安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从而好让布鲁斯·韦恩反省自我,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把事情搞的这么糟糕。
查理此刻想通前因后果,一时间又气又急,还有些愧疚。脸黑得像锅底似的,脾气上来就要爆成一个炸药桶。
“你——”
好在此时还有阿尔弗雷德在场,他及时制止了冲动的查理,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是让他们父子俩好好沟通吧。”
查理被这句话抑制住了脾气,大脑冷静下来,愧疚的情绪在心头翻涌。
看了看嗓子嘶哑到发不出声的维维安,再看看男孩兔子似的红眼睛,查理顿时泄了气,在阿尔弗雷德的示意下,跟着他离开卧室,关上门,再次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说到底,是他昨晚隐瞒了关键信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大波折腾。
不说别的,光维维安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恐怕就要一两天才能完全消下来,还别提维维安嘶哑的嗓子要多久才能恢复。
想到这儿,查理心里就堵着一口气,闷得慌。
在客厅里再晃眼一扫,又像清早那样只剩下他、约翰·威克的狗、韦恩的管家和“娜塔莉”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查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闷着头在狭小紧密的客厅里来回转了一圈,实在受不了客厅沉默的氛围了,干脆撂下话,说自己要去对面的屋子收拾维维安的东西,就拉开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阿尔弗雷德安静地目送查理离开,待收回视线后,他看向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还有心情泡碗燕麦喝的娜塔莎,语气很是礼貌:“娜塔莎小姐,虽然不知道神盾局的特工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家小少爷,但我想,你的任务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娜塔莎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正没滋没味地喝着随手冲泡的燕麦,又不时伸手逗一逗约翰·威克的狗。
闻言,慵懒的目光看向阿尔弗雷德——这位韦恩家最忠诚的管家竟然直接挑明了她的身份。
她扬起细长漂亮的眉,嗓音里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危险:“不如先来说说看,韦恩家的一个普通管家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不变:“霍华德·斯塔克老爷在这次寻找小少爷的过程中,帮了我们不少忙。”
娜塔莎眯起双眼:“不错,合理的解释。霍华德·斯塔克在神盾局的地位的确不一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阿尔弗雷德微笑:“所以……”
娜塔莎轻笑了声,对阿尔弗雷德“解释”道:“潘尼沃斯先生,神盾局的建立初衷是为了保护民众。”
“我的任务……”她耸耸肩,“你知道的,这都得保密,我只能告诉你与维维安无关。但作为神盾局的特工,在任务中遇到需要保护的民众,我怎么能坐视不理,你说对吧?”
阿尔弗雷德仍是礼貌地笑了笑,顺带借用了娜塔莎刚刚的话,“娜塔莎小姐,合理的解释,我和老爷都能接受。”
两人口头上交锋,一来二去,这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在明面上就算糊弄过去了。
但阿尔弗雷德心里清楚,等维维安回家后、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他家老爷一定会就神盾局这次利用维维安设的局狠狠反击。
神盾局可以探究蝙蝠侠面罩后的身份,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将手伸向一个无辜稚童。
娜塔莎将阿尔弗雷德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心里也清楚,这次过后,神盾局再难抓住蝙蝠侠身份上的漏洞,也再没了能拉拢蝙蝠侠的可能性。
不过她只暗暗叹了口气,便将这麻烦事扔到了脑后。
再操心那也是尼克·弗瑞的麻烦,跟她没关系,接下来都是她的休假期。
想到这里,娜塔莎将空荡荡的燕麦碗放到小桌上,明显跃动着愉悦光芒的眼睛看向韦恩家敬业的老管家。
“不过,我的任务倒是真的结束了,接下来,我会有一个还算长的假期生活,不知道维维安愿不愿意跟我这个好朋友出去玩?”她说。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僵了僵:“娜塔莎小姐,小少爷大概是不愿意的。”
“唉~真可惜,我还可以帮他找找妈妈。”娜塔莎故作唉叹了一声。
又提醒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先生,你还是叫我娜塔莉吧,对于维维安来说,‘娜塔莎’这个名字应该属于我送给他的那个陶瓷娃娃。”
阿尔弗雷德唇角的弧度拉平了0.5度:“……好的,娜塔莉小姐。”
照他对自家小少爷的了解,娜塔莎送给维维安的礼物,恐怕会被他家小少爷相当珍惜的保存起来,尤其是被赋予了名字的礼物。
那他家老爷恐怕每看见这个礼物一次,就会想起这次闹得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事情,大概率他的老爷是不会待见这个礼物的。
可话又说回来,阿尔弗雷德的目光顺着地板上趴着休息等待的黑色斗牛犬,望向窗外街道对面那栋老旧的平房。
联想到这栋房子里有一个面冷心热的精干老头正忙忙碌碌地给维维安收拾衣服、玩具,他就知道,他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小少爷已经给这次离家出走行动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一个没有血缘的护犊子的亲爷爷。
这羁绊可比靠送了一个陶瓷娃娃成为维维安好朋友之一的神盾局特工娜塔莎·罗曼诺夫深得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隐隐有种他家老爷被他家小少爷无形中报复了一波的感觉。
布鲁斯没问过维维安,就擅自给他带了一个哥哥回家。
这下好了,维维安也没问过布鲁斯,就擅自认了一个爷爷。
……不愧是一对亲父子,阿尔弗雷德暗想。
*
关上房门的卧室内,这对亲父子没了旁人打扰,气氛正融洽着呢。
厘清这次离家出走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维维安在整个事件中的逻辑后,布鲁斯大彻大悟了。
他现在看着自家哭了一大清早、现在变得蔫巴巴、却还要黏糊糊贴着自己的小糖包,整颗心像被泡进了加了糖的药水里,又苦又甜,难以形容。
“Vivi……宝宝……所以,你是为了找回妈妈,让妈妈去照顾迪克,这才离开家的,对吗?”布鲁斯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
维维安紧紧抱着布鲁斯的脖子,脑袋点了点,细软的金发在布鲁斯耳边蹭来蹭去,嗓音嘶哑:“Daddy,维维安错了,对不起。”
布鲁斯:“……”
他既无可奈何地感到诧异,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理由。
似乎除了这样的解释,再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让他的孩子、他亲手养大的、最爱他的维维安,自愿地策划了这样一起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行动。
维维安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甚至包括真心实意地为离家出走道歉也是因为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
斯塔克家的小子和捡到维维安的老查理骂的没错,他的确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又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还让他的孩子来承担这个错误。
布鲁斯微垂着头,嗓音低沉,认真道:“Vivi,的确错了,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爸爸才对。”
维维安抬起头,红彤彤的小脸蛋上满是疑惑。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般,上一次好像也是爸爸最后给自己道了歉。
维维安到现在也没想太明白,当时爸爸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
当然,他对布鲁斯这一次的道歉就更不理解了。
“Daddy……没错呀。”维维安歪歪头,用双手捧起布鲁斯憔悴英俊的脸,急道,“是维维安错了,维维安要说对不起,爸爸都瘦了,没有维维安在家,肯定没吃饱、也没睡饱,所以才瘦了,都不健康了。”
布鲁斯被他的童言逗笑了,笑完却又有些苦涩。
明明他的孩子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但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却还是会忽略掉维维安究竟有多么在意他这个父亲。
布鲁斯也用手捧起维维安的小脸蛋,轻声:“那就我们都有错,所以都要道歉。你给爸爸道歉,爸爸给你道歉。之前爸爸不是打了你的小屁股,宝宝说不能打小孩屁股对不对?爸爸为这件事给你道歉,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维维安这下听明白了,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爸爸说得对,我们都道歉。维维安也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布鲁斯缓缓吸了口气,脸上挂着似欣慰又似歉疚的笑。
“好了,折腾这么久,饿了吗?”他碰了碰维维安瘪瘪的小肚子。
不提还好,一提维维安的肚子立马发出了轰鸣。
绵长的轰隆声在肚子里打了个转,终于结束后,小金毛眨巴眨巴眼睛,对上爸爸含着笑意的眼睛,又羞赧又大胆地说:“是维维安的肚子饿了,不是维维安饿了。Daddy,我们去吃饭吧,你要吃得饱饱的,胖一点才是健康的,维维安会监督你哦。”
布鲁斯起身,抱着维维安在怀里颠了颠,语气格外纵容:“好,从今天起,都由你来监督爸爸吃饭,好不好?”
维维安重重点头,点完头又黏糊糊地抱住了布鲁斯的脖子,像是个娃娃挂件一样,一刻也舍不得再和老父亲分开。
第65章
在接下来的用餐中, 维维安果然说到做到,当起了严格的小管家,监督着布鲁斯用餐时的一举一动。
“Daddy, 这个好吃,你要多吃一点,要长得胖胖的……”维维安叉起一块蔬菜蛋饼放到布鲁斯的餐盘里,又顺手叉起一块葡式蛋挞塞进布鲁斯的嘴里。
拒绝不了一点儿的布鲁斯:“……”
嚼吧嚼吧,将蛋挞咽下去后,布鲁斯看着自己已经冒尖的餐盘,简直无奈到了极点, 却又不好拒绝积极投喂自己的维维安。
介于他们折腾了一大早,好好的早餐时间全被浪费了。
这个点吃饭, 只能说是早午餐,阿尔弗雷德就完全按照午餐的标准备置的餐食。
一张小小的餐桌摆满了食物,就只有布鲁斯和维维安父子俩用餐。
其他人要么气饱了吃不下饭, 要么随便用燕麦、面包之类的填了填肚子。
就连约翰·威克的狗在早晨时, 都被阿尔弗雷德细心地投喂了自制的高质量狗狗餐。
于是, 此时的餐桌上,布鲁斯只得在阿尔弗雷德和娜塔莎两人调侃的目光下,独自一人承担维维安这份容易让肚子沉甸甸的爱。
恰好敲门声响起,布鲁斯用眼神止住了准备去开门的阿尔弗雷德,对仍然积极投喂自己的维维安转移话题:“Vivi, 吃饱了吗?吃饱就去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他们都以为是对面的查理又过来了。
“好哦。”维维安一点儿也没察觉出老父亲的小心思, 他乖巧地点头,放下手中的餐叉,笨拙地跳下椅子。
今天的纽约虽然太阳高挂, 是个难得的冬日晴天,但气温依旧很低。
老旧的房屋里没有常规的暖气设施,怕维维安着凉的布鲁斯给小金毛裹了一层又一层衣服,最后还套了一件稍长的白色羽绒服。
此刻,穿得像个雪团子似的维维安蹦蹦跳跳地奔向大门。
布鲁斯的目光原本一直跟随着维维安圆滚滚的背影,直到余光瞥见一直无精打采地趴在地板上、面朝门口等待主人的黑色斗牛犬忽然站起身,用漆黑透亮的双眼灼灼地看向门口。
他立刻起身,两三步跟上了维维安的小短腿,抢在维维安之前,先一步打开了门。
被纳入布鲁斯保护范围的维维安疑惑地仰着小脸:“Daddy?”
布鲁斯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而门外敲门的男人也正好开了口,是一句问好:“维维安,早上好。”
身高将近一米九、身形高大健壮,又历经几乎一整夜的血腥厮杀,带着满身硝烟与鲜血,快把黑西装焊在身上的男人于维维安而言,无疑是极具压迫感的。
哪怕他本人对维维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甚至相反,他的态度很友好。
但这种视觉上的落差与冲击是不可避免的,会让人理所当然地担忧他是否会对维维安这个单纯稚嫩的小孩产生威胁。
不过布鲁斯的出现,直接消解了这一点威胁。
两个成年人的身量相当,强硬的气势都不遑多让。
布鲁斯的手揽在维维安的小肩膀上,隐约呈保护姿态的模样让他面对着约翰·威克时,看起来像是在接待意外来访的、不太熟悉的邻居。
“你就是那条斗牛犬的主人对吧?”布鲁斯友好地笑了笑,“我是维维安的父亲。”
约翰神情淡漠地点点头,他就是来接狗的。
面对不认识的人,他没有交流的欲望。
他原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
何况,刚经历了一整晚的人生大变故,此刻的他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别人交谈对话。
一夜之间,彻底与高桌决裂,还协助政府机构神盾局拆分高桌在纽约的势力,完成从私家杀手到公家杀手的转变。
约翰·威克这一整晚的经历对比和爸爸玩另类“捉迷藏”的维维安来说,可谓是过分精彩了。
他拖着受了伤的腿,行动迟缓地走进屋里,牵好斗牛犬的绳子,无视掉屋里其他的人,只对着维维安淡淡地说:“维维安,再见。我说过,我欠你一条命,你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帮一个忙,查理也是同样。”
维维安抓着布鲁斯的手,懵懵懂懂地看向满身疲惫的约翰·威克,抿抿唇,说:“维维安是因为狗狗才救你的,所以你要对狗狗好。”
约翰面无表情地点头,似乎对维维安这样傻乎乎、没什么情商的大实话表现得接受良好。
大概是觉得看起来很凶悍的约翰,其实挺好说话的,维维安又大着胆子补充道:“约翰叔叔,维维安以后能去你家看狗狗吗?”
约翰愣了愣,还带着细碎伤痕的脸上掠过一丝茫然,看上去像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久久没回复,维维安误以为这就是拒绝的意思,委屈地瘪了瘪嘴:“不可以吗?”
约翰:“……可以。但我要搬家了。”
“搬家?”维维安蹲下来摸了摸斗牛犬的狗头。
约翰:“我会把新家的地址告诉查理,你可以来看狗。”
维维安这下满意了,蹦跶起来扯了扯一旁的站着干看的老父亲的衣角,雀跃地说:“那维维安也把我们家的地址告诉你,约翰叔叔还可以带着狗狗到我家来玩。我家有特别大的草坪,可以让狗狗随便跑着玩。”
约翰:“……”
布鲁斯:“……”
不是很想邀请一个有“夜魔”称谓、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到自己家来。
但架不住他有一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甚至还天真地以为约翰·威克是好人的乖儿子。
见布鲁斯站着不动,没有去写家里地址的纸条,维维安还催促道:“爸爸,你要把我们家的地址写给约翰叔叔啊,不然他怎么找得到我们家呢?”
布鲁斯无奈,试图挣扎:“其实我们家在哥谭还是挺出名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韦恩岛在哪儿。”
维维安没听懂,眨巴眨巴眼,“哦”了一声。
布鲁斯:“……”
约翰安静等待着,看上去是答应了维维安的邀请。
布鲁斯只好认命地去找纸和笔来写家里的地址,嘴上还说:“我口述可以吗?”
约翰还没说话,维维安就先插嘴反驳:“会忘记的呀,爸爸!”
语气听起来很急。
布鲁斯没辙了:“……好吧。”
又顶着神盾局特工娜塔莎揶揄的目光,从她手上接过了纸和笔。
“沙沙”的落笔声仿佛是布鲁斯在发泄不满,可惜无人在意。
由于维维安的缘故,管家侠阿尔弗雷德对约翰·威克的印象还算不错。
虽然是位杀手,但似乎并不会随意滥杀无辜。
娜塔莎醒来后与弗瑞联系过,知道约翰·威克已经被收编进神盾局了,作为同事,她对约翰·威克的印象也还算不错——冷血的顶级杀手,但人性未泯。
就她对约翰·威克过往人生经历的了解,她相信尼克·弗瑞能够掌控好这把武器。
维维安就更注意不到了,他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了街道对面正好出门的查理。
老查理关上门,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还拎着一个鸟笼子,慢吞吞地走向对面。
维维安不知道查理为什么要拎着行李,但他第一反应就是查理一个人拎着这么多行李太辛苦了,于是眼里有活的小金毛甩着尾巴就嗷呜一声冲出了门。
至于约翰·威克本人,则是无声地站在原地等待。
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急躁,也没有期待。
他如今只是在遵循妻子的遗愿好好活下去而已。
与高桌为敌也好,加入神盾局也好,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这一个目的。
会答应维维安的邀请,如同一个普通人那样去友人家做客,带上自家的宠物狗同小孩玩耍,也都是为了像妻子期望的那样,即便余生只有他一人,依然能够去感受生命中美好的存在。
约翰垂眸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斗牛犬,又微微侧头看向屋外,雪团子似的小孩跑得飞快,一晃眼就扑到查理腿上了,这会儿正闹着要帮查理提行李。
查理手上的大行李箱和鸟笼,没有哪一个是维维安能拿得动的。
但他也不拒绝维维安的帮助,就让小孩两只手扶着行李箱的推杆,慢吞吞地推着箱子往前走。
约翰漠然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微微闪了闪,定格在地板上的双脚微动。
他和妻子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妻子才在去世前,特意选了一只宠物狗来代替自己陪伴他。
约翰并不在意陪伴自己的是狗,还是孩子,他只是需要一个能支撑自己感受生命的存在。
不过,此时此刻,他看着维维安,却实实在在地想到了,如果他和妻子也有孩子的话,那他们的孩子就应该是像维维安这样可爱又热情的小孩。
一张便签纸递到约翰的眼前,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
便签上详细写着韦恩庄园的地址,还包含在哥谭乘坐公共交通到达离韦恩岛最近的交通站点的方式。
布鲁斯合上笔帽,看向约翰的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属于布鲁西的玩世不恭,他笑了笑,“威克先生,这个地址你可得保存好,要是忘记韦恩庄园的位置了,Vivi是会伤心的。”
说完,他便抬脚朝屋外走去,显然是要去帮正在推行李箱的维维安和查理。
约翰一句话叫住了他:“韦恩先生,我想做维维安的教父。”
布鲁斯:“……?”
“…………??”
“——!”
你TM在说什么?!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那么布鲁斯此刻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神绝对可以杀死约翰·威克。
就连一直看热闹的阿尔弗雷德和娜塔莎两人都震惊于约翰·威克这句教父提议。
眼看场面就快收不住了,韦恩家最靠谱的管家先生不得不站出来控场:“威克先生,韦恩家并非基督教信徒。”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婉拒了。
但约翰看向阿尔弗雷德,语气平淡地说:“我也并非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只是觉得维维安是个合适的好孩子。”
“当然——”他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如果我成为他的教父,我会履行好作为教父的职责,引领他、指导他、保护他。”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
他能看出面前这位杀手对自己所说的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可正因为是真心话,才愈加让站在一旁的某位维维安·真老父亲破防。
布鲁斯黑沉着脸,冰冷的目光刺向约翰·威克,语气格外强硬:“不行!维维安不需要教父!”
面对布鲁斯毫不客气地拒绝,约翰低头略一思索,却仍没有放弃。
“也许可以先问问维维安的意见。”他松开手中的狗绳,抬脚朝屋外走去。
布鲁斯怒了,咬紧牙关,快步上前越过约翰·威克。
受了腿伤的约翰无论如何比不过体术拉满、健康值点满且怒气值max的老蝠亲。
布鲁斯抢先一步来到维维安和查理面前,二话不说将维维安拎起来放到行李箱上坐着,嘴上说:“坐好,交给爸爸来推。”
一切发生得极快,维维安回过神时就已经坐在行李箱上,抓着行李箱的推杆,面朝着正在推行李箱的老父亲了。
维维安小脸迷茫,喊了一声:“Daddy?”
布鲁斯冲他安抚地笑了笑:“宝宝,箱子太重了,就该交给爸爸来推。”
维维安倒也没有逞强,听罢便老老实实地坐在行李箱上,晃悠着小腿重重点头:“给爸爸推,爸爸帮查理爷爷推行李,爸爸真好。”
夸完露出两个甜滋滋的小酒窝,盛着蜜似的。
在维维安的心中,爸爸布鲁斯一直是高大强壮的、无坚不摧的,像这样的事都可以交给爸爸来解决,只要交给爸爸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布鲁斯也不吝啬自己夸奖,对维维安夸道:“宝宝知道帮查理搬行李,宝宝也好。”
维维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眼睛弯弯。
推着一个行李箱,又拎着一个鸟笼的查理稍稍落后父子俩一步。
听着这对亲亲父子的对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让维维安来帮忙推行李,就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再和这孩子多相处相处,谁要你个布鲁斯·韦恩出来横插一脚的?烦死了!
抬起的视线忽然撇到站在街边等待的约翰·威克,查理又疑惑起来: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是来接狗的吗?那怎么还不走,在这儿等着干嘛?
一连串的疑问在查理脑中迅速划过,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布鲁斯推着行李靠近约翰·威克,这位赫赫有名的杀手沉着嗓子对维维安说:“维维安,我想做你的教父,你愿意吗?”
维维安:“?”
查理:“?”
约翰·威克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布鲁斯脸唰得黑了。
屋内,娜塔莎挑了挑眉,没忍住看向阿尔弗雷德,问:“潘尼沃斯先生,你不出去帮帮你的老爷?”
阿尔弗雷德的笑恰到好处,有种微妙的人机感:“娜塔莉小姐,一位优秀的管家要懂得在合适的场合,不要插手家里的主人面临的问题。”
他不会说他是在看他家老爷的笑话。
……唉,那种微妙的报复感又来了。
仿佛他家小少爷这次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让他家老爷更有危机感似的,看看他家小少爷多么招人喜欢!
娜塔莎饶有兴味地笑了笑,目光转向屋外。
美好的假期生活就从围观一场热闹开始。
而屋外,维维安的大脑正在头脑风暴。
他知道什么是“god”,也知道是什么是“father”,但连起来他就不明白了,这是个他在过往生活中从没听过的词汇。
不过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基本的逻辑推导能力,能够从字面大致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于是维维安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NO!约翰叔叔,维维安已经有爸爸了,不需要别的爸爸。”
布鲁斯松了口气。
约翰看起来有点失落。
但紧接着维维安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表情带着些许纠结,似是有些犹豫,可最终仍是选择了说出来:“约翰叔叔,我认识没有爸爸的小孩,你可以做他的Godfa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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