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一半, 欧洛伦不知不觉被一家店铺吸引走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欧洛伦不太好意思的摸摸头发，指着怀里的东西给明蕴介绍：“萝卜喜欢这种肥料, 而卷心菜和番茄则钟爱这一种……这一袋是给土豆补充营养的‘小零食’, 不过它们不能多吃, 毕竟零食本就不适合多吃, 会吃不下正餐。”
明蕴看了看对方怀里种类颇多的田用品, 眨了眨眼：“欧洛伦对种菜很在行啊。”
“在行？”欧洛伦的耳朵晃了下，似乎有些疑惑, 他垂头想了想：“应该不算……我只是每天都在观察它们, 当它们有需求的时候尽量满足而已……嗯，就像是你照顾金特尔一样，我能看出来, 他被你照顾的很好。”
嗅闻着他怀里东西思考匿叶龙能不能吃的金特尔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挺起胸膛：“呜~~”
欧洛伦笑了下：“因为好奇每颗种子会长成什么样子，我种了太多的蔬菜，如果你喜欢的话, 等离开烟迷主的时候可以从我那里拿一些一起带回去, 能够前往不同的部族, 那些蔬菜也会很开心的。”
想到对方会给每颗蔬菜取名字的做法，明蕴迟疑问道：“即使它们也许刚到悬木人就会被我们吃掉？”
“菜园中成长的蔬菜本就是为了被吃掉。”欧洛伦点头：“但如果能在中意它们的人胃里安度晚年，它们也会开心的。”
他的逻辑未免太过幼稚可爱，而且很……怪。
算上欧洛伦, 明蕴至此相熟了两位烟迷主出身的人，这两个人还都是符合外界对烟迷主人的认知——十足的怪人。
不过只要get到他们的点，顺着他们的生态来，就会发现其实都很好相处。
“那我就提前感谢你的赠送了。”明蕴抬起下巴, 骄傲的样子和方才的金特尔如出一辙：“作为未来纳塔的第一大厨，我会让它们变成全纳塔最好吃的菜品！”
“第一大厨？”欧洛伦很给面子的惊讶道：“那我还真是给它们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请放心，我会挑选出最优秀的蔬菜，让它们‘出族定居’的。”
别的不说，情绪价值妥妥的拉满了。
夜幕降临前，普琳丝出来找到了凑到一起观察燃素蜜虫的明蕴和欧洛伦，看到后者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躲到一边去，可惜欧洛伦那双货真价实的蝠耳赋予他优秀的听觉，令他察觉到有人靠近看了过去，将她抓个正着。
“普琳丝阿姨。”
“……”普琳丝只好挪过来：“我来找明蕴。”
“你们聊完了？”明蕴撑着膝盖站起来，他们蹲的有些久，腿都麻了，金特尔还在另一边扑蝴蝶，欧洛伦就顺手扶了他一把。
明蕴道了声谢，看向普琳丝：“这个时间不适合赶路，我们是要在烟迷主住一晚……嗯？”
这附近燃素浓度颇高，有数只燃素蜜虫在周围停留，它们发出的亮光下，清晰照耀出普琳丝眼角的红痕。
她哭过……？
明蕴无法想象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骄傲样子的普琳丝掉眼泪的样子，但他识趣地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否则恼羞成怒的普琳丝可不是夸一夸就能简单哄回来的了。
“今晚在部族里住。”普琳丝视线游移道：“家里没有你们能睡的空房间，我们要去找一家旅店。”
“家里”——从这一词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是因为吵架哭的，来烟迷主的时候，她对那个家的形容是“卡胡鲁老爹那里”……也是，骄傲的巫医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吵架哭出来，哪怕矛盾对象是她父亲。
所以是和解了么？释怀的眼泪？
明蕴下意识看了欧洛伦一眼，小蝙蝠不知道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郑重而小幅度的颔首，开口道：“普琳丝阿姨，今晚可以让明蕴和金特尔住在我那里吗？我想带他认识一下大松果它们。”
“大松果？算了……明蕴，你想去么？”
“嗯，我也很想认识一下大松果。”
这个时候，就算不想认识也要说想……没看普琳丝一听到他可能不去住旅店要去欧洛伦那里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么！
别扭的巫医显然很想在家住一晚的样子。
就这样，在约好了明日中午启程回悬木人后，明蕴和金特尔跟着欧洛伦回到对方野外的住所，据对方所说，住在野外并不是为了僻静或是什么，而是因为他养的蜜虫们中意那里，而且野外的空间更适合种地。
很符合欧洛伦的性格。
作为接收“无处可归之人”的报酬，明蕴撸起袖子霸占了厨房，给欧洛伦做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小蝙蝠耳朵竖得高高的，如果有尾巴的话说不定都会左右摇摆个不停。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欧洛伦摸摸鼓起来的肚子：“能够把我吃成一只嵴锋龙！明蕴，你真厉害。”
“你才是很厉害……”明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菜园，间或能看到几只蜜虫在那里飞舞：“我还以为是一片小园子，原来你一个人种了这么多！吃不完的部分会去卖掉吗？”
“会送人。”欧洛伦道：“不过我总是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越种越多，我有预感，以后一定会再次扩建的，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后，也许蔬菜们也能占领这片地方，成为这里的主人。”
缺乏用心照料的蔬菜可占领不了这么大的地盘……明蕴想着，不过如果欧洛伦真的要种那么大规模的菜的话……
“那这样吧，等到几年十几年之后，你的菜园越来越大，送都送不完的时候，我应该也能开起自己的饭馆了。”明蕴提议：“到时候，我就从你这里进货，把它们做成饭馆里好吃的菜品怎么样？”
欧洛伦一怔，眼睛也亮起来：“真是个好办法！未来的蔬菜们也可以像「十分翠」和「壮壮萝」一样了！”
他口中两个名字的主人正是已经被光盘了的爆炒卷心菜和萝卜炖肉。
这一天开始，始于菜农与厨师之间的，牢不可破的羁绊将他们紧紧维系在一起。
他们将成为组成饭馆的命运共同体！
这一晚，厨师和菜农描绘未来图景描到很晚——主要是菜农是个十足的夜猫子，他在晚上的精力比下午时候还要足，聊到金特尔睡到四仰八叉四肢打架的时候，他还提着小夜灯带着同样没有睡意的厨师去地里和萝卜番茄卷心菜打招呼。
相比起欧洛伦这只夜行生物，明蕴到现在还能维持精力是因为他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工作连轴转，不过到后半夜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也困倦起来。
再加上聊得如此投缘，两个人已经成为朋友，明蕴也可以问起一些困扰他一天的事情。
“你和普琳丝……以前有过什么过节么？”
“过节？啊……不愉快的事情么？那倒没有。你是想问普琳丝阿姨的态度吧。”欧洛伦很快意识到对方真正的问题：“我想，普琳丝阿姨只是有些害羞，就像一些被外界触碰后就闭合叶片的植物一样——我小时候和奶奶生活，那时候普琳丝阿姨来挑战奶奶，输了很多次，也被我看见很多次。”
“普琳丝阿姨很要强的，自从有次她和还不是大祭司的大祭司爷爷吵过架哭着来挑战奶奶，输掉之后哭得更伤心了的样子被我看到后，她就开始躲着我走了。”
啊……所以是觉得自己丢脸么？不愧是她。
同样看到她丢脸的样子，普琳丝可以和当年还没那么知情识趣的毛头小子科莱恩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但面对比她小很多且性格乖巧的欧洛伦，普琳丝总不能也那么针对他，索性保持躲避态度。
欧洛伦从没有在她那里感受到恶意的情绪，对她的态度表示了理解，虽然他不太明白，当年经受到自己安慰时候的普琳丝为什么更躲着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就跟明蕴问出来了。
后者沉默片刻，以一种怜惜且慈爱的口吻道：“很简单，因为……那家伙是个傲娇啊。”
这个词超出了欧洛伦的知识范围，明蕴给他解释了一遍傲娇的定义后，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普琳丝阿姨是个傲娇啊。”
感觉这个词奶奶也适用呢，所以，原来奶奶也是个傲娇吗？
这句话欧洛伦没有说出来，直觉告诉他，他最好也不要在奶奶面前说出来……不然的话，感觉他今天没有断掉的腿真的会离他而去的。
……
和欧洛伦通了一个宵，再加上第二天上午没什么需要做的，明蕴迷迷糊糊一觉睡到普琳丝来找人，背上欧洛伦前一晚上给准备好的蔬菜回悬木人。
大中午的，欧洛伦一副作息正常的人清晨刚被叫醒的样子，几乎是闭着眼睛来送他们离开，即便如此，他也能准确避开并不是松树的大松果暴露在地面的树根。
“再见，普琳丝阿姨，明蕴，金特尔。希望你们下次来烟迷主可以待得久一些。等我去悬木人，也会找你们玩的。”
普琳丝睁着半月眼看他：“找我玩就不必了，代替我向你奶奶问好，还有，再闭着眼睛走路小心从蝙蝠摔成翻壳的乌龟。”
“不会的。”欧洛伦努力睁开眼：“大松果会接住我的。”
那你有点太为难那棵普通的大树了。
明蕴干笑两声，对他挥挥手：“再见，下次你来悬木人的话，我可以介绍我家里另一位成员给你认识。”
金特尔：“呜~呜！”
“好的，我也会对认识他这件事抱有期待的。”
听到他们离开的声音，欧洛伦困得点了两下头，转头往房子里走，却忘记了他出来时下意识关上了门，咣当一下撞在门板上，后退几步跌坐到大松果的树根上。
少年捂住额头呜咽两声，缓过劲儿之后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树根。
“谢谢你接住我，大松果……也谢谢门板，我的脑子彻底醒来了。不过下次，希望能被温和一点的方式叫清醒。”
第32章
从烟迷主回到悬木人, 明蕴一进家门就洗洗涮涮倒头睡了个好觉。
十几年里头次出远门，在野外还要提防着有没有魔物靠近，精神上也挺疲惫的。
接下来的几天, 明蕴照旧每天到普琳丝那里报道, 若说与之前有什么区别, 就是日常除了看书搓药学新东西外, 明蕴开始每天都对着日历数日子。
数过一个月之后, 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基尼奇加入的是探险队，又不是探索考察队, 什么遗迹能去一个多月还没个音信啊？！
还是说出了什么事情……
不行不行, 不能这么想，要相信基尼奇！区区古龙遗迹，区区古龙遗迹……
那可是超危险的古龙遗迹啊！
明蕴纠结地咬着笔, 在日历上画个红圈。
“再等几天……还没有消息的话，就去委托冒险团找人好了。”
正儿八经的冒险团，怎么都比探险队那些人武力值高，而且冒险团大多探索过遗迹之类的地方, 经验十足。
他们家里日常花销除了吃以外都不大, 这些年来无论是基尼奇去接委托还是明蕴出于各种原因尝试的各类行业, 他们都攒下不少摩拉，尤其后者被普琳丝拐走之后，才知道巫医到底多赚钱。
一瓶药剂千把摩拉，虽然看似比不上基尼奇一单赚的钱, 但架不住明蕴一天能做一锅啊！
放在普琳丝在外的店里售卖，抽去亲师徒明算账的手续费，他们的家庭基金库也变得十分殷实，拿去请个靠谱有名的冒险团去捞人应该不成问题。
摩拉没了还能再赚, 基尼奇要是没了……明蕴简直不敢想那种可能性。
他叹了口气，在金特尔出去找小伙伴浪完回家的时候，表情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古龙遗迹之外——
“阳光，微风——哈哈哈哈！出来了，出来了！吾将彰显吾之神力，令天地重新响彻我伟大圣龙库胡勒阿乔圣名——！”
在毫不掩饰的、充满邪恶的声音下，基尼奇从坍塌的遗迹一角中爬了上来。
“你很吵。”
“你说什么？！区区蝼蚁，竟敢对伟大圣龙出言不逊！我要好好的教训你……哎呦！”
一巴掌把对方拍飞，基尼奇冷哼一声，看了看天色，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遗迹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凶险，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到达深处，死的死退的退……不过这一次，他的收获也比想象中更大。
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总之，现在还不能回家。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踏上与悬木人方向相去甚远的一条路。
被拍飞出去的伟大圣龙怒气冲冲追赶上去。
“混蛋基尼奇，你要去哪，等等我！”
基尼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声音凉飕飕道：“先找个有人的地方，寄信。”
遗迹中不见天日，他也不知道这一遭到底过去了多久，不过体感而言，时间也不算很短了，不知道明蕴他们怎么样……至少，他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报个平安。
之后么……去找一下龙遗迹协会吧，这只自称伟大圣龙的家伙嘴里面不一定全是可信的，他还需要一份客观可靠的研究报告。
他的信件于两日后送达，及时阻止了准备去砸一个豪华配置冒险团捞人的明蕴，不过后者捏着信纸，看到最后的时候茫然拧眉。
“什么叫做……在遗迹里碰到了烦人的家伙，可能家里要多一只龙？基尼奇找到了一只龙伙伴？那为什么觉得对方烦人还带回来啊？能带回来的话，关系也不可能不好吧……”
比起明蕴的茫然不解，金特尔的情绪就直白多了。
匿叶龙坐在尾巴上摇晃，满是期待——家里又要多一只龙了吗？太好了！他要有新的小伙伴了！
不知道是和他一样的匿叶龙，还是嵴锋龙、突角龙，还是上次见到的很帅气的暝视龙……唔，如果是鳍游龙的话，没有水生活起来会不舒服的吧？他可以和明蕴一起在后院挖个水池给对方作为礼物？
金特尔不担心新来的龙分走属于他的宠爱，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匿叶龙在这方面安全感满满，而且有了“二胎”的话，他就是哥哥了！
他们会有新的家人，他也会有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金特尔会保护支持对方，像明蕴和基尼奇对他那样！
这样想着，金特尔更加期待基尼奇带着新的龙家人回来的那天。
为作迎接，他见天儿开始往外跑，遇见漂亮的石头带回家，新长出来的好吃果子就把位置记下来，脑补着带新龙去看星星看月亮。
就这么翘首以盼着……
盼回来一只戴着墨镜的像素龙。
还是2D的扁平像素龙。
对方见到他一张口就是：“阿哈！卑微渺小的虫豸！还不速速来敬拜本圣龙！”
金特尔：？
金特尔：……
金特尔：QAQAQAQAQ！！！
“呜——！！”他跳起来，朝带了个奇怪东西回家的基尼奇大声控诉：“呜呜呜呜！呜哈！！”
我的龙弟弟龙妹妹呢？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大胆！”阿乔怒道：“我才不是东西！吾乃伟大圣龙库胡勒阿乔，神圣的领主！如此僭越，我要把你呜呜呜呜——”
基尼奇一脸冷漠，把脑袋部分通红通红的阿乔抓过来，三下五除二用布带绑住嘴裹成球，丢进杂物箱里封上。
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不出五秒，堪称训练有素。
比起刚见到被烦得不行还没办法让其闭嘴的时候，基尼奇目前对那份契约的签立最满意的地方之一便是可以管住对方那张烦死人不偿命的嘴。
以及关阿乔禁闭。
阿乔是关起来了，可基尼奇要面临的麻烦还没结束。
期待的各种画面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道心破碎的匿叶龙抓着基尼奇衣摆，呜呜哇哇嚎啕大哭，哭得基尼奇一个头两个大。
“是被吓到了吗？别怕，有契约在，阿乔做不了什么的，你不必在意它口中的话，当它在胡言乱语就好……呃，要吃青蜜莓吗？我回来的时候摘的，品相很好。”
结果一掏出来，匿叶龙哭得更凶了。
那是他在野外看到的，新长出来的一看就好吃的果子！想带新来的龙一起去吃的果子！！
基尼奇：“……”
以当时在遗迹里的凶险，基尼奇和阿乔签订契约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古龙遗迹就摆在那里，不是他，也会有别的人突破到遗迹深处，以阿乔混乱邪恶的性子，要是后来者是个心性不定的，将阿乔放出去就是为祸人间了。
现在他们签订了契约，阿乔有节制将部分力量借给他，而基尼奇需要带对方从遗迹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同时在死后将身体给他用……基尼奇觉得他不亏。
而且他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圣火竞技场，一来寻找龙遗迹协会的人检查阿乔状况，二来也是去报个备，他就不信在火神大人知情的情况下，未来阿乔还能翻得出什么风浪。
不过现在看金特尔哭成这个德行，基尼奇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早知道……应该在龙遗迹协会那里多待几天，想办法把这个自大又狡猾，还满嘴难听话语的家伙弄哑巴再回来的。
明蕴回来的时候，金特尔心灰意冷，跑去科莱恩那里寻求心理安慰。
金特尔出门疯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不在家，明蕴也没在意，看到基尼奇在家里，明蕴顿时笑起来。
“总算回来了，我差点砸钱去请冒险团捞你去。”
他左右看看：“你带回来的龙呢？金特尔从听完你的来信开始就很期待见它呢，一会等他回来，一定兴奋得不得了。”
基尼奇干咳一声，表情难得尴尬：“金特尔已经见过它了。”
“哦……所以他们出去玩了？你有告诉他们按时回来吃饭吧？”
基尼奇又不吱声了。
他视线游移，略带心虚，明蕴心中警铃顿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基尼奇旁边迟疑问道：“看完信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是那只龙有什么问题么？”
“……嗯。”基尼奇叹了口气，将和阿乔相遇之后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阐述一番，包括但不限于对方的狡猾与邪恶，还有他们为期数天的勾心斗角，以及最后签立的契约内容。
明蕴听得目瞪口呆。
基尼奇摸摸鼻子：“阿乔性格乖戾，虽然有契约在，它的危险性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和我们一起生活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所以我打算带着它搬出去。”
“不行。”明蕴下意识道。
“可是……”
“没有可是。”明蕴皱眉：“好好过着日子，你现在跟我提分家？有考虑过金特尔的感受吗？”
基尼奇：“……金特尔应该会很开心不用和它相处，他刚见到阿乔就被气哭了，现在还在科莱恩那里寻求安慰。”
明蕴想了想，问道：“那个什么阿乔——它现在在哪里？我能见见么？”
基尼奇嫌那些没什么花样的叫骂太吵，把关着阿乔的杂物箱丢到了后院，箱子一打开，经由协会鉴定的，借由燃素显现的像素龙被裹成一颗球，浑身通红宛如即将爆炸的火史莱姆炸药桶。
作为古老龙族的领主之一，阿乔还没经历过这么憋屈的时刻，被以前一巴掌能拍死一片的人类驱使就算了，那是契约内容，它也同意了，但居然还被这小小人类关禁闭！
他还带着另一个人类来围观它！！
真是——真是气死龙了——！
被带来围观它的人类捏着下巴，凝重问道：“看上去像是奇怪的画作，古龙科技真是神奇……它这个样子，已经确定了不具备攻击性了么？”
可恨的小小人类点头：“嗯，如果我不同意，它没办法释放自己的力量，就这幅样子也没办法挠人咬人，但是它很烦。”
“既然签立了没办法解除的契约，那就没办法了。”明蕴两根手指捏着像素龙卷曲的尾巴，把几乎没有重量的像素龙拎了起来：“反正也不能丢，那就先养着吧。”
第33章
阿乔是个自大狂妄且很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明蕴仅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深刻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明蕴一直认为, 他们一家子的脾气都是顶好的那类，哪怕是看着很酷guy很不好相处的基尼奇，在面对匿叶龙的撒娇时也能咬牙顶着压力给对方偷偷买糖, 这孩子其实也挺心软的。
这个想法被那些在让基尼奇跑腿送信时试图让他顺手帮个忙, 结果还被要报酬的人听到恐怕会怀疑明蕴脑子有坑, 但他们不知道, 所以明蕴的滤镜依旧八百丈厚。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明蕴对基尼奇的厚重滤镜。
本着再怎么样也不能把龙拴着饿死它的人道主义精神——虽然一只像素龙到底需不需要通过食物摄入能量还是个迷——但明蕴还是让基尼奇把龙放开, 好歹吃了晚饭再谈论其他的事。
苦什么不能苦肚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些是明蕴的生存准则。
明蕴都不让他出去单住了, 之后肯定要适应一下阿乔的风格省得接受不良……基尼奇稍稍迟疑，还是将阿乔的束缚解开。
得到自由的一瞬间，像素龙就炸开了锅。
“卑微的蛆虫！低贱的蝼蚁！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库胡勒阿乔！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明蕴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他一手捏住像素龙张牙舞爪的圆点小拳头, 眼神十分恐怖：“我说你啊……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话有听过么？在别人家里骂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对上那仿佛在看食材的眼神的一瞬间，阿乔燃素压缩而成的身体下意识炸成了刺猬状。
“噫——不、不对！什么龙在屋檐下！基尼奇签立了契约，他就是我的仆从！我对自己的仆从怎么样轮得到你一个小小人类来顶撞吗！”
明蕴转头询问式看向基尼奇——什么仆从, 你刚刚可没说过这种话！这是什么不平等协议吗？！
“它胡说的, 契约里没有这一条款。”后者抱臂凉飕飕地看阿乔：“不用点手段, 很难从这家伙嘴里听到实话，用我帮你吗？”
“没事。”明蕴安了安心，缓缓转回头，面无表情道：“虽然在科莱恩那里任职期间, 我没遇到过棘手的熊龙……但不代表我治不了熊龙。”
“库胡勒阿乔对吧？”明蕴倏然笑起来，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从遗迹里面出来后舟车劳顿，应该还没洗过澡吧？走，我带你去洗澡。”
“什么洗澡, 本圣龙的圣躯可是永远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喂！听吾说话！放开我！基基基基尼奇！吾命令你让他放开吾！”
没人理它。
五分钟后，厨房里的阿乔四肢并用攀在明蕴手上，卷起来的尾巴都炸直了。
“纳塔人的体质特殊，可以适应燃素并加以使用。”明蕴噙着在阿乔看来极为可怖的笑容，慢悠悠道：“我还没试过用燃素生物做菜呢，真是新奇的食材。不知道能不能像精油那样，提升燃素亲合度？”
不足十厘米的下方便是咕嘟嘟冒着泡和水蒸气的煮锅，不可一世的领主大人突然发现，比起和它勾心斗角数日还以下犯上的基尼奇，这个长相看上去温柔好欺负的家伙似乎更加难搞。
可恶，要不是它签立契约，力量平常不能随便使用的话，它一定要把这两个家伙烧成灰！
基尼奇靠在一旁，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金特尔扒拉在他身后，一人一龙的神情出奇一致——你活该.jpg
前者很快把视线重点挪到了明蕴身上，讶异于对方还有这么一面。
他印象里的明蕴，一直称得上温和可亲，即便有一段时间不爱说话也不爱接触人，但除去那段时日外，从小到大，性格也好行事也罢，明蕴表现的一直都很‘别人家的孩子’。
对付诊所里不喜欢吃药的幼龙也是哄骗居多，还没见过这副子威逼的样子呢。
基尼奇若有所思——虽然一直生活在一起……但他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明蕴？
阿乔完全没有那个闲工夫思考有的没的，它自己都不知道像素龙的身体经不经受得住水煮之刑，延存至今的神圣领主，要是化身因被煮成一锅菜而亡，别人真的会被笑掉大牙！
它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明蕴一个字没往耳朵里听，慢慢把箍着龙的手往锅里放，指节被蒸汽烫红了也不在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即将和水面亲密接触的阿乔大声道：“我不说了行了吧！卑鄙的家伙，放开我！！”
明蕴并不在意它对自己的称呼，接收到服软信号的下一秒，就毫无征兆放开了手。
“嗷！”阿乔连滚带爬从锅里飞出来，抱着不慎沾到水面的尾巴呼呼吹气，墨镜上疑似眼睛的光点气成一条线：“可恨的蝼蚁——”
明蕴正好抄起菜刀准备做晚饭，闻言看过去：“嗯？”
阿乔：“……”
可恨的蝼蚁！虫豸！爬虫！黑不溜秋的臭石头！
“还在那里看什么？”基尼奇冷嘲热讽的声音传过来：“等着成为下一道菜的食材吗？”
“呼呼。”金特尔眯起眼睛，发出嘲笑的声音。
“你们——”阿乔再次气成一只火史莱姆炸药桶，又很快憋下去，气鼓鼓道：“你们给我等着，早晚，你们匍匐下去跪拜吾，祈求吾的垂怜！”
“哦。”基尼奇点头，抓着它离开厨房，语气平淡到能够重创龙的自尊心：“那我不抱希望地勉强等待着不会来到的那一天了。”
不知道在科莱恩那里被怎么开解的，金特尔似乎把攻击性给点起来了，用龙语呜呜了两声，人类听不懂的语言阿乔可听得懂，顿时把后者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这只小蜥蜴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呜呜呜~”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基尼奇这家伙，被带回你们这个魔窟！”
“需要我提醒一下，当时是谁扒着我蛊惑我想出来的？现在你出来了，你有哪里不满意么？”
“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切完最后一刀肉块，明蕴微不可查一叹气。
相比起平时的家里热闹了不少似乎是不错，但有点热闹过头了。
而且……
总觉得有阿乔在，未来的生活估计要往鸡飞狗跳的方向发展了啊。
……
饭前吃了一肚子气的阿乔在屋子里横冲直撞一通，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饭菜一上桌，闻到味飞过来的阿乔也不嘀嘀咕咕用它那没有半点杀伤性的老古董词汇骂人了，也不知道它那副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能吃东西不说，吃的还不少。
吃完之后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扁平。
“嗝……不错。允许你侍奉吾了。”
看着瘫倒在桌子上拍着肚子的像素龙，明蕴嘴角一抽：“……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阿乔睁开一只眼睛看他一眼，又扫了一圈，见到基尼奇在厨房刷碗、金特尔也瘫在一旁犯食困，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
“哼，吃得太饱，吾要去消食，你们谁来迎接继续侍奉吾的殊荣？”
基尼奇飞过来一记眼刀：“要不再牵个绳子遛你？”
阿乔：“……”
呵，都给它等着。
明蕴见它一声不吭飞了出去，问道：“放它自己出去没关系吗？”
“嗯，这附近没什么人，而且它也不会飞太远。”毕竟契约对象还在这里呢。
基尼奇把碗放在沥水架上：“我能感受到它的位置，到了时间不回来，去抓就行了。”
“听上去真像放狗出去跑。”明蕴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有这么个家伙天天跟着你跑，你以后接委托的沟通难度估计要增加不少。”
“没关系，我有的是手段让它闭嘴。”基尼奇的声音靠近，明蕴睁开眼，他递过来一支膏药：“手，要擦一擦吗？”
明蕴接过来，才发现右手在抓着阿乔进行煮菜威胁的时候被蒸汽烫红的那一小片，无奈笑笑：“当时只想着给它一个教训，都没发现。”
“对了，之前没有空隙……这次探寻遗迹，我还有另一项收获。”
察觉到那边有点幽光亮起，以为是什么宝石，明蕴拧开膏药看过去：“是什么……？”
‘噗’的一下，明蕴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药膏喷了一手。
一枚羽毛状的、刻着名字的石片悬浮在对方手心，向外散发着神秘的微光，看着就不似凡物。
总感觉这么做像是跟亲人炫耀战果的小孩子一样……基尼奇不太好意思地偏了偏头，掩饰性咳嗽一声：“跟阿乔签订契约之后一起拥有的，名字是……「马力卜」。”
即便对英雄事迹和古名不太上心，但作为悬木人的孩子，这个古名怎么都不会不认识的……这不是最初六英雄的名字之一么！
“回火的马力卜……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还有代价的含义。”明蕴盯着那枚古名看了一会儿，复杂的笑了下：“的确很适合你啊……”
“继承了古名，先祖认同你的观念，这样一来，你就是真正的英雄了吧？”
“算是得到承认了吧。”基尼奇收回古名，认真道：“不过，我不会止步于此，还要继续走下去的。”
“……嗯，我知道。”明蕴心情更复杂了，不过还是骄傲居多：“以后我跟别人介绍你，就可以说是我家的英雄了吧？”
‘我家的英雄’什么的——基尼奇耳尖红了红：“不，这个就算了……唔，时间也不早了，该去洗漱了，你先去，我厨房还没有收拾完。”
“好吧好吧。”明蕴相当善解人意，晃了晃挤着一大坨膏药的手：“正好把多余的清洗一下，那我先去用浴室咯。”
男孩子洗澡都挺快的，基尼奇刚收拾完没一会明蕴就洗完澡进入卧室……然后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同一时间冲过来的基尼奇只进去看了一眼，就飞速转身去穿戴好钩锁装备，闷头打开门，感应一番之后朝着某个方向追过去。
爆鸣完反应过来的明蕴追出来的时候他都没影子了，便一把抓过金特尔问：“基尼奇呢！往哪边去了！”
客厅里顶着球玩的金特尔头顶问号，给他指了方向后往旁边走了走，透过两扇对着的门往两边卧室一望，整条龙都傻了。
原本干净整洁的卧室里，摆设什么的都没有变化，不过窗户都从外面被打开了，两张靠窗摆放的床铺上，床单被浅黄色的汁水弄脏了，从味道判断，应该是颗粒果汁。
另一边，被契约对象和接下来生活的衣食父母追杀的阿乔一边超速飞行一边狂笑挑衅。
“哈！哈！哈！我说过了！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生气吗？懊悔吗？现在知道不能得罪伟大圣龙了吧！”它一边飞一边很让人火大的扭着屁股跳舞：“对于伟大圣龙来说，撬锁进你们卧室只是小意思，知道错了吧？还不速速跪拜以求圣龙垂怜、平息怒火！”
“你最好不要被逮到。”基尼奇甩着钩索在后面追，眼神比月光还冷冽：“不然，你会成为死得最没面子的所谓神圣领主。”
第34章
明家从不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那一套, 也不支持关孩子小黑屋摧残心理。
但基尼奇家里可没这规矩。
尤其阿乔还不是他们家孩子呢！这条真实岁数未知的古代老龙只不过是捏了个小小的壳子，外加言辞手段幼稚可恨得令人牙根发痒，拳头也跟着蠢蠢欲动。
明蕴姗姗来迟的时候, 基尼奇已经将那只泼他们一床单颗粒果汁的混账像素龙肢体交流了一通, 也不知道基尼奇是从哪里弄到的绳子和布条, 塞嘴捆绑一条龙服务。
他将不停挣扎的阿乔甩包袱一样甩在肩后, 黑着脸说：“回家之后, 我要把它关在颗粒果汁瓶子里面泡一晚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明蕴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袋子，半边面容落着阴影：“来的路上正巧碰见快要收摊的水果店大叔, 买了一大袋特价优惠水果哦。”
大晚上的水果质量都一般般, 明蕴轻而易举从中挑选出一部分轻微变质的水果单独装了起来，这部分果摊老板并没有收钱，真该给阿乔讲述一下人世间的真善美, 好来板一板它那副德行。
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还会被这家伙嘲笑就是了。
光说不练假把式，在阿乔视角下，基尼奇和明蕴两个混蛋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真的在回去之后找了个桶子, 怼满了颗粒果, 然后把捆成一团的伟大圣龙塞了进去！
依靠燃素活动的这具身体并不需要呼吸，但不代表它会喜欢在见鬼的有些变质了的颗粒果桶里挤一晚上！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哪怕是新鲜美味的青蜜莓桶里呢！
不对不对，根本不是水果品种的问题！
前·古龙至高领主第四席·创立伟业的龙科学家·开创生命燃素化的先驱者·库胡勒阿乔, 除了出于各种原因被封印在那暗无天日的遗迹里的神秘腕刻中多年外，就没有过这么委屈的时候！
气死它了！
等它出去，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整治一下那两个家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主人！
还要想办法做些小动作弄死基尼奇占据他的身体, 到时候那个叫明蕴的也别想跑……对，还有那只愚蠢的、三分钟前还在桶子旁边跳舞的蜥蜴！
一个都不放过！
阿乔怒而在头脑中构思复仇方案，势要惊天地泣鬼神，从此让所有人类都牢记它库胡勒阿乔的威名，听到名字都要两股战战俯首称臣……
它陷入美好的妄想中。
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屡次搞事的阿乔在经历过被基尼奇现场抓包收拾一顿三次、事后发现禁言关小黑屋六次、被金特尔发现并告密两次、被忍无可忍的明蕴拎到科莱恩和普琳丝那里‘洗涤心灵’各一次……之后，家里面所有生物都累了。
明蕴双目无神，瘫在奄奄一息的金特尔身上。
“我说——你到底还要作妖到什么时候？”
他真的已经开始思考燃素生命究竟能不能做成菜品了。
阿乔把自己拍在桌面上，像一张造型奇特的杯垫。
“直到……你们跪俯在吾的脚下……摆尾乞怜……的时候……”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该放弃了。”整栋房子里唯一还有力气自由活动的基尼奇端给明蕴一杯苦水，自己拿着一杯坐在一边：“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如果你并不希望和我缔结契约，你也可以回到那座遗迹里，我有办法进去一次遇到你，也有办法进去第二次送你回去。”
“什么？回去？！想都不要想！”扁平的‘杯垫’唰地立起来一半：“谁要再回那个鬼地方去！而且不是说了么，那个契约不可能解除！你难道要反悔？！”
这一瞬间，一直叫嚷着自己是伟大领主，但实际行动完全配不上那个噱头一样称号的像素龙声音低沉下去，墨镜上的‘眼睛’盯着基尼奇，显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基尼奇根本不怵它这幅样子，他最初面对的时候就知道阿乔不是良善之辈，他直视对方，阐述现实：“不，既然和你签立了代价相等的契约，我就不会反悔，但我现在质疑这则契约。而且，最开始搞小动作的是你，不是么？”
“清扫魔物委托，在潜伏过程中突然掉落打草惊蛇的石子；你采摘回来混进厨房的毒蘑菇；吊桥上在我踩上去一瞬间断裂的木板……”
基尼奇一项项列出来，眼神如同刀锋：“虽然契约上的确说明了我死亡后身体的归属权，但你的所作所为足够令我产生怀疑——在我需要你的力量时，你是否会诚实地按照契约将它借给我？你又是否会真的听从我的指挥？”
交易的本质是诚信，当一方信用产生裂痕的时候，这场交易本身便值得重新估量。
要不是阿乔搞的事情越来越过分，明蕴也不至于气到把它丢到普琳丝的废弃坩埚里混杂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煮了一整天，险些把阿乔煮入味。
在他看来，什么都可以无所谓，阿乔性情再乖戾，你苦我苦大家苦的磨合几个月，早晚能相比较起来和平相处一点的……但是涉及背后做小动作想要暗害基尼奇，就属于踩到红线了。
他可是个为了家人，能够爆发出令神明目光都投注过来的愿望的家人控，要不是顾忌着那个破契约，明蕴高低要破戒，上演一出菜刀宰龙十二式。
如果阿乔不是因为被质疑契约真实性而生气，注意力全集中在基尼奇身上的话，它就会发现，此时明蕴和基尼奇的眼神是一样的，那是一种冷漠锋锐的审视。
比起基尼奇透彻的瞳色导致那道目光出奇的冷，明蕴黑色的瞳孔配上那种视线，一下子化作幽深的泥潭，连光线都能吸进去。
——通俗易懂一点说，就是高光都没了。
金特尔矜矜业业充当他的靠枕，对于情绪变化很敏感的匿叶龙耳朵微抿起来，不是因为对峙的一人一龙，只是单纯因为明蕴而已——平常越情绪稳定的人，生起气来越可怕，而金特尔还没见过明蕴这么生气的样子，让他都感觉到一丝丝害怕了。
阿乔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在那里大声强调契约的真实可靠——质疑这份契约就是质疑它！以它的骄傲，绝对不会在契约上做手脚的！
当然，它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一贯的嘲弄语气：“契约当然是真实的，不然你以为你有能耐禁言还把我关在那些破木箱子里？至于后者，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当然会借给你，不过嘛……正如契约所说，那是有节制、有限度、有……”
它还没复述完那两边确认添加的一大长串条款，基尼奇就打断道：“所以，你确认不会在借用力量上动手脚？”
像素龙大概是鼻子的位置喷出两道气：“当然不会！汝是在小看吾么？！”
基尼奇不置可否，转而道：“不管怎么样，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你在这一个月里做了那么多事，也已经知道了以我的能力，凭借你那些小动作是弄不死我的了吧？这样下去除了互相伤害什么都得不到。我想，你出来不是为了每天都和我们勾心斗角的吧？”
阿乔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这基尼奇也不知道怎么生的，命硬的很，上次它用小花招弄断木板，悬崖峭壁之上头朝下都没摔死他不说，对方还一通极限操作，临到地面的时候甩出钩锁平稳落地，连衣服都没乱……
更别提那群废物魔物了，居然让一个小屁孩打得全军覆没，最大战绩才在人家身上弄出些皮外伤。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对方那一看就没血缘关系的亲哥跟疯了似的，下手阴得要死，哪怕是它也被折腾地够呛，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它都不想再去诊所接受龙医生感化，这辈子它都不会再靠近巫医房屋范围内。
和这家人互相伤害这么久，它也很累了好不好！
阿乔狠狠“啧”了一声，不耐道：“吾便勉强承认你这小子有几分本事，够格做吾的仆从好了。”
这便算是休战发言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基尼奇多一个字都欠奉，站起来就打算做自己的事情去，阿乔连忙飞起来：“喂，先别走，你这没眼力见的仆从，没看见吾刚才说了那么多口干舌燥吗？给吾也弄一杯来！”
“厨房里有，自己去倒。”基尼奇忙着去保养他的装备。
像素龙还准备拿乔耍脾气，一道阴影忽然笼罩过来，紧接着，一杯没有动过的苦水放到它面前。
“喏，喝吧。顺带一提，上次的事情如果再发生的话……就不是坩埚里待一天的事情了。”明蕴背着光，面无表情指着厨房道：“那里绝对会成为你的归宿，我不是开玩笑的。”
以阿乔的自大，它拟契约的时候压根不会考虑自己死亡后让基尼奇殉葬之类的东西，而且别的不说，它本体还在遗迹里面封印着呢，一具化身挂不挂的都无所谓，真正和基尼奇签约的还是本体。
所以，就算真把这具化身弄死了，也是意外事件，和基尼奇有什么关系？带阿乔来外面世界那条契约在他们离开遗迹后就兑现了，他并没有违背契约。
至于能不能弄死……开玩笑，阿乔可是在圣火竞技场过了明路的，明蕴弄不死，他还可以发挥打小报告的特长，想办法摇人一起弄死它。退一万步来讲，他们不好过，阿乔也别想好过。
心气疏通了点，他重新挂上笑容，虽然怎么看都不太真心：“总之，希望之后我们的相处能比之前和谐一点了。”
他离开之后，阿乔看着面前的杯子冷哼一声。
区区人类。
算了，外面的世界还有太多它阔别多年的风景和好玩的东西，它大人有大量，先放过他们好了。
至此，这个家勉强迎来了和平期。
第35章
有一说一, 虽然聒噪烦人爱挑事，动不动就蹦出两句让人火大话语，但有了阿乔在, 基尼奇的战力值起码往上窜了一个台阶。
古龙遗迹现世至今, 满打满算就这么一个全须全尾从深处归来的人, 还得到一只阿乔跟宠和悬木人家喻户晓的古名, 基尼奇的名号一下子从‘小有名气的猎龙人’, 升级到‘名声大噪的猎龙人’。
一时间，找他做各种各样高难委托的人如过江之鲫, 甚至还有慕名而来想合照的, 被阿乔一通乱嘲后败退在基尼奇的“合照？可以，一张照片两百摩拉”的公事公办下。
大部分不太了解这位年轻猎龙人的慕名者一整个风中凌乱，抓破头也想不明白怎么这种一切朝钱看的人会得到古名认同。
而且还是「马力卜」的认同！最初的六位英雄之一也拥有这个古名！这孩子到底哪里表现出相同特质了？还是他们没有一双雪亮的慧眼没发现对方的闪光之处？！
不仅外来人口三观破碎,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对基尼奇做完委托还会因为过程中委托方过失而大幅度提升的难度而提升价格的事情知之甚详，同部族的一些人更是怀疑起古名继承制度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样的怀疑，在基尼奇被长老找去住持回火夜仪式时直言要收费后, 达到了顶峰。
“送信收个跑腿费也就算了, 没见过住持回火夜还要收费的, 这还是我们的英雄吗？”
听到有人义愤填膺地说着这话，明蕴吸溜一口七分糖气泡水，不咸不淡地插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干活不是很漂亮吗？这就够了。”
“这怎么能一样？之前他不是英雄, 现在都拥有了古名……”说话的人皱眉看过来，倏然噤了声。
明蕴坐在普琳丝店铺前台位置，捧着杯子又吸溜一口。
“拥有古名怎么了，大家都知道古名是后人贴合前人意志才会选择其继承的, 说明马力卜就是很心水基尼奇这副德行啊。”
碍于他和基尼奇的家人关系，在他面前说基尼奇坏话不太好，对方本来打算住口赶紧走人的，听到这话一下子停住脚，眉头皱的更紧。
“你的意思是，英雄马力卜也是那种……那种人？！”
“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哪种人啊？”明蕴一脸的莫名其妙：“有付出当然要有所得，是个人都不乐意白干活白挨累，英雄怎么啦？英雄不是人啊？不要吃喝拉撒穿衣取暖啦？”
那人憋得脑门都红了，还想争论，被同伴讪笑着一把抓住，边赔不是边拎走。
“别拉我，我还没说完呢！”
“说什么啊，明家那小子多护短你不知道？他师父也护短你不知道？小心再多说几句，下次你去买东西价钱给你打几十折。”
明蕴斜着眼睛看他们拉拉扯扯走远，“啧”了一声。
反向打折，他才不会那么没品。
今日普琳丝雇佣来看店的人有事请假，不然明蕴也不会到这边临时上工，没成想刚坐下连杯气泡水都没喝完呢，就撞见这么个糟心言论。
平心而论，搁之前，明蕴高低和那人逐条分析挨个驳斥，奈何最近觉得基尼奇做事不地道的人实在很多，走过路过偶尔就能听到有人在说，耳朵都要出茧子了。次数一多，连火大的感觉都懒得升起来，只剩下淡淡的糟心。
被议论的正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心态稳如地基，依旧我行我素。
“反正他们不管怎么说，也动摇不了我。”基尼奇头几天还这么开导明蕴：“委托人也不会因为我的名声差就不找我，况且从当猎龙人以来，我名声应该就没好过。”
……那倒是。
这孩子从一开始，行事作风端得从一而终，主打一个现实又功利，猎龙人这行当在纳塔又不会被多数人理解，之前就有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
哦，当然还有一些中二小屁孩觉得他酷地独树一帜别具一格，把他当偶像崇拜。
明蕴继续吸溜气泡水，忍不住想，而且有了阿乔这么只一张嘴全世界的巴掌都想吻上去的跟随宠物，可以预见基尼奇在委托完成度之外的风评估计会越来越差了。
啧，造孽啊。
这样感慨着，有人停留在店铺前，明蕴懒洋洋坐直身子打算挂上营业式笑容，但等看清来人面目后，那笑容顿时变得无比真情实感。
“好久不见，哥们！”
瞧瞧，哪怕许久未见，一看到对方的脸，他又脱口而出了那两个字。
“好久不见，哥们！”伊法爽朗笑着，明明相同的一句话，他说起来就是比别人要亲切数倍：“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你不在科莱恩的诊所干了吗？”
“嗯，是啊。”明蕴一摊手：“我现在被他推荐去他死对头那里了。”
“死对头？”伊法想象不到科莱恩居然会有死对头，但不影响他手肘撑在柜台上，和老朋友叙旧。
他刚通过花羽会的飞行试炼，父母也就放心他自己出门旅游，到没去过的各个部族去转一转，正好来悬木人看看老朋友。
伊法拍拍背着的医疗箱，笑道：“这个是回声之子的优秀工匠希诺宁的作品，她之前有给恰斯卡设计打造了武器，那大家伙我看到过，相当……震慑人心。”
伊法笑道：“我听说基尼奇现在可是超级厉害的猎龙人了，他要是有武器需求，过后也可以去回声之子找希诺宁定制一款。”
“谢了，回头我和基尼奇说一声。”明蕴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不过……震慑人心的新武器啊……恰斯卡那之后的调停是不是更顺利了？”
伊法的表情变得同等微妙，且慎重：“相当顺利，那大家伙只是亮出来，大家一下子都变得更加理智好说话起来了。”
一听就知道，即便不借助言语，那把武器也很具有‘说服力’。
明蕴在心中感叹恰斯卡当真是在暴力调停的路上越走越远，跟伊法东拉西扯了一阵，期间接待了几位客人。
“对了。”伊法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说基尼奇获得了古名，正好，归火圣夜巡礼再过几个月就要召开，他会去参加吗？”
归火圣夜巡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定期召开，期间如果前线压力太大，还会穿插召开几次，选出应战的古名持有者。
基尼奇既然已经拿到古名，如果他参赛的话，通过团体赛之后就可以去参加单人赛，争取成为应战队员之一。
明蕴晃了下神，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新一届召开的日子了……虽然还有几个月。
他不暇思索：“他会去的。”
伊法叹道：“也是，毕竟已经是‘英雄’了啊。”
“是啊，毕竟拿到了古名。”明蕴也叹气：“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想的东西我还是能猜到的……在其位行其事，继承了马力卜的名字，自然要无愧于心，做到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用基尼奇的话讲，这叫等价交换。
“那他现在开始就要物色组团体队的队友了。”伊法捏着下巴道：“你会参与吗？”
“不，我会是观众。”明蕴摆明道：“我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团体赛说白了就是表演赛，一帮人争来斗去的大多是为了空口的荣誉……就算某一天明蕴这条越活越佛的咸鱼去拿起武器，对面也会是攸关他们性命的敌人，而不是因为那些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的荣耀。
至于团体赛的队友，明蕴相信基尼奇心里有数，他想找队友不要太简单了——本人能打，古名家喻户晓，一看就有能进单人赛的潜质，等到了时间，有的是人来找他组队。
不过……
“就是不知道阿乔会不会被算作队友……还是说算作武器？”
“阿乔？”伊法疑惑。
明蕴回过神来，一提到像素龙，眼神几乎都死掉了：“基尼奇从古龙遗迹里带出来的老古董，嘴巴坏心肠也不干净，最开始带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们家天花板都闹掀了，这几个月才消停下来。”
“听上去就挺难搞。”伊法汗颜，出于那句算是队友还是算武器，他询问了一句：“是古龙机关么？”
“据说是依靠燃素显现的……能吃能喝，机关应该做不到吧？”明蕴迟疑道：“但它怎么看都不像能称为‘生物’的样子……”
“听上去挺神奇的样子。”伊法好奇起来：“说得我真想见见它。”
“那你这次应该没机会了，它跟着基尼奇出去了。”明蕴摊手：“最近找基尼奇做委托的人特别多，昨天他接了不少时限不一的委托，保守估计，最近一个多月都要在外奔波。”
这还不算基尼奇在半路再接到什么活的可能性，自从他没缺胳膊少腿从古龙遗迹回来，明蕴默认同意了他接那些一个比一个危险的活，基尼奇就跟翅膀硬了的鸟儿似的，什么类型的委托都开始接，包括一些容易脏手的‘湿活’。
对此，明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孩子都长大了，他还能说什么？合格的家长只要在对方出门的时候送上一句“平安回来”就够了，再多就烦人了。
他再次叹气：“唉，金特尔现在也每天不着家……孩子长大了啊……”
“……”伊法嘴角一抽，吐槽：“听听你说的话，哥们……你还记得自己的年龄吗？不要弄得好像人到中年一样啊。”
吐槽完，伊法突然想：他是不是以前就说过类似的话？好像他是吐槽过对方把金特尔当儿子的事情来着。
“你就是操心太多了。”他突发奇想，趴在柜台上邀请道：“哥们，我接下来准备去流泉之众，你要一起来吗？泡温泉，玩冲浪，旅旅游，散散心，放松放松！”
温泉，冲浪……两生没玩过这些的明蕴，可耻的心动了。
“但是匿叶龙一般不喜欢过于潮湿的环境……”
“那就让科莱恩帮忙照看一段时间，流泉之众离悬木人又不远，等玩够了，我继续去沃陆之邦，你走大路回来也要不了多久啊！”
伊法趴下来，下巴枕在手臂上，笑眯眯的脸近在咫尺：“怎么样？去不去？”
明蕴纠结着吸溜完最后一口气泡水，放下杯子。
“……去！”
第36章
虽然不像是花羽会和烟迷主那么毗邻而居, 但悬木人和流泉之众之间也勉强算得上邻居——相对而论的，毕竟其他部族离悬木人都更远，真要算起来, 最近的地方还不是流泉之众, 而是圣火竞技场来着。
悬木人部族依托建立在彩石顶侧面悬崖上, 穿过与其接壤的溶水域的水泽, 再往前走都可以算作一马平川, 抬眼便能看到如同卧在海洋中的鳍游龙一般的蓝色巨大建筑一角。
“这是我第二次去其他部族来着……”明蕴一脸凝重地揉着手底下的豚兽，以情绪稳定为代名词的动物懒洋洋放任他的动作, 爱摸哪摸哪, 摸不到的地方还会自己调整姿势：“或者说是第二次离开部族，上一次是和普琳丝去烟迷主。”
和上一次不一样，那次可以算作去拜访长辈来着, 但这一次可是和朋友一起出来旅游诶！
这个认知一跳入脑海，明蕴忍不住将手摸向更柔软的豚兽腹部揉搓。
“只是出来玩一玩而已，你别紧张啊，哥们。”
“我没有紧张。”
骗人。
伊法虚着眼看那只在对方手下被无情蹂躏到站不稳, 顺着力道就地躺倒就范的豚兽, 不太理解对方紧张的点在哪里。
明明刚出来的时候还在强压兴奋呢, 溶水域还没走完，那股子兴奋莫名就变成紧张感了，伊法不明所以，但还是找了借口说休息一下, 让对方去玩豚兽解压。
明蕴现在的心态就和第一次同朋友毕业旅行的小孩一样，虽然走的不算远，就在隔壁城市，但这可是和朋友一起, 意义总是不一样的，会兴奋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托金特尔……和克里拉的福，他养成了揉毛茸茸能够快速调节心态的习惯，就是遗憾豚兽的手感还是不如匿叶龙，金特尔那身毛毛被他们养的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是营养均衡的好龙龙。
这样想着，明蕴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凝重上了：“不知道金特尔在科莱恩那里怎么样了，会不会吃不习惯科莱恩做的饭……话说科莱恩会做饭么？”
“哦天呐，你在小看一个独居三十几年的龙医生吗？”伊法为叔叔辩白：“或许科莱恩在做人类食物上只是饿不死自己的程度，但他在龙类营养餐上可是很会搭配的！”
明蕴想了想，深以为然。
科莱恩那家伙照顾龙比照顾人类要得心应手多了，嗯，将金特尔交给他是对的。
“但那孩子出生开始就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天不见我会不会……”
“不会的。”匿叶龙在得知要去水域环绕的流泉之众时就坚定表示要留在悬木人了，而且……看他送别明蕴那副样子，说不定监护人不在的时间，他会很撒欢。
伊法头痛地看着明蕴，发现这家伙恋家恋得有些太过分了。
他们出悬木人才多久，不要像留孩子一人在家出来跟朋友花天酒地的宝爸一样惶惶不安啊！况且金特尔在匿叶龙中也不算宝宝了！他马上要成年了，那条健康有力的尾巴一看就知道比其他匿叶龙还能打，你清醒一点！
即将十七岁的伊法，哪怕也是早熟行列的一份子，也时常无法理解自家小伙伴表露出来的老父亲心态。
可能和他自己还是未成年儿子的事实有关吧。
他看不下去明蕴的纠结，趁着对方揉豚兽入神的时候走过去，伸手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露出笑容。
“我们这次出来可是为了放松身心的，不要本末倒置啊。”
“唔……抱歉，我不知不觉就担心得比较多了。”
“毕竟就像是你说的，他出生时你们就一直在一起嘛。”伊法爽朗一笑，一手攥拳，拇指向后指：“不过你走的时候，那孩子的叫声不也在祝福‘玩得开心’么？所以别想太多，哥们，到了流泉之众好好去感受那边的氛围就对了！”
明蕴揉了揉额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你说得对。”
送给贡献出肉/体的豚兽一份水果沙拉，明蕴尽量放空大脑去享受旅途。
一到达流泉之众，明蕴连‘尽量’都不需要了。
流泉之众最为出名的便是围绕部族的温泉，整个部族依水而建，看上去像是泡在水里的鳍游龙一样，到处都能看到来这边放松泡温泉的人，许多店铺建筑也是建在水上的。
经由恰斯卡推荐，伊法打算先去找找看她口中的那位向导玛拉妮，本地人才更好带领他们吃喝玩乐——可惜的是，他们在水上用品商店周围转了两圈都没找到人，伊法还差点被鲨鱼样式的冲浪板绊倒，还好明蕴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而明蕴看着远处冲浪的人们，眼睛里的星星已经要飞上天去了。
在海里冲浪诶！！
伊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周围找了找，一拍手：“找不到人就算了，走，哥们，我看到冲浪比赛报名地点了，去试试吧！”
“什么……比赛？！”明蕴瞳孔地震：“等一下，我没有冲浪经验的……”
“我也没有啊！”伊法笑着拉着他往报名地点走：“没事的，你看那边，举办方有配备救生员，安全有保证。反正都是要玩冲浪的，去比赛那边玩不也一样么！”
报名处附近售卖泳衣和租借冲浪板，后面还有更衣处，相比起大大方方的伊法，明蕴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衬衫恨不得把扣子系到下巴。
一转头看到对方敞怀露出的肌肉时，明蕴瞳孔更加地震了：“……你不是兽医么？”
“啊？”伊法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不是呢，这次逛完回家才打算正式接手家里的诊所……”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蕴苦大仇深地盯着他的腹肌：“作为一名兽医，你为什么会有腹肌这种东西？！”
“？”伊法低头看了眼：“这个？因为我挺擅长运动的啊，你看，在悬木人遇到你之前，我还去体验了钩锁和攀岩，人家说我上手挺快的，运动神经很不错呢。”
磕磕绊绊摔了将近半年才掌握钩锁的，悬木人本地人明蕴：“……”
怎会如此！
他嘴巴里莫名有点酸。
虽然一直坚持不懈的锻炼，明蕴也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但他和基尼奇一样，都是肌肉偏薄的类型，这和年龄应该也有关系。
而且后者因为武器重量的缘故，肌肉比明蕴还要明显许多，配合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三拳让敌人过头七的时候，相当具有反差感。
没有哪个男孩子会不羡慕有腹肌的人，如果有，那他看到的一定是一块腹肌。
伊法笑呵呵的：“别这么看我，哥们，我以前也会羡慕别人的肌肉，保持锻炼，营养摄入均衡，到了时间你自然也会有了。”
明蕴这个年龄，营养一般都会分去发展身高，除非他是那种纵向生长空间不大的，八岁、十六岁、二十二岁变化的只有发型和战力指数。
海边传来哨声，预示着比赛的准备时间开始了。
伊法和明蕴对冲浪板涂装样式没有特别喜好，各租借了一块适合新手的冲浪板，明蕴在试各种极限运动的时候也有玩过山道速降，滑板和冲浪板看上去除了轮子外差别不大，上手对他来说不算难。
伊法就更加了，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没玩过冲浪，明蕴绝不会相信他是个新手。
明蕴踩在冲浪板上，他对自己没什么大的要求，只要不落下去成为落汤鸡——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明媚的呼喊从岸上传过来。
“喂！”一名少女手扩在嘴边欢呼似的喊：“浪~~~来~~~~啦~~~~”
看上去是流泉之众的人呢……和这个部族风格一致，是很热情外向的人……明蕴心中稍作感叹，顺便往后看了下，脸色瞬间变了。
一片高耸的海浪真的往这边来了！
她那个是提醒不是在欢呼雀跃啊！
明蕴的表情逐渐惊恐，下意识压低身子试图加快板子速度跑路，然后发现——不对啊！这个不是滑板这是冲浪板啊！
他连忙调整姿势，脑子里什么鳍游龙救生员什么比赛的都忘记了，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被浪冲走。
浪花拍打过来的一瞬间，什么声音都远去了，明蕴猛地闭上眼，窒息感稍纵即逝，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还好调整的及时，他没连人带板子飞出去！
虽然趴在冲浪板上的姿势不太好看就是了！
“加油啊哥们！”刚冲完回来的伊法也喊着：“别被浪冲飞就是赢了——！”
明蕴趴在板子上，提着的一颗心哇哇凉。
——所以，为什么他们两个新手要来参加冲浪比赛啊！那边的运动健将也就算了，他对任何非陆地、依托自身进行的运动都不能很快适应啊！
而且他现在有点头晕想吐……这算什么，晕浪？
……
脚踏实地的一瞬间，明蕴整个人从死人微活回光返照到活人微死。
“怎么样，哥们，是不是很刺激！”
“……啊，刺激过头了。”
明蕴眼神略显呆滞，脑袋发空：“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海浪吞噬掉了，哥们。”
在他心里，冲浪比攀岩更像是极限运动，毕竟后者他不用任何安全措施也能轻松在悬崖峭壁上爬来爬去。
伊法打量他：“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踩到实处就好多了……”明蕴扶额摇了摇头，他有种冲浪的时候有水花顺着耳朵进脑袋了的错觉，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带基尼奇去河里玩水，持续几天之后，对方回家就感冒发烧了，他那时候还以为基尼奇要死了呢。
明蕴揉了揉耳朵：“感觉基尼奇会喜欢玩这个，下次带他来试试，我还是更适合观赛。”
“你果然是我见过最恋家的了。”伊法递过去毛巾：“那边排名出来了，我这边要去领奖处，一起吗？还是你先休息一下？”
“一起去吧。”明蕴玩笑道：“正好，让我沾沾光。”
第37章
第一次冲浪就荣获第三名, 不得不说，伊法的运动神经真的很发达。
明蕴倒是也获得了个第三名，不过是倒数第三名。
本次比赛的冠军是那个提醒明蕴浪来了的少女, 阳光开朗的小姑娘看到他们, 一溜烟跑过来打招呼, 还对伊法赞不绝口的——以她的眼力还是能看出来这两个人都是新手的, 拿下第三名的伊法是真的很厉害。
当然, 她也没落下明蕴，夸他调整姿势很及时, 总体来说, 情绪价值给得异常充沛，夸得明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伊法倒是和她相性良好, 两个人互相夸夸起来。
明蕴夹在两个外向的人中间，一句话都插不上嘴，还被他们偶尔送过来的夸夸弄得耳根发热。
明蕴自认为并不是很内向，他的话没阿乔那么碎, 但也没基尼奇那么少, 是个很中庸的类型, 但现在的场面，倒衬得他十分内敛似的。
在中途想起来互相介绍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少女名叫玛拉妮，正是伊法出门前恰斯卡给介绍的, 在流泉之众的向导，她和恰斯卡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而伊法和恰斯卡同个部族，还是那句话, 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玛拉妮顿时更加热情了。
“你们第一次来流泉之众？”玛拉妮头头是道的讲了起来：“来流泉之众呢，一定不能错过的就是温泉项目啦，我可要好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边每处温泉泡起来都有不同之处……对了，你们是花羽会和悬木人的……正好，我这边刚上新了一批红色和绿色系的小饰品，要不要戴上试试看？和部族颜色一致的话，听上去就会带来好运，对吧？”
她说话语速有些快，但不至于像是连珠炮一样打得人应接不暇，只会感到浓浓的热情扑面而来。
明蕴和伊法愣愣点了两下头，下意识找钱包。
“那我们就来两份好了……”
“我得要三份，各自付钱就好……呃，等下我先算算，普拉琳、科莱恩和利克长老是不是也该带份礼物回去……”
“啊，说得也是，那我也算一下……”
“诶！”玛拉妮连连摆手：“不要钱不要钱，都说了，恰斯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几份饰品而已，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
被基尼奇等价交换原则腌入味儿了的明蕴顿时不干：“不行，怎么能白拿你的东西？”
伊法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那就你们两个各送一个，其它多余的份打个折好了！”
见他们还要再说，玛拉妮叉腰道：“你们那份就不算白拿啦，那是送给朋友的礼物，总不能不收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玛拉妮的水上用品店，玛拉妮顺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一边的鲨鲨冲浪板扶起来，笑眯眯道：“而且你看，你们知道我的店铺在哪里，手上又有我店铺里的东西，回去之后，可以和其他人宣传宣传这里嘛！”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接受就是拂人好意了，少年们对视一眼，不太好意思道了谢。
那些小饰品是半指节大小的海浪铭牌，明蕴顺手将颜色看起来就很健康的淡青绿色小海浪挂在腰带旁——他不太习惯一直穿泳衣，觉得那个太轻飘飘了，刚上岸就找地方把衣服换回来了。
玛拉妮给他们介绍一番各方向温泉泡起来的不同点，并推荐了适合在泡温泉时吃的东西，以及哪边的沙滩排球组人很快也适合初学者，接着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脸颊。
“可惜这几天我有些事情和人约好了，不然的话，一定要亲自领你们好好逛一逛流泉之众。”玛拉妮笑着拍拍胸脯：“你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等我解决完手头的事情，就来给你们做向导怎么样？除了部族里面，流泉之众周围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干，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到处体会一下风土人情。”伊法表情无奈：“毕竟等真正做了龙医生之后，可是很忙的。”
对此，在科莱恩那里待了两年的明蕴深有感触。
他在普琳丝那里当弟子，天天看后者要么抱着书看似活多久学多久，实则是在看包了封面的蒙德童话书，才知道全年无休、有时候大半夜还要去出诊的科莱恩到底有多强大。
以及龙医生……或者说正儿八经的医生行业沾边的都有多忙碌。
——巫医不算在其中，就明蕴观察总结，巫医更像是童话里的巫师，在后面搓小药水就够了。
言归正传，明蕴兀自算了算，本来想说不太放心家里的龙打算留个三四天就回去来着，但看到少女那副子热情不减的样子，再想想科莱恩也挺靠谱的、而且金特尔快要成年了，确实不应该把对方当成幼崽看顾……
他咬牙道：“嗯，会在流泉之众多留几天，玩个遍的！”
“哦哦，那真是太好了！”玛拉妮欢呼一声，随即疑惑：“不过明明是在说放松玩乐的话题，你却看上去在断舍离一样呢？”
“对我这位哥们来说，和断舍离也差不多了。”伊法一脸欣慰：“我还以为他会说三四天就要回悬木人了呢，他挺不放心家里那只再过不久就要成年了的龙来着。”
“听上去感情就超级好啊。”玛拉妮感叹了一句，视线划过店里挂着的时钟。
时间差不多了……唔，她家店在流泉之众还挺有名的，对方应该不会找不到地方吧？
正想着，一道陌生的声音传过来，还在叫着她新朋友的名字。
“伊法……明蕴？”
明蕴闻声看过去，对方穿着和他一样，跟周围的清凉风有些格格不入，手里拿着一张纸，神色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
“……基尼奇？”
伊法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往后面退了退，把主舞台……不是，把空间留给‘他乡遇故知’的兄弟两个。
玛拉妮不明所以，她为人热情，但也不是不会看气氛瞎热情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怎、怎么了吗？你们关系是不好吗？”
不然伊法怎么会退过来，但明蕴那副样子倒不像是有怨的……
“他们两个……可以算是兄弟吧。”伊法有点点心虚，小声蛐蛐：“大概就是，弟弟在工作途中遇到中途被我拉过来度假的哥哥……的状态。”
一个在加班赚钱，一个被自己拉来旅行放松，还撞车了……说实话，对比听上去就很惨烈。
但基尼奇完全不觉得存在这种惨烈对比。
他摇了摇手里的纸张：“我是来做委托的，倒是你，怎么突然出悬木人了，是和伊法出来玩吗？”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明蕴，反而被这句话打出沉默，get到了伊法的同款心虚。
“啊，嗯……上次去过烟迷主之后，我就有点好奇其他部族什么样子，正好撞见伊法，他考过了飞行试炼，趁着机会出来各部族拜访，我就跟着一起来看看流泉之众。”
“准确来说算是我拉着他出来的。”听到提到自己，伊法很快收拾好那点心虚，走了过来：“之前提到你，明蕴还说你接委托不在悬木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上。我还以为你现在的实力，都会接取些野外讨伐龙和魔物的委托呢。”
“那种委托确实有，不过要么完成了，要么……嗯，也算解决了吧。”
解决掉了有问题的雇主，怎么不算解决呢。
基尼奇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剩下等待完成的委托大多都是采集新鲜的材料，时间很宽裕，可以一样一样来。”
“诶——”
伊法惊讶完对方的委托内容原来也不全是危险系数高的之后，目光缓缓挪动。
“……你跟着‘诶’什么呢？”
明蕴没什么情绪的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都会做什么委托啊，这孩子自从我确信他能保护自己之后，接到委托都只会报备要出门多久不回家吃饭。我只能从他带走多少材料和药水判断委托在他心里危不危险罢了。”
基尼奇：“……”
大概不是错觉，明蕴这句话里面……充斥着一股子控诉他翅膀硬了的怨念在。
“好吧，不开玩笑了。”明蕴弯起眼睛：“我又不是控制狂，不至于你的每件事情我都要知道啦。你不是还在做委托么？先过去吧，别让委托人等急了……做完委托要不要在流泉之众休息一下？我们两个也好多年没一起玩过水了。我们刚体验过冲浪，你应该会喜欢的。”
基尼奇回过神：“我会在流泉之众先停留数日，至于委托……”
他眼睛向明蕴身后看。
“好——！轮到我的场合了，对吗！”玛拉妮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来，她举手大笑道：“没想到你们是兄弟啊！你好呀，我是流泉之众的玛拉妮！是我委托的你哦！”
明蕴和伊法沉默两秒，齐刷刷打出一个问号。
这也太巧合了吧？！
第38章
玛拉妮委托基尼奇, 是想让对方来做一下战斗顾问。
应当也是闻名而去委托的，毕竟基尼奇现在风头正盛，经受他的指点听上去就能增长不少经验。
明蕴在雇主与受雇佣人员交流的时候, 顺手把基尼奇手里的委托单拿来看了一眼, 内容没什么好说的, 他都知道了, 但是扫到最下面的委托金额的时候, 明蕴微不可查呆了一下。
怪不得基尼奇在完成了铲除敌人的委托后第一个就来玛拉妮这里，实在是……她给的钱太多了！
数额肯定比不上高危险性的委托啦, 但是担当战斗顾问的话……从内容上来看, 要不了太长时间，也不需要到各种地方爬上爬下找东西或者采集，对基尼奇来说较为轻松了, 玛拉妮付出的委托费绝对是这类型里面最高的一档。
这个价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委托哪位从圣火竞技场里夺冠归来的勇士。
基尼奇和玛拉妮都不是拖沓的人，很快就定好了去野外一处的小型魔物聚集点，玛拉妮打, 基尼奇从旁观察指导。
——其中也包括了一些不太友善的龙群位置, 不过对龙群的话, 就只是揍一顿让它们安分一点而已。
决定好了就出发，基尼奇走之前反手打了个手势，是等他回来吃饭的意思，偶尔在部族里匆忙见到, 来不及说话，他们就会互相打些小时候玩闹时研究的手势。
明蕴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眨眨眼，再眨眨眼。
这眼睛怎么还收不回来了呢？——伊法挑眉开口：“这么想跟过去看就过去吧，反正我们也没有具体活动表格。”
明蕴回过神, 矢口否认：“不必了，我对打架……”
“你对打架不感兴趣。”伊法接茬，指了指旁边的清澈水面：“但你真该看看自己的表情，哥们，脸上就差用墨水写上‘我想跟去看看’几个字了。”
明蕴一噎。
好吧，他是有点想跟过去……没办法，人都有好奇心的，他基本没见过自家那个干事利索八风不动的弟弟工作时候的样子，的确有点想看。
他揉了揉头发：“但是跟上去就好像我不放心他们的安全似的，万一让基尼奇觉得烦就不好了。”
不过说到‘烦’……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真的假的，听听你说的话……就算我和基尼奇聊的不多，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觉得你烦。”伊法纳闷：“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没想明白忘记什么的明蕴思绪被拉回来，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一阵之后小声道：“你看，基尼奇现在不是也到年龄了么？”
“？”
伊法没听懂，到年龄……到什么年龄了？
他皱眉，尽量分析线索，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呃，难道你是觉得他单独和女孩子待在一起，你应该给他留些空间，万一擦出火花……”
伊法渐渐噤声。
“哥们。”明蕴语重心长地规劝：“看恋爱小说没关系，但少代入现实。”
伊法：“……我没看过恋爱小说。”
“做委托喜欢上第一次见面的雇主这种事，也只可能在恋爱小说里出现了吧？”明蕴道：“虽然玛拉妮的确活泼又可爱，但基尼奇可不是会见色起意的类型哦。更何况——”
伊法和明蕴异口同声：“他还小。”
明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掩盖不住的笑容：“……”
伊法咳了两声，把话题转回来：“所以，他是到什么年龄了？”
明蕴表情又沉凝回去了，沉重吐出三个字：“青春期。”
伊法：“……？”
“你看，基尼奇第一次先斩后奏接取危险委托的时候正好算是青春期界限之内……上一次他又接取了更加危险的古龙遗迹委托。”明蕴抱臂数着：“那之后他接委托就有些放飞自我了，虽然从结果看，他每次都做得很完美，但……之前就很像是急切想证明自己能力的孩子，对吧？”
“其实我想这些事情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青春期的孩子心思会比较敏感，我也不想让基尼奇认为我不信任他的能力，造成什么误会……但有时候又怕他会觉得我不够关注他。”
这些心思还不太好和其他人说……看看他周围的熟人吧，普琳丝会怀疑他犯病了让他去诊所，科莱恩会嘲笑他的纠结，然后可能想办法推他一把，而他不太想让别人掺和进自家的事情里。
至于其他人……要么是在其他部族平常很少见到的寥寥两个朋友，要么是利克长老那种大长辈，明蕴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去叨扰他老人家。
伊法和科莱恩虽然是叔侄，看似同样爽朗，但其实前者性格更加温和，健谈的同时也擅长倾听，而且他们两个年龄差别不大，算是同龄人了，和同龄朋友讲这些话题，明蕴心中莫名的抗拒感会少很多。
明蕴有些懊恼的又抓了抓头发：“说真的，基尼奇从古龙遗迹回来之后，有了阿乔在家里闹腾还好一点，不然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还和以前一样的话，那不就是还把他当小孩……啊。”
等下。
他想起来忘记什么东西了。
——基尼奇身边没看到阿乔啊！也没听到它的声音！是被关禁闭了还是跑去哪里闯祸了？！
“那个……明蕴啊。”伊法复杂的揉了揉脖子，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比起基尼奇，你不感觉，迈入青春期心思变得敏感起来的另有其人么？”
还在心里警惕阿乔可能跑去哪里了，该不会又想搞花活的明蕴反应了几秒，眼神变得清澈起来。
他茫然抬头：“抱歉，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伊法：“你不感觉，迈入青春期心思变得异常敏感的人，不是基尼奇么？”
又是漫长的数秒过去。
明蕴的瞳孔微不可查扩圆了一点，像是在迷宫里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路口的任务指引牌一样，愣愣‘啊’了一声。
的确，比起态度一直都明摆着的‘能力磨炼够了就去接更多委托’的基尼奇……
他似乎更像是那个，陷入青春期，容易敏感焦虑的人来着啊。
明蕴障目的叶片被拂开后，一些异常情绪随之涌入脑海——像是随着金特尔离成年时间越近，他就越忍不住把对方当作幼龙看待，就差觉得对方没有自己就不能活了似的。
有时候会情绪较为高昂，燃得莫名其妙，对未来迷茫的那段时间在龙医生助理之外还尝试了一段时间的信使工作……咦，这么一想，那时候的他的确在青春期容易发作的年龄段里啊，时间可比基尼奇标准多了。
灵魂会受身体年龄影响的事情明蕴早就知道了，就像他小时候除了对外过于早熟，总体还是个会和父亲斗嘴的小鬼，而上辈子的少年投身战场，能活下去都不错了，没有经历青春期的资格，他对这个阶段局限于理论知识。
当局者迷，他根本没意识到可能出问题的那个是自己。
明蕴：数学公式猫猫头.jpg
伊法清了下嗓子，说道：“不管怎么样，有什么想法还是坐下来一起聊聊会更好吧？家人之间多沟通会解决很多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的，对吧？”
“你说得对。”明蕴点点头，率先迈开步伐：“我们走吧。”
“好……咦，基尼奇他们不是去野外了吗？那边是沙滩啊。”
“我知道。”明蕴语气平直：“我们先去打几场沙滩排球，好让我平复一下内心中翻涌澎湃的羞耻感。”
磨磨唧唧矫矫情情还把问题扣在基尼奇头上的所作所为，需要让明蕴花时间消化一下。
正好可以把排球当作自己脑袋去打。
沙滩上玩沙排的人还不少，随便找了个人没齐的队伍加入进去，听人讲解了大致规则，明蕴站在场上，身上笼罩着场上所有人忍不住频频看过来的团团乌云。
本队伍发球员伊法于心不忍地别开眼，不看那道存在感过高的背影。
……怪可怜的。
五分钟后，伊法开始可怜起别人了。
——那哪里是在打沙滩排球！根本是在打杀人排球啊！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差点把对面接球的人一起打飞！
这人不是力量型的吧？！要是没记错，他不是说志向是当大厨做后勤么？谁家后勤一巴掌差点把球打爆啊？！再怎么打，排球不会说话也招不出来东西的！
比起在冲浪时候明蕴那副难以掌控的样子，他打起排球来出乎意料上手极快，一开始击球还会出界，没过多久就能指哪打哪。
然后伊法就发现，打排球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毕竟……这项运动，球是不能落地的，落在自己这边场地就算输了分数，所以对面都会主动去接那种力道的球啊！
早知道他应该先问玛拉妮这边有没有玩躲避球的！
然而，等轮到明蕴发球的时候，伊法意识到最应该担心的是站在明蕴正前方的，差点被初学者一记杀人排球打碎脑袋的，他自己。
羞耻与愤怒，全部都是人类力量的助燃剂啊。——伊法躲掉没控制好方向朝他打过来的排球时，如是想——
作者有话说：知道流泉之众沙滩不少人打沙排的时候，我就想知道，有没有人拿神之眼打的（）
当然，明蕴没有拿神之眼打，他只是单纯的，为自己感到羞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第39章
明蕴断断续续殴打了……不是, 打了一下午的球，伊法总算等来了救星。
他从未感觉到基尼奇那张精致冷漠的脸那么可爱过，连同那两根呆毛都像是小天使交叉的光环。
运动神经发达, 体能良好, 拥有某人艳羡无比的腹肌的白发青少年撑着膝盖招呼：“我们在这！”
他的眼睛中散发着‘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的劫后余生。
通过消耗体力的方式让自己真正冷静了的明蕴也累得汗如雨下, 一停下来就连移动都只能靠挪。
毕竟沙滩排球比平地打排球更加消耗体力, 他还打了那么久, 就算体力下降之后不再是杀人排球，积累的疲惫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你们结束了？”
基尼奇收回看着场外一堆排球砸出来的沙坑的眼睛, 伸手给人借力：“嗯, 玛拉妮去关店，我先来找你们。还好么？”
“还好，就是有点累。”明蕴揉了揉酸痛的肩头, 想起打岔过去的事情：“怎么没看见阿乔？”
基尼奇可疑地停顿瞬间：“……在休息。”
明蕴略感怀疑：“它不是燃素捏的么？还需要休息？”
“它说它需要。”
至于阿乔在休息前，对基尼奇骂的那一串‘剥削者’、‘战斗狂’、‘毫无体力阈值只会到处冲撞的林猪’……他就不打算说了。
燃素生物会不会累，阿乔没说过，但它的精神无疑很疲惫。
毕竟基尼奇要实验阿乔能借给他的力量上限在哪里, 还要看看那些力量的破坏力、让身体适应它的力量, 于是不可避免的, 他这几天都在压榨自己和阿乔进行高强度‘狩猎’，给后者累得话都少了，在今早彻底罢工，睡在他腰包里一整天都不打算出来。
基尼奇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不错, 这家伙去睡大觉，就不用担心它在一旁挑衅他的委托人导致不必要的纠纷了。这也是他选择今天跑过来完成交流较多的指导委托的原因。
他不打算把自己的‘丰功伟绩’拿出来说，即便他知道明蕴嘴上一定会欣慰他能把阿乔那个混世魔星折磨到自闭，但他更知道明蕴会在心里担忧他这段时间过得肯定很累。
然后又会纠结自己该不该干涉一类的……
基尼奇不擅长开解, 通常在这时候他会沉默递上一杯饮品，或者收拾收拾房间，给对方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整理心情并完成自我纾解。
次数一多，基尼奇就开始习惯对明蕴选择性隐瞒，省得触动对方敏感脆弱的那根神经，让他陷入无尽的纠结与纾解的死循环中去。
按照往常，明蕴这时候会怀疑阿乔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接下来会迂回着旁敲侧击，基尼奇等待对方开口，和提出先去沙滩旁一家感兴趣的店逛一逛的伊法点头致意。
今天明蕴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是累到了，还是说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基尼奇决定主动出击，他带着人到一旁坐到沙滩空旷处：“你看起来有心事。”
“呃。”明蕴哽了哽，下意识移开视线，过了两秒，又挪回来。
“其实也不算……好吧，也算是。”明蕴整理了一下语言，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声问：“我这几年表现得……会有哪里让你不适吗？”
“没有。为什么会这么问？”基尼奇诧异，脊背挺得更直，不善道：“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有——”明蕴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因为我到年龄了迈入青春期，这个时期的人总是容易按照自己意愿做事，而伤害到身边的——尤其是家里的亲属的心，所以才打算问一下。”
他不太好意思地埋下头，像是碎碎念着数落自己：“比如说有时候不自觉就变得敏感又脆弱，会不会哪句话让你们不太开心……”
“没有。”基尼奇犹豫了一下，小心摸了摸他的头发，见对方没有动作，胆子大了起来，又摸了一下。
这可是小家长的头！天天被捋呆毛，他居然也有捋回去的一天！
咳，清醒一点，重点不在这里——
“我没有不开心，金特尔也没有。”基尼奇看向海面，语气一如往常：“你从来没给我们造成过负担，相反，你一直在支持我们……哪怕这些支持有些时候你并不情愿，但你还是以我们的意愿为先。”
“明蕴。”他叫了一声，在对方抬头看过来时认真看着那双棕眸道：“我想，和青春期没有关系，我们从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当然知道你的性格什么样，可能会有些敏感，但和脆弱毫不相关。”
他露出一抹笑容：“毕竟，脆弱的人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向我伸出手，牵住我提出各自付出一部分自由，来组成一个家庭。也无法将这个家维持到现在，不是么？”
脆弱的人只会想缩在安全区里，不会想将它扩大，去为不相干的存在撑起天地。
基尼奇自认为，他当年虽然和明蕴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每天都在一起玩，但他的重量绝不至于让一个故步自封的人主动走出来。
最初的他们还太小了，两个年纪加起来都没成年的孩子，各自经历了伤痛后分开一年……不管怎么想，那份友情都是有限的。
在教学小屋里看到向他伸出手、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基尼奇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是知道明蕴那时候有多颓丧的，门都不会出，他们偶尔的交换礼物都是隔着一道门进行。
那个时候的明蕴，世界里只有过世的父母、两只匿叶龙、和需要照顾的幼龙。
在他们组成家庭后，明蕴却能强迫自己去和基尼奇一起上课，学习各种东西，咬着牙将世界的边界线向外推张，直到现在。
两个小孩子和一只幼龙互相扶持的奇怪家庭，在外人看和过家家毫无区别，但他们走到了现在，还将继续走下去，一切都离不开对方最初迈向他的那一步。
因为明蕴，基尼奇从山林中回到人类集群。
因为基尼奇，明蕴从过去毅然走向未来。
基尼奇不再是大山的孩子，明蕴不再沉浸过去的幻影。
“或许你会觉得我们在包容你……但你何尝没有包容我们。”基尼奇伸过去一只手：“这就是我们付出一部分自由的意义，不是吗？”
明蕴不知何时把脸埋到膝盖里，手倒是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握过去。
“……嗯。”
他动了动脑袋，露出边缘泛红的一只眼睛，慢吞吞道：“不过，伊法倒是提醒我一件事了……要是你有喜欢的人记得来和我说啊，放心吧，咱们家不禁止早恋的。”
“……”基尼奇手紧了紧，眼睛眯起来：“伊法都跟你说什么了？”
“嗯？就是提了一嘴恋爱话题，具体没说什么……倒是让我想到有些孩子谈恋爱会偷偷摸摸的不告诉家长，没事的，我知道你性格很认真不会随随便便，要是在一起了的话一定会负责任……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不要偷偷恋爱，到时候记得带来给我和金特尔看，这也算是见家长吧。”
“恕我提醒，你才比我大两岁。”基尼奇顿了一下，补充：“差两个月的两岁。”
“那我不还比你大是你哥哥么！啊，说起来你一直都不肯叫我哥哥——你该不会觉得我没有当家长的资格吧？想想每天是谁掌管厨房的！”
“我没有那么想。”
“那你倒是叫我一声哥哥啊！”明蕴不满地捏呆毛尖：“明明很小的时候还会被哄出来两句哥哥的，越大越不爱叫了！都是直呼我的大名！”
基尼奇任由他捏：“叫习惯了，不想改。”
“其实改一个习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从现在开始怎么样？来，叫一声哥哥。”
“不要。”
“哈啊——真是一个好觉啊。”阿乔打开腰包飞出来，幸灾乐祸道：“更美妙的是刚醒来就听到你们两个吵架，来，让我听听你们因为什么吵起来的？给本圣龙提供笑料是你们无上的荣幸！”
基尼奇反手打开腰包，明蕴无缝衔接把刚飞出来的阿乔抓住塞进去，合盖、扣紧卡扣，配合无间。
明蕴：“小孩子说话老家伙别插嘴！”
基尼奇：“你出来的不是时候，回去。”
阿乔：“……”
被它这么一打岔，明蕴就闹不下去了，舒了口气把下巴垫在膝盖上。
“真是的，看不见它还会想它在哪里惹没惹祸，一出来耳朵就幻痛。”明蕴抱怨了一句：“话说回来，既然不是觉得自己更像家长，你之前强调我年龄做什么？”
“那个啊。”基尼奇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当时自己在想什么：“你比我大，怎么想都是你会先谈恋爱吧。”
明蕴：“……不是这么算的吧。”
部族里那么多老大难呢，要是按照年龄算，哪里轮得到他们。
基尼奇提起来了，明蕴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得出结论：“我的话，感觉挺难进入一段恋情的。”
“为什么？”
“我自认不是会对外貌感兴趣的，一见钟情不太可能。”明蕴举例：“你看，这么多年来我也就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过——”
基尼奇冷静打断：“这时候我不应该在话题里。”
“……哦。”也是。
明蕴继续道：“我蛮信日久见人心那套的，说得难听点就是会吃窝边草那种类型，一般来说，我又不会去主动认识新的人，你再看看我身边的……”
他不由得露出死鱼眼：“部族里常接触关系好的，除了科莱恩就是普琳丝啊。”
基尼奇：“……”
那都差辈了。
这个时候就属于是聊闲篇了，他想了想，提供新思路：“你觉得伊法呢？”
明蕴表情祥和：“都不说饶了我了，你先饶了他吧。”
好哥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40章
阿乔在话题结束就被放出来了。
毕竟睡了一整天, 还不让它吃晚饭的话，未免太过不人道。
这只像素龙在一顿晚饭的时间就给伊法和玛拉妮带来了相当程度的震撼，不过前者更为关心它的身体和真正的‘龙’之间有什么不同, 而后者……其实她给基尼奇和明蕴的震撼更多一点。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跟阿乔聊天超过五句没有提出把它嘴巴缝上的存在, 她甚至还在尝试沟通！
沟通的结果, 是玛拉妮初次露出头疼的表情：“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 但我真的没想到, 性格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你们身边，居然会带着一个说话这么不讨喜的龙。”
明蕴敬佩道：“能坚持和它聊这么半天, 你已经很厉害了, 打败和阿乔交流过的百分之九十的人和龙。”
伊法还在那里研究：“燃素构成的龙？真稀奇，它算是生物吗？会生病吗？如果生病的话，是不是能像修理机关那样, 照着脑门拍一拍？还是要拆开身体修理零件？”
那副探究的态度，一下子勾起阿乔被龙遗迹协会抓着研究的那段灰暗时间，有史以来第一次，阿乔闭紧了嘴巴, 还往远离伊法的地方飞了飞。
它的行为映在基尼奇眼里, 后者看了看伊法, 忽然道：“如果它生病了，你能治疗它吗？”
“不知道，我连它算不算生物都拿不准。”伊法道：“要是我治不好，也许可以送到希诺宁那里, 她是回声之子技术最好的工匠，拆卸研究过不少古龙机关。”
阿乔不存在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别把我和那些机械混为一谈！而且我才不会生病呢！”
声音都透着一股子色厉内荏。
“哦，是吗？”基尼奇无情道：“那你吃掉了金特尔攒下来的所有糖，被发现的时候就嚷嚷着牙疼的事情……是你装的咯？”
阿乔瞬间不说话了。
那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当然是装的, 它大吵大闹的那个蹩脚演技谁看不出来。
谁都没有拆穿它，也没有斥责它，然而就在阿乔自信觉得没问题了的时候，基尼奇把它送到了科莱恩的诊所，让其进行医治，美其名曰——“既然你生病了，那当然要找整个悬木人最好的龙医生来医治，这样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不是吗？”
整个悬木人最好的龙医生差点没把阿乔嘴巴撬开往里面看，从诊所里出来后，阿乔都老老实实的，说自己牙痛好了。
它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说漏了嘴——可恶，还想着等远离那个庸医的地方故技重施折腾一下仆从的！这下子不是就没机会了吗！
但这个时候承认自己会生病的话，到时候岂不是会被拉去什么什么工匠那里受罪？！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阿乔又开始生气了。
“好可惜，阿乔暴露了啊。”明蕴说着风凉话：“不然下次‘生病’的时候就能让伊法好好研究了……不过这方面你可以去找科莱恩问问看，他上次治疗了阿乔的‘牙痛’呢，一定好好研究了它一番吧。”
“有你们这么说话的吗！”阿乔跳脚指责明蕴：“要不是有我在，基尼奇这小鬼能这么快完成那些讨伐委托？不供奉我就算了，居然还——”
一块青蜜莓被塞进它嘴里，明蕴晃了晃叉子道：“好的好的，感谢伟大圣龙保护了基尼奇，维护我们家的完整性，可以么？”
阿乔顿时哑火了：“这还差不多……再来一块。”
“哦哦……”玛拉妮一脸受教，用气音夸赞：“驯龙高手……”
“的确，用食物哄骗小动物这招很好用。”伊法点点头：“不过用多了会让它们得寸进尺，养成坏习惯的。”
“它已经没有更多留给坏习惯的余地了。”基尼奇道：“能让它安分一点的手段能用就用。”
“喂，我听得见——唔。”
不管怎么说，它的嘴是被堵住了。
在玛拉妮的委托之外，基尼奇还接取了数个流泉之众的委托，大多是野外的材料，还有些顺路能做的小委托，都不费时间。
既然遇到了，手头又没有急单，基尼奇也打算稍微放松一下，吃完饭后，他们跟着玛拉妮到了一处温泉。
“啊——哈——”明蕴泡在水里长舒一口气：“泡在水里的感觉好舒服——”
基尼奇不太习惯在外面摘掉几乎焊死在额头的布带，整理了一下刘海的位置，才慢吞吞入水，身上的线条彩绘在水影中扭曲。
那些彩绘几乎每个纳塔人身上都会有，算是文化特色，明蕴身上也有，不过颜色不一样，琥珀色菱形图案排列在大臂一圈和胸前正中，是按照记忆里明瑶光的彩绘画的。
“打了一下午的沙排，一泡在温泉里顿时觉得疲劳都减轻好多了……温泉真好啊。”伊法也舒适地靠在边缘。
“嘿嘿，这处温泉可是缓解疲劳的最好来处，其它温泉比起它都差了点意思呢！”
玛拉妮正要招呼他们吃那些特色点心，就被一捧泼过来的水打断。
“诶呦！是谁——啊，阿乔！”
“嘿嘿嘿~”像素龙跳起它那挑衅意味十足的舞蹈：“没错，就是我！”
“看来阿乔已经领悟到了温泉聚会的真谛了啊，那我就不必在这里做引导了——”玛拉妮掬起一捧水，泼回去：“看招！”
那像素龙身子一扭，从水花上方跃了过去，取而代之被淋了一头一脸的正是与世无争三人组。
基尼奇、明蕴、伊法抹了把脸，齐刷刷幽幽望向……阿乔。
“都、都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泼的你们！冤有头债有主！”
明蕴：“虽然不是你泼过来的……”
基尼奇：“但你是故意引导她往这边泼水的吧。”
伊法：“你会进水死机吗？”
“泡温泉就是要玩闹嘛，多说无益！”玛拉妮猝不及防扬起更大水花，大到让人怀疑她偷偷使用神之眼：“浪来啦！！”
基尼奇、明蕴、伊法：“……”
不需要前摇，三个人飞速下场泼回去，渐渐地，从二打三的局面进化成三打二——其他三个照着明蕴和基尼奇这对搭档泼水，又演变成四打一——被针对的毫无疑问是到处反水背刺还作弊会飞的阿乔。
翌日，基尼奇和阿乔率先迎着晨光去做委托——玛拉妮的委托会分几天完成，一些空余时间正适合做那些轻松不费时的。
旅店同样是玛拉妮介绍的，他们约好了今天由专业向导带队，去野外参观流泉之众的风景。
路线相当安全，昨天玛拉妮几乎把那边的魔物清了一个遍，她身手不赖，包括后面几天切磋指导的时候，基尼奇也能清晰感受到这一点。
有这样的身手，为什么还要请他担当战斗顾问？他有些不解，再三追问，才知道对方是为了找人教授她的朋友卡齐娜野外生存技巧。
不过因为卡齐娜最近在帮家里的忙没空来，而她又把委托发出去，没来得及撤销就被基尼奇接下了，只好将错就错。
对此，基尼奇表示：“那就等她有时间再继续委托吧，以及……下次再有这类委托，最好写明目的，不然很容易出现乌龙。”
少女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啦……但和你切磋也让我受益良多，就算委托完成了不也可以吗？”
“受益良多么……这方面，我也一样。”基尼奇道：“所以就让委托先暂停吧，之后等你朋友有时间，我们再继续。”
基尼奇没说谎，他还真在和玛拉妮的切磋中总结出不少东西。
高机动的敌人他不是没遇到过，但玛拉妮的机动性比那些人还要高上很多——以前的敌人速度可远远比不上踩着冲浪板在打架时冲浪式移动的玛拉妮。
明蕴和伊法在他们切磋的时候跟着观摩了一场，前者在看到玛拉妮踩在她的鲨鲨冲浪板上，水蓝色的夜魂覆在周身，满场漂移着和基尼奇打得有来有回的样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是在陆地上……冲浪？”
“用元素力在推动呢。”伊法道：“你不是也有神之眼吗？为什么会惊讶？”
“我平常没什么用得到神之眼的地方啊。”明蕴打了个响指，地面出现了一个匿叶龙土偶：“对元素的应用也不是玛拉妮那种。拿去玩么？金特尔就挺喜欢这些玩具的。”
伊法将其捡起来端详：“做得很逼真啊……”
“是吧？还会动呢。”明蕴又打了个响指，土偶活过来似的，尾巴支在伊法手心，匿叶龙整只坐上去摇晃。
“这个很厉害啊！”伊法戳了戳土偶，好奇道：“我看他们有神之眼的都会观察本部族的龙的能力，利用元素力做到快速移动，你也会吗？”
“利用岩元素推动自己跳到空中接钩锁算么？”明蕴无奈一笑：“毕竟是属于大地的元素，空中移动不是很有利呢。”
说起来，他们部族明明是以草元素为代表的……他倒是拥有了一枚回声之子代表元素的岩系神之眼，不过想到他们家是璃月迁徙而来，岩属性又是璃月神明掌管的属性，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们在流泉之众度过了愉悦的几天，随着除了中途暂停的玛拉妮的委托外、基尼奇在这边的委托全部完成，也把流泉之众的东西玩了个遍，众人便在聚会之后各奔东西了。
伊法要去拜访下一个部族，沃陆之邦；基尼奇同样往那边去，他要在那边的火山附近寻找一种珍稀矿石送到回声之子去；明蕴则是回悬木人，看看金特尔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令他还算欣慰的是，金特尔的精神状态良好，看起来这段时间玩得也挺爽的，在看到他的时候，也表达出了想念……嗯，他担心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孩子的良心也是大大的有，挺不错的。
科莱恩还说对方这几天帮他安抚了不少来就诊的龙，觉得金特尔可以应聘明蕴之前的职位，来当个龙助理什么的。
明蕴询问过金特尔的意愿后，科莱恩诊所就此诞生了一位专门安抚患龙精神的抚慰龙助理，家里面最后一位傻吃啥乐开开心心的成员，就此踏上了工作的不归路。
而在基尼奇回到家里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想找他组队，另一件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归火圣夜巡礼，召开在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