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结束后——
盛妍和梅傲雪在宋齐景复杂的目光中一同下了台。
毕竟方才盛妍对梅傲雪做出的那个动作, 只有宋齐景在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
因为今天能够和梅傲雪一块儿待到晚上,盛妍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 几乎是刚下台就跟梅傲雪建议道:
“我, 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 环境很不错, 小雪姐姐想尝尝吗”
梅傲雪自然也是珍惜同她一块儿的时光,只要对象是她,做什么都无所谓,当即便点头道:“行啊。”
说话的时候, 甚至唇边都忍不住浮出了一丁点儿笑意。
盛妍当即就要带她走,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
“姚……思语。”
是宋齐景。
盛妍本想当做没听见, 拉着梅傲雪直接离开, 但周围已经有其他的工作人员看过来,如果她就这样置若罔闻地离去, 说不定下一刻就有《同居》剧组内部不和的传闻被放到网上。
就连性格有些我行我素的梅傲雪,都拉了拉她的衣袖, 让她停下。
梅傲雪自己倒不大在意在媒体和公众眼中的形象,但她不想自己爱的人留下任何要被人指摘的情况发生。
盛妍不得已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宋导, 我正商量着和梅老师一块儿出去吃饭呢您有空吗我记得梁总最近在本市谈生意, 我以为您二位要在一块儿吃饭呢。”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宋齐景想起梁瀚阳,少来不长眼地纠缠自己和梅傲雪。
果不其然,宋齐景听见那个名字,瞳孔忽然缩了缩——
也不知是梁瀚阳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导致他产生了这样的恐惧。
但他还是坚持将人给喊住了:
“我,我找你有点儿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梅傲雪有些不大高兴地看着他,但盛妍对他自然是不怕的,若是宋齐景不长眼要来挑战她潜藏的武力值,她无所畏惧。
这回换她安慰地拍了拍梅傲雪的手背,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轻飘飘的“放心。”
她和宋齐景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较空的化妆间。
盛妍冷淡地看着他好几眼,似是想用这双眼记录下宋齐景如此狼狈的时刻,与他上一世风光无限,将姚思语玩弄于鼓掌,最后弃之如敝履,自己毫发无损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宋齐景,你也能有今天。
盛妍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脏深处,有这么一个声音如此说道。
良久,她动了动唇,率先问道:“宋导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放心说了,麻烦您快一些,我赶着和梅老师一块儿聚餐。”
“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宋齐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若不是之前上台时的唇彩为他添了几分颜色,恐怕这会儿他脸色会苍白到吓人。
盛妍平静地看着他:“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这只是自由恋爱而已,能拍《同居》这样作品的宋导您应该能理解。”
“当然,我在台上无所畏惧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
“我猜梁总应该不会喜欢您惹是生非吧。”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宋齐景情绪有些崩溃地抱着脑袋,指缝里的目光带着偏执,里面燃烧着浓烈的恨意看着她:
“你果然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要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站在台上就不会是那样,靠这部作品,我拿的奖项足够奠定我的地位——但你毁了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才要遭到你这么恶毒的报复,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宋齐景看着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他眼神阴鹜,看着竟和梁瀚阳平日里给别人的感觉相同,昔日的风度翩翩几乎消失不见。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盛妍面对如此的狂风骤雨,却没有他那样的激动,仿佛隔着镜花水月那般,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微微低敛,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板,好半晌才道:
“宋导这话的意思是,后悔认识我了吗”
这问题问的颇有些莫名其妙,但宋齐景却觉得自己的猜测被她坐实了。
这女人,果然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他!
故意引得他上钩,却最终……
想到这里,宋齐景的脑海中空白了一刹那。
引得他上钩,却让梁瀚阳大怒,这是为什么呢她图的是什么呢
自己什么都没有给她,却失去了自由。
一般人并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也根本想不起来有谁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算计自己,让自己深受折磨达到报复成功的目的。
他喃喃道:“你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奇怪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
“难道你最开始,就是被他派来的他让你来试探我!”宋齐景看上去有些难相信自己的猜测。
盛妍却用带着怜悯的目光,奇异地打量着他。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的对手就替你脑补完成了一切。
她的身高比宋齐景还矮上一些,明明是略从小往上看对面的人,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慢慢地说道: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梁总看上了你哪点。”
也不明白,姚思语为什么会为了你这样的一个男人,毁掉自己的一生。
听见他的话,宋齐景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忽然朝着盛妍扑了过来,这动作将盛妍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避开,宋齐景动作太大没刹住,直接撞在了旁边不知放什么道具的破纸箱上,若不是这里偏僻,下一刻可能就要惊动外头的工作人员过来了。
他看上去并不是想动手,撞痛了也没半点反应,只是回过头,忽然跪在了盛妍的面前,眼睛里满是痛苦的说道:
“你帮帮我……”
“我不要梁瀚阳,我把他让给你,你赢了,你达到目的了,你帮帮我,你让他别再喜欢我了,我承受不住……”
“你们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保证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吗”
盛妍看着他这样凄惨的样子,站在原地一言未发。
宋齐景却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不够真诚,立刻指天发誓道:“真的,我对你没有半点威胁,他现在根本不爱我,他只是在折磨我……”
“折磨我和我的家人,我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受不了他的威胁,他已经疯了,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好吗”
盛妍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后悔认识我了吗”
宋齐景愣了一下。
他眼中明显的闪过几分迟疑。
似是在摇摆到底是回答“后悔”还是“不后悔”比较合适。
最终,他一咬牙,说道:“后悔,我当初不该对你动心思,我知道错了,我冒犯你了,姚姑娘,姚姐,你善有善报,你别跟我计较,行吗”
盛妍点了点头。
她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看着这样丑态百出的宋齐景,半晌后才道:
“我可以帮你。”
宋齐景的眼中燃起无限的希望来。
这将所有的生机寄托在她身上的模样,像极了姚思语当年走投无路,期待着他回心转意,期待着他能救自己出泥潭的样子。
然而事实不过是,推她下泥潭的人,正是她当初抱以极大希望的那人。
盛妍弯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后半句补完:
“记住你现在的后悔。”
她说:“只要你能保证,你永远记住这份感觉,直到死亡来临——我就帮你,怎么样”
宋齐景眼中的情绪凝固了。
下一刻——
盛妍转身离开,去将化妆间的门拉开。
因为已到寒冬,门外的人身上还批了一件厚厚的军绿色大衣,显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如霜。
梁瀚阳抬眼跟她对上。
盛妍平静地和他对视一眼,忽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梁总是来找宋导的吧”
“他就在里头等你呢。”
说完,她与梁瀚阳擦肩而过,朝着远处在门口等她的人而去,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她的身后——
宋齐景绝望地看着她离去。
仿佛自己一生的希望都随之湮灭。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将困囿于梁瀚阳范围内,一生不得出的可怕未来,只不断地喃喃道:
“我后悔了……”
“我当初一定是眼瞎了……”
盛妍听见心底叮咚叮咚的后悔值报数,心情愉悦飞扬。
她挽着梅傲雪的手臂,同她一块儿走了出去,室外虽有寒风而来,却日头正好,恰是大晴天。
……
五年后。
s市某栋别墅内。
“四条。”一张深色的四方桌上,周围坐了几个类型不一的女人,个个不同的风情拉到电视剧里溜一圈都是颜值担当。
此时,唐晓染甩出了一张牌。
“稍等稍等,我好像碰了……”另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令人一听便觉得可爱。
周围的三人都脾气很好地等着她摸牌。
“一万。”程悠悠有些手忙脚乱地砌牌,然后纠结地从自己的牌面里试探着拿出了一张。
下一位是一个金色头发的美人儿,听见一万的时候都没动动眉头,只将自己的牌从左往右,又从右往左地看,不知在纠结什么。
“瑛,到你出牌了。”程悠悠提醒了一句。
金发的女人“嗯”了一声,视线却禁不住地往厨房的方向飘,被唐晓染打趣了一句:“我这里厨房可大得很,绝对容得下厨神们一同大展身手,你千万别控制自己。”
等在她下家的盛妍脸上也没有半点着急,毕竟玩的就是个情怀。
借着这个功夫,她转头看到旁边电视上演着的内容,正是中央六的电影频道,之前还在放洛子衿饰演过的经典电影,下一刻竟然跳到了……《同居》
盛妍略略睁大了眼睛,盯着电视的方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直到牌桌上的人催她:
“哎,来了来了,九筒——这部电影什么时候被引进了我都不记得了”
“最近刚批的。”坐在她旁边认真看麻将的祁依回了她一句。
盛妍“噢”了一声,对在不远处和萧时歆、洛子衿、余舒一块儿聊市场行情的梅傲雪遥控指挥了一句:
“梅老师赶紧换台!这内容少儿不宜!”
麻将台的另一边,赫然是一片儿童玩耍区,除了祁依和盛妍,另外几家的小娃娃都在里头玩的不亦乐乎。
梅傲雪听见她的声音,起身走了过来,抽空看了一眼电影的画面——
果然是《同居》的内容。
唐晓染见她在分神下出了一张自己要的牌,立刻“哎哎”两声,对萧时歆道:“歆姐歆姐,你把电视转个角度,我要看!这电影播放的可太是时候了!”
萧时歆:“……”
盛妍:“”
公开处-刑过分了吧
就在这时,瑛拧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出声道:“我好像胡了。”
“什么”唐晓染懵逼地看着她摊开的牌。
“你胡一万哎刚才悠悠不是出了一万吗你怎么等到现在”唐晓染感到一阵窒息,万万没想到自己防住了盛妍,没防住这位外国友人。
瑛诚恳道:“之前没算好。”
其他三人:“……”行叭。
一圈结束,盛妍第一个起立:“梅老师您帮我一下,我去换台了。”
唐晓染不嫌事大地说道:“哎,梅老师不是靠这部电影拿的金像影后吗多好的题材,我一定要看。”
“唐总……”盛妍眼中带了几分讨饶的意味看向她。
唐晓染见好就收,对她道:“好吧,换就换,换成洛神和悠悠的电视剧也行,那部剧我可爱看了,就是结局太虐了,哎……骗我眼泪……”
人在桌前坐,锅从天上来的程悠悠:“”
她鼓了鼓腮帮子,眼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唐总这电视剧每年暑假都放,你就放过我们俩吧……”
连女儿程汐都能跟着片尾曲跳舞了好吗!
唐晓染见她反应,被逗得忍俊不禁,这才没继续恶作剧,招呼着盛妍坐下:
“哎,算了,盛妍你坐,我们干脆放动画频道,继续打牌。”
“嗯。”盛妍想也没想地坐下了。
下一刻,整个麻将桌周围都是一静。
祁依转头看着自己的好友,眼中带了几分疑惑。
程悠悠更是一副有些当机的样子。
就在此时,不远处刚好中断话题的几位老总们都停了停,紧接着,已经走到盛妍身边的梅傲雪眼中带着深深地疑惑,跟着重复了一遍:
“……盛妍”
唐晓染自知失言,悄悄地挪了挪自己的步伐,从麻将桌边一路蹭到了茶几附近,轻轻戳了戳萧时歆的肩膀,低声求助:
“歆、歆姐,怎么办”
原地。
梅傲雪见盛妍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只同她道: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我不知道的小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妍:问得好!我想想怎么编!
为掉马的妍姐点蜡。
本来今天状态不好想请假的,但是总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只能在电脑前收拾情绪,努力回忆剧情,总算补上了,能安心睡觉啦,希望大家晚安,好梦
第42章 我的性感女友(二十二)
盛妍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做任务时打算永远掩盖的秘密,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唐晓染这儿掀了个底朝天……
这会儿她满心想的都是系统之前说的那句话,高手在民间。
她原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存在, 没想到还有诸如唐晓染之流。
这会儿盛妍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这一次的任务完成之后, 这个世界重置了, 那么唐晓染还会记得曾和自己认识过这件事吗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本能地就想将这事情给掩盖过去,却在对上梅傲雪的双眼时愣了一下,到了嘴边的瞎扯忽而一堵。
就在这时——
“开饭。”餐厅的方向传出一句话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跟着转移,瑛从麻将桌后站起来, 往厨房的方向而去:“我来端菜吧。”
她感觉这桌麻将是打不下去了。
程悠悠左右看了看,也觉得场上的气氛很微妙, 但她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恰好旁边玩耍区的程汐喊了她一声:
“妈咪”
她便过去看孩子,从麻将桌上下去了。
桌前陡然一空, 祁依也十分有眼色,虽然她跟盛妍的关系最好, 但显然有比她更在意这点的人在场,于是她只看了看盛妍和梅傲雪, 闭口不言。
还在聊天的几人剩下的话题也早就中断, 余舒见势不对,不想让祁依在话题中心受到波及,便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
“要不我们先吃饭”
“好不容易这次能等到谢大佬下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盛妍身为焦点人物, 在掉马最开始的猝不及防中调整完毕自己此刻的心态,很快就重新露出笑容,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地同梅傲雪开口说道。
梅傲雪本来也没想着要当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这个事情,方才一时诧异下,以冷幽默般的口吻开了她一个玩笑,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爱人竟然露出了这么大的反应。
就好像……
就好像她这身份确实不是真的似的。
梅傲雪在心中暗笑。
想什么呢?
难道自己喜欢的人身上还能背着什么血海深仇,以至于只是来娱乐圈当个明星,后面却还装着一言难尽的故事?
梅傲雪想不通。
但她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也不差,哪怕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的程度,面上也依然云淡风轻,附和了盛妍一句:
“走吧。”
周围人见警报解除,也很快三言两语将话题揭过去,将之前那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三三两两地聚到萧家别墅的餐厅内,坐下来等着谢佻的大作呈上来。
唐晓染好久没在萧时歆家里的大别墅里心情如此忐忑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起自己上一次在这餐桌上心情微妙的时候,大约还是多年前她和萧时歆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唐爸还在餐桌上试图撮合萧时歆和自家大哥。
后来她和萧时歆又在郊外买了别墅,在全国各地购置了好些带特色的民居等等,房产遍布海内外,只很偶尔的时候才在s市回到这一套来住。
她没想到,这房子跟自己五行相克,好不容易因为人多聚餐的原因在这套房子里邀请朋友,又遇上这么大一场乌龙。
唐晓染想跟盛妍道个歉——
毕竟人家这一看就是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却被自己这样不知轻重地开口说出,盛妍一定很为难。
而且方才她们俩要是能及时说个玩笑话将这场有惊无险的揭过,那也就罢了,皆因双方都在猝不及防之中披露,她现在反倒很忐忑。
心不在焉之下,唐晓染揭开汤盅的盖子之后,硬是忍着肚子的轻微“咕咕”声,在桌下拿出手机给盛妍发了条消息过去。
糖糖姑娘:“对不起tat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盛妍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消息,顿时也有些无奈,她有心想说事情不大,但梅傲雪同她相恋多年,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将那点儿不对劲揭过去
于是,她最终在屏幕上敲下的回复就变了变:“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糖糖姑娘:“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盛妍:“没事,谢大佬今天准备了十多道菜,在晚上回家等待宣判之前,我想我应该能听完。”
糖糖姑娘:“……”
糖糖姑娘:“这辈子能让我感到内疚的人不多,你赢了。”
糖糖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漫威电影,就最近上映的复联4这种。”
盛妍:“……你想剧透”
唐晓染在手机那头哭笑不得,半晌后才回了一句:“随便举个例,里面的超级英雄有超能力,你觉得在电影外的普通人身上,有没可能有这种超能力呢”
盛妍:“……”
她盯着手机,半晌才试探着敲出一句:“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有读心术吧”
糖糖姑娘:“你可真聪明[/大拇指][/大拇指]”
盛妍:“……”
她收起了手机,决定吃口饭冷静一下。
用勺子挖了一下碗中脆皮八宝鸭内填埋的米饭之后,她被那喷香浓郁的口感攫住了,忽然一愣:“这是神仙做的菜吗”
用料丰富,蘑菇、玉米、火腿、鸡蛋,这是她能看见的放在饭里的配料,还有好一些切碎到她哪怕仔细观察和品尝都不一定能尝出的味道。
最可怕的是,她感觉米饭好像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仿佛这世间山珍海味都被汇聚到这只小小鸭子的肚内,用恰到好处的火烤出其间每样食材的精华,尽数汇聚在这口米饭里了。
唐晓染一直在悄悄关注她的表情,闻言接了一句:“这是之前谢大神被人家挑衅的时候,在那什么望月还是望京酒楼里做过的那道八宝鸭吧”
谢佻懒懒的笑了一下,回道:“记性不错,但是配方又改了改,你们可以尝尝这次的味道好,还是上次的。”
众人本来还在聊方才的电视和麻将,一听这话也跟着吃了一口,然后——
整张餐桌上只剩下沉默,大家都忍不住自己动勺筷的手。
只非常偶尔的时候,能听见程悠悠哄小孩儿的声音:
“来,啊”
……
午后。
唐晓染和萧时歆似乎把之后和唐家的聚餐安排也定在了这边,于是其他过来聚会的朋友们都提前告辞,在这当中,盛妍和梅傲雪又是最先走的。
走之前。
萧时歆在唐晓染小动作不断地暗示下,总算没了辙儿,替她出面去找了一趟盛妍,单独说了几句话:
“晓染她并非有意冒犯你,如果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或者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为向梅总解释。”
“希望你不要因此对她产生什么误会,她有时候确实嘴不牢,关于这点我回去会好好说她的。”
盛妍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笑着问道:“方便告诉我,唐总到底知道多少吗”
萧时歆对这个也不大了解,只将唐晓染之前告诉过自己的那一场说出去,说完之后她面上带了一分迟疑,似是有些疑惑想问,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盛妍一听,这等于把自己穿过来的底儿给掀了。
如果系统那边儿确实没出毛病的话,她看来只能相信唐晓染能力特殊这件事。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慢慢道:“我知道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这件事我会自己像梅老师解释,但能请你们尽快忘掉这事情吗”
萧时歆略一颔首:“当然。”
“谢谢。”盛妍垂了垂眼睫,同她道谢。
而后,她看向在门口等了自己一段时间的梅傲雪,迈步朝她的方向快速走去。
……
几分钟后。
盛妍和梅傲雪坐进车里,盛妍在副驾驶系安全带,听见旁边淡淡地传来一句: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梅傲雪想起饭桌上她分神发消息的事情就有些耿耿于怀。
盛妍求生欲强烈,立刻开口道:“有有有!”
梅傲雪:“”
盛妍转过头,抬手捧住梅傲雪的脑袋,亲了过去:“小雪姐姐,我好爱你哦”
梅傲雪:“……”
她一面相当受用,一面禁不住出声道:“少来这套。”
盛妍笑嘻嘻地应了好,却抬手将车里的音乐打开,祁依的专辑歌曲从里面慢慢地放出,悠扬的调子让人从身心感到愉悦。
她举了举手,严肃道:“我申请先死缓一下,让我放松放松想想怎么说,成吗”
梅傲雪轻轻哼了一声,同她道:“回家之后——”
盛妍满口应下:“好。”
她在车上坐稳了,刚应下梅傲雪,却转头问系统:
“你看这怎么办”
“我不是很想欺骗她,但是站在科学的角度,我该怎么解释呢,况且刚才那一幕应该对直播不太好吧”
系统:“……”
对于盛妍现在才想起来问它这个事儿,系统有些无奈:“因为世界不同的原因,画面传到直播收看的世界,中间有一秒钟的延迟,我在那一秒钟内,给你的名字打了个马赛克。”
盛妍:“”
她想了想:“也行吧,那我们回归重点,我可以说吗——”
系统回了她一个标准:“不允许透露我们穿越系统的存在,也不能透露世界本质,请宿主自由度量。”
盛妍心里有了数,思绪回归,看见了前面路段一溜儿长长的车尾红灯。
漫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盛妍颇有些懵,嘀咕了一句:“这会儿也不是下班高峰,这条路也不是市区啊,怎么突然堵车前头追尾了”
前面陆陆续续走下来了很多司机,都在往更前方伸着脖子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出发生的事情一样。
盛妍抬手换了个交通频道,想知道这附近的车况报导,滋滋声之后,传出了主持人好听的嗓音:
“现在插播一条消息——”
“g234道上发生跳楼事件,造成车辆连环追尾,目前道路拥堵严重,请各位车主绕路行驶。”
盛妍愣了一下。
随后,她感觉自己心口不知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心中随之一轻。
紧接着就是系统的汇报声:“恭喜宿主,任务达成——”
“请问是否立即传送下个世界”
旁边的梅傲雪只轻轻皱了皱眉头,但好在她和盛妍都不赶着离开,倒是很有耐心地等着,手指还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盛妍在心中问系统:“所以,这个跳楼的人是……”
系统的答案如她所料:“宋齐景。”
一个说遥远也不遥远,说近却也不近的名字。
五年前,这部作品拍完之后,盛妍和梅傲雪跟他一同跑宣传时见过几面,一直到电影的首映式、海外的评奖典礼等等……
《同居》拿了很多的奖项。
什么最佳配乐,最佳服饰,最佳女主角……
梅傲雪就是靠这部作品一举成为一流演员,又在隔了一年的国家纪录电影上拿下了女二号的角色,从此在荧幕上大红大紫。
盛妍的资源也跟着一步步变好,去年拍的电视剧让她拿了个白玉兰奖。
但跟她们俩相反的是——
宋齐景在作品获奖,斩下无数的声誉后,却在娱乐圈沉寂了。
对外的借口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但之后,大家都忘了他。
直到今天。
盛妍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却已经死了。
在宋齐景跪着求她的那天时,她以为自己距离任务完成很近,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甚至都快要习惯系统每天只叮当播放后悔值,但她却依然距离任务结束很远的感觉。
原来……
姚思语是这样的恨宋齐景,只有他以同样的悲剧离开世界,她才能释怀。
盛妍叹了一口气,对系统说道:
“大仇已报,我希望她能忘记前尘往事,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吧。”
“怎么了”梅傲雪在旁边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出声问了一句。
盛妍笑了笑,问道:“梅老师,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
梅傲雪挑了下眉头,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而来。
盛妍看了看前方的车队,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梅傲雪的震撼太大,导致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那就不好了。
梅傲雪看她的表情,已经知道了她要说的话,在车队稍稍的挪动中,路过一个路口时,她干脆打了方向盘,绕出了这条路,在路边选了个地方停下,熄火。
“现在能说了”
“刚才新闻里面,那个跳楼的人是宋齐景。”盛妍这话一出口,就让梅傲雪愣住了。
“上一世,姚思语就是因为他,从那个地方跳下来的,真像个因果轮回。”她带着喟叹的语气,慢慢地说出第二句。
“姚思语那你是……”梅傲雪受到极大的震撼,勉强跟上了她的思路。
盛妍便笑了笑,做了个自我介绍:“我的本名叫做盛妍,因为一些缘故,需要帮助一些因为极大怨念而死的人重新塑造人生。”
“您会介意吗”
“如果您很介意的话,如今我等的报应已经到来,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可以——”
盛妍的话说到一半,被梅傲雪打断了:
“宋齐景这事情,跟你有直接的关系吗”
盛妍愣住了。
她莫名知道了梅傲雪的意思。
这事情,跟自己有直接关系吗自己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呢
她垂下眼睛,半晌才道:“没有,您放心好了,我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好多年前拍戏之后,我们就再没联系过了,他这是……咎由自取。”
梅傲雪点了点头,慢半拍一样地说出一句:“那就好……”
那就好。
盛妍眼尾微动,抬眸又看着她:“您,没有别的要问我的吗”
梅傲雪睨着她,顺着她的意思,又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在认识我之前,还是认识我之后”
“认识您之前。”盛妍老老实实的回答。
梅傲雪松了一口气。
只要自己从头到尾爱的是一个人,管她是什么姚思语李思雨的,她都不介意。
爱人未变,其他的都不是大事。
盛妍听她沉默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梅老师,您——”
“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梅傲雪应了她一声。
盛妍大气都不敢喘,心中都在想,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怪物会不会觉得被自己骗了很久,会不会……
诸多猜测涌上心头,将她吓得不轻。
她不自觉地咬着唇,想着,要是梅傲雪不想要她了,那她就跟系统离开吧。
“以后,我是叫你思语呢,还是叫你妍妍啊”
梅傲雪瞧着她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也不舍得多吓她,本来还想再吊她一会儿的问题,都提前一步问了出来。
盛妍愣愣地抬头看她,明明她的模样还是那样的冷淡风格,偏偏只有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仿佛冰原上的春天,漫山遍野地开满了花儿。
她不知为何突然模糊了眼睛,慢了好几拍才应道:“您、您高兴就行……”
梅傲雪状似沉思了几秒,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那以后的婚礼请柬上,写哪个名字比较好呢”
盛妍:“……”
她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将眼底的泪意憋回去,低声道:“梅老师!”
梅傲雪轻哼了一声,抬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我不管你还有什么任务,也不管你是什么孤魂野鬼,但你不许提前跑,既然招惹了我,不论现在还是以后,你都只能跟我一个人结婚,懂吗”
盛妍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想那么多,解开了安全带扑到梅傲雪的怀里,抱着她不住地点头。
正当时,车前方某个地方有光芒一闪而过。
梅傲雪视线扫了过去,心底某个念头越加坚定。
因为她们俩的车停在闹市区,于是第二天,两人纷纷以奇特的姿势上了头条——
《震惊,两位当红小花私下疑似……》
然而。
让梅傲雪的粉丝们窒息的是,自家的爱豆不仅在围脖上转发了这条文章,还顺便了另一位女主角,内容只有一句:
思人言语,宝贝儿,既然秘密被大家发现了,我们领证的安排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家粉丝:啊啊啊啊啊我不同意!我不接受!呜呜呜梅老师是我的!
姚家粉丝:不可能!这是假的!今天愚人节!
双方cp粉: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这个故事快结束啦!晚上二更!再给你们放一个惊喜嘻嘻嘻!但估计时间比较晚,依然是修仙党来
第43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一)
多年后, 梅傲雪和盛妍在微博上公开秀恩爱的那一幕,都依然在娱乐圈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姚母的态度是盛妍早试探过的, 当时的她打了个擦边球, 想着若是姚母不反对, 自己就直接摊牌, 若是她不能接受,那自己就瞒一辈子。
她本就不是姚思语本人,哪怕这一世将来要被重新洗牌,也不是她能肆无忌惮伤害姚思语母亲的理由。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当时姚母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半天。
在盛妍看似淡定, 心中十分忐忑的时候,姚母继续打手中的十字绣, 很淡定地回了她一句:“对女人相爱什么看法你是想问我对梅傲雪怎么看吧。”
盛妍:“……!”
姚母很淡定地走着针, 又瞥了她一眼:“我上回去剧组给你们探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喜欢就行。”
“你爸走得早, 我身边剩下的能说话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没道理我因为你喜欢的人比较特别这件事, 就闹得你也离开我。”
盛妍听着她的话,怔了半天, 回了她一句:“谢谢妈妈。”
姚母看了她一眼, 又继续低头锈自己的花儿去了。
盛妍在旁边坐了半天,偶尔给她递递不同颜色的线,然后又起身去给她倒了两杯水,让姚母安安稳稳地在沙发上绣了一下午的线。
“妈,剩下的放着过段时间再弄呗, 您出去走走,这东西弄多了伤眼。”盛妍劝了她一句。
姚母将手中的阵线放下,顺便摘了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伸了个懒腰,又问了她一句:
“我看那小姑娘家里不简单吧”
盛妍眨了眨眼睛。
姚母继续道:“你呢,能在一块儿就努努力,有什么要我帮忙说的,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一定给你帮忙。”
盛妍感激道:“不用的,妈妈,她家里也很支持的。”
起码梅傲雪是这么同她说的。
至于真实的情况是……
梅傲雪发那条微博的时候,不光在自己的粉圈里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同时也在梅家弄得众人皆惊骇。
当天她的父母就给她打了无数个催眠连环call。
最终还是梅深白不动声色将她父母的意见按了下去,在会议中暂停了进度,让秘书给她拨了个电话。
开头第一句就是:
“决定好了这辈子都是她”
梅傲雪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毫不犹豫地送到了梅老爷子那里,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若论与父母的情谊,几乎算不上很多。
等她懂事之后,她就明白了父亲如此打算的原因。
他们把她当做讨好老爷子的工具,希望她能在老爷子那儿乖巧懂事,得他欢心,从而也能让父母两人在梅深白那里多混点东西。
后来她渐渐看清了整个梅家。
她垂着眼睛,同梅老爷子道:“是,很抱歉,爷爷,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不论后果是什么,我都应该一力承担。”
梅深白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半晌后才道:
“什么你都一个人解决了,那还要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我要连我孙女儿都护不住,我趁早退休养老算了,在这儿学年轻人奋斗个什么劲儿呢。”
“爷爷……”梅傲雪声音里带了几分动容。
梅深白又哼了一声,挂掉电话前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是隔代遗传的倔吧……”
梅傲雪愣了一下。
她看着窗外,又想起自己听过的那些关于梅深白的传闻来。
有人曾说过,梅深白对她另眼相看,是因为她和奶奶当年一样,都属于那种不搭理人的高傲性子,正因为如此,爷爷年轻的时候跟奶奶闹过许多的别扭。
当年的梅深白意气风发,追他的人从国内排到国外,他的魅力几乎无人能挡,唯有奶奶似乎总是不将他当回事,他们总是总是在吵架。
直到奶奶很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梅深白性情越发古怪。
却再没见他对谁另眼相待过。
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传闻了,梅傲雪永远不可能验证。
但她很庆幸,庆幸自己的糟糕脾气,能得到爷爷这样的相护,庆幸自己虽然没有得到太多父母的爱,还好有另一段亲情给予了她补偿。
让她的心中始终有一处依然柔软。
才能在遇见盛妍的时候,虽是笨拙、却终究能一步步将自己的心意,将自己的爱意表露出来,最终得偿所愿。
她挂掉梅深白的电话,在自家小公寓的窗边站了许久,最终给盛妍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欣喜异常地接听:
“小雪姐姐想我了吗”
梅傲雪唇边自然地划开一抹弧度,同她道:
“我们结婚吧。”
那头的人想也不想,带着笑音答了她一句:“好呀”
……
许多年后。
盛妍先是陪梅傲雪送走了梅老爷子,而后便是姚母……最后,到了她送走梅傲雪的时候。
她坐在对方的床前,觉得这一幕略有些眼熟,一晃眼却又想不起来了,只惦记着眼前的人。
“妍妍。”
梅傲雪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离开时的景象。
盛妍笑着应了她一声:“嗯。”
梅傲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声音里带了点难得的喟叹:“你一直没有老。”
盛妍笑容略收了收,眼中出现几分复杂,回道:“大概是某些美容产品的副作用太大,太糟糕了……”
哪怕保养得当,梅傲雪的眼角都添了一两道细纹,唯有她还似是三四十那般年轻。
然而两人今年都已经八十了,这便让盛妍显得被时间诅咒了一般,她甚至很多年都没跟祁依、唐晓染等人见面了。
听说她们中有的去了国外,有的挑了安静的边陲小镇养老,大家也不如年轻的时候那样容易聚到一块儿了。
梅傲雪听见她的回答,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笑的少,老了她的模样显出几分凌厉来,唯有眼中装着似水柔情,半晌才听她喟叹般地说道:
“你不老,我不敢走。”
“万一我走了,你转头就跟什么二十多岁的小鲜肉在一块儿了怎么办”
盛妍被她这会儿突然冒出的玩笑逗得有些无奈,只有些不赞同地喊了她一声:
“梅老师……”
从刚入行时喊到现在的称呼,她始终都没有改掉。
甚至还像是当初一样,什么时候惹得梅傲雪生气了,她就小心翼翼地,开口又是一声“您”的尊称冒出来。
偶尔让梅傲雪在进行某项促进感情的活动时,都被她的称呼逼得红了脸。
梅傲雪眼角弯了弯。
年轻的时候难得才能哄她露出笑容,谁能想到她到老了能变成这样爱笑的一个人。
盛妍叹了一口气,回她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走,我也不留。
梅傲雪继续着帮她挽头发的动作,不厌其烦地将那些过短掉下来的又重新别上去,握着她乌黑的头发一缕缕重复,不知什么时候,动作忽然停了停:
“你有白头发了。”
盛妍脸上的笑见了几分真意:“真的吗那太好了,以后我能陪你一块儿拔白头发了。”
梅傲雪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我留了你这么久,你会生我气吗”
“不会。”盛妍耐心地摇了摇头。
梅傲雪慢慢地点了点头,眼眸半阖着,像是随时能失去力气。
盛妍安慰了她一句:“小雪姐姐,睡吧,我一直在这儿呢,我哪儿也不去。”
听见她缓和的声音,梅傲雪却忽然又有了些力气,她眯了眯眼睛,不知透过虚空看着哪儿,慢慢地说道:
“昨晚我做了个梦。”
盛妍有些心疼她不肯睡过去的样子,却不得不配合着问:“嗯”
“梦里你又换了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跟前,我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对她像对我一样好。”
盛妍略怔了怔。
她听见了梅傲雪话里的醋味儿。
好半天,盛妍才用哄着的声音同她道:“那是梦呢,梦里都是假的,你怎么在梦里吃我的醋啊”
梅傲雪跟着她叹了一句:“是啊。”
她说:“我看你老照顾那人,她脾气却没我差,我又不想你跟她在一块儿,又想让她对你好一点。”
“最后,她果然如我所料地喜欢上你了,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谁看到你都会喜欢你。”
盛妍失笑:“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梅傲雪知道自己现在意识有些混沌了,那骨子里从未改过的小性子又冒了出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你对她像对我一样好,你也陪在她的身边,你也像陪我一样地陪着她……我吃醋了。”
盛妍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天会到来,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甚至还曾经让系统给她倒计时过梅傲雪的离开日子。
但是……
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法习惯这件事。
眼眶还是忍不住地发红。
她放软了声音,抬手摸到梅傲雪停在自己脸侧的手,双手拢着,珍惜地轻哄着:“别吃醋了,小雪姐姐,梦里的都是假的,只有陪着你的我是真的。”
梅傲雪“嗯”了一声,哪怕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坚持往下说:“可是她不如我。”
盛妍应着她:“嗯。”
梅傲雪的话里带了几分得意:“她到最后都不知道你是妍妍,而我知道。”
盛妍握着她的手,挡在了自己的眼睛前,梗着声音应她:
“对,只有你知道。”
梅傲雪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侧,哪怕手指已经发麻感觉不到盛妍的状态,却依然问了一句:
“妍妍,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盛妍眼中溢出泪水,却依然笑着回她。
“你肯定哭了。”梅傲雪却断定道。
盛妍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用脸蹭了蹭她的手背,继续劝道:“小雪姐姐,你累了就睡吧,你……你已经两天没睡啦。”
什么昨天做的梦,那说不定是梅傲雪太久没睡产生的幻觉。
梅傲雪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睡。”
“我睡了你就要去做别的任务了,你就要去救其他人了,你到时候还会爱上别人,你就不记得我了。”
盛妍几乎没应付过这样难缠的梅傲雪。
但她却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只好脾气地应着:“不会。”
她说:“我只爱你。”
梅傲雪于是将心中的那句给问出来了:“那你说你走了之后,下辈子我们还会见面吗你还会喜欢我吗”
盛妍愣了一下。
系统的规定她是知道的,只要她离开,姚思语和梅傲雪的生命几乎没有再次交织的可能性。
她沉默了几秒,艰难地试图撒出自己这辈子对梅傲雪的第一个谎言:
“会……”
梅傲雪忽然打断她:“不了,还是别了。”
盛妍怔怔地看着她。
梅傲雪动了动手,反握住她的手:“我只喜欢妍妍,我不喜欢姚思语,虽然下辈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不要跟她见面了。”
“可你得记得我。”
“你得记得我……妍妍,你是我的。”
盛妍听见那句“下辈子不要见面了”,眼中含着的泪终于决堤,她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一股难言的悲痛,明明她们已经走完了一生。
她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好。”
盛妍不住地应着她:“好,好……我会记得你,永远记得你,下辈子,姚思语也不会跟你见面。”
明明今生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来世却是两个陌路人了。
盛妍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开口:“对不起,小雪。”
梅傲雪笑了一下,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无遗憾,听到这句道歉,轻轻摇了摇头,同她道:
“你已经陪了我这一生……够了……够了……”
“我占了你这样长的时间,虽然我总是耍赖,但我总该跟你说再见了,是不是”
盛妍知道自己该点头,却又忍不住地摇头。
虽然面上还是年轻的样子,但她这身体终究也是老了,这样的悲痛下几乎有些头晕,她只能小声地道:
“……是,小雪姐姐,你很累了,你该休息了。”
“那——再见呀,我的妍妍。”梅傲雪慢慢地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直到她的手失去力气,无力地躺在盛妍的掌心里,盛妍才低着头,任由自己的泪花在床单上绽开一朵朵深色的痕迹。
良久,她才哑着声回了一句:
“再见,梅老师,我的小雪姐姐。”
“好久不见,恭喜您陪伴爱人走完一声,请问宿主是否开启下一世界传送”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久违的响起。
盛妍在脑海中应了一声。
“情感淡化已开始——三,二,一!”
现实中,她的脑袋一点一点,慢慢地,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床边。
与此同时,她的直播画面定格住,上面一点点浮现出这次直播的标题来:
《我的性感女友续集:和未来影后的恋爱二三事》
……
“欢迎来到《人间花魁真绝色》剧本,是否开启记忆传送”
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传来。
盛妍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来得及整理自己的记忆,在听见那声音的时候,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你是我的绑定系统222吗”
那带笑的声音再次传来:“因为你上个任务世界重修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小偏差,查到一些世界原本的重生人物,我让222做好事弥补世界机制去了。”
“那您是……”盛妍礼貌地问了一句。
“我是222的上司,编号g,你可以叫我g点。”那声音笑着同她道。
盛妍:“……”
盛妍:“”
仿佛听见了她内心的震撼,那声音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句:“编号r也行,我今年18,你就叫我18r”
盛妍依然不知如何下口。
那人见她不好骗,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我真名花白禾,你这么喊我也行。”
百合花白荷花
盛妍寻思这也没好到哪里去,纠结半天,试探着开口道:“那就禾姐。”
“嗯,因为上个世界出了点小问题,导致传送的时间点也出了意外,我看了看情况,你可能需要先看看现实再决定要不要立即接受记忆。”那新来的系统似乎没想到她能完美避开所有雷区,语气里带了几分遗憾,这才正经起来给她介绍任务。
盛妍:“情况很危险”
系统花白禾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喟叹:“说危险不太妥当,应该说是……刺激。”
盛妍:“啊”
花白禾又道:“这样,按照你前两个任务世界的习惯,我直接把接下来的视频投放到百合区,省的又有人说我们百合区在言情区骗流量,没问题吧”
盛妍依然没反应过来:“嗯嗯嗯”
为什么突然就百合了
就、就这么决定她的性向吗
花白禾:“好的没意见了,那么——传送开始。”
盛妍:“哎麻烦等——!”
她懵逼地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情况,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感觉自己简直两眼一抹黑。
她在一个奇怪的房间内,装饰都是木质的,木桌木椅,唯有镜子是黄铜面儿的,雕栏画栋精美地很,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像跟她一个时代。
在她的跟前站了好几个人,一个浓妆艳抹、服饰奇怪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简单蓝布男装,却看着有些娘的人,身边还跟了两位小厮。
这会儿,那浓妆艳抹,像老鸨一样的女人摇了摇扇子,对旁边那男装娘娘腔谄媚道:
“大爷,这就是我们楼里最好的姑娘啦”
“萝萝,你今晚可要好好伺候大爷,拿出你的本事来,晓得吗”
盛妍:“……”目瞪口呆。
她这身份是……
“青楼花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新来的带人名儿的系统在她脑海中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盛妍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眼见着老鸨带着小厮出了门,那娘娘腔往她的跟前一凑,抬手挑了她的下巴问道:
“你平日里都怎么勾引男人的,让我长长见识,嗯”
盛妍:“!!!”
这她怎么知道!她又没勾引过!
作者有话要说: 盛妍:我想死,让我回去吧qaq
这次剧本预告:妖娆花魁x皇宫公主
试试古代,希望大家喜欢。
晚安啦
第44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二)
在没有任何剧本, 只凭感觉盲演的情况下,盛妍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上一世的她在没有任何培训和准备的情况下出演《同居》, 多少是依赖于姚思语本身的演技在线, 加上她不断地磨炼感觉, 一日日慢慢磨出来经验。
现在突如其来就给她按个青楼花魁的身份, 她确实太懵了。
只能下意识地求助这个222的上司:
“禾、禾姐,我我我这怎么办”
听见她的求助,脑海里那代理系统用那举重若轻的态度回了她一句:“愣着做什么”
“上她啊!”
盛妍:“啊啊啊”
是不是她脑子里忽然进了水听错了
上啥玩意儿
她措手不及地被那娘娘腔按倒在床铺里,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在脑海中震惊地问:“上、上怎么上不是,这合适吗哎不对……主要是这我、我不会啊!”
花白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盛妍整个人的身子都绷紧了, 因为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人那儿的缘故, 这让她能清楚地发现眼前这娘娘腔长得过于细皮嫩肉了一些。
凝脂般的肌肤,远黛般的细长柳眉, 桃花般的眼眸,小巧的鼻梁, 加上淡粉色的唇……
她没想到这年头能来花楼的嫖-客,竟然比妓子长得还要标致, 然而这弱不禁风的肾虚样儿, 又妥妥地昭示了这人怕是在花丛中日日留连的习惯。
虚到什么地步了呢
盛妍的视线从她那并不明显的喉间扫过,感觉面前这小公子就是即刻扒下男装,换上一身襦裙便也是相当合适的。
或许是面前这男人实在太弱鸡,盛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隐藏的武力值傍身,心中的那点儿初来乍到的惊慌慢慢消失, 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就在她打量着对面那人时,她并不知按着她肩膀的人也在不住地打量她——
繁花图案织就的大红色锦衣只包裹着她略显纤瘦的身子,香肩半露,雪白的肌肤毫无瑕疵,透露出一种柔弱可怜又无助的气势。
偏偏这人的容貌又散发出成熟的性感,只略施粉黛,就比身上的华服、色彩鲜艳的床帷、装饰繁复的室内陈设都要更夺人眼球,令人恍然间以为走进一座打造华美的鸟笼里,笼中的金丝雀比那根根镀金、装饰华美的笼子都要更美。
这一切都似是众星拱月般,只为将她衬得更为夺目。
于是那半露的肩膀,细长的锁骨、优雅的脖颈线条中,脆弱之意荡然无存,只剩精致的、诱人的气味在室内弥漫。
在见到这人之前,长孙凌向来不信民间那山妖水怪成精的传说,然而今日一见,却忍不住地在心中嘀咕:
这莫非真是山中的狐-媚子下山蛊-惑穷书生了
既然已一掷千金,朝这花楼的老鸨买来了这人的头夜,她便打算好好领教一下,这京城第一美究竟有何等手段,笼络的全城的人都争相来看,只求得见她回眸的风姿。
两人都近距离遭受了对方容貌的冲击,盛妍比她更先缓过来,勉强定了定神,抬手缓缓搭上了对方的肩膀,估摸着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而后骤然发难——
长孙凌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压在了下头。
盛妍以小臂用力,横亘在她的脖颈间,正想笑着问问这大爷想要哪家的服务,却因为压制时两人贴合的太过亲密的缘故,另一手陡然摁在了长孙凌胸口的位置。
过分柔软的感觉让盛妍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被她压住的人因为吃痛,略略倒吸了一口气,登时便道:
“你、你大胆!”
盛妍略挑了下眉头,只从这声呵斥中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的气势。
发觉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起反应,反倒是带了几分惊慌,盛妍心中那最后的一分忐忑也不见,她微微笑了笑,并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是何等倾城。
她先问了花白禾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他比较合适”
“哦,这原著作者写的是架空背景,你喊‘爷’、‘官人’都成,实在不行用个‘您’也没问题,自称的话,什么‘奴家’之类的,你随便套,反正是架空。”花白禾津津有味地看着面前这花楼头牌调戏良人的画面,抽空回了她一句。
盛妍心中有了数,这才出声道:
“这不是官人方才所说,让奴家拿出平日里的本事好好服侍您吗怎么奴家这一主动,您反倒不高兴了”
她万分庆幸这剧本的作者并不是什么考究党,好歹让她不至于一句话就错漏百出。
“你,你给我下去!”长孙凌陡然处于弱势,不安感大大增加,生怕这女人做出什么僭越的,冒犯自己的举动,语气越加凌厉。
盛妍从这人的模样里不由生出几分猜测,胆子一时膨胀了许多,非但没有如人所愿地起身,反倒是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笑道:
“哎我若不主动些,怎么能好好伺候您呢官人别害羞呀,来都来了,不好好享受一番再走,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显得我们招待不周”
说罢,她抬手就去扯这人的腰带,入手的布料手感太过贴肤,让她对这人的身份有了非富即贵的猜测,于是只准备把自己的吓唬“点到为止”——
腰带才刚刚扯开,被她全面压住的人就没忍住红了脸,张口就是不管不顾的威胁:
“你!你再敢非礼我,我就喊人要你狗命——”
盛妍差点没憋住笑出来,然而她知道这种疑似古代背景的人,一旦有权有势,基本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类型,她将这威胁记住了。
同时,她顺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赶紧起来道歉:“官人恕罪,奴家无意冒犯,只是您有令在前,奴家不好不从……”
长孙凌拽着自己的腰带,对于差一点就要被她将裤子扯掉、暴露自己女儿身身份的事情耿耿于怀,若是这传出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后脖颈有些凉飕飕的。
想到这儿,她只恨恨地瞪了盛妍一眼,留言道:“好你个南萝,算你狠!”
随后,盛妍看着她红着脸,拽着自己的腰带从房间里出去了,外头隐约能响起一声小厮的问候:
“爷,这就走了”
“走了走了,这女人没意思,我提不起兴趣,那些金稞子就当是打赏她的,这家我不来了!”
再远一些,还能听见之前那花楼浓妆艳抹老鸨的声音:“这就走了南萝是没有伺候好您吗我这便去教训她!”
原地,房内。
盛妍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被离去的人带上的木门,她坐在椅子上,拎起桌上的茶壶,翻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下来的茶水:
“这脸皮比我还薄。”
她在心中暗暗叹道。
花白禾在她的脑海中轻笑一声,半晌才道:“毕竟是原住民,脸皮薄,调戏起来岂不是更带感”
盛妍一本正经:“不,他这样让我都有种自己在调戏黄花大闺女的感觉。”
花白禾:“本来就是黄花大闺女,不然你以为你当时左手摁到的是什么两个刚出炉的新鲜馒头吗”
盛妍:“……啊。”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喝了口茶,拉了拉自己肩膀上老要往下滑的衣裳。
不习惯这种穿着的盛妍总觉得这衣服不合身,不停地往下掉,让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凉飕飕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穿久了会不会容易肩周炎。
花白禾见没好戏再看,目前的穿越危机也已经解除,算了算那老鸨要安抚长孙凌的时间,便开口问了一句:
“现在你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安全梳理记忆,是否立刻开启传送”
盛妍将杯子从唇边挪开,杯底轻轻地磕在了木桌上,她点头同意:“是。”
……
这次她穿过来的原主名字叫做南槿。
她原本是朝中一三品大臣的长女,年少的时候很是拥有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她本可以顺顺利利地出落成人,而后嫁给京城同样权势的名门望族。
但很不幸,她的人生偏偏就有了糟糕的意外发生。
八年前。
南槿的爹爹被卷入朝中一造反案中,落了个凌迟的下场,连带着他府中的家眷、唯一长女南槿被打成官妓,从此远离自己曾经安然的生活,在这声色犬马场上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因为南槿的亲爹,南见迟,曾是个纠察御史,在官场上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当他遭难之后,南槿没见过什么雪中送炭的,反倒是对她落井下石的人多。
她在狱中,听说了当今圣上的宣判下达之后,就已经被京城诸多富家子争相竞价,人人都想要尝一尝昔日南御史捧在手心的明珠是什么滋味。
南槿的身价因而一路高升,还未出狱,就成了京城妓子中身价最高的存在。
然而——
她在狱中放出了一个消息。
南槿曾言,自己手中曾有爹爹生平记下的百官诸事,若是京城的公子哥们不怕自家招事,大可以随便买下她。
消息一出,她手中那本《百官诸事》一夜之间传遍官场,人人自危,百官们皆回去训斥自家子孙,若不想自家门楣因此蒙羞,切莫对这毒妇抱有心思。
从此,南槿虽未踏入官场一步,却有无数的人想要她死。
她一死,那所谓的《百官诸事》也就不复存在了,自己曾落入南御史手中的把柄,同样不复存在。
但这世间从来都是利益驱使人的——
有人想要那《百官诸事》不见天日,也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它,试问,有朝一日你手中握有官场所有对手的把-柄,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将它放出,何愁自己未来不青云直上
于是,京城各方势力的博弈一时间达到了均衡,南御史的仇人要杀她,想得到那记录的人在保她,最后她反倒如同其他因罪下发的官-妓一般,被送到京城里的一家花楼中。
最开始,因为忌惮她手中的《百官诸事》,她入花楼之后,一般的平民想点她,没这个机会,官员们也不敢随便接近她,就连她初次待客的日子,都被一推再推。
直到八年过去。
当年的案子渐渐被人们遗忘。
而诸多试图接近她,讨好她的公子哥们,谁也不见得能得到那本《百官诸事》的消息,渐渐就有消息传出来:
她手里根本没有那玩意儿,这都是当年她为了自保,放出的假消息。
于是——
她被往后推的接客日子,终究还是来临了。
有人试图以此为手段,逼迫她交出东西,如此方能保她一世平安。
但南槿没从。
因为她早在那漫长的许多年中,靠着那诸多公子哥儿的打赏,勉强在花楼里过下去。
同时……
她认识了一个书生,段一尘。
那书生才华横溢,已经过了童试、乡试,如今赴京来参加会试。
他是被同期的考生们带进这花楼的,言语间都是要带他见识南槿这位京城第一绝。
哦对,她的名在进花楼的时候就被老鸨给改了,那女人多少也听了她的故事,同她道,槿花寓意不好,还是藤萝好,放哪儿都能养活,从此她就成了京城花楼最有名的南萝。
段一尘进花楼的时候还带着羞赧,第一眼见到南萝时甚至不敢直视她。
但南萝随手作了一首应景诗之后,他却红着脸夸了她诗中的寓意好,用字考究且精妙。
正是他与旁人不同的地方,让南槿记住了他。
后来他常常在院外看着她住的地方,因为赴京赶考,囊中羞涩,他不敢常去,只敢这样远远看着,还是有一次帮南槿收拾屋子的婆子看了,同她笑着开了句玩笑,说她能将全京城的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
自此,南槿常常在夜半抚琴、清晨开窗的时候,见到段一尘的身影。
干净,单纯,有才华。
哪个见多了世事沉浮的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呢
南槿到很后来都依然记得,段一尘在高中之后,兴冲冲地来到花楼里,想要同她分享自己这个好消息时候的雀跃模样。
后来的故事,就像是好故事都该有的模板一样——
南槿一点点对段一尘打开心扉,甚至在官场为人处世方面给了他许多指导,直到有一天,段一尘听说了她家里的事情。
男人当时握着她的手,同她道:
“南御史之事我已听闻,我知一日不洗刷他冤屈,你便一日不得被放良,永困于这烟花之地,若你信得过我,我愿为此事略尽绵薄之力。”
八年来,这是南槿第一次听见,有人要为她的爹爹平反,洗刷冤屈。
这话还是来自她爱的人。
理所当然地,她交出了自己藏匿已久的那本《百官诸事》。
段一尘因此在朝中步步青云,很快就从一七品小官,不断地往上晋升。
他结识了许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丞相、御史长、大理寺丞、王爷……还有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
有人察觉了他的不平凡之处。
关于《百官诸事》的传言又在官场上再一次盛行。
就在这时,南槿听见了朝中大臣往来时在花楼中的议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帝似乎有意将段一尘招为驸马。
因此,公主长孙凌还特意打听了她的身份,乔庄打扮一番,出宫见了她一次,因为当时的南槿一眼看穿了她的身份,对那公主冷淡的很,于是长孙凌也懒得继续装,直接放话让她离段一尘远一些。
罪臣之女,如何配得上朝中红人段一尘
南槿那一日,在房中茶水不入地坐了一日。
第二日,段一尘来看望她的时候,她坐在房中,问了这男人一句:“你当年答应的为我爹爹平反一事,如今还当真吗”
或许是权势加身的缘故,段一尘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当年那青涩的模样,出落得越发气度不凡,只是一笑,都不知能引得多少京城女子为他生为他死。
他笑了笑,回了南槿一句:“自然是当真的,只是要实现,需要你再帮我一次。”
南槿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问他:“什么”
段一尘回了一句,到时你就知了。
当晚——
南槿所在的花楼起火,连带着大半街市也被连累。
所有人都没逃出去。
段一尘在家中摇着扇子,看着火光冒起的方向,笑得温润如玉,语气翩翩道:“还望南姑娘见谅,若是众人皆知《百官诸事》仍在,我这位置怕是不保,又何谈为令尊平反呢”
“南姑娘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会谅解我的。”
半年后。
段一尘与公主大婚,凭借着圣上的青睐,他在朝中的地位越加稳固。
直到……
又是一个八年。
地方上郡王作乱,海内各处狼烟四起,段一尘联络各地,意图推翻天子政-权。
他写了一纸檄文,在上面详细陈述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戕害忠臣的事迹,将南御史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一时间,朝野为之震动!
民怨沸腾下,加之地方诸侯的拥兵自重,前方战事节节败退,朝廷里的气氛越加沉重。
直到兵临城下的那一天。
长孙凌忧心忡忡地陪着自家的父皇母后,却见段一尘一身银铠,率大军入宫——
她惊喜地从王座上站起来,想让父皇封他救驾之功。
唯有当今圣上,惊疑不定地看着风尘仆仆走来的段一尘。
“你是……”
那孤家寡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声音里不知何时带上了一丝苍老和疲惫。
“狗皇帝,一百一十年前,你大雍军队破我山河,杀遍我赵家子孙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他依然笑的温和,仿佛今日是来见故人,而不是夺回自己的皇位。
见到长孙凌走到自己的身边,他唇角笑容不变,同她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呃——!”
长孙凌听见一声裂帛声,低头看着自己跟前从体内拔出,被热血染红的刀尖。
江山易主,人间不变。
段一尘,不,赵一尘坐上皇位之后,日日沉迷莺歌燕舞,不理朝政,将社稷打理地一团乱,就在这时,他遇见了一名从西域而来的舞女。
……
这篇文到这里戛然而止。
作者利用女人达成了男主逆袭、广开后宫的目的,同时又充分利用了各种女色的因素,为男主铺垫了成功之路,于是留下了悬念,让读者们可劲儿地猜测男主的王朝会不会覆灭,又或是新的延续等等。
接收完这辣鸡种马剧情的盛妍惆怅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次的任务除了手撕渣男,还有什么”
花白禾笑嘻嘻地道:“让渣男对你产生1000点好感度,1000点后悔值的同时——”
“拯救本文所有女配,挽回世界三观。”
盛妍呼出一口气:“这难度一次比一次高啊。”
她想到那个名叫长孙凌的公主,就觉得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真不知两人谁比谁更倒霉。
话又说回来了,就凭原主南槿的这个身份,她难道要等到交出《百官诸事》,等段一尘和公主配对之后,她才能见到这人吗
到时候还来得及吗
花白禾继续佛系按摩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脑海中的花白禾跟着她叹了一口气:“所以刚才我才让你上啊,这要是上了,以后不就能再见一次了嘛。”
盛妍:“……”
她手中动作停了停,又继续拉着自己即将掉到事业线下的衣裳,有些惊疑不定地问:
“刚才这跟刚才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等等——”
“禾姐您的意思是,刚才来的那个就是长孙凌”
什么情况
她刚来就差点把本文另一悲惨女配,目前还牛逼哄哄的公主给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倒霉二人组诞生:倒霉鬼一号妍姐&倒霉鬼二号长孙凌
炮灰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团谁是狗。
一更完成。
二更大概是晚上,尽量12点之前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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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三)
盛妍意识到真相之后, 吓得够呛。
现代人对古代的皇宫印象是什么呢除了金碧辉煌,建筑宏伟, 象征古代的王权集中之外, 还有里面森严的体系, 数不清的规矩, 以及……
视人命如草芥的阶级差距。
若她真听了花白禾的怂恿,方才胆大到占长孙凌的便宜,盛妍觉得这次的穿越剧情大概就到今天为止了。
什么南槿的复仇计划,什么传奇的《百官诸事》, 她都通通来不及领略。
就嗝屁读档重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自内心地问了花白禾一句:“请问222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陡遭嫌弃的花白禾:“……”
她无辜地问了一句:“怎么, 它的顶头上司亲自带你, 你心中没有一点被重视的感动吗”
盛妍诚恳道:“不敢动。”
花白禾:“……”
……
另一头。
从花楼中走出去的长孙凌坐进了马车中,婢女雪芽为她递上一叠精致的小糕点, 同时松了一口气倒回车厢中,小声道: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这宫门马上就要落了, 若是让娘娘知道我们敢带您出来见识这些腌臜的玩意儿,我们身上这层皮可就保不住了!谢天谢地……”
“殿下, 恳请您千万答应奴婢, 这种烟花地咱们来见识过一次也就罢了,不要再来第二次了,奴婢这小心肝可经不起这等惊吓,您就心疼心疼奴婢吧。”
长孙凌被她啰嗦的暂时忘了自己方才真想和南萝春风一度的尴尬。
她原以为这京城第一绝怎么也该用琴棋书画征服才子,否则怎么当得起这名头
于是, 今天她带着下人们偷偷出了宫,见识了宫外集市的喧闹之后,她就突发奇想要来见见这在宫中也名声大噪的传奇花魁,先是拿了皇兄的腰牌亮了身份,堂而皇之地加入了席位早就卖空的竞价现场……
而后,她在瞥见那南萝的风姿气度之后,又一掷千金地决定见识一下这南萝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众多男人神魂颠倒,绞尽脑汁想在她那儿宿一晚。
故而,她在给了钱进屋的时候,很是趾高气昂,想见识一番那南萝的本事——
可、可谁能想到!
那个无耻的女人竟然……竟然想以房中术伺候她!
简直卑鄙、下-流!
“就依你。”长孙凌的声音毫无诚意,懒懒地靠在金丝锈的鸳鸯枕头上,拈起一块桂花糖糕送进唇间,又接过雪芽递来的帕子慢慢擦了擦自己的唇畔、指尖。
马车吱呀吱呀地在官道上走着,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眼见着进了第一道宫墙,雪芽才放下心来,她本也年纪不大,更是还小的时候就入了宫,早忘了外头是什么新奇的模样。
这会儿,独属于少女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她偷偷地凑到了长孙凌的身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殿下……您真见到那个南萝了吗”
“就是那个‘京城有绝色,南楼第一人’的南萝,她好看吗真像传言那般美吗”
少女的眼中有奇妙的神往,爱美之心人皆有,不仅是那些文人们好会佳人,纵然是女子,听见有这样的名人在,也是想去见识一番的。
但雪芽因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男装,只能在车里巴巴地等长孙凌回来,也不知道自家的主子做了多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长孙凌刚压下去的情绪,又被这样突然掀起,她呼吸一窒,而后脸上便见了几分恼怒:
“闭嘴,不许提她!”
雪芽被主子的反应吓了一跳,本能地应了“是”,将自己满腹的疑惑都咽了进去,只用自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长孙凌,好奇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动怒。
长孙凌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是粗鄙的、毫无教养的乡间村妇罢了,纵使有几分姿色,又如何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我看这民间对她诸多传言,却是言不符实。”
“照我看,便是宫里的诸多小主,都比她要好得多。”
她还嫌不够,硬是拿自家皇帝老爸的后宫又将人给碾了一遭。
雪芽眼中满是困惑,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我听闻,她原先乃御史大夫之女,家规森严,不论诗书礼仪皆是极好的,不知殿下这‘乡野村妇’的评价又、又是从何而来啊……”
她开始怀疑长孙凌见到的和自己听说的不是同一个。
“什么御史大夫之女”果然,长孙凌面上出现了几分愕然。
她一时间难以将那个喊着要为自己宽衣解带、伺候自己的女人,与那些酸腐的御史们“人人欠我一千金”的臭脸联系到一块儿。
因为过分惊讶,长孙凌甚至一改自己原先的躺姿,原地坐了起来,拧着眉头看向雪芽:“此话怎讲”
雪芽语气一塞,看到马车帘子被风吹起的红墙颜色,脑海中的思维都仿佛被那森严的规矩禁锢了似的,良久才听她道:
“殿下,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您当时还小,大约是不清楚的,就连我也是听宫中那些太-监们闲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怕是做不得数的,殿下您便当个耳旁风,听了就过罢……”
长孙凌不耐烦听她这冗长的铺垫,抬手打断道:
“说你的就是了,恕你无罪。”
“来日若被我母后父皇问起,也与你无关。”
雪芽听她如此保证,才小声道:“听说那南萝,是八年前沦为官-妓的,她爹爹原是纠察御史南见迟大人,因八年前卷入端王谋反一案,才跟着获罪……”
长孙凌听罢,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原来如此。”
但她眉眼间却不见几分动容,在她看来,既然那端王想要谋反,光是这份心思就足够将端王一家诛九族,碎尸万段的,与那反贼厮混的能是什么好人
南见迟身为纠察御史,不行使督察百官之责,一心为国,体察民情,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反倒与那乱臣贼子搅做一通,他难道不该死吗
听完八卦,她一脸失望地倒回马车里,慢吞吞地冒出一句:
“那我方才说的没错。”
“此人心术不正,腹有诗书又如何沦落到如此境地,是南家咎由自取。”
雪芽懵懵懂懂地跟着点头,轻易被长孙凌说服了。
于是,她也跟着歇了去见一面这倾国色的心思。
正当时——
马车的轱辘动静停了。
外头响起长庆宫小太监带着笑的声音:“殿下,到了。”
雪芽掀开帘子,先看了看左右,发觉没人,这才小心地下了马车,扶着里头的长孙凌,踩在那小太监躬身当的人桥上,慢慢地下了马车。
长孙凌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这衣裳的领口,同那小太监说道:“给我速速腾出个屋子,我换了这身皮子就摆驾回宫吧,若是再晚些,母后就要来考校我今日功课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怄气,明明她都及笄多年,已是二八岁数了,其他宫妃的女儿们早已许配出去了,她因为不想出嫁,硬是磨着母后留了自己在宫中。
可结果呢
结果她日日要跟那些个七八岁牙牙学语的皇子们,成天起早摸黑地在上书房摇头晃脑地掉书袋,还美其名曰,让她多念些书,修身养性。
长孙凌觉得自己在这种摧残下,不仅没有变的更加佛系,整个人都愈加暴躁了。
这一切都体现在她的马术课上,扬起的鞭子挥舞的更加肆意,马蹄下飞扬的尘烟展露着她的意气风发。
想到这儿,她就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侧,手中却摸了个空——
是了。
她的马鞭早在前天因为不做功课被罚,如今还在母后的墙上挂着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到她手中。
长孙凌发散着想了一下,今日出门没带她最爱的马鞭着实不巧,若是她有这武器傍身,定要将那个敢轻薄她的南萝抽的满地找牙不可!
她在自己宫中小太监的安排下,找了个干净屋子迅速换下了自己的衣裳,换回自己的衣裳布料之后,长孙凌才感觉自己身上那别扭的感觉被去掉了。
雪芽手脚麻利地帮她挽了个发髻,再从这房中走出时,她又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公主。
刚走了两步六亲不认的步伐之后,她扶着雪芽的手刚想上轿子,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咬牙切齿地一声:
“长孙凌!”
“你可让哥哥我好找啊!”
长孙凌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随后她拉起裙摆,三两步跨上了布撵,勒令那抬辇的太监们:“快快快,起驾!”
“你还敢跑你信不信我这就同母后解释一下,我为什么每个月都要丢一枚腰牌”
太监们慌慌张张地将布撵刚抬起来,长孙凌扒着扶手,刚听见这话,只觉一阵窒息,在布撵摇晃着转弯的时候,终究气愤地又下了一道令:“停停停!”
布撵在原地重新停下。
她脸上拉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看着来人的方向,洋溢着无比的热情:“哎呀,瞧我今儿运气多好,竟然出门散个步也能遇见二哥,二哥好久不见呀!”
长孙鸿冷冷地看着她,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双手环胸,只被她气得都挂起了冷笑,狭长的眸子里泛着凉意,审问道:
“说吧,这是又拿着我的腰牌,上哪儿放肆去了”
长孙凌缩了缩脖子,眨巴着眼睛回道:“二哥这是说的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下午只在这宫里四处逛了逛,是吧雪芽,福寿。”
被她点名的婢女和太监同时低头应道:“是,二皇子。”
长孙鸿冷哼一声:“是吗”
他说:“不知道我一会儿让人挨个打二十板下去,他们俩能不能说出你究竟在皇宫的哪儿逛过。”
长孙凌赶忙阻止:“别别别,二哥二哥息怒,我、我说还不成吗!”
她气得跺了跺脚,脸上满是愤懑。
长孙鸿摆出一副“我暂且先听你瞎编两句”的姿态,听着她说起自己出宫的种种事宜。
当听到她在芙蓉街上逛过的时候,长孙鸿想起自己好友方才回宫说起的一件趣闻,心中出现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接了一句:
“只去了芙蓉街旁边那条花街你没去”
长孙凌无辜地睁眼看着他:“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女子,去花街做什么”
长孙鸿跟她对视了一会儿。
而后——
“来人,将这雪芽、福寿拉下去——”长孙鸿声音肃然,开口吩咐道。
长孙凌立刻跳了起来:“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来什么人不许来!花街我去了,花楼我逛了,南萝我也见了,你要打就先打死我算了!”
长孙鸿的连忽然黑了下来,语气森森地问道:“所以,午时有传言,说一富家子豪掷千金,买下那南萝的首夜,那人是你”
长孙凌刚不过他,只垂头丧气地回道:“是我。”
长孙鸿:“……”
他抬手扶着额,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复杂,半晌才问道:“你、你……你做这荒唐事做什么”
长孙凌见自己出行最大的去向暴露,这会儿也不计较什么细节了,老老实实地将事情都给认了:“我就是好奇一下,究竟是什么美人能将京城的公子哥们迷得云里雾里的,谁知也不过如此嘛。”
她理直气壮地吐槽道。
长孙鸿揉了下自己的额头,而后同她道:“算了,或许这也是她命不该绝,你买下来……反倒是好事,起码她也少遭那些罪。”
听他这样说,长孙凌皱了皱眉头,抬头看着他道:“二哥这话,怎么似乎还有些怜惜她的样子”
那南萝究竟会什么戏法,竟然还将她的二哥也给拿下了。
长孙凌一副山河倒塌的模样,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向来冷静睿智的二哥,有些着急的开口说道:“二哥,莫非你也喜欢那花楼女子二哥你清醒些,她不过是略有姿色罢了,哪能配的起我们皇家——”
“闭嘴。”长孙鸿脸上的笑意尽失,冷冷地呵斥她。
长孙凌鲜少见到他这样真动怒的时候,被他说的一激灵,完全忘了自己后面要说什么。
她缩了缩脖子,讷讷道:“闭嘴就闭嘴,凶什么凶……”
长孙鸿:“……”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态度有些凌厉,下一刻便放缓了稍许:“总之,槿……南……南姑娘与那其他的花柳女子皆不同,你不了解她也就罢了,但也不要那样评判她。”
长孙凌心中不以为然,面上装着乖巧地应了一声:“噢。”
长孙鸿不知想起了什么,也没继续追究她偷拿他腰牌出宫的事情,嘱咐她下次少往外跑,宫外不安全之后,他就离开了,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要逮着长孙凌好好教育的目的。
眼见着警报解除,长孙凌伸长了脖子看他离开,直到见不到人影儿了,她才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对着长孙鸿离开的那处吐了吐舌头,模仿他刚才的语气:
“你不了解她也就罢了,但也不要那样评判她——略略略,我偏要!”
旁边的雪芽、福寿等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当晚。
长庆宫内。
皇后夏雁枫一身明黄华服,在烛光盏盏的长庆宫内考校长孙凌的功课,发觉她都磕磕巴巴地背了出来之后,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茶盏压了压杯中的茶沫儿,慢慢道:
“今日便算你过,但你不可心存侥幸,日后若再让太傅将你的顽皮告到本宫这儿来,休要怪母后不讲情面,我非要当着你弟弟妹妹的面儿对你家法伺候不可。”
长孙凌硬着头皮答了声:“是。”
她赶紧凑上去抱着夏雁枫的手撒娇,母后长母后短地拍马屁,试图让她赶紧忘掉自己今天丢的狠话,下回能饶过自己一条小命。
夏雁枫被她哄得总算见了笑,忽然就听她问了一句:
“对了,母后,儿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母后。”
夏雁枫慢条斯理地应了她一声:“嗯。”
“八年前,端王反叛一事中,我听闻当朝御史南见迟大人——”
“哐当!”一声响,是夏雁枫将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周围一干服侍的宫人都第一时间跪在了地上。
就连长孙凌都膝盖发软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心跳地有些乱了。
不明白那南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让自己这样只是随便提一嘴,就让身边的亲人尽皆失色。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夏雁枫目光凌厉地从殿内跪了一地的人身上扫过。
长孙凌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又要遭殃,她急中生智,硬着头皮道:“是今日见了二哥,他同我提了一句京城花楼有一名花魁之事,我便多嘴问了一句……”
对不住了二哥,一个锅也是背,两个锅也是背,我也是被迫的。
“你二哥”皇后眼中出现了几分疑惑。
随后,她周遭的气势才略微收了收,唯有眉间的愁绪凝聚不散:“原来是鸿儿……”
她自语道。
长孙凌本就是个愈战愈勇的人,虽然今天接二连三遭到惊吓,但她却被这事儿勾起了好奇心,硬是接着问了一句:“母后,儿能否知晓——”
夏雁枫对她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长孙凌:“”
“当年的端王一事,起于皇上派太子、二皇子两人一同去各处催缴税收,责令南见迟大夫陪同,事情会到后面那个地步,是谁也没想到的……”夏雁枫起了个头,又顿了顿。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没继续往下再提:“总之,当年端王一事前,莫说是鸿儿,便是泽哥儿也同南家交好。”
“他们如今照顾着南家孤女,我是知道的,但此事莫要再提,不论对你大哥二哥,还是对你自己,都有好处。”
长孙凌愣愣地听着。
她总觉得自己的母后话里藏了太多的未竟之意。
以至于原先让她觉得放肆、吃了雄心豹子胆的那个南萝形象再浮现在她的脑中时,都莫名其妙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的迷雾。
以至于晚上就寝时,她在那雕花大床上翻滚了好几个来回之后,一轱辘坐起来:
“雪芽!”
“殿下,您有何吩咐”雪芽推门进来,到她床前小声问了句。
长孙凌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而后小声道:“明日……你我……出宫后……”
雪芽立刻睁大了眼睛拒绝:“不不不,殿下您明明今日才答应奴婢不再去的!”
长孙凌“啧”了一声,面上满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不懂,我去是有要紧事。”
雪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真诚些:“……什么要紧事”
长孙凌随口扯了一句:“那南萝姑娘令我一见如故,我欲与她相交——”
雪芽:“……”
雪芽脸上满是一言难尽:“殿下,您今日不才说南萝姑娘乃乡野村妇,姿色不过尔尔,名不副实吗”
长孙凌睁大了眼睛问她:“我说过吗”
雪芽:“……”
作者有话要说: 长孙凌:我没说过,你听错了。
长孙凌:我明明是夸她优雅漂亮,又有才华又迷人!你肯定记错了!
公主真香人格警告。
正好配上一章的有话说内容:
炮灰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团谁是狗。
一起脱团狗就狗,大不了继续手牵手。
第46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四)
次日。
长孙凌早早起来就将自己收拾妥当了, 虽然昨日偷偷出宫被二哥给发现了,但她知道长孙鸿向来不是个喜欢在母后那儿告黑状的, 如今依然十分坦然地决定走老路子出宫。
“福寿。”她洗漱完毕之后, 对着铜盆子弹了弹手上剩下的水, 开口唤来自己近来用的相当顺手的太监。
福寿对她恭敬地行礼道:“殿下。”
长孙凌“嗯”了一声, 同他道:“昨儿的安排可还记得今日照旧。”
“这……”福寿立即抬眼看向雪芽的方向,试图让她劝一劝自家这成天惦记着往宫外跑的小主儿,然而对方只回了他一个为难的、爱莫能助的眼神。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长孙凌扬了扬下巴, 在镜子前整理自己昨晚让雪芽连夜寻来的男装,面料是她惯用的面料, 比昨天那件更舒服许多。
福寿知道, 若是今天的自己完不成这样差事,隔天就会失宠, 长庆宫外等着进来伺候的大有人在,他若是丢了这好差事, 跟带着公主出宫被发现的下场也无甚区别。
他遂咬了咬牙,开口道:“没有,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长孙凌略一弯唇:“很好, 算你识相。”
此时——
有宫人进来禀报,“殿下,皇后娘娘身边的常姑姑求见。”
长孙凌顿了顿,看见自己身上刚换上的男装,当机立断:“就说我出门了不在。”
那宫人行了礼后退下:“是。”
不多时, 长孙凌看向来回复的宫人:“如何”
“常姑姑奉娘娘的命,特将殿下平日喜爱的马鞭送回。”说罢,她低着头,抬起双手将那根金红色的鞭子递给长孙凌。
“我正需要它!”长孙凌脸上见了几分笑,喜不自禁地将马鞭拿到手中,抚摸着上面那鳞状纹路,动作温柔,好似在同故人打招呼。
她握着自己的鞭子,已经能想象到那南萝再敢对自己放肆时,被自己抽的满地找牙的样子了。
“走,我们这就出门再去会会那‘京城第一绝’。”
她将马鞭系在自己的腰间,挺胸昂扬地朝着长庆宫的殿外而去。
一刻钟后。
她、雪芽、福寿再次来到了昨天那偏僻的冷宫附近,因为昨儿个装作要运潲水的马车不在,今日只有一顶平平无奇的轿子停在那儿。
福寿脸上带了几分讪笑:“殿下,今儿个不赶巧,不是那马车出宫的日子,还请您……将就将就。”
“也罢。”长孙凌摆了摆手,自觉相当体贴地朝着那轿子而去。
因为想到了南萝再见自己时的诧异模样,她这会儿面上全是得意,迈出了王八一般的步伐往轿子的方向走去。
恰在这时,后头传来懒洋洋的一道声音:
“现在才来”
长孙凌愣了一下,面上划过几分自认倒霉的懊恼,颇有些认命地转过头:“二哥,好巧,你今天也散步路过这儿啊”
长孙鸿从远处的大柳树下走出,冷冷地睨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接了一句: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妹妹竟然有穿着男装出门散步的习惯。”
长孙凌:“……”
她懒得装了,直言道:“二哥,你行行好,我跟你又不一样,你都已经订亲了,很快就能出宫开府,享受自由了,我这水深火热的日子你也看到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长孙鸿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想对这没出息的妹妹发表意见。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长孙凌的表情慢慢变得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慢条斯理地再次开口道:
“让你走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长孙凌眼中立刻冒起亮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道:“你随便提!我都答应了!只要不让我学习,什么都好说!”
长孙鸿被她咽了一下。
半晌才冒出一句:“出息……你身上这皮子哪儿找的,也给我来一套。”
长孙凌:“嗯嗯嗯好好好……嗯你说什么”
她捣头如蒜的动作忽然顿住,差点儿扭了自个儿的脖子。
“二哥你……你也想出宫”长孙凌诧异的看着自家从来做事严谨,从小就老成,几乎没有过离经叛道时候的二哥,整个人都不可思议。
她是不是听错了
二哥居然也想偷偷出宫
“你要去哪儿”长孙凌不由多问了一句。
长孙鸿拧了拧眉头,半晌才不大乐意的同她说了一句:“你一会儿记得跟在我身旁,别乱跑。”
长孙凌很想摇头,毕竟她要去的地方很特别,她才不要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那有什么意思。
“二哥,咱俩可能不大顺道儿……”最后,她如此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长孙鸿冷笑一声:“你不是要去找南萝姑娘”
长孙凌霎时语塞。
“走吧,我让人备了车,当然,你要是乐意挤这个小轿子,就当我没说。”
长孙鸿说罢率先转头离开。
长孙凌摸了摸鼻子,立刻跟上了他的步伐,等到坐在了马车里,才反应过来——
等等!
她二哥这个已经订亲的男人,现在竟然要公然出宫嫖-娼
还要带着她
长孙凌坐在车厢里,整个人都凌乱了。
……
一个时辰后。
马车轮子咕噜噜地开进了京城芙蓉街旁的花街里,因为如今还是白日,街上那些楼子都还未开,路上更是零星的见不到几个人。
偶有几个挽着头发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姑娘,听见动静便从院门探头出来看了看,尔后又缩回身子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白日里都依然有生意做的,无非就是南边那栋楼。
这个时代的花楼、花街都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名字,基本都简单好记,什么南楼、东楼、二巷子之类的,只要到了附近,张口一问便知怎么走。
马车最终停在了南楼的门口。
老鸨昨夜歇得晚,听见小厮报有贵客来到,她便草草收拾了自己,打着呵欠来到了门边,打眼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一高一矮两位公子。
走在前边儿那位端的是气宇轩昂,哪怕只是一身简单的月白衣裳,腰间既没有环佩、也无镶金戴银的腰带,偏偏就是有一种人中龙凤的气势。
至于后边儿那位……
那不是昨儿个千金包下她们这儿头牌,却没怎么享用就急忙离开的愣头青吗
莫非是昨儿晚上回去连夜积累了经验,今儿又来了
众所周知,这花楼姑娘被拍下之后的规矩是,只要第一晚买下的公子还未腻味,有这大金主在前,她们是不能同时接待其他客人的,而且其他的客人安排得往后推。
若是金主还未碰过她们,那姑娘们更不能和其它客人发展夜间业务,至多也就是在楼里大堂抚琴唱歌助个兴儿罢了。
这也是姑娘们首夜的价格能卖的那样高的原因。
老鸨一拍手头的扇子,脸上登时笑出了褶子来:“我说今儿早上窗外喜鹊怎么喳喳喳地叫,原是有贵客早早登门。”
“两位公子里面请——”
楼上。
盛妍一觉睡到天亮,在楼里小丫鬟的伺候下起身,惺忪睡眼眨了眨,发觉了这个特殊职业的好处。
以南槿的身份而言,她白天可以自由地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除非有哪个脑子有坑的大早上出门嫖-娼。
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她就听小丫鬟在帮她梳头的时候小声道:
“小萝姑娘,昨儿来这的凌公子今天一早就又来了,您看看一会儿穿哪套衣裳见客呀”
花白禾在她脑海中笑嘻嘻地通知:
“瞧,脑子有坑的来了。”
盛妍:“……”
她沉默半晌,回了句:“你看着挑吧。”
虽然昨天才觉得长孙凌这个小毛孩儿出门逛花楼很荒唐,但遇事总要往好的方向看,起码这意味着她能又一次见到长孙凌。
多一次接触,就多一次洗脑的机会。
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小姑娘,盛妍想了想觉得,应当不算难对付。
只是要让小姑娘别看上段一尘,她还得仔细完善一下计划。
如此,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之后——
梳洗完毕的盛妍跟着丫鬟来到了客人所在的地方。
一抬眼,她就惊讶地看到了在长孙凌旁边的那个男人,属于原主的感激情绪在她心头悄然冒出,盛妍适时地进入感情,略一福身行礼,抬头时已然露出个笑容,一双含情的眸子看向他:
“二公子,别来无恙。”
她知这是在宫外,很淡定地换了个称谓。
瞧见她的笑,长孙鸿微微一怔,旁边的长孙凌却撇了撇嘴。
果然是个妖精。
她想,只随便笑了笑,都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错觉,让自家这向来头脑清醒的二哥也一头热栽了进去。
长孙凌开始同情自己的未来嫂子了。
毕竟她和那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姑娘是个害羞内敛的性子,别说是冲着男人勾引一笑了,就连和自己二哥隔道帘子远远见到,也要红了脸颊。
哪儿像这个女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喊“二公子”,二什么公子,这是你能喊的吗
长孙鸿并不知道自己妹妹心中的腹诽,他略微偏过了头,视线礼貌地从南槿的身上挪开,哪怕如今她再不是御史之女,他也还是像对其他良家女一样,甚至还主动让人隔了帘子过来。
“一别多年,我很好……倒是南姑娘看着不大好。”
“是我长孙氏失约在先,未完成同南御史之约。”
等到帘子放下之后,长孙鸿才开口说话。
旁边的长孙凌被自己哥哥来窑-子里装君子的行为惊呆了,她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南槿若身份还在,自己如今的嫂子怕不是她的对手。
她眨巴着眼睛在旁边装不存在,完全没了昨日嚣张跋扈要见识头牌本事的模样,只低头喝茶,唯有垂下的眼睑中眼睛滴溜溜的转。
——要不要拿二哥的这个把柄威胁他呢
他偷偷来逛花楼的事情,若是被母后知道了,定是要罚他的。
只几息间,长孙凌脑中计划已然成型。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坑自家哥哥的时候,南槿的回答已经缓缓答出:
“二公子多虑,当年那样的情况,我能得以保全,已是得皇家开恩了,南萝不敢奢求更多。”
“近日听闻二公子即将大婚,南萝先在此道一声恭喜,祝贺二公子得佳人相伴。”
“南萝无甚傍身物,唯能赠曲一首,聊作贺礼。”
她笑的依然是风华绝代,京城第一绝的风姿在她身上尽显无遗,明明看着风光无限,偏偏却让长孙鸿觉得心中发涩。
她本该可以更好的……
身为大雍朝纠察御史的唯一千金,她可以不必对旁人如此逢迎,她可以在最绚烂的年纪,同自己的如意郎君“赌书消得泼茶香”,而不是在这烟花之地,对旁人屈意奉承。
如果当年他和大哥能将事情办的更好一些,更早一些发现端倪,或许南御史便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他喉头动了动,半晌才道:
“……好。”
盛妍笑了笑,到了角落坐下,抬手抚过古琴时,原身的情绪变从中流出,道尽自己对长孙鸿所有的祝福。
曲音由急转缓,等她再抬眼时,长孙鸿已经不在原地坐着了。
桌上只剩下一锭金元宝,明明是那样软和的金属,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劲儿,才在木桌上留下了深深的凹陷,仿佛将元宝卡进去了似的。
长孙凌单手撑着脑袋,斜倚在桌旁,对她啧啧称奇:
“南萝姑娘好手段,竟能使得我那石头般的二哥开窍,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盛妍抬手止住了琴声,垂着眼低低道:“公子过誉。”
“二公子与奴家不过是泛泛之交,此话若是让他夫人听了,定要徒生事端。”
长孙凌眯了眯眼睛。
她一边被这人方才抚琴时那俨然清冷卓绝的模样慑住,一边又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人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卯足了劲儿想要揭穿她的虚伪。
“泛泛之交你这话要是让我二哥听了,他得多伤心啊”
盛妍光看一眼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她没带过孩子,但无数的校园言情已经告诉过她初高中时期的小孩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她心中暗笑。
尔后,她干脆起身,抱着琴往外走去。
“你——你做什么去我让你走了吗”被她留在原地的长孙凌愕然,而后立即坐直了身子,想命令她回来。
盛妍却微微一笑:“抱歉,公子,本楼有规矩:每位客人听曲儿的时间只有一柱香的功夫,公子若想续曲儿,得接着交钱。”
长孙凌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一个花楼女人,竟然敢跟她堂堂大雍朝公主谈钱!
真以为她给不起吗
她决定拿钱砸死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长孙凌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喊人续费vip,走到门口的盛妍却已经听见了丫鬟的通传:
“萝姐姐,有客人交了钱,点名要您去陪同……您看”
盛妍刚想说不去,就听见后面的长孙凌“当”一声,跟着她的哥哥砸下了一块金元宝,开口道:
“本大爷还没说不给钱呢谁允许你们把南萝安排给旁人的”
“让那些孙子通通靠边站去!”
这口气……
盛妍一回头,见到了她极其败家,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在自己哥哥那锭金子旁的打赏。
盛妍:“……”
她觉得,这要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定在生下的时候就塞回去回炉重造。
太……败家了。
长孙凌看她盯着自己的金子看的时候,得瑟的恨不能将腿都抖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气息:
傻了吧知道我钱多了吗以后还敢冒犯我吗
盛妍看了看那金子,又看了看她,终究是想起自己还要拯救女配的任务,难得发了善心,说了一句:
“公子还是收回吧,有这钱拿去做什么不好不必在奴家身上白费功夫。”
“您日后若是夜里来访,奴家的房门永远对您开着。”
长孙凌:“……”
这女流氓好不要脸!居然还惦记着让她晚上来!
她气急,抬手拍了拍桌子:“我偏要白天来!我就是要让你继续给我弹琴唱曲儿,给我回来坐下!”
盛妍:“……”
她觉得自己为了拯救失足少女,操碎了心。
两人对视几眼后,她心下无奈,走回了桌前,俯身凑到长孙凌的跟前——
长孙凌蓦地后退了稍许。
“大胆!你突然凑这么近是想非礼本公……子吗!”
盛妍被她逗笑了,眼中浮出几分笑意,抬手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指尖一触就收,而后居高临下地在她耳边小声回了一句:
“我对你这种黄毛丫头没兴趣,大公主需要见识的东西,即便在宫中也自有麽麽教导,不必上我这儿来拜师——”
“您这样成天来,就不怕自己的名声传出去吗”
她说罢起身退开。
留下满脸惊讶的长孙凌在原地。
她满心凌乱地冒出许多念头:
这南萝竟然知道她身份
什么时候知道的
调戏自己之前还是之后
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房间里早没了那人的影子。
长孙凌气的拿起桌上的杯子想砸门,却又觉得威力不够,于是抬手去摸自己的腰,摸到了出门时带着马鞭。
她要抽死那个胆敢调戏她的登徒子!
……
半刻钟后。
长孙凌算着自己的二哥应该离开了挺远,于是气势汹汹地朝着门外而去。
迎面却遇上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脸上带着醉态,对走过的南萝拉拉扯扯,为首一人眼中带着怒意,张口便道:
“你们南楼是想破了规矩吗”
“钱我也交了,等我也等了,南萝姑娘这不是空闲的很吗缘何同我说不便见客”
“南萝姑娘,来都来了,不陪本公子喝一杯吗还是说,南萝姑娘瞧不起我们这些酸书生啊”
旁边有一个清秀的书生略有些为难地拉了拉那人的衣袖:
“张兄,张兄,算了,南萝姑娘怕是有苦衷……”
“苦衷不过是收钱侍人的下九流角色罢了,跟我讲什么苦衷”
他抬手将酒壶在地上一掷:“今日你南楼南萝若是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怪我无情!”
盛妍深呼吸了一口气。
花白禾在她脑海中一边给她放清心咒,一边劝:“殴打上京考生是犯法的,忍忍!”
盛妍只能继续深呼吸。
她抬手将拽回自己的衣袖,用余光打量着那位看似在劝架的书生。
段一尘,不,赵一尘。
他们又相见了。
盛妍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手痒,何况是体内那缕南槿的意识
她正想顺势答应下来这通生意,同时借机观察观察段一尘,结果就在这时候,她眼前忽然划过一道翻飞的鞭影——
“啪!”“啊!”
拉着盛妍衣裳的那书生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见血的长痕,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一声:
“南萝是我包下的人,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随便给两个臭钱就能见的吗”
那书生躺倒在地上哎呀哎呀地嚎叫,痛极之下含糊着说道:
“闹市伤人!我要告你!哎哟,这南楼是黑-店!”
老鸨迟迟赶来,她贪财收了书生们的钱,想将人暂时安抚住,等两位大爷走了就让南萝去陪着唱个曲儿,谁能想到,这南萝提前出门也就罢了,还正好撞上这几位排队等的主儿
她心下暗道不好,赶紧凑上来给两边赔罪。
一边哄这位爷爷,一边劝那位公子。
长孙凌和盛妍是全场唯二两个看起来无动于衷的。
盛妍是因为那一鞭子引起自己极度的舒适。
长孙凌是因为无所畏惧。
她看见盛妍站在那儿似是怔愣的样子,以为她是被自己动手时的威力吓傻了。
于是,骄傲的大公主在心中得意地想着:
怕了吧
还敢惹自己吗
哼,那一鞭子可是本该抽在你身上的。
她暗暗得瑟,其实她并不是这样乐于助人的类型,但……
她临时想起来,自己这个包下南萝的人还在当场。
若是今天的事情传了出去,以后她万一心血来潮还来这里逛,岂不是会被所有人都知道,她被人戴了绿帽子
高傲如她怎么能忍!
她故作无事地往盛妍的身边凑,似是随口一提醒:“一会儿这穷书生就要报官了,你也得不了好——”
“但你求求我,并且答应以后见着我都得毕恭毕敬,随叫随到,我就考虑帮你过这个难关,怎么样”
她话语落下后,等着这个女人放下自己的假矜持,朝她露出真面目——如此,她就能去二哥面前理直气壮地嘲笑他眼瘸。
然而……
盛妍也知道,按照南槿的身份,这番去衙门可能得吃点苦头。
但,那是在南槿毫无傍身之物的前提。
她有的是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于是——
她像是之前那样,轻轻一俯身,吹气似的在长孙凌的耳边缓缓道:
“大公主若是求求我,以后见着我都乖一点,我就考虑不将你女扮男装、私自出宫嫖-妓的事情传扬出去,怎么样”
长孙凌:“!!!”
作者有话要说: 长孙凌(气愤:这女人果然无耻不要脸!
花白禾(欣慰:这新生果然得我真传!我压百合频道押对了!
今天出门送猫猫,晚了一点点~大家见谅!
第二更估计十二点之后啦!别等了!
第47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五)
“咚!”地一声响——
池塘里的水花四溅, 伴随着一声格外气恼的声音响起:
“可恶可恶可恶!”
雪芽和福寿对视一眼,纷纷劝道:“殿下息怒。”
两人的前方站着的正是长孙凌, 此刻她正穿着一身红衣, 似骄阳、似烈日, 此刻她脸上带着明显的恼怒, 让她像是一只愤怒的火烈鸟。
“息怒你们是没看到那臭不要脸的女人有多可恶!”
“她竟然敢威胁我威胁我堂堂大雍朝的公主,她是不是活腻了!”
“我发誓,我长孙凌就算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可能再出宫看她、再让她羞辱一次!否则我就……”
她气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尤其是想到那南萝竟然以私自出宫的把柄威胁自己,她就气得恨不能把那人吊起来用鞭子抽!
正当时——
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娘养的一只小京巴出现在路上, 哈巴狗吐着舌头啪嗒啪嗒地在远处停下, 似乎是想找个人碰瓷。
然而遥遥闻见长孙凌这混世魔王的味道之后,它望风夹紧了尾巴, 可怜地“呜呜”一声,转身就往来处狂奔而去。
长孙凌眯了眯眼睛, 瞧见那狗就想起狗的主人愣是凭一身驯兽本事吸引了父皇的兴趣,从而让自家母后宫中常常灯火通明至三更的事情,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她看来, 那狗和那狗的主人一样令她讨厌!
于是,那句未完的誓言倏然有了下文——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只跑的飞快的京巴,半晌后续道:
“我再主动送上去给她羞辱一次,我就是狗!”
“殿下慎言!”
雪芽和福寿听她拿自己和狗比,皆是吓得面无人色, 齐齐在她的跟前跪下。
若是让宫里的大人物们听了长公主的这话,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长孙凌发完毒誓,身心舒畅,自觉这辈子都再不用见到那个令她讨厌的女人,并且想到那人在失宠之后会落到的可怜下场,她就十分舒服。
哼!
这就是威胁她的下场!
这回可不是那女人给她“凌公子”的假身份戴绿帽,而是“凌公子”腻味了这个‘京城第一绝’,不想继续宠幸了!
等到时候这消息传出之后,她光是想到南萝这个女人凄惨的样子,都觉得自己现在能多吃下三碗饭。
被自己的脑补成功取悦的长孙凌拍了拍手,神清气爽地同雪芽和福寿道:
“走吧,回宫。”
福寿和雪芽对视一眼,还是福寿胆子稍大地凑上了一步,同长孙凌说道:“殿下,若您实在看那南姑娘不顺眼,奴才倒是有一法子……”
这小太监当初就是因为十分机灵,才被挑选送入长庆宫,但在长孙凌私自出宫之前,他几乎是泯然众人的存在,皆因他能独辟蹊径,让长孙凌见识到一些平日在宫中鲜少能见的景色,而后才被直接提拔到她的身边。
也即是说,长孙凌对他的定位就是个能有小机灵讨自己欢心的。
如今听见他有主意要出,长孙凌霎时间挑了下眉头,反问一声:“哦”
她眯了眯眼睛,似乎畅想了一番能捉弄南萝的美好未来,便扬了扬下巴:“说来听听。”
长孙凌自小就在宫中恶作剧无数,因为深得皇帝的宠爱,又有大哥太子的呵护在前,完全是能让各宫闻之色变的存在。
能教训她的人,只有她严厉的母后和二哥。
想到能整蛊南萝,她就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那福寿贴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些内容。
……
与此同时。
盛妍并不知道长孙凌要对自己做的恶作剧,她在长孙凌轻易将衙门的人给打发走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就在她和段一尘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花白禾就打开了直播系统。
但直到这会儿回了房,她才有时间和观众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主播南槿,因为职业特殊的缘故,你们有可能在这个场景内经常看见马赛克,还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观众:“……”
好不做作的主播,和外面那些打着清纯旗号将人诱骗过来,结果却偷偷地试图卡直播的漏洞打擦边球的直播内容很不一样!
有的人给她双击“666”,更多的感慨的内容却有点奇怪。
“百合区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古早小说的烂梗直播了”
“这次的主播终于变诚实了吗(来自一个忠实蹲言情区却两次被骗入百合坑的粉qaq”
“一入百合深似海,从此直女是路人”
盛妍:“”
她想知道这届观众到底遇到了什么。
就在她左右无事,打算问问看的时候,弹幕里忽然涌入了一大批上帝视角的成员在跟她剧透:
“主播小心!大公主在憋着坏招儿对付你!”
“大公主想找人整你,别客气,叫我雷锋就行。”
盛妍早就知道长孙凌那不安分的性子会找自己报复回来,她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尔后问弹幕里的热心观众:
“她要做什么”
“买通你身边的人,准备趁你晚上睡觉……”
“趁我晚上睡觉”盛妍挑中了一条弹幕,好奇地往下问。
不多时,她就见到了答案——
“在你的床底下放死老鼠!”
“倒空你的香粉!”
“丢掉你的唇脂!”
盛妍:“……”
如果她是怕老鼠的人,可能真的被这一幕给恶心吐。
然而她并不是。
可是——
她是一个爱美的人。
谁也不能打她化妆品的主意。
盛妍眼中的情绪起伏不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没了”
观众们都在帮她骂熊孩子。
少数的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感慨了一句:“古代真的好险恶,但还好这也就是熊了点,是非观还是对的。”
“是啊,她身边那太监一开始出的主意才叫恶毒,结合时代背景,大公主还是挺可爱的了。”
然而不少怕鼠人士真切地被这一招给吓到了,于是给盛妍真心实意地提建议:“不喜欢熊孩子,听说男主最后爱上的那个舞姬现在正在京城某位大人的府上,他打算将这舞姬送给太子,不如……咱们考虑考虑那位小姐姐”
“舞姬配花魁,我大饱眼福!”
“绝配啊!”
弹幕里受到启发的观众们纷纷给她出谋划策,并且还偷偷塞自己喜欢的cp进来。
盛妍哑然失笑,将杯中的冷茶饮尽,尔后慢慢道:
“她我是一定会见的,大家放心。”
毕竟这也是她要拯救的女配之一。
……
宫内,长庆宫。
被观众们勒令换掉的主角长孙凌,此刻正洋洋得意地想了一堆让南萝丢脸的计划,与此同时,她面前却不断地传出求饶和大叫声。
“啪、啪”的板子声落在她不远处板凳上的那人身上,那人一身的红色侍从服,路过的人皆可以知道这太监的品级并不算低。
但就是这么一个太监中的太监,这会儿却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主子毫不留情地下令打板子。
“十七……十八……”
有人在给板子计数。
长孙凌靠坐在椅子上,被那声音吵得回了神,唇边挂着笑意,把玩着自己腰间悬挂的金红色马鞭,眯了眯眼睛,对前头正在行刑的人挥了挥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福寿,现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被人按趴在椅子上的那太监咬着牙,满头满脸都是汗,听见长孙凌的话时,他痛的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全凭巨大的毅力才忍住。
他顿了顿,开口道:“奴才知错,请殿下饶命。”
长孙凌抚摸着马鞭的动作顺势停下,唯有脸上的笑容没变,明明只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却不知为何带了一分威严,乍看过去,同生养她的皇后极像。
“错哪儿了”长孙凌饶有兴致地往下问。
福寿不吭声了。
长孙凌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了下来,半晌听见她说道:“继续。”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继续传来。
一贯在她这样动怒时,会在旁边劝解的雪芽,如今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神情冷漠极了。
她知道自家的殿下被触了逆鳞。
长孙凌在八岁的时候,曾经被身边的嬷嬷教导着,将那嬷嬷专门做的一道点心拿去给她的太子哥哥吃。
然而点心里却是被放了毒的。
事发之后,那嬷嬷被找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皇上为此龙颜大怒,唯有长孙凌被她的母后带到了昏迷中的太子床前,问她: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你哥哥说的”
间接为凶手达成目的,差点失去宠爱自己的大哥,长孙凌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惶然,还有恐惧,她眼泪哗啦啦地掉在床前,抽噎着说道:
“对、对不起,大哥,都是我的错……大哥,你不要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确实都是你的错。”就在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母后夏雁枫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长孙凌泪眼朦胧地抬眼看着自己的母后。
她依然记得大哥出事,太医被唤来的时候,大哥还强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同她说:“不是你的错,凌儿不要自责,是大哥自己贪嘴。”
后来,她的父皇也是这样安慰她的,包括向来对她严厉的二哥,也臭着脸给她递了一张手帕,同她道:“你还小,容易听信旁人,日后身边挑选的人,需得过了我和母后的眼才成。”
可是……
向来宠爱她的母后,却第一次如此冷漠地对她说:
“确实都是你的错。”
长孙凌吓傻了,讷讷地开口喊她:“母后。”
“我大雍朝建朝多少年,也有过皇嗣夭折的先例,其中亦有奸-人陷害,也有宫人相妒。”
她说:“可哪次的人都不如这次容易。”
“长孙凌,你身为我大雍朝公主,生来就在万人之上,享受着荣华富贵,衣食优渥,只要你不高兴,那些下人们的命便不值钱——你是不是以为,你不需要为这身份付出代价”
“你给我记着,如今你大哥躺在这儿,皆是你驭下不严,识人不力的缘故,今日你能因为看错人导致你大哥遇险,日后你长大了,就能因为挑错驸马,让那乱臣贼子有攀附之道。”
长孙凌被骂懵了,她抽抽搭搭半天,委屈地选了一句父皇常常说的话,为自己辩护:
“母后,我、我是因为还小……”
等她长大就不会这样了。
“既然你自觉年岁尚幼,言行同稚子无异,无用人之能,那我便去请皇上撤了你的封号和身份,从此你与其余宫妃所出皆同。”
夏雁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里都是故意拉下的冷漠。
年少的长孙凌哪会辨别母亲的真情绪,她早已被母亲的责难说傻了,好半天才拉着母亲的衣角不断地道:
“不要,不要,母后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
“是我不对,大哥都是因为我,我再也不会了……”
有那么一刻,她忘了自己的母亲是皇后,哪怕她被封的公主身份不在,她也不会和那些妃子的女儿一样,受人欺凌。
她只是觉得害怕,内心涌出因为零食、漂亮衣服、好看的宫殿消失的慌张,还有可能会失去最疼爱她的大哥的恐惧。
夏雁枫半蹲下来,与她对视良久,慢慢道:“凌儿,你和泽哥还有鸿儿,都是我的命根子,哪一个都不能少,母后平生无所愿,但求你们兄妹几人平安长大,和睦相处。”
“你永远要记得今天,记得你大哥是怎么为你求情的,将来、甚至一生都不要忘了现在的心情。”
长孙凌不停地点头,哪怕之后夏雁枫离开,她也巴巴地守在太子长孙泽的身边,笨拙地学着宫人们的动作,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哥哥好起来。
正是在夏雁枫如此的教导下——
三兄妹自此到大的情谊始终没变过。
而长孙凌最讨厌的事情……
就是身边的下人试图挑拨她和其他兄长的关系。
……
雪芽是长孙凌十二岁挑到自己身边的人,对之前的事情只略有耳闻,但她多少也能揣摩主子的心思,想到刚才那福寿的建议,神情就更冷了些。
表面上看,他只是找人狠狠羞辱南萝,让她的名声在妓子中都变成最下-流的那等,让京城众人都知道——
所谓的第一绝,其实也不过是娼-妓罢了。
之前所谓的品性高洁、不以色侍人,不过是她装出来的架子罢了。
然而……
南萝的身世本就复杂,沦落到烟花之地,从长孙鸿的反应来看并不简单,若是长孙凌真的就靠着这层身份,硬是将人欺凌至此,万一逼得南萝想不开……
雪芽光是想到这里,就觉得这福寿的计谋真是可怕。
最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他只是碰巧说出这么一个点子,还是背后真有人在指导。
显然,长孙凌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论是哪个都让她不舒服,但她也没有看着人在自己的跟前鲜血淋漓的冲动。
二十大板之后,她意兴阑珊地起身,摆了摆手走进殿内:
“送回司礼监去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有如此本事的大佛。”
雪芽看了一眼福寿的身影,转身跟着她进了殿。
她还在想怎么逗心情明显不好的主子高兴,背着手走在前头的人忽然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她:
“雪芽,你怎么看”
雪芽:“……”
她愣了一下,而后开口道:“福寿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剑走偏锋罢了,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长孙凌抬手摇了摇自己的食指:“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殿下的意思是……”雪芽试探着问了一句。
长孙凌皱了下眉头,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提醒道:
“我问的是,你觉得该如何让那南萝知道我的厉害”
雪芽深呼吸了一口气。
几息之后,她联想到了宫中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恶意,试探着降低了好几个层次:
“把她的衬衣藏起来”
“把她的口脂丢掉几个颜色”
长孙凌眼前一亮,对她打了个响指:
“不止如此!我还要在她的床上丢……我想想丢什么……”
而后,她一拍手:“上次咱们出宫,路过一个摊贩,那摊贩捏的糖人儿栩栩如生,就让他捏个死老鼠,然后丢到她床底”
糖人儿本来就是红糖水凝的,一旦捏了个死老鼠放到床底之后……
长孙凌被自己想象出的南萝大惊失色的模样取悦了。
“走,你这便在宫中找几个手艺人来,我要他们按照我想的点子做。”
不多时。
尚工局内。
“凌儿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门外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询问。
殿内的人齐齐低头行礼。
长孙凌回过头,脸上的笑意还未褪下,立刻便听她道:“太子哥哥!”
“听闻母后近日夸奖凌儿的功课有进步,可不要因此懈怠啊。”长孙泽迈步走入,笑着同她说道。
长孙凌脸上笑意更盛:“太子哥哥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母亲教导!”
听到她这抹了蜜一般的保证,长孙泽只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我还不知道你”
太子唇角的笑意未褪,开口道:“近日被母后拘在上书房,可把你给憋坏了,想不想出去玩”
长孙凌惊喜抬头:“大哥大哥大哥!知我者,大哥也!”
世上还是长兄好啊!
长孙泽瞧她这样子就忍俊不禁,只摇了摇头道:“你要谢就谢你二哥,是他同我说,再不给你找点儿事,你要把皇宫闹翻了。”
长孙凌撇了撇嘴:“二哥那是嫉妒我活得自在潇洒。”
太子:“……”
他无奈道:“这话可不能让你二哥听着,否则他给你让出的那份请柬,怕是要收回了。”
“请柬什么请柬”
“唐相国七十大寿,给朝中同僚和皇室皆递了帖子,你二哥不想去,自然就空了一张,到时候……”明明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偏偏长孙泽还会眨眨眼睛,笑的明媚,看的周遭宫人通通红了脸。
长孙凌收到暗示,立刻点头!
“大哥大哥,我一定会去,但是母后那边……”
她也在用眼神拼命暗示。
太子无奈道:“知道了,我到时就说你对大理寺断案有兴趣,那日正好休沐,我带你去大理寺见见场面。”
长孙凌激动地立刻想跳起来,立刻道:“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
唐相国寿宴当日。
往来宾客络绎不绝,纷纷登门,各个进了门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门口迎客的唐家子孙们更是笑的脸都要僵了。
好不容易陆陆续续人齐得差不多,就听见门口一声通传——
“太子殿下到——!”
“二皇子贺礼至——”
听见这声响,不光是当庭宾客回头去看,就连被请来助兴的,在角落里缓缓抚琴的女人,也抬眼去看门口的方向。
见到那光风霁月的来人时,盛妍在心中同弹幕同样“哇”地一声!
明月皎皎,玉树临风。
当朝太子遗传的基因很是不错。
甚至有观众当场倒戈:“算了算了,主播我们还是言情吧!太子很帅啊!”
盛妍刚在心中摇头,忽然发觉自己此刻弹琴的动作顿了顿。
随后——
她无法收回放在长孙泽身上的目光。
整个人仿佛陡然被禁锢了似的,眼中出现了无数的画面,其中一幕便是段一尘灭国之前,因为皇帝皇后被杀,领兵迟迟来救驾的太子军队被拦在城外。
段一尘带人走上城墙,对他道:
“你来迟了,长孙泽。”
“如今城中百姓皆为我麾下犬马,只要我一声令下,犬马性命皆不足为道,人人都道你有仁心,我倒想知道,你为了百姓们,愿不愿意将你手中权力让出啊”
长孙泽悲痛欲绝,双目通红地站在城下。
他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个时辰。
直到日上中天,段一尘那头的人又上了城楼。
长孙泽面向北方,面向皇宫中的方向,痛失亲人的痛苦,以及让百姓无辜丧命的悲痛,同时在他心中交杂,最终,这位大雍朝未来的储君,跪下了自己金贵的膝盖——
“杀我一人足矣,长孙泽愿降,以保治下百姓太平。”
“大雍朝第三十三任储君,恭迎新皇。”
那是死后的南槿见到的世界。
她始终记得,是自己的《百官诸事》,成就了段一尘,让整个王朝为之覆灭。
她就是别人的嫁衣。
她的仇恨,覆灭了让她的亲爹为之牺牲的王朝,却建立了另一个让百姓不得安的朝代。
南槿的意识复杂极了。
但毫无疑问,她也对无辜的太子感到十分愧疚。
“南姑娘”
旁边有人小声地提醒了她一声。
盛妍蓦地从那情绪里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匆忙从古琴边起身,顾不得擦自己的脸,第一次带着妆这样失礼,随着在场诸位宾客一同下跪:
“太子千岁——”
长孙泽沉默了一秒。
他看见了南槿见到他的模样。
同样地,他身侧的长孙凌也看见了。
她在心中暗暗咋舌:
这可恶的女人,光撩了自己一个二哥还不够,居然还跟自己的大哥也……!
太过分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整蛊太轻了!
长孙凌憋了一口气,在接下来给唐相国庆贺的流程里什么都没做,只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可恶的女人看,直到……
唐相国传西域舞姬上来助兴。
她就坐在长孙泽的身边,一听这话,忽然道:
“西域有西域风情,我们中原有中原特色,早听闻南萝姑娘诗画乃是一绝,光抚琴怎够不如请她赋诗一首,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京城第一绝的风采。”
众人皆是一惊,互相看着到底谁这么大胆。
等到发觉人是太子身边的时候,场内的人顿时各有各的想法。
长孙泽面上不动声色,依然笑的温暖,眼角却打量着亲妹妹,难掩困惑。
怎么回事
凌儿和这南槿姑娘似是有什么误会
盛妍一听作诗,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有万能的花白禾帮她临时从南槿平日里作的诗作里找出了一首应急。
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面上很从容地将诗句念出,眼角余光却在看长孙凌,只透露出一个讯息——
吃枣药丸。
长孙凌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无端感觉到一阵寒意,下意识摸到自己身侧的鞭子。
没事,她有鞭子在手,没人能对她怎么样。
仗着自己有傍身之物,她愣是没让那西域舞姬出场,全程在为难盛妍,让人做了诗之后又跳舞,跳了舞又想让她即兴作画。
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唐相国这本来是各色表演齐出的场合,如今因为当朝太子的喜爱,变成了南萝的独场秀。
还是长孙泽喊了停,没让长孙凌的刁难继续下去。
唐相国倒是无所谓,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能交好太子,他自是乐意的,不论对他唐家后代,还是如今的门客权势,都有好处。
一时间场上倒是宾客尽欢,只是谁也不知道个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一柱香的功夫过去——
因为让南萝不好过,导致自己非常快乐的长孙凌感觉到小腹微微发胀。
她找来小厮,让带着去如厕。
唐府布置的颇有雅趣,亭台楼阁,假山绿池,处处都是漂亮的景。
她跟着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那是男子净房。
长孙凌面色复杂地在外头站了半天,让许多位出来准备进旁边房间熏香的男客多看了她几眼,有人猛地一拍脑袋,想上来认识——
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平步青云的机会要高得多。
长孙凌在小厮疑惑的目光中,有心想问女人如厕之地在哪儿,话到嘴边又想起,这么问显得自己太不怀好意了。
她咳了咳,开口道:
“就到这儿吧,我自己转转,若有事我自会唤人。”
“呃,好的,您请——”
那小厮目光古怪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转转,这边味儿那么大,有什么好转的癖好未免太特殊了。
直到那小厮走后,长孙凌面色古怪地在周围转了一圈,试图探寻去女厕的路,却在假山里绕的有点儿晕。
等她好不容易转出去了……
迎面遇上了一个人,笑吟吟地开口说了一句:
“我道是哪家的登徒子,竟然擅闯娘们儿的净地,原是太子身边的人——”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味道。
长孙凌抬头一看,冤家路窄!
正是南萝那个女人!
她语塞道:“你……”
“你什么你这位公子若再不打道儿回去,我可就喊人了。”盛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上笑出十分暖意。
长孙凌一咬牙,这可是她逼自己的!
她抬手取下腰间的鞭子,似真似假地一抖,跺了跺脚,恨恨道:“给我让开!”
盛妍状似惊讶地看着她:“公子好霸气,竟能将如此流氓之事做出如此气势。”
长孙凌实在没办法,暗暗对自己的二哥道歉,然后闭着眼睛抬手就是一鞭子——
半天没听见惨叫声。
她睁开眼睛一看。
鞭尾被人捏在了手里。
盛妍对她笑了笑,声音十分“温柔”地问道:“公子这一鞭可真狠,是冲着奴家的脸来的吗”
长孙凌听她这么说话,忽然觉得自己脖颈后的寒意更甚。
她拽了拽自己的鞭子,明明知道自己刚才应该是没看到,瞄错了地方,却依然嘴硬道:
“是有如何”
“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我让开!”
她真的很急!!!
盛妍听见她承认,手中力道陡然增加——
下一息!
执鞭之人忽然被另一端陡然加注的力道拽了过去。
长孙凌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南萝一个花楼姑娘是哪儿来的身手,等到被拽到了跟前才想起来反击。
但为时已晚。
盛妍用鞭子轻易地把她的手腕给绑了,抬手将人推回假山后,笑眯眯地凑近道:
“殿下,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眼见着女子净室离自己原来越远,长孙凌整个人都开始着急,她其实根本没学什么揍人的本事,打人基本只用一招——
而通常情况下,她的身份,加上她出其不意的路数,她遇见的大部分对手,都能被她一招撂倒。
当然,这也跟她从不招惹武力值比自己高的人有关。
如今一朝栽倒在一个不会武的女人手里,她觉得耻辱极了,但也是真的……憋极了。
长孙凌不由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试图挣出去,结果却只是适得其反。
反倒是盛妍“哎呀”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腕,挨近了说道:“公子细皮嫩肉的,可要小心些,若是被这粗糙的鞭绳磨破,倒是显得奴家粗鲁了。”
长孙凌气急败坏,张口便骂:“好你个南萝!改日我定要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
“公子慎言。”盛妍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而后,她左右看了看,凑到长孙凌的耳边,小声道:“若是让旁边看到了这一幕,岂不是要将轻薄奴家的登徒子你——给捉出去吗到时这就太难看了。”
长孙凌:“……!”
她要杀了这个无耻的女人!!!
她喊又不敢喊,骂又不敢骂,半晌后只敢扁扁自己的嘴,压着自己无尽的怒意,憋屈地问道:“你待如何”
盛妍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而后沉吟道:“是呢,在我床底下扔糖人儿招虫,还想偷偷让人将我的口脂、粉面给丢了,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报这仇才是。”
长孙凌有点儿紧张。
她从来不知道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前脚才刚刁难过别人,后脚就去女厕门口给对方送人头——
“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你有本事就来!”
公主殿下长孙凌恶狠狠地说道。
盛妍挑了下眉头,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不由笑出声:
“公主殿下言重了,草民怎敢对殿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那可是要杀头的。”
长孙凌略略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有观众在疯狂起哄:
“上啊!”
“不行,三年起步你醒醒!主播你还有直播事业!你不能被封啊!”
“熊孩子嘛,打一顿就好。”
盛妍余光瞥见一条有趣的建议,唇角的笑容扬的更深。
长孙凌心惊肉跳了一瞬。
立刻便听这人在自己的耳边,呢喃般轻语道:
“既然公主殿下这么喜欢拿这鞭子抽人,我就也让公主殿下尝尝它的滋味儿,如何”
长孙凌被这恶鬼般的恐怖语气吓得头皮一炸!
她疾言厉色道:“你敢!”
盛妍无辜地看着她:“如今又无旁人,只你我二人,公主殿下还求着我放开,我有何不敢”
长孙凌咬牙切齿地骂她:“你个臭不要脸、蛇蝎心肠、心黑的丑女人——”
盛妍“啧”了一声。
然后懒洋洋地张口说道:“那么,接下来蛇蝎心肠的丑女人要揍你了。”
紧接着——
长孙凌被束缚着的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一拉,她条件反射地倾了倾上半身,刚想不由自主迈步时,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啪。”
一巴掌不重不轻地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长孙凌愣了一秒钟。
很快地,肉眼可见的通红从她的领口下蔓延而上,将她的整张脸都熏得通红。
“你——你竟然如此羞辱……”
“啪!”又是一声响。
盛妍一边教训熊孩子,一边挑眉笑着问:“公主方才说什么”
长孙凌刚想再骂,迎接她的就是屁股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的话被梗住。
太耻辱了。
真的太耻辱了,这个女人竟然敢打……打她屁股。
她一定要让父皇诛这女人九族!
“这样的恶作剧很不好,女人的脸是她宝贵的财富,公主知道错了吗”盛妍一边打一边问。
长孙凌咬牙硬抗:“我一定要……我——”
她真的好想如厕qaq!
嘴硬不出半刻钟,长孙凌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错了,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变成了合更hhh本来是分开的。
那么,今天搞定啦大家晚安!
第48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六)
假山内。
盛妍看着红着眼睛一路小跑离开的长孙凌背影, 眯了眯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会不会以后看到我就吓得绕道走”
想想如果长孙凌日后因为害怕她、或者因为记仇, 见到她就变本加厉的报复她, 还要跟段一尘结婚之后, 夫妇二人一同针对她……
盛妍越想越觉得这画面真美。
但是不小小教训一下长孙凌, 她又觉得心里有一口气无处安放。
“画面引起极度舒适”
“这教训熊孩子的手段堪比教科书级别!”
“哇,想想公主万一日后长成了大魔王,第一个就要找你算账啊”
弹幕里有人鼓掌,有人替她担忧。
就连222的上司花白禾都在她脑海中发表了看法:
“调-教小野猫的感觉看上去真棒。”
盛妍:“……”
她失笑道:“也有挨咬的危险。”
比如今天在宴会上的时候, 若不是有南槿本人的能力、还有花白禾的协助,她一定会被长孙凌这个小屁孩为难到窒息。
她在假山里站了好一会儿, 设想了各种关于长孙凌日后的成长情况, 而后才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出门去找自己的目标人物。
盛妍想看看, 这会儿那个男主在结局遇见的西域舞姬,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
一炷香的功夫后。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长孙凌回到了宴客厅内, 坐在上首的太子长孙泽给她投了个余光,似是在让她赶紧到自己的身边来。
虽然长孙凌面上是替二皇子送礼的人, 还被他带在身边, 但毕竟唐相国今日的生辰宴来宾诸多,长孙凌久久不归,他便忍不住担忧妹妹会不会被什么不长眼的、记性不大好的家伙给冲撞了。
长孙凌回到了长孙泽的身旁,待在大哥的荫蔽下,让她觉得安全感陡增, 心中那被南槿绑住打了一通屁股的屈辱感才慢慢消退些许。
那个事情让她又气又恨,但联想到大哥来到唐府时与那女人之间的奇怪气氛,又让她隐隐意识到自己告状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只能在旁边一个人待着生闷气。
期间,唐相国唤来一位自己的朋友推荐到门下的学生,将他引见给长孙泽,笑着同长孙泽说起他的文章。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那上京赴考的学生给长孙泽行了个礼。
等他抬起头来,便让人瞧见了他眉清目秀的脸庞,那温和的气质如山间清风,令人闻之生出徐徐惬意。
长孙泽对有才的人向来都会另眼相待,笑着说了一句勉励他好好准备考试的话。
整个过程中,长孙凌的视线好几次从那书生的身上扫过。
她根本没记住这书生的名字,却直到自己同这人见过。
上回在花街南楼中,这人就是在劝身边人不要为难南萝的人之一。
现在,南萝是她讨厌的人。
一切喜欢那女人的家伙,都是她讨厌的人,除了她两个哥哥之外。
又嫖-妓,又眼瞎。
长孙凌在心中撇了撇嘴,冷淡地给段一尘盖了个标签之后,就完全不感兴趣地挪开了目光。
至于段一尘……
他面上带了几分被太子勉励的羞意,余光却也注意到了长孙凌的反应。
朝中能同时受到太子和二皇子看重的臣子不多,其中哪个都是身世煊赫的,还真没有这么一位他见到之后久久想不起来处和出身的……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有小道消息称,本朝大公主生性活泼顽劣,却偏偏很得皇上和太子欢心,总愿意在出行的时候让她女扮男装跟在身边。
段一尘心中已然有了结论。
他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长孙凌。
但既然见都见了……
他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同长孙凌交好的种种便利,若是能够得这位大雍第一公主的青睐,只要自己能够及第,他何愁日后的大计无处施展
段一尘面上没有对这位太子带在身边的大人有什么关注,却已经在心底安排好了诸多的计划,就等着这位公主在旁处落单,方便自己实施计策。
另一处。
盛妍因为有花白禾提供的院落地图,轻易就找到了歌姬们休息的地方——
因为南槿身份不大相同的缘故,按理说她是只用在厅堂抚琴,除却偶尔因为进食、喝水、如厕的休憩时间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很忙。
节目倒是可以一条条变化,但若是宴会角落有文人们以诗会友,或是举行一些什么游戏,她都是要作为节目的“裁判”,从中进行指挥或者调停的。
而西域歌姬同其他演奏者大致相同,只要自己的节目结束,就能下去休息,除非是主人家特别喜欢,所以才会从宴会一开始跳到结束。
盛妍这会儿就是借用了自己就餐的时间,去到舞者们休息的别厅。
说是别厅,其实就是个十分小的院子,和之前在外头见到的厢房、院落、亭台楼阁等等,都有很大的差别,盛妍觉得唐府的厨房可能都比这个地方大。
她还在想怎么装作不经意的路过,见到那名歌姬——
然而。
她还未走近,迎面就走来了一个穿着橙色轻纱的女子,那衣裳实在太过妖娆,几乎没遮住什么地方,在这个穿衣并不如现代开放的年代,要不是盛妍经过上一个世界的姚思语背景洗礼,她也会有一瞬间的脸红。
如今,盛妍差点与她迎面撞上,条件反射地避了避,正想同人见礼表示歉意,忽然听那人带着笑,用一种略有别于中原的腔调缓缓道:
“这位就是名躁京城的南姑娘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我等见之羞愧。”
盛妍挑了下眉头,抬头同对方道:“过誉——”
然而当她抬眼看到对方的模样时,她怔了一下。
那一刹那,她隐约明白了南槿在原著里死的那么早,却依然被傻逼作者写成女主角的原因了。
谁能想到……
在文章最后一个场景里,段一尘见到的那个南疆歌姬之所以重点描写,是因为这个人的模样……
乍一看,跟盛妍在镜子里见到的自己这张脸差不多。
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反而是对方面上见不出几分诧异,笑着和她继续道:“主人为我取了一个中原名字,叫瑶。”
瑶,美玉也。
盛妍向来对长得漂亮的人很有好感,之前在镜子里见过南槿本人的样貌,毫不夸张的说,夸南槿是京城第一美人,她是认同的。
如今见到一个跟南槿模样相似的,而且还略有一点儿异域风情的美人儿,她觉得这名字起得很合适。
唯一不大让她舒服的是……
这人用这张脸自然地喊出“主人”这种称呼,让她听了有些不大舒服。
“南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盛妍也对她微微一笑,回道:“本想回到厅内,无意中走岔了路,又因之前掉落了香囊,领路人帮我去寻了,这才误入此地。”
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是因为舞跳的好,很得唐相国的欢心,常常在晚餐后让她跳舞到深夜。
光从她腰间轻纱下的水蛇腰线条,也能瞧出她身姿的柔软。
“南姑娘从此处折返,往西边儿走,穿过那九转长廊,便可回到大堂。”
瑶倒是有心想同她多说一会儿话,毕竟她以前只知道自己被送到京城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她和那南槿生的极像。
但到底是多像,她是不知道的。
唯有今日一见,方知旁人所言不假。
更奇怪的是,她被卖到中原时,从来都知道,若是有人同她一样擅长歌舞,同她一样貌美,那这就意味着她有失宠的可能性。
靠美色为生的人,向来是很不喜欢同行的。
有人比她美,就意味着她可能会因此掉身价,或者少客人。
在听见南槿名声的时候,瑶十分确定自己很不喜欢这人。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对方的翻版,偏偏如今的时代歌-妓们以才为主,她会的歌舞虽然受人喜爱,但是文人们始终还是更喜欢有才华的类型。
她因此还很是努力了一段时间,想要认识中原的字。
但这太难了……
她光认字就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别说是作诗了。
可今天在见到南槿之后,她发现自己原来的不舒服、嫉妒,都烟消云散。
一方面是弹琴时候的这人,跟她们其他人都太不一样了。
淡薄,宁静,只是坐在那儿,就胜过她在唐相国那儿见过的所有美人画。
那是与她们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时间,瑶清楚地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愿意为她痴,为她狂。
因为她真的和旁人不同。
那种身陷囹圄,依然干干净净的感觉,不正是文人们喜欢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感觉吗
哪怕跌落泥沼,她也和周围的那些颜色截然不同。
瑶甚至都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嫉妒可笑极了。
哪怕模样相仿,她却连头发丝都不足以跟这人相比,甚至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了点自惭形秽的感受。
直到……
直到她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南槿。
她发觉自己不仅不再嫉妒,反而从心中升起了一种很淡的,想要亲近对方的感觉。
想和南槿多待一会儿。
盛妍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不论是南槿还是她,都不是会对其他美人产生敌意的类型,明明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气氛却出乎她意料的融洽。
她对瑶点了点头,顺着对方指的方向往外走去,一转身就看着弹幕,问花白禾:
“禾姐,原主在外面还有失散多年的姐妹吗”
问问题的时候,她跟着回忆了一下剧情,总算发觉了一个盲区。
原著里只交代了南槿父亲的下场,还有一家都被抄了的结果,基本没着墨过她的母亲,这……到底是作者的伏笔,还是单纯懒得说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所谓的dna技术,否则她的疑虑就能轻易解开。
花白禾笑了一下,同她道:
“原著是一部分,但这个世界本身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你可以自己探索这部分的细节,当做完善剧情。”
盛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势将注意力挪回弹幕上,想看看观众们怎么想,结果入目的言论都让她微微汗颜:
“卧槽长得一样!一样啊!”
“之前站主播x歌姬cp的出来!这就是我们百合频道自攻自受现场啊!”
“楼上说的想想竟然有点儿刺激!”
“有大大撸文吗给您递笔。”
盛妍:“……”
神特么自攻自受……
她有些无奈,看左右无人,开口同观众们说道:“自攻自受的过分了啊,发言太危险了。”
观众们同她笑嘻嘻地道:
“既然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盛妍无话可说,干脆不去看让自己出戏的弹幕,想回到厅堂之后再思考到底怎么拯救歌姬小妹妹,让她远离渣男。
然而……
刚一回到座位上,她就发现渣男已经率先勾搭上了长孙凌。
入目的画面,就是段一尘不知寻来了什么借口,装作不经意地在长孙凌的面前走过。
盛妍眯了眯眼睛。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给完一巴掌之后,赶紧找机会给小公主送颗甜枣比较好,不然小朋友就容易被那些对她假好的男人给骗走。
……
另一头。
长孙凌十分冷漠地看着段一尘在自己的面前提高出现率。
她并不知道这人的别有用心,但是却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人烦,只有她好脾气的太子哥哥才在那儿给唐相国老脸,陪着他又是品诗,又是赏乐的。
看着那段一尘在自己的面前晃啊晃,她就觉得晃眼极了,相当没耐心地装作有事要说,抬手在长孙泽的耳边小声道:
“哥,好无聊哦,我们走吧。”
长孙泽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她,带她出门又觉得无聊,留她在宫中又可劲儿折腾,自己这个妹妹可不好打发。
他略微扬了扬眉头,用表情问道:
“你想做什么”
长孙凌鼓了鼓腮帮子,视线在场中一扫而过,发现了回到自己位子上的盛妍。
她登时就想起了自己刚才被人羞辱的事情来了——
然后,她看段一尘更不顺眼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同太子道:“该回宫了,母后要来查我就寝了。”
长孙泽也想起母后管束她的严厉来,接受了这个解释,准备起身同唐相国告辞。
就在这时——
唐相国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虽说那歌姬并未引得太子多少关注,但他到现在都记得,太子入场时和南槿对视的那一眼。
那不同寻常的味道,让久经花丛的唐相国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觉得自己送出的礼物应该很能讨太子的欢心。
“听闻太子好乐,老臣无好物回赠,前些日子正好有人送来一支歌乐舞姬,领舞者可在空中起舞,臣便在此献丑了。”
没等长孙泽拒绝,唐相国拍了拍手。
瑶和其他的几个舞女从侧厅缓缓而来。
长孙泽之前看歌舞的时候有些走神,根本不知道这支伶人是送给他的,这会儿猛地一看,就被为首的人模样惊得愣了愣。
他推辞的话才说了一半:“唐相国客气,孤——”
唐相国笑了笑,同他道:“太子且先收下,若是她们着实不讨喜,再送回给老臣也不可,如今请勿推辞。”
长孙泽:“……”
他要是真收了这些女人,改天整个朝堂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要给他送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但他是真的……很惊讶为首那人的模样。
他沉默了几秒钟,竟然不再推辞,默认了这件事。
这让旁边的长孙凌惊讶不已。
她是知道自己哥哥秉性的,不论是二哥还是大哥,平日里都不可能让其他的朝臣有贿赂自己的机会,而且哪怕自己不在,门庭在逢年过节收到的礼,都会原数退回。
但这次……她哥哥却收下了。
她敏锐地意识到,这跟角落里那个南萝有关。
于是,出了府之后,兄妹俩回宫之后,相对无言了好一段时间。
良久才听长孙泽道:
“更深露重,回宫小心,替我向母妃问安。”
长孙凌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沉浸在自己的两个哥哥,一个破天荒去了花楼,给南萝留了一锭金子,另一个在即将告老的唐相国生日宴上,收下了一个和南萝模样差不多的女人的事情上。
眼看着长孙泽想转身离开,她不得已开口喊了一句:
“大哥。”
长孙泽好久没听她这么喊自己了,当即有些愣,见左右无人,方好脾气地应了她一句:“怎么了”
长孙凌支支吾吾。
长孙泽耐心地站在那儿等她开口。
周围的宫人都被长孙凌支开,她跟长孙泽在宫墙附近吹了许久的冷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大哥,你是也……喜欢那个南槿吗”
长孙泽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问了她一句:“你听谁瞎说的我只是当年同南御史有交情,答应过他会尽力照顾南姑娘。”
“今日在宴会上得见,我想起南御史之托,有些惭愧罢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发觉自己的注意力在那个“也”上,有心想问问,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想笑。
以南姑娘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对她有意的人,怕是不在少数吧。
长孙凌:“……”
她很想相信。
但今天太子哥哥破天荒收了礼这件事,能让她充分地明白,事实并不如表面这样简单。
她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大哥和二哥提起当年的事情,表情都会这样不寻常,甚至话里都有点难言的苦涩。
但在她出声之前,太子倒先发制人:
“今日看你在宴会上的举动,你是与南姑娘有些误会”
长孙凌:“……”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哪是误会,那是天大的仇!
然而堂堂大雍朝公主,被人丢脸的堵在假山后面打屁股这个事情,她又怎么可能说出来,憋了半天只说一句:
“因为我觉得那女人太虚伪,我不喜欢。”
长孙泽笑了笑,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南姑娘不是那种人,她的家教很好。”
能沦落到烟花地实在是可怜……
但这话,他不能说。
身为大雍朝的储君,他还未登位,不能对父皇的决定随意评论。
何况……当年南御史的案子,是一件大案。
他和长孙鸿都猝不及防。
长孙凌鼓了鼓腮帮子:“大哥,那是因为你们都被她骗了。”
“我们”长孙泽挑了下眉头。
长孙凌哼了一声,还是没把长孙鸿偷偷去南楼的事情说出来,哥哥们各有各的秘密,在他们不愿意说的时候,她是不会多嘴的。
“总之,那女人坏得很。”长孙凌最终如此下了个结语。
“而且,大哥你从来不收礼物,这次收了唐相国的……我怕对你不好。”她真心实意地如此说道。
长孙泽笑容暖和:“我知道。”
他说:“我本也无意收下,方才已经嘱咐了门房,待人一到,就还她们自由身,日后不论她们去哪儿,都与我无关。”
长孙凌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大哥这也……太善良了。
可她依然对之前刚到唐府的画面耿耿于怀。
“大哥,我是第一次听你提起以前的案子,左右今日你都同母后说是带我出门去大理寺,不如你现在便同我讲讲,当年南御史的案子究竟真相如何,我也好同母后交个差,不至于两眼摸黑。”
长孙凌如此道。
但长孙泽却转移了话题:“母后那儿自有我同她说,这事情你不要再问,对你不好。”
又是这样。
长孙凌听到他的答案,心中涌出几分家人有大秘密共同守着,却只有她一个人不清楚的感觉。
很糟糕。
弄得……她更好奇了。
长孙凌面上点了点头:“好的,大哥。”
等到长孙泽一离开,她就火速回宫计划着怎么挖出当年的事情。
案子肯定在大理寺,她首先得找机会看到案卷。
但要怎么去大理寺呢……
大晚上,她嘟着嘴叼着毛笔,旁边的雪芽试探着看着她,轻轻喊了一声:
“殿下如今已经二更了,您该歇息了。”
长孙凌叹了一口气:“你说,为什么男人都喜欢那种又坏又虚伪的女人呢”
雪芽茫然地说道:“殿下问的是……”
长孙凌转头看着她,正想将那个可恶的女人名字说出,却在开口的时候想到了自己在假山里的可悲下场。
以及。
当初她在御花园附近小湖边,踢着石子发下的誓言。
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我要是再主动送上门找虐,我就是狗。
到了嘴边的名字怎么都吐不出来。
雪芽:“”
雪芽:“殿下”
紧接着,她见到自己面前的殿下一改之前愁眉苦脸的样子,语气凶狠地吐出了一个字:
“汪!”
作者有话要说: 雪芽:“……”
完了,我的殿下是不是被狗咬了,疯了
你们看到了,今天我很晚呜呜呜!
对不起我这就去写二更!!
第49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七)
七日后。
长孙凌在这期间内日日去养心殿请安, 给自己的父皇撒娇,总算得了令, 可以随着二哥去大理寺一同增长见识。
皇帝已经有一些岁数了, 坐在深色的椅子上, 手中拿着一本书, 点了点旁边抢了大太监的活儿,给自己端茶送水还捶腿的女儿鼻子:
“你啊,都这般岁数了,还不肯收心, 日日惦记着往外跑,你母后都同朕说了多少次你的婚事, 可就是她太疼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倒是想知道,若你母后日后真看中了哪户人家, 你这性子嫁过去可怎么得了……”
长孙凌跟他撒娇:“父皇和母后一样疼我,怎舍得将我远嫁我看我还是不嫁的好, 如此便能常伴身侧, 给您二老当个开心果可好”
皇帝听的登时笑出来:“我大雍朝历代多少公主得宠,若是你不嫁,旁人反倒以为你失宠了——平白没了规矩。”
他说:“但留在身边倒是可以,改日朕帮你寻个如意郎君,门楣低点倒是无妨, 左右可以入赘。”
长孙凌:“……”
她只听不说话,皇帝比起她的母后,威严只会更甚,虽然也是对她宠爱,但帝王的爱终究有限,她向来明白这个道理。
皇帝笑着继续道:“行了,你这都给朕锤了大半个时辰了,朕拿人手短,不敢不应——明日便同你二哥一块去大理寺。”
“但记着一点,若是惹了祸,可别来找朕。”
长孙凌立刻欢喜地应道:“那是自然,谢谢父皇!”
她眼珠子转了转,偏着脑袋在老皇帝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跑。
皇帝愣了一下,半晌才丢下书卷说了一句:“这没大没小的……”
……
长孙凌得了令,欢喜地去找了长孙鸿。
她如今是得了皇令可以穿男装出门,自然和之前那偷摸着出宫的阵仗大不相同,是可以光明正大让哥哥带着出宫浪的人了。
长孙鸿却对她要跟自己一块儿上班的事情略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妹妹向来都是哪儿好玩往哪里凑的类型,大理寺这样枯燥的地方,她根本不可能感兴趣。
之前太子以带她去大理寺判案的理由,带她去唐相国的宴会上解闷,母后因此在他去宫里请安的时候,还纳闷地问了他几句。
但最近长孙凌在养心殿拍父皇马屁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却没怎么关注。
他以为又是近来宫里有什么贡来的好玩意儿得了长孙凌的青眼,她去找磨着父皇了,谁想到竟然是这个事情
“你去大理寺做什么”
“大哥前些日子带我去唐相国府上时,一路上同我简单讲了几个大理寺的案子,免得我回去应付母后露了马脚,我听了有趣,就想去看看。”长孙凌眨了眨眼睛,谎话张口就来。
长孙鸿却皱了皱眉头:“案子还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最有趣,你若真去了大理寺,我怕你会无聊到打盹儿。”
长孙凌瞧着他,表情正经地不得了:“那也得我见识过再说——父皇都已经同意了,二哥你好歹也让我去走个过场,再赶我走吧”
长孙鸿只是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属于嘴硬心软的类型,听见长孙凌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理由,而且还磨了父皇那么长时间,明白她这兴趣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容易被消磨下去。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行,老规矩,给我闯祸,我不会帮你。”
长孙凌一言应下:“那是自然,我何时不懂规矩地让哥哥你们为难过”
……
次日。
整个大理寺都发现今日来上班的二皇子身边换了个书童。
因为在大理寺有许多枯燥无味的案卷要阅读,而不带特殊标记的普通案卷又太多太琐碎,这时候就能够让书童帮忙整理,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
至于那些大案要案,都是一定官职以上的人员,在查阅的时候拿着令牌才能进入特别的屋内查看。
他们对二皇子身边换了人这事,只是打眼仔细瞅了瞅,大家都知道二皇子话少,没人敢开他的玩笑,所以从头到尾鲜少有人会问他换书童的原因。
长孙凌顺利地进入了大理寺,没人怀疑她的身份,她顺当地跟着长孙鸿进了“专属办公区”,左右看了看,她开口问道:
“殿下,需要奴才替您倒点儿茶水吗”
这房间是长孙鸿办公专用的,平日里除非有事,还有递来案件,一般不会有人靠近。
见她跟自己玩闹,长孙鸿瞪了她一眼。
而后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桌子,同她道:“你坐那儿,午时开饭,其余时刻若是饿了,就找人传点心。”
“这些案子你都能看,看完了替我分门别类地归好就行。”
“好了,我要阅案了,你不许吵闹。”
长孙凌:“……”
她及时地喊了停,将自己的哥哥在投身工作之前喊住了:“哎,这些案子我能看是什么意思,我还有不能看的”
长孙鸿:“……”
“规矩便是如此,南边儿那屋子放的都是历代以来的大案,保存完整,非大理寺丞不可翻阅。”
长孙凌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感觉自己这一个星期使错了劲儿。
长孙凌试探着拿起一个案卷竹编,想看看自己能阅读的案子是什么级别的。
一刻钟后。
她放下了手里第三起两个王爷的儿子因为在花街嫖-娼,却因为竞价红眼了,互相让身边人动手,不小心把其中一人的小厮门牙打掉的案子。
诸如此类的无聊案卷还有很多。
就连有一个三品大臣儿子养的一只猫,偷跑到另一个三品大臣家中,却被猫的原主人告偷窃一样……无聊。
长孙凌头一回切身地体会到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是多么的无趣,而天底下比她还无聊的竟然这么多。
她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放,同自己的亲哥说道:
“二哥,我能看的都是这样的吗就没有一点大的案子,比如什么巡抚贪污啦,臣子谋反啦……这种。”
长孙凌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长孙鸿从自己的案卷前抬起头来,看着她:“你看这做什么”
他说:“就算是这等大案,破案的过程也不一定有什么传奇色彩,都是监察各地时、或是当地有百姓来告等等证据确凿的过程。”
长孙凌笑了笑,又用起自己的老办法:
“二哥,你就随便让我看看嘛,挑两个大一点的让我看呗,我好奇啊,我保证绝对不会对外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该守得规矩我都知道,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抬手做发誓的样子。
长孙鸿:“……”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行。”
长孙凌:“……”
不行
那她来这破地方有什么意义
她据理力争,骚扰了自己的二哥一个上午,让长孙鸿原本能看完好几个案子的效率大大降低。
以至于中午的时候——
长孙鸿指了指门外。
“再闹我就把你丢出去。”
长孙凌怂了。
她心中猫抓似的痒痒,又想知道案子,又苦于自己二哥这座大山在,以至于她连晚上偷偷过来偷案宗的念头都有了。
但长孙凌知道,这罪名可大了,万一再被皇室家人发现,她以后可能就要彻底失去出门的自由了。
她很焦急。
就在她想再磨一磨自己二哥的时候,忽听有人来报:
“李相国家的小公子在花街南楼被人打伤,已经报了官,城中巡查人员不知如何处置,申请移交大理寺。”
长孙凌以前只知道大理寺专门给皇孙贵族们擦屁股,但这是头一次看见这些人将大理寺当裁判使的。
她愣了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
南楼
那不是南萝在的地方吗
咦,等等。
别人都可以不知道案子的过程,但南萝可是南御史的亲女儿,她必定是知晓当年事情的。
于是,本来还要挣扎一下的长孙凌突然安静了。
她看了门外一会儿,对她哥哥道:“二哥,用餐时间到,我有些饿,就先去了……”
沉迷工作的长孙鸿:“嗯。”
……
一刻钟后。
长孙凌跟着大理寺的人到了南楼,无视那些在下班处理鸡毛蒜皮小事的人,她凭着记忆,偷偷地溜上了楼。
老鸨也被拖在楼下,余光瞥见是她,只对她露出了个暧昧的笑容,意思很明显——
您又来了。
长孙凌心中苦涩。
她真的不想来。
谁要见那个魔女啊!
她咬了咬牙,凭着记忆摸到了南萝的屋子里,门也不敲就推开走了进去——
里头。
盛妍正在手把手地教着瑶写字。
两人的姿态凑得很近,还能听见她温和的声音响起:“这里的一撇末尾应该这样写,会显得好看一些……”
两道模样相似的人贴在一块儿,这画面着实美的让人有些不敢看。
听见门口的动静——
盛妍松了手,从容地抬眼看去,尔后蓦地笑了笑:“凌公子,别来无恙啊。”
“我有事找你。”
长孙凌方才差点难以将这个女人和自己印象中那个可恶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因为她见过这人欺负自己的样子,也见过这人冷艳的模样,却独独没见过……
她温柔的样子。
长孙凌不自在地撇开视线,不耐烦地看向盛妍身旁的瑶。
虽然她有些好奇这个被大哥放生的歌姬为什么在这里,但现在时间紧急,她得赶在下午之前回去。
瑶很会看人眼色,当即就对盛妍笑道:“那我下次再来找你,姐姐。”
等到门再一次被关上后。
盛妍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的人,笑了笑问道:“公主殿下再次到访,是想我了吗”
明明是冰冷的人,一笑起来却带着十足的魅意,让长孙凌总觉得她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尤其是……这种奇怪的话。
她绷着脸,说道:“严肃点,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要事。”
盛妍在桌边坐下,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嗯”
她抬眼看过去,想了想,勉为其难给这小破孩也倒了一杯水。
长孙凌却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想到自己的目的,清了清嗓子,换成了自己往日那高傲、得意的模样,踱步到盛妍的跟前:“你不好奇是什么事吗”
盛妍并不上钩,只淡淡道:“公主若是想说,我便洗耳恭听。”
长孙凌:“……”
她有点憋。
但她想到接下来的画面,又觉得有些爽。
长孙凌扬了扬自己的下巴,同她道:“本殿下问你,你是不是想给你的父亲洗刷冤屈——不巧我近来对这个案子略有耳闻。”
“或许你仔细地求求我,同我好好说道此案,我便考虑帮帮你。”
“咚!”地一声。
是盛妍面无表情地将茶杯磕在桌上的声音。
长孙凌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摸自己身侧的鞭子,色厉内荏的警告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公主殿下若是要问这事,便请回吧。”
盛妍看都不看她,重新拿起杯子,语气冷漠地送客。
长孙凌:“……你!”
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甩脸子。
她决定让这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长孙凌取下自己腰间的鞭子,冷笑一声正想警告她,却见盛妍淡淡地撇来一眼,而后一挑眉头,忽而绽开个笑容,问道:“公主这是又怀念上次被我揍的感觉了”
长孙凌:“……!”
她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挑衅了!
长孙凌气急,刚想动手,忽然听门外有小厮高声喊道:“官府查楼的来了!请各位客官小心些!后门可走!衙门的人据此约莫还有百步!”
“查楼”是皇家给官员们定的规矩。
因为当朝嫖-娼风气太差,皇帝下了规矩,每个月抽两天让衙门查花楼里的客人,若是被逮到朝廷的官员,处罚十分严重。
长孙凌刚想揍人,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在回忆“查楼”的意思。
然后……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现在还是大理寺二皇子的书童。
要是她被抓了,不管是她还是二哥,都会很丢人。
盛妍见她停了动作,面上闪过各样的情绪,忽而福至心灵,面上的笑容更甚了些。
长孙凌瞥见她得意的样子,立刻炸毛:“你笑什么!”
盛妍愉快地开口:“我是笑又有人该求我了。”
长孙凌:“……”
她真的好气。
她想打死这个女人。
……
半刻钟后。
衙门的人敲了敲南萝的房间,却没见到人来开门,他想到这南萝的美色,心中有了个猜测,忽然直接的推开了门去。
只见门内有个衣裳半褪,露出香肩、长发如瀑的女人正申请冷淡地抬手按在身下人的身上,仿佛没有看到他似的。
而被她按在身下的人,衣袖落了半截,露出那雪白的小臂,还有床边不经意从襦裙下露出的一只玉足,脚趾莹润,踝骨线条引人注目。
那衙门的人当即就看直了眼。
直到盛妍仿佛迟钝一样地推了推身上那人,开口道:“凌姑娘也太性急了些……这是衙门的人来查楼了呢。”
长孙凌这会儿愣的跟木头一样。
她僵硬地随着盛妍的动作而动,却在跟着转眼看到门口那衙门的人直勾勾盯着南萝和自己的样子时,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不客气地开口道:
“怎么,没见过磨镜吗”
作者有话要说: 磨镜:古代女同称呼。
衙门官员:这我哪儿见过呀!真他妈刺激!
第50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八)
那衙门人士听见这话, 方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 这房间里并没有自己要搜查的对象, 他想起上司的要求, 即刻退后几步, 匆忙地低下头去, 双耳已是通红:
“打扰二位姑娘雅兴, 还望谅解。”
他说着退出门去, 还帮着盛妍将门给关上了。
直到看见面前紧闭的门之后, 那衙门人员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那可是京城有名的绝色——南萝姑娘,上次京城里都有传言,说她已经被一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给包下。
人人都在猜测那公子哥儿是谁, 可谁能想到, 在那公子哥儿的身份还未暴露出来之前,这南萝白日里竟然有这等……癖-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竟然就这样跟另一个姑娘家搅和到一块儿
那衙门人员思考了半晌,发觉在上方的那位姑娘看着气度不凡,瞧着就是个出身好的,只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到花楼里,同南萝姑娘搅和出这种事情来。
他在原地消化了半天。
全京城的人怕是都不知道,这南萝姑娘不光让男人们心动, 就连女人也对她兴趣非凡吧
诶嘿,想想还有点儿刺激。
那穿着衙门官府的年轻小子在门口站了许久,不知脑海里想到了什么,耳根子竟然越来越红,好半天听到别的楼层动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其他的房间要查。
他赶紧回神,揣着这极大的秘密准备等查完楼回去与同僚们分享,然后迈步走向下一个房间。
原先的房内。
盛妍慢条斯理地拉好自己的衣裳,若不是这长孙凌如今在她看来还未成年,这会儿她才不会牺牲自己躺在下面,肯定要将长孙凌推倒戏弄一番,才能治治那小姑娘嚣张的气焰。
“666666!这场面我真的没见过!”
“在自攻自受和小狼狗cp之中陷入了纠结”
“主播要不就干脆生米煮成熟饭”
在弹幕各种看好戏的发言中,盛妍抬眼看了看依然在自己上方,似乎还没从这转变中反应过来的长孙凌,慢慢扯了扯唇角:
“公主殿下看来是很满意方才所看的若非先前看的不过瘾,怎么现在都不舍得将奴家放开呢”
她本来不喜欢这种自降一等的称呼,但或许是长孙凌的气势实在太像纸老虎,盛妍发觉对着长孙凌用“奴家”这种自称,竟然意外的还挺好玩儿。
被她这么一提醒——
长孙凌蓦地将视线从下方那人已经重又包得严严实实的肩头上挪开。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这花楼里一掷千金,要包下南萝首夜伺候自己的时候来。
那时,这人的衣裳可比现在暴露多了。
肩头的、琵琶骨下的肌肤白的晃眼,外衣挂在肩头,一副摇摇欲坠,并不需要怎么用力就能扯下来的模样,充满了色气。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来。
冷静自持的、性格淡漠的、教养极好的南萝,是所有人都看过的。
那么,看过她这副妖娆的、诱人发晕的姿态的,又有几人呢
是……只有自己看到吗
那念头从脑子里的角落偷偷滋生,等到长孙凌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盛妍的身上,走了好一会儿神了。
盛妍见她只挪开了目光,人还在自己的上方一动不动,不由眯了眯眼睛。
这小朋友是反了天了,还敢骑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帮个忙过了也就算了,难道真以为可以就此趁机压到自己的上方
她忽然抬手放在了长孙凌的肩上。
这熟悉的动作,本能地将长孙凌从走神的状态中唤醒,她的身体还记得上次被人掀翻的感觉,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条件发射地就想挣开。
但盛妍的速度却永远都能比她的反应快上一线——
下一息。
长孙凌又被按在了下方。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人,开口道:
“你想做什么!”
盛妍听了好笑,这人自己放肆,现在还理直气壮地问自己想做什么。
她盯着长孙凌看了半晌,而后倏然松开了压制,让到旁边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才回道:
“不做什么,只是提醒公主殿下注意身份,那衙门的小役已离开许久,公主还请自重。”
自重
长孙凌差点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烟花地的,从见面的第一次开始就对自己耍流氓的女人,竟然让她堂堂大雍朝的公主自重
她看着就这么像是饥渴到连花楼的姑娘都下手的变态吗
长孙凌简直气疯了。
方才莫名盘桓在脑海中的念头早被她驱散,她从床铺里伸手一撑就坐了起来,看着那个走到桌边自顾自倒水喝的女人,对她大声道:
“我!堂堂大雍朝的大公主!是绝不可能沦落到对烟花地的女人产生兴趣的地步!”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本公主正常得很,日后可是还要招驸马入赘的!”
她话里话外对盛妍鲜明的嫌弃,几乎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让直面镜头的观众们越发觉得她嚣张。
唯有盛妍不以为然,好整以暇地喝着杯子里的凉茶,直到杯中的茶水见底,她才将杯子重新放下,笑了笑之后说道:
“哦是吗”
长孙凌依然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尽管京城里常常有人议论这南萝的美色不仅让男人趋之若鹜,便是有些女子,也是对她极为羡慕和推崇的,甚至以前还出现过其他花楼的姑娘们想来这南楼里头,就为了学一学南萝身上的几分特质。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民间的传言,传到宫中早就变了味道。
哪怕两个哥哥看着都与这个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在里头,但长孙凌真不觉得自己身为同性,也能被这个虚伪、可恶、坏到极点的女人吸引住。
退一万步说,她确实见过磨镜的存在,大多是宫里的宫女之间互相对食,然而这是因为深宫寂寞,可她并不寂寞!换言之,哪怕山无棱、天地合,她也不可能看上南萝!
在心中如此捋了一遭之后,长孙凌坚定了自己的结论,看盛妍越发不顺眼,甚至还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人方才帮着自己躲过一次麻烦的事情。
她理直气壮地回道:“那当然!本公主之所以能容忍你多次冒犯,全是两个哥哥让我多加照顾你的原因,但你不可因此猖獗,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盛妍听的差点笑出来。
多加照顾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波流转,看向床畔站着的那道身影:“是奴家记性不大好吗公主何时对我多加照顾了”
没等长孙凌想出来,盛妍又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回道:“是在唐相国的府上让奴家作诗、跳舞又画画的时候还是方才让奴家帮忙应付府衙人员的时候”
长孙凌:“……”
她被噎住了。
盛妍摇了摇头,看在她也是自己任务内容一部分的份上,暂时不同她计较,只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这话还是我来说吧——”
“看在公主的两位哥哥对我多有照拂的份上,我好言劝你一句,日后找驸马时,千万记得擦亮眼睛,不要再像现在这般,不辨好坏,任性妄为。”
毕竟,盛妍越想越觉得,就长孙凌这盛气凌人、眼中只看得到自己的模样,特别容易被奸-邪小人们找到机会接近,那简直是一骗一个准。
长孙凌被她接二连三砸来的评价说得有些懵。
她气得想砸东西,但手刚抬起来,就发觉桌边那人的视线冷冷地从自己的手掌上扫过。
好似在问她:
你砸一个试试
长孙凌放下了手。
嘴皮子她骂不过这些市井中人,仗势欺人她又不敢,想小小的动手教训一下……
她又打不过。
长孙凌感觉自己心底点燃的那一把火快把自己给点炸了!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她狠狠跺了几下脚,作势要离开,人都走到门边了,却听见南萝的声音在自己的后方想起:
“你站住。”
长孙凌扭头看她:“怎么,你都把本公主羞辱到这个份上了,现在想起来害怕了求人的时候是用这种语气吗”
她虚张声势地抬了抬自己的下巴,仿佛在说,只要你跟我道个歉,我就可以勉为其难不跟你计较。
盛妍:“……”
她愕然地看着长孙凌,不知道这小姑娘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盛妍微微一笑,回道:“我是想提醒公主,您身上这衣服是我暂时借给您的。”
走之前能不能先把衣服还回来
长孙凌:“!”
她气得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抬手指着盛妍:
“好,你很好。”
很多年没有人能把她气到这个地步了,南萝这个女人绝对是值得被她放在内心加红加粗记仇的存在。
“你给我等着!”
长孙凌拿起自己来时的男装去角落里的床后换上,等出来之时,衣裳上的袖扣都忘了扣上,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一秒都不想在盛妍这个地方多待。
盛妍瞧着她那随时能气得厥过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半道儿上就年纪轻轻高血压发作。
她再一次地将人给喊住:
“哎。”
“你要不要吃……”
但是这次,长孙凌知道自己再没什么落下的,于是开了门就走,带上门的时候力道重的能把门给甩下来。
盛妍后半截的“绿豆糕”三个字就此咽了回去。
她挑了下眉头,自顾自地叹了一句:
“年纪轻轻火气就这么旺……”
弹幕里的观众皮了一句:
“火气旺好啊,这就是移动的小火炉啊!”
“说明这马达的动力足啊”
花白禾也在她的脑海里跟了一波:“请务必珍惜这种年轻气盛体力好,续航能力一级棒的小可爱。”
盛妍:“……”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自己的直播间言论就总是在被封禁的边缘试探。
……
半刻钟后。
走出了花楼的长孙凌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送上门找虐——
然后,长孙凌就发现自己完全地忘了最开始去的目的。
她抬头看了半天天空,在冷静地思考:
到底是夜半去大理寺偷卷宗比较容易,还是再去南萝那儿撬开她的嘴比较容易
很快,她就得出了结论,决定今晚让雪芽去给自己找一套夜行服。
下定决定的长孙凌回到了大理寺。
当再次踏入长孙鸿的办公屋子时,在书卷后的长孙鸿条件反射抬眼看了看来人,发觉是她的时候,不由打量了她一会儿。
这一看,长孙鸿就发现了不妥的地方。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用膳用了这么长时间”
因为长孙鸿的餐食是下头的人送来的,他鲜少去到大理寺和其他的大人们一块儿用餐,所以他并不知道长孙凌已经溜出门去了。
只是此刻见到她衣衫与出门时不同,颇有些不整的样子,他才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长孙凌神情自然地答了一句:
“那大堂里人太多,用冰太少,我热得很,这衣裳又不合身……”
长孙鸿不想听她的借口,登时便道:
“下次再这样衣衫不整地进衙门,我就让人把你撵出去,多大的人了,没点儿规矩。”
“知道了,二哥。”长孙凌拉长了嗓子应道,懒洋洋地去到了自己的桌子后面,趴下就睡。
长孙鸿见怪不怪,重新将目光移回了自己面前的书简上。
……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长孙凌听见外头的动静,从午睡的桌上醒来,忽然发觉自己的二哥不见了,门外依稀有人传来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西边儿柴房走水了!”
长孙凌蓦地清醒了,她正想跟着出去帮个忙,忽然愣了一下。
西边儿
走水的话,是不是大家都应该去抢救那这会儿南边儿的看守人员应该会少很多,毕竟这里是大理寺,走水的时候大家都应该去抢救。
等等!
自己还需要等到晚上吗机会这不是说来就来吗!
长孙凌傻愣了一会儿,突然蹿起来,跑着就往南边儿去了,一边祈祷火势越大越好,一边希望她的二哥没事,然后她一路小跑着到了南边。
果然,院落里空无一人。
长孙凌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自己的心愿达成得也太顺畅了一些。
……
花楼内。
送走了长孙凌,盛妍重新开了门,瑶不一会儿又过来寻她。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脾气,听说那天从太子的殿中被放了自由身之后,竟然又一路找来了南楼,跟老鸨签了个自由的约,从此就在这里留着揽客,让南楼的名声借此又大燥了些。
平日里,瑶几乎是看心情接客人,更多的时候,她都找机会凑到盛妍的身边来。
盛妍想到她也不容易,就教教她写写画画,顺便问起她父母的事情。
但瑶还很小的时候就被拐走了,对自己的娘亲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是个很温柔的中原人,依稀会在睡觉的时候给她唱歌儿。
盛妍将她透露的信息都暗暗记下,将闲暇的时间都用来教导瑶,直到今日……
有丫鬟来报,说是有几个书生想让她去陪场。
瑶依然穿着那些薄薄的纱裙,对老来的风湿疾病半点不虚的样子,不顾旁人对她的目光,站在盛妍的门口同她笑着道:
“姐姐要是有事,就先过去吧。”
盛妍看了她一会儿,感叹了一会儿古人命短,然后回房间取了一件外衣给她披到了身上,这才下楼去看情况。
刚一走过去,迎面她就看到了书生群体里某个让她格外眼熟的人。
段一尘。
还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
她还未见礼,段一尘已经端了一杯小酒过来,朝她举了举杯道:“前些日子有幸来南楼见过南姑娘一眼,奈何同行的友人醉的太深,无意冒犯了南姑娘,我这便特替他来赔罪了。”
盛妍看着放到自己眼前的杯子,抬眸看了段一尘一眼。
以她的美色程度,按理说只需要一个回眸就能让男人为她倾倒,但段一尘面上看着风度翩翩,动作间带了点生疏和青涩,却唯独……
没有对她心动。
从第一次见面,到唐府,到现在,盛妍一次都没听过关于他的好感度进度的汇报声音。
盛妍垂了垂眼眸,淡笑着将段一尘这段赔罪给揭过,却在心中唾了两个字:
“渣男。”
这不是她见过的最狠心的男人,却是她见过的最难搞的男人。
盛妍意识到自己今晚可能又要研究仓库了。
她同书生们逢场作戏许久,才终于得闲,回到自己的屋里。
瑶正高兴地将宣纸上水墨未干的那副画举起来,对她说道:
“姐姐你看,我画的这葡萄如何”
盛妍挑了下眉头,回道:“野趣十足。”
瑶高兴地放下笔,说明日要跟她学怎么裱画,然后把这画挂到屋里。
盛妍应了一声好。
而后就听瑶试探着问道:“方才我无意间去了楼下一趟,见到一幕有些不解,想问问姐姐。”
盛妍:“但说无妨。”
瑶眼中出现几分好奇和试探,凑近了过来小声道:
“姐姐是不是对其中一个书生有意”
盛妍惊讶于她这敏锐的观察力,而后想了想,认真问道:“我表现的很明显”
她不过是多注意了段一尘几眼罢了。
瑶却晃了晃脑袋,同她道:“姐姐看中的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盛妍有些好奇她对男主的评价,不由笑问:“此话怎讲”
瑶低头拿起另一只毛笔,蘸了清水,又点了些许石绿的墨,慢慢地给自己的画补充颜色的同时,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人深不见底,绝不是轻易被女人迷惑的类型,我思忖着他会爱的怕是只有已为他死去的人。”
“谋他的色、财、势,皆可,独不可谋他的心。”
“这男人,怕是无心。”
她三言两语地说着,明明只看过一眼,轻易就将渣男的本质给看透了。
盛妍惊讶之余,差点想给她鼓掌。
“那瑶又心悦何种男人呢”盛妍好奇地打趣了一句。
瑶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看自己的画,半晌才道:“我不会爱上男人,我仅对他们有所图罢了。”
盛妍:“……”过分真实。
她抬手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忽然又听瑶继续道:
“姐姐但听我一言,莫与那书生走的太近,我观他饮酒时神色清明,是心中有极大定力之人,却偏偏与周遭同好不断碰杯,显是隐藏了真性情;我听他谈起所爱之书时,目光中亦无狂热和向往,可见答案是他事先编好——”
“姐姐前些日子同我讲过一句,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那书生便是如此。”
瑶在认真地劝她。
盛妍笑了笑,同她道:“我晓得,此事我心中有数。”
只要你和公主不瞎,她也是绝不可能瞎的。
瑶点了点头。
她放下毛笔,吹了吹自己面前的画,脸上神情愉悦又满足,显然是很喜欢这样的活动。
“对了姐姐——”
瑶又想起午时的事情来。
盛妍挑了下眉头看着她:“”
瑶笑嘻嘻地说道:“倒是有一人,姐姐但可拿下无妨,那人你定是镇得住的。”
盛妍:“嗯”
瑶对她挤了挤眼睛,面上满是促狭:“晌午时来寻你那位小公子,心中所想皆刻在脸上,我看他气度不凡、家世似乎很不一般,若是姐姐再欲擒故纵几番,我看他这辈子便只栽在你这片温柔乡里了。”
盛妍:“……”
她有心想问瑶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能一眼看出渣男本质,却看不出女扮男装
难道这个世界只有自己视力正常吗
瑶看她无言,哈哈笑了出来,过来同她道:“逗你的,可惜那是位小娘子,否则我也是要逗上一逗的。”
盛妍无奈了:“她脾气可不大好,家中渊源深厚,也不是你我可随意招惹的对象。”
瑶眨了眨眼睛,问道:“是么可我见姐姐逗她逗得很是开心啊”
盛妍:“……”
她无语了几秒钟,坦然承认:“是挺开心的。”
将小狼狗气得冲自己汪汪汪,却又不敢咬,只能在旁边蹦跳,谁能不喜欢这种感觉呢
瑶看她承认,笑的更是开怀,连自己的画都顾不上了,凑到盛妍的旁边特八卦地自我推崇:
“姐姐,我听说女人同女人之间,有时倒比男女之间更为了解,就算那小娘子家世不凡,哪怕她已成亲,若是你有意,我也有的是法子教你抓住她的心。”
盛妍略微汗颜。
她可不敢对这大公主下手。
“你多虑——”
她张口想打住这危险的话题。
瑶却已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盛妍有些懵的时候,她回来的时候拿了一本图册过来,同她道:“看在姐姐教了我如此多东西的份上,我也不藏私,今晚姐姐便好好钻研钻研这本图册,保证下回那小娘子除了你谁也不看。”
盛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春-宫图册,仿佛揣了一个拉完拉环的手-雷,整个人都不大好。
“瑶!”
她低声喊了对方的名字,话里带了几分恼意。
瑶眨巴着眼睛看她:“嗯你我姐妹二人,不必言谢。”
盛妍心有点累。
偏偏花白禾在这时候哄了她一句:“妹妹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既然都已经到了百合频道,日后总有用上的一天,不亏。”
盛妍:“”
用
跟谁用
不知是不是最近欺负长孙凌欺负的有点上-瘾,盛妍发现自己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将那人按在床铺里的画面。
她无比窒息地按着图册,同花白禾道:“她才十六岁!”
花白禾:“是啊,好可惜,但是趁着还小亲自教两年,成熟之后亲自采摘,是不是也挺刺激的”
盛妍:“”
她不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刺激。
花白禾听见她拒绝的声音,笑吟吟地报着:“你要是真不想,为什么你的心跳速率上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妍姐被唤醒了想养小狗狗的欲-望。
等以后发觉自己养的是大狼狗的时候……
啧啧。
一更,祝大家阅读快乐!
给我留言!敲碗!
还有二更,大概晚上十一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