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原本还是迷迷糊糊的, 一听到耳边的告白,那酒精的效果褪去, 霎时间她就清醒了些许。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做任务的时间很长,她好歹也在这些世界里有了一些戒备心,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不简单。
也即是说, 没人会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那么她方才恍然之间听到的那声“阿妍”, 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有心想要装睡再看看情况, 结果耳边又唤起一声一模一样的:“阿妍。”
盛妍:“?”
她彻底有些懵了。
盛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环境,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那雕花的古时大床, 还有附近的木桌木椅, 以及桌上那精致的茶盏和瓷杯。
除非她现在在什么奇怪的戏棚子里, 否则她就是还在长孙凌的那个世界里没有出来。
她心中出现了巨大的震撼, 没意料到自己此刻睁眼之后, 纯黑色的, 带着些许微醺意味的眸子究竟有多么的引人沉醉。
长孙凌见到她在这名字的反应中醒过来, 登时就有些欢喜, 心中跟着涌上了无数的震撼来。
起初她不过是大胆的猜测。
按照记忆中前两个世界的路子来看,盛妍应该会出现在她的附近, 吸引她的注意,还让她的一颗心时时刻刻地牵挂着……
加上她刚恢复记忆的时候,身边只有这个人是让她心心念念的,所以她大着胆子直接一锤定音,把这南萝给攻略了——
那时候的她也没想过如果不是这个人的问题。
直觉告诉她,这一次盛妍出现在她的身边, 一定就是南萝这个身份。
如今再经过醉酒之后的一遭测试,虽然早就符合了她最初的猜想,但长孙凌心中还是不免冒出滔天的喜悦来。
她们又一次地……重逢了。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眼前人的脸庞,感受到那细腻肌肤在自己的掌心中蹭过的感觉,在高兴的心跳如擂的动静中,语气欣喜地开口道:
“果然是你,你又来到我的世界里了,阿妍。”
盛妍还在懵逼中,花白禾已经先一步通知了她:
“检测到直播事故出现,已经暂时关闭了直播,请不要担心,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盛妍:“……”
哎,不是,这好好享受是什么意思
她这都已经掉马了!接下来的谈话和聊天哪里跟“享受”这个词能挨上边
她一脸的无解。
然而面上,她却并未掉以轻心,只迷茫地睁开眼睛,装作是酒后还未清醒的样子,沙哑着嗓子轻轻地开口道:
“阿妍凌儿你是在唤谁”
长孙凌早捕捉到了她刹那间的清明,如今见她又一副装作朦胧的样子,也不舍得去拆穿她,只顺着她的意思,答应道:
“无事,我只是想到一个故友罢了。”
盛妍抬手按了按额头,装作自己是酒醉后遗症太严重的样子,同她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是今晚的酒太烈了”
长孙凌“嗯”了一声,抬手继续摸着她的脸,挨近了说道:“本是我自己酿的酒,想在这天好好庆祝一下,却没想到将你放倒了。”
盛妍:“”
没想到
这话说的她很难相信,尤其是自己听见“阿妍”那声呼唤之后,因为穿越的世界和真实世界差点弄混的时候,她吓得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会儿,她已经记起来了在之前的宴会上,那些人总是往她这儿灌酒的行为来了。
盛妍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脑袋,半晌才道:“如今什么时辰了我总在你这儿叨扰也不大好,是时候回去了。”
长孙凌听她这么说,赶忙制止:“天色已很晚了,阿妍你还是在这儿歇下吧——”
话到一半,她意识到自己再次口误了。
没办法,确定了心上人是前两世的真爱之后,她就一点儿也不想去记住什么柳婉、南槿之类的名字。
只有盛妍这个人,是从头到尾都属于她的。
一次次来到她的身边,一次次吸引她的注意力,一次次让她不可自拔地爱上的。
盛妍瞧着她,面上出现了几分警惕,想要问花白禾这是怎么回事。
但她在脑海中问了半天,却发觉花白禾根本不回应自己,也不知道是去忙什么别的事情了,还是在暗处憋着看戏呢。
“你什么时候知晓的”
盛妍开口问道。
长孙凌方才还愿意说是喊错了故友的名字将这问题糊弄过去,这会儿也懒的继续装了,只凑近蹭了蹭盛妍的脖子,小声道:
“那日在公孙大人的府上,你在窗棂后同我笑了笑之后,我便白日入了梦,看见了一些事情,也记起了你的名字。”
盛妍登时有些茫然:“那你又是谁”
她一点都没有自己跟人亲口说过真名姓的记忆。
“陆以容。”
“梅傲雪。”
“长孙凌——这三个名字,你愿意当是谁,就是谁。”
盛妍只是被淡化了在前两个世界的情感,但还是对上两个任务世界的相关名姓有一定印象的。
如今听长孙凌一提,奇怪的是,原本对她来说十分久远的,让她不愿意去细想,本能就模糊掉了的回忆,上头掩盖住的那层纱——
忽然就被扯开了。
有真相摆在她的面前,清清楚楚地等着她认真去看。
她正欲深究,情感淡化机制再次强制启动,她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与此同时,她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股剧烈的疼痛。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呢喃一样地重复道:“陆以容……以容……”
她感觉自己距离想起来那些任务过程,就差一点点距离。
瞧见她头疼欲裂,几乎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的样子,长孙凌吓坏了。
她本来就对盛妍能够在这样多的世界里来去感到奇怪。
如今自然也是很轻易的猜到,她在这些世界里的来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可能记忆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长孙凌自己想起来了,虽然说也是希望爱人能跟自己心意相通,但她哪里舍得看盛妍这副挣扎的模样
当下,她就过去轻轻抱住了盛妍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地去揉她的额角,轻声哄道:“没事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阿妍,不要勉强自己……”
本来今天晚上,她是打算揭开前尘往事,同时跟她表白自己的心迹,再顺理成章地发展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奈何……
这神奇的故事,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想起来了,甚至还让盛妍有了这种剧烈的反应。
她不敢再试探了,计划得改变一番。
长孙凌轻轻的、温柔的声音让盛妍很快放松了下来,只要她不去深究,不同那股强制遗忘的记忆作对,她的身体机制就恢复了正常。
在之前的拉锯战中,她这样一次一次的尝试破开禁制,本来就很耗费她的心神,到了后来,她竟然就躺在长孙凌的腿上睡了过去。
……
同一时间。
皇宫内。
长孙泽看着自己调查出来的那些资料,彻夜通宵地在书桌前坐了一宿。
周遭有宫人想上前劝他去歇息,却被他这样一言不发的沉默模样吓到,没人敢去再劝,就连夜深给他送的宵夜,也只是轻手轻脚的放在了他的手边。
就这样到了天亮——
长孙泽的脸上没有笑意,黑眸冷的惊人,他在桌后生生熬了一晚,直到发觉窗外的天有蒙蒙亮的趋势。
长孙泽挥了挥手,宣了宫人进来,声音里带了几分疲惫,更多的却是一股坚定:
“宣,大理寺卿入宫。”
宫人小声地应了一声是,就立刻吩咐人出宫,让去找二皇子的人补充一些,就说太子昨儿晚上不知因为什么国事干熬一晚不肯歇息,让二皇子若是可以,便从旁劝劝。
长孙鸿接到这旨意的时候,并未想太多,只是匆忙去换了衣服,走在路上才听说了自己哥哥一宿没睡的消息。
然而,一晚上没睡好的不止长孙泽一个。
长孙凌昨天过了十八岁生日,在自己的好日子里不仅没有得偿所愿,还苦逼地因为心上人状态很差的缘故,在床边跟着瘦了一夜。
瞧着盛妍睡着之后面色苍白的样子,长孙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揉着脑袋的手根本就不敢停,懊恼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揭穿人家的身份。
哪怕……
哪怕盛妍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也不妨碍自己的表白和喜欢啊。
顶多是坎坷了一些,也不至于将她折腾成这个样子。
长孙凌一边反思,一边在给她揉脑袋,等手酸了之后换另一个,又担心她睡的不好,一晚上都在给她掖被角,等觉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发觉天光已经大亮了。
她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双手手腕都有些发酸,眯着眼睛正想小憩一下,忽然听见身边的人呢喃出一声近似责备的话来:
“你个小疯子……”
长孙凌一时没听清,忽然从打盹中惊醒,凑到她的脸边,试探着问了一声:“什么”
盛妍却不肯再说了。
长孙凌呵护她一晚上了,这会儿倔劲儿又犯了,皱了皱鼻子,抬手轻轻地喊她:
“阿妍阿妍……”
果不其然,根本没醒来的盛妍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竟然抬手去抱她,拦腰就是紧紧抱住,而后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压,轻声哄道:
“乖啊,别闹,我昨晚喝多了,头疼……”
话里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却有更浓的撒娇求软的意思。
哄了一晚上的长孙凌登时就不干了!
乖
跟谁说乖呢
昨晚这是她们俩的第一次睡觉,之前也没听说哪个胆子大的,不要命的敢在南楼留宿!
她这颗在地里刚长成的,还没来得及摘的白菜,到底让谁先占了便宜!
是不是那个歌姬!
长孙凌脸色变了又变,越猜测脸色越难看,简直不敢去想盛妍这个熟悉的动作后面,到底是被谁给培养出的这么熟练。
她辛辛苦苦努力长到十八岁才敢碰的人啊!
究竟是谁!!!
长孙凌心头蹿出了一把火,阴恻恻的凑到了盛妍的耳边,语气危险地问了一句:
“我是谁”
盛妍被那声音弄得有些不耐烦,她只是想好好地睡一觉,这人还想怎么样
她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想瞪人,却冷不丁地对上了长孙凌那初长成的脸庞,往日里装可怜十分顺溜的黑色大眼睛这会儿冷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被气势所压,眼尾的弧度自然上挑了些许,竟然有了些许威严的气压。
盛妍脑海中空白了好几秒。
她开始回忆自己昨天是怎么在这里睡下的,毕竟余光里装着的景色,一看就不是她住的南楼房间。
瞧这被褥、床帷的装饰,她心中渐渐有了个猜测:自己这是留宿在长孙凌的府上了吗
记忆停留在她来参加宴会,然后被许多人灌酒,然后因为这酒味道不错,她也难得没有自制,多贪了几杯……
后来,她就被人给扶到了屋子里,当时本能觉得那气息让自己安稳,如今想来,大约是长孙凌亲自将自己扶进来的。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凌儿”
呵,这会儿知道错了,方才在梦里闭眼跟旁人撒娇的时候,可是半点偶像包袱没有的。
长孙凌如此想着,依然绷着脸看她,眸子虚了虚,含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你以为是谁”
盛妍被她问的有点懵。
毕竟她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往日里她在屋子里都是一个人睡的,哪里还有想到的别人
她用那迷糊的语气同长孙凌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往软枕头上倒了倒,颇有些疲惫地开口道:
“如今几更了”
“我应当回楼里了。”
长孙凌一听,哪儿能如她所愿
随便睡了人家就想跑,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现在的长孙凌已经全不记得自己昨晚照顾人时候内心的种种反省、内疚和自责了,她满脑子都是自己一定要问出那个让她自然而然抱住的人是谁!
连之前的自己上两世地身份都不记得,偏偏还有在睡觉的时候都要惦记着哄的人!
长孙凌被自己想象中的情敌气得心肝都在颤抖!
反应在面上,就是她面无表情地单手撑在盛妍的枕边,巨高临下地问道:
“阿槿这就想走了睡了我一晚上,就这么打发我”
盛妍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睡、睡了一晚上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公主慎言。”她有些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长孙凌冷笑一声,同她道:“总之,阿槿要如何报答我这一番情意呢”
盛妍:“”
她彻底懵了。
怎么就一番情意了
“我……”盛妍有心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却不想听的样子,坦然同她道:“昨夜你酒醉后,可是抱着我又亲又不让走的,怎么,今儿一早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盛妍十分窒息。
自己居然对刚成年的孩子做了这么禽-兽的事情吗
还抱着又是亲又不让走的
但她酒醉的时候实在太少,昨晚又奇怪的直接断片了,她登时汗颜道:
“殿下,我这实属意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醉成一滩烂泥啊!按理说她一般也不会让自己醉到那个地步,这哪是神志不清,这是没有神志了!
“我不听,本来你前些日子说要我好好想想,日后要不要再同女人一块儿……”
“可你却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长孙凌理直气壮地指责她。
盛妍感觉自己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太像个渣男了,她汗颜:“殿下……”
“怎么,现在想同我撇清关系了”
长孙凌斜眼睨她。
盛妍: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低头无奈道:“凌儿……昨夜是我放肆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她想,大不了自己给公主府打长工。
听她这么一说——
长孙凌居高临下地凑到她的跟前,脑袋几乎要挨到她的脖子上,跟个小狗一样,还在确认对方的身上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味道。
要是有别的也没关系,过了今日,大不了覆盖过去。
“凌儿”
长孙凌嘴角略挑,笑容竟有了几分邪意,同时缓缓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记得先前,我买下你的那首夜权,还从未用过吧”
盛妍:“!!!”
她万万没想到公主要玩这么大的。
“凌儿,殿下,三思——”
她话说到一半,被长孙凌一手按住,对方抬手将她双手按在脑袋顶上,状似亲昵地凑过来问:
“你喜欢我么”
盛妍:“……!”
她偏开视线,正在绞尽脑汁想让这个事情过去,又听长孙凌有些了然地声音道:“不说话那就是喜欢了”
盛妍还是不吭声。
很奇怪的,她也不想承认,她总是对这小姑娘倾注过多的关注,但她那点儿小心思才刚刚发芽,怎么承受得住这种拷问。
于是她只闭口不言。
长孙凌垂眸看着她,也不再废话,倾身就吻在了她的唇上。
盛妍略偏了偏脑袋,没躲开,被她亲了个结实。
“公主殿下还是再考虑考——”她并不会后悔,但她担心长孙凌会后悔,于是垂着眼睛这样说道。
长孙凌本来就有些邪火,被她这么一说,那把火彻底被点燃!
……
半个时辰后。
南阳郡主府上厢房内,某个屋子里传来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喜欢我么”
“啊呃……不许问了,你要做就做……”
“喜欢这样吗”第二声询问好整以暇地传来,伴随着不知什么的窸窣声。
另一人终于绷不住,带着泣音,同她道:“不、不喜欢……不要了……”
“啊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个人曾经很喜欢我这鞭子,还想拿它教训我来着”
“没有……没有……唔哼!”
“小混蛋,长孙凌!住手!不许加——呜我喜欢你!”
“早承认不就没事儿了么我温柔点,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们十分快乐!
然而马上要答辩的我内心一片海啸……
于是决定挑选一个幸运儿当受(妍姐:屁!每次都是我倒霉!我就只攻过一次!)
第62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二十)
盛妍那天完全在公主府上留宿了一整天, 根本没能有力气走出厢房。
到了后半程被长孙凌花样百出的手段折腾的够呛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万万没想到这小家伙人不大,知道的却太多。
绕是盛妍自以为见多识广,竟然也觉得自己差点没拼过长孙凌的这手段——
可怜的盛妍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跟拥有两世记忆的爱人在一块, 于是活动不久之后, 哪怕她自觉体力很足, 也不得不在长孙凌的“精准打—击”和“重点照顾”之下丢盔弃甲。
与此同时。
皇宫内。
听着长孙泽根据手中的线索将九年前的案子真相还原出来时,长孙鸿眼中也不由掠过一丝震惊。
就算他已经想到当年南御史一案多有冤屈, 甚至猜到了自家父皇要除端王的决心, 顶多不过以为这是南御史倒霉。
这也是他和长孙泽这么多年不敢去见南槿的原因。
然而现在有些真相却告诉他们——
当年不论是端王、南见迟、甚至是趁机发难的皇帝, 都不过是旁人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大哥是如何察觉……”长孙鸿开口问道。
听他这么问, 长孙泽苦笑着摆摆手, 有些颓丧地坐回椅子里, 神色中是掩盖不住的愁苦:
“说来惭愧, 可怜我走到如今这步, 对朝堂、对人心之把握,却不如已走多年的南御史, 包括今日的南姑娘。”
“若不是南姑娘借凌儿之口点醒我,怕是日后我大雍都不知晓暗处敌人竟潜藏多年,就等着将我们慢慢蚕食。”
他抬起一手慢慢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眼底下有淡淡的青色,平日里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坦然以对的长孙泽,头一回显出这样明显的疲态来。
他是大雍朝的太子, 独自居于东宫,平日里不管面对谁,都需要保持自己最完美的状态。
对着皇帝,他是最完美的继承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对着皇后,他是最出色的儿子,功课、政务、他都是最好的,为她挣足了面子,让她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面对下人,他是恩威并施,刚柔并济的主子,让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认为他是大雍朝的未来与希望。
甚至对大臣、对百姓……
等他回过神来,却蓦然发觉,自己经营多年,以为终于能为当年的事情出一份力,不至于辜负故人之托,不至于让当年那个无辜的小姑娘在烟花之地受人折辱之时。
那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仿佛在同他说:当年的错,别人都不记得,皇家视为痛脚不愿意再提,可她还记得。
而且一直在默默努力着。
长孙泽光是想想南槿那身份的诸多不便,再结合她调查这些事后面的不容易,他就觉得心中有一分难言的沮丧冒出来。
还有更多的歉疚。
作为他的兄弟,长孙鸿自然是知道他内心想法的。
越是完美的人,藏的就越深,心中念头就越多。
当年他们兄弟俩都对南见迟家的小姑娘有意,面上虽未表现的太明显,但相互间心里都清楚。
结果谁知后来竟出了那样的事情。
当时京中公子哥们都想尝尝那南槿的时候,长孙泽虽面上不说,却暗地里准备了很多大面额的银票。
事情还是母后先知晓的,她下属的钱庄管事将这消息传进宫里,若是其他时候还好说,偏偏是在整个京城因为端王和南家的事情风风雨雨的时候。
其他的王公贵族,沾了南槿,那是折辱她,相当于默认了圣上的决断。
但太子不行。
他那样做,有心相护,知道他和南见迟关系的人,立刻就能以他质疑皇令,一纸给他告到御前。
母后将他召进宫内,将长孙泽狠狠训斥了一通,那是他为数不多被母后训斥的事情
“南家和端王之事是皇上决不能容忍的事情,你若是因为一个女人讨了他的嫌,那就是太傻了,泽哥儿!”
“你从来不是个任性的人,此时也当清醒些,莫非你要为了个女人,讨你父皇的厌恶”
长孙鸿当时只买外边儿听了只言片语的一耳朵,内容全是他根据母后的华补充完毕的。
后来,南槿就在狱中宣扬了震动官场的《百官诸事》。
长孙泽没能救她,长孙鸿亦然。
不同的是,长孙鸿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默默地接受了婚事的安排,只将对方放在自己心中一个特别的,或许会慢慢遗忘的位置。
但他知道,大哥从未放下。
当朝太子,前途无量,是江山社稷未来的主人,若是没有意外,谁家同他结了亲,谁就是未来的国丈爷。
可是,长孙泽至今未说亲。
不论是皇后还是他,或者是凌儿,都隐约能察觉到他心有所属。
皇后终究心疼这个懂事的儿子,不愿逼迫他,明白他如今不好违抗皇命,想要等亲爹归西之后,再着力平反当年的南见迟案子。
她有心想劝长孙泽,但每次扯到这话题,就都会被长孙泽自己绕开,久而久之,只会在有适龄女子出现的时候给他看画卷,见他无意,就只安排那些侍妾去他宫中。
一晃这么多年,兄弟二人互相知道对方的心思,也默默地在暗处尽力护着南槿。
长孙鸿思绪回神,看了看他,终究只能暗暗叹气,同他道:
“这上头有个是你的御前侍卫吧他如今在何处”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妹妹也成为竞争对手的人,他不是很敢跟大哥说这个事情。
毕竟从长孙泽如今的模样来看,他心中定是还有执念的。
“我已着人查他,情况不算太好,只希望他手还未伸到宫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长孙泽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想法,仍然在纠结南槿的事情,有心想将话题拉回去:
“也不知南姑娘查了这些事,会不会有何危险……”
“大哥。”
长孙鸿强行转移了话题。
他想到昨日长孙凌生日宴上见到的南槿,总觉得自己的小妹会找到机会下手,他这个含蓄的大哥还真不一定抵得过向来会撒娇讨旁人欢心的小妹。
“嗯”长孙泽思绪被打断,抬头看着他,似是好奇他有什么话要说。
长孙鸿正想随口扯个话题,门外忽然有内侍慌张来报: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刘大人不可,属下这就替您通传,实在是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有要事相商,不好随意闯入……”
兄弟俩的注意力跟着转了过去,长孙泽瞧见来人是自己母后身边的,即刻对宫人挥了挥手,而后安抚来人道:“何事如此慌张”
“半个时辰前,皇上午后在御花园里消食,不知是日头太大中了暑还是怎么的,竟直接晕了过去,如今宣了太医在看着,说不是中暑,倒似体内有毒。”
“皇后娘娘早封锁了消息,让我赶紧过来请您过去,这十万火急的事儿奴才也不敢瞒着,只好闯了进来,还望殿下恕罪。”
那内侍跪在地上,虽神情紧迫,但说话依然匆忙中咬字准确,让殿中二人即刻听得清清楚楚。
长孙泽之前因为南见迟的事情,吩咐了底下的人不许进来,如今听见是这样大的事,自然顾不上责怪。
兄弟俩对视一眼,长孙泽立刻起身往外走去,同时道:“随孤同去看看父皇。”
……
一路上。
长孙鸿皱着眉头,听太子在旁边说道:“父皇身子骨向来健朗,怎会突发急症所谓的毒发又是何意”
长孙鸿想到段一尘的事情,半晌接了一句:“此事怕是不简单。”
长孙泽点了点头,而后骤然停了脚步:“父皇那儿有我,你之前统领过宫中禁军与护卫,你速去查查这后头是何人所为。”
“若这两件事有所牵扯,你早做准备,我看我那侍卫野心可不小。”
长孙鸿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是父皇真的情况危急,后宫早有动静,不至于被母后轻松瞒下消息。
他转身往另一条宫道而去,同自己的大哥说道:
“时刻联系。”
“放心,皇宫之中,孤这点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一个时辰后,皇帝病倒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皇后的人快马加鞭给南阳郡主送消息,到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长孙凌好不容易开了荤,意犹未尽停下来的时候,瞧见这天色都暗了,摁着身下人汗涔涔的肩膀,低声道:
“先前你说我白日宣—淫,如今倒正好到了晚上,你说,我要不就干脆……”
盛妍被她弄的都失去一回意识再醒来了,闻言只抬手不断的推她的肩膀,听见她趴在自己耳边的低笑声:
“原本我还忧心,若是我这样胡来,阿槿你被逼急了是不是要同我动手……”
“如今,瞧着你筋疲力竭的模样,是你在照顾我,还是……没力气揍我了”
盛妍:“……”
她要是能揍,早就揍了!
一开始被这小王八蛋窥准机会用鞭子绑了她的手,一边在她耳边撒娇同她说好话,一边毫不客气地享用她,弄的她欲生欲死。
后来她没了力气,这小混蛋更是猖狂,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怎么的,净用流氓的下流话夸她在床上有多美。
她被调戏的面红耳赤,身子全红了,哪儿还有揍人的力气
何况,盛妍能感觉到自己被她吃的死死地,心底那点儿好感违背她意志蹭蹭蹭地涨,她哪里想的起来揍人两个字怎么写。
如今听见长孙凌如此猖狂,她气得不行,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把人掀开——
但她忘了,如今的她跟之前不大一样,若说正常时候的她,加上被威胁的危机感,她还有迅捷的反应力的话。
那么现在筋疲力尽的她,动作就放慢了许多,被长孙凌眼疾手快地捉住了手腕。
“之前我是让着你,现在给我滚下去,我考虑不对你动手。”
盛妍输人不输阵,开口威胁道。
明面上,她是不愿意被一个刚满十八的小鬼给吃住,实际上,她是……
受不住了。
任谁被折腾一天,这会儿都得喊饶。
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几乎都发钝了,迟钝中又有敏感的快意,她快要疯了。
长孙凌听见了她话里的强撑,十分快意地弯了弯唇,故作不知地接道:
“噢阿槿原来已让了我许久,我竟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她拖长的尾调,盛妍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离长孙凌嘴巴近的那只耳朵就被对方叼住了,这人深谙她身上所有不可被碰触和玩弄的地方,热衷于听她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不多时——
盛妍身下的被单就被她捏皱了。
她咬着下唇想忍过耳朵被对方角度刁钻玩弄的感觉,却撑不了多久就溃不成军。
“长……长孙凌!”
“唔嗯,在呢,我知阿槿最会保护弱小,定是不忍欺凌我的,再让我一会儿成吗”
盛妍:“!”
她想骂人了!
让再让自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她心中被折腾的起了火,却通过一整天知晓这小王八蛋性子里爱记仇,会报复的切开黑特点,于是,出口的话就成了:
“凌,凌儿……不行……我受不了了……”
腔调里还带了几分哽咽。
像是把自己那羞耻的,丢盔弃甲的自尊心再努力压下去。
听她示弱,压着她的长孙凌笑得眉眼弯弯,即刻道:“好吧,既然阿槿你都这样求我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儿。”
她抬手摸了摸盛妍的肩膀,十分体贴的说道:
“那我们先休息一刻钟你饿了吗,我让人传膳。”
盛妍把脑袋藏在枕头里,丢人的慢慢点了点头。
长孙凌看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甚至在想自己以前没记忆的时候怎么这么不识货,竟然要跟这么个大宝贝互相针对。
明明就可爱的让人想吃干抹净。
恰在此时,门外不远处试探地响起一个声音:“郡主,宫里来了人儿有要事禀报……”
长孙凌嘴边的笑意凝住。
她顿了顿,有些不情愿的回道:“一会儿就来。”
盛妍听她有事要走,在枕头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结果,长孙凌抬手用手指在她背上慢慢画圈,明明动作带着危险的暗示,偏偏她的语气还是十足的可怜:
“阿槿,你会等我回来吗”
“你会不会偷偷走掉”
“我回来之后是不是又要面对冷清的郡主府——”
话到一半,被盛妍反手按在脸上的动作止住了。
盛妍咬牙切齿地从枕头里露出半边脸,开口道:“赶紧去——”
顿了好久,她不情不愿地又补了一句:“就我现在这样儿,我能去哪儿啊!”
听她这么说,长孙凌脸上即刻见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情愿地在车上写完了一更,哭唧唧,还没到学校,出门一天了都,我好惨。
公主腹黑,我写的好快乐哦~
第63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二十一)
在入宫之前, 长孙凌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趟进宫会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至少在长孙鸿调查出每天给皇帝下这种慢性-毒的人之前, 大家都以为那不过是太医的一种猜测,可能是天热的时候谁不小心给皇帝吃了些相冲的食物,导致的一时作用。
不怪后宫的大家都这样想, 实在是自从本朝的皇帝当政以来, 后宫里别说是妃子之间不和睦了, 就连每一个皇子公主们,都是从小到大平平安安长大的。
这皇帝的后宫, 堪称是大雍朝史上最“和平”的后宫, 基本没发生过什么互相妒忌、残害宫妃、残害皇子皇孙的事情——当然, 这都要归功于很多事情发生之前, 就被睿智的皇后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今日骤然听见皇帝身体不适,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中暑了, 这时候皇后通常是第一个守在他身边的, 所以其他的妃子也并不急, 准备等太医院那边的消息出来之后,再去侍疾。
可谁能想到……
等她们知道消息的时候, 皇帝距离中-毒昏迷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太医院里各个妃子们的后手都将消息偷偷地递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宫中人心浮动。
老皇帝中途醒来了一次,眼中还有几分迷茫,一时间没明白自己在哪儿,还以为只是睡了个午觉, 待他反应过来,他想抬手喊自己的内侍,结果张嘴半天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有许多的话他想要讲,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瞧见他这个情况,周围的宫人吓得乌泱泱跪了一大片,谁都不敢第一个出声。
夏雁枫依然是头一个说话的,她眼眶里带着几分悲伤,面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坐在床边握住了皇帝的手,同他道:
“是臣妾无能。”
“今年大选时,就应当坚决将那个狐媚子刷下去的,如此皇上您也不至于……”
她话说到一半,察觉到皇帝的手动了动。
老皇帝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的似的,整个人瞧着憔悴了很多。
其实他的毒本不该这样快发作的。
那下-毒的受宠小妃子也不过是头一回,而且剂量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按理说,她这种毒也要下了几十次才能有效。
但偏偏,今天上午皇帝收到了特别的贡礼,特意让人拿去皇后的宫中,夏雁枫宫中的厨子最擅长做南方菜,见到那特殊的食材十分欣喜,当即就拿它熬了汤。
特别的毒,加上正好相冲的、当地罕见的食材,一时间,老皇帝不中招都难。
这时候的夏雁枫还不知道自己也被人算计了,还拉着皇帝深情款款。
毕竟在皇帝昏睡之前,今日接触过的人,除了夏雁枫,就只剩下另一个新来的宫人,所以夏雁枫坚定认为对方就是凶手。
皇帝无法说话,看了她半天,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松了一口气似的又睡了过去。
旁边的太医们看的胆战心惊,把脉说中-毒的那个正在挨个查看皇帝今日用过的饭食,其他在验证毒-性的太医在回忆医书里记载的各种毒发作的情况。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能遇上这样大的险情。
皇帝跟夏雁枫这一路走来,感情已经有十多年了,在昏迷中挣扎着醒来,也是因为他冥冥中有预感,总觉得自己这次不太行,又惦记着朝堂的事情还未交待完,于是理智冲破了牢笼,让他醒了这一趟。
他这一辈子,都在努力当个能让百姓称赞的好皇帝。
让六宫和睦,让百姓安居乐业,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们长大成人,作为一个皇帝,他不可说有大功,但力求无过。
这会儿都还惦记着叮嘱过皇后的事情,可见他心中是真正装了江山的。
夏雁枫瞧着他又昏了过去,赶忙召来旁边的太医,眼角才刚刚红,她就已经整理好了气势。
先是将那些听到消息来打探的后宫妃子们安抚回宫,其次就是拿出皇帝先前放在她的一封诏令。
核心内容便是——
若朕有一日不测,太子即刻任监国之位。
听到消息的时候,长孙泽脸上划过几分显而易见的悲伤,他正想进去看看皇帝,忽然听见有太医院的人匆匆朝他而来:
“殿下。”
那太医神色一脸为难。
长孙泽没让他拖延时间,开口便道:“事急从权,有父皇相关的事情即刻报备即刻,不必多虑,孤恕你无罪。”
“已找到让皇上中-毒的两样相冲之物,这是那西南独有的药草,分量极轻,也可起调味之用,但有一定的毒-性,只是……”
“今日皇后娘娘宫中恰好有一物,澄于汤中则有奶香,清香无比,光是一小截放入白水中煮熟,便可得一碗色香味俱全之奶汤,这俩物正好相克。”
长孙泽平日里脾气好得很,但听了这话,也是禁不住眉头一皱,开口便道:
“不可能。”
“母后没有作案动机。”
那太医听太子动怒,即刻就吓得跪了下去,口称恕罪,整个人都在颤抖。
长孙泽抬手捏了捏鼻梁,复又缓和了声音:“王太医请起,孤并非对你,你负责医治父皇,至于这查案之事,便交由孤去查证。”
见他再三表示自己无罪,那太医才战战兢兢地起来了。
长孙泽看着他重新走进去,还在头疼地思索该拿这个事情怎么办,忽然瞥见在室内门口站着的人。
他一怔:“母后。”
夏雁枫垂着眼眸,低笑了一声:“让你为难了,本宫万万没料到,掌管后宫这么多年,最后竟还是自己的宫中出了岔子。”
“该如何办便如何办,太子不必顾忌本宫。”
她抬眼看着如今担任着监国之任,距离那至尊地位只差一步的儿子,眼中出现几分欣慰:
“娘信你。”
长孙泽在袖下的手慢慢握紧了。
他稳了稳声音,开口道:“我已让人去查母后宫中的厨房,母后放心,儿子不会让您背那莫须有的罪名。”
夏雁枫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一幕和很多年前有些相似——
那个时候,儿子也是这样坚定地说,不会让南御史一家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如今世事轮转,到了她被冤枉的时候了。
还是谋害皇帝这样的大罪。
真像个因果轮回。
没变的只有她的儿子。
她蓦地笑了笑,看着自家大儿子从容地喊来贴身的内侍,让他将这一切速速禀报给二皇子,让他即刻加强宫中的守卫。
一转眼,她的儿女们都大了,再也不必她费神操劳了。
……
另一头。
段一尘在听见皇帝中招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只要太子监国,如今在朝堂上还未站稳脚步,还未掌握好朝廷处处风向的太子,在地方上就要处处受到掣肘。
到时他随意制造一些混乱,说太子这监国是个废物点心,毫无能力,还愁民心不动摇
他想的很美。
就连逃离计划都安排的清清楚楚。
却在离开宫廷的最后一步,见到了完全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已经被分出去成为郡主的长孙凌。
以及她身后那乌泱泱一大片,仔细看去却发现是宫中的禁卫,谁也不知道太子和二皇子哪个脑袋有包的,将这样重要的力量交给一个之前失宠过的公主统领。
长孙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手中的红色鞭子在掌心里慢慢地拍了拍,而后才道:
“看我给你的排面够不够大”
“特意找二哥要了一支军队来逮你这个情敌,你有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段一尘:“……”
他想骂人。
诸多的心绪在心头闪过,最终段一尘只是忍气吞声地笑了笑,同长孙凌道:
“属下不知郡主在说什么,今日只是宫外家中有事,临时找朋友换了班罢了,不知郡主这是——”
他礼貌地看着长孙凌。
长孙凌“哦”了一声,而后一句废话都不同他多说,对着身后的禁军指挥道:
“把他给我抓起来。”
虽然她也确实很看不爽这个段一尘,但她原本是没想这样大动干戈的,都是因为在出来之前,被盛妍拉着说了一句话:
“擒贼先擒王,我的公主殿下。”
“王”长孙凌当时有些迷惑地想问她哪个是王。
结果盛妍只同她说了一句:“你进宫之后看谁最不爽,谁就是你要擒的王。”
当时长孙凌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嘻嘻地纠正了一句:
“是你的郡主殿下。”
然后,长孙凌在来的一路上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觉得这段一尘十分之可恶,然后想到了之前跟盛妍在那被绑架的屋子里听到的消息,灵机一动,找自己的二哥要了一支禁军,特意来守株待兔。
死的很冤的段一尘:“……”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太子和二皇子怀疑,这时依然是有些无奈地看着长孙凌,开口道:
“我不明白郡主这是何意。”
“您是要对太子的人动手吗”
长孙凌点了点头,坦然认下来,还不忘告诉他:“是的,我不仅要动手,我还要对你动私-刑。”
段一尘:“……”
……
当长孙鸿手底下有人报告他,那个姓段的侍卫消失了的时候,他眉头一皱觉得不好。
结果没过多久,就看到自家的妹妹拉着个五花大绑的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那被逮住的可不就是刚失踪了的段一尘吗
长孙鸿也没跟他客气,大手一挥,同身边的人道:“押入地牢,我即刻审问。”
“二哥你别啊,你接着忙,审问他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我都看他不爽好久了。”长孙凌抢着要干活儿。
精明如段一尘,从小聪慧过人的前朝遗珠,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误打误撞的阴沟里翻船。
宫外安排的接应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保护他。
谁能想到,他们的计划在快要成的时候,竟然会因为他被抓而彻底改变呢
长孙凌压着他往地牢里面走,见他一副相当悠闲的样子,同他道:
“你猜猜,我是怎么觉得你有问题的”
段一尘瞳孔缩了缩,而后刻意谈笑风声:“小人不知何时得罪了郡主。”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从你对我、对我家阿槿有念头的时候,你就罪该万死了。”长孙凌悠哉悠哉地背着手,通知地对他说道。
然后,她就让人把段一尘押进了老鼠最多的那一间大牢里,自己哪儿也不去,就在外头让人搬了板凳桌子,也不听身边人劝说这里阴冷,让她移步的话。
她就在外头悠哉地坐着吃东西,时不时打量两眼段一尘,直到上面的长孙鸿布置完宫中的守卫,将权力收拢,同太子接过头,见过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之后,来到这地牢里。
“长孙凌。”
他一来就不客气的点名。
显然是身边有人跟他告状,说长孙凌非要在这潮湿阴暗的地方多待,他这才马不停蹄,水都没喝一口就来拎人了。
“哎呀哎呀,二哥你也太凶了吧,在家里也这样吗嫂嫂不会每天都被你吓哭吗”
长孙凌拿着手里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桌子,转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家的哥哥,脸上却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长孙鸿继续板着脸,同她道:“你休要转移重点,这地方潮湿寒冷,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多待的地方吗给我出去。”
长孙凌又拿出了自己的撒娇大法:“二哥——”
长孙鸿顿了顿,开始倒数:“我数到三。”
长孙凌撇了撇嘴,在他吐出第一个数字的时候,开口道:“好嘛,我告诉你我一定要待在这里的原因——因为我要亲眼看到他被定罪。”
“属下不知犯下何错,请郡主明示。”
旁边的段一尘毫无眼色,见缝插针地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心理素质十分强大,方才被关进去之后,还有空在脑海里飞快地捋了捋目前的形势,想要知道自己暴露了没有,究竟暴露到哪一步,甚至都根据那些想到了相应的对策。
总之就是不认账,死不认账,先赖着。
等到外面的人来救他。
结果听了他的话,长孙凌本来还在笑着的样子,顷刻间神色就冷了下来,不再玩杯子了,眸光冷冷地开口道: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怎么会想不开浪费和阿槿的相处时光,和你这个渣滓在这儿搅和呢”
段一尘听她提起南槿,瞳孔倏然一缩。
阿槿……
她为什么喊得这么亲热
他只听说那南萝之前跟一个叫做“凌公子”的搅和在一起,其他的再无消息。
等等。
长孙凌。
凌公子。
……是他想的那样吗
段一尘愣了一下,这是他从被抓之后第一次变了脸色。
但长孙凌显然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只轻飘飘地落下一个称呼:
“少主。”
“您是自己老实交代呢还是我帮您抖抖,诸如陷害我朝忠良南御史,陷害西南端王之类的事情呢”
段一尘从听到那称呼的时候,神色就不大对了。
旁边的长孙鸿,脸庞更是冷峻了几分。
少主这个称呼,可不大寻常。
他冷着脸,对旁边的人道:“将凌儿带出去,接下来的场景她不适合看。”
他走到那牢房前,居高临下,神色冷淡地对段一尘道:
“这位少主,接下来还请多关照。”
段一尘:“……!”
……
几日后。
长孙凌窥准机会,瞧着老皇帝的病在渐渐好转,在他床前认真侍奉了一段时间,就被说话沙哑的老皇帝给赶走了,说是她成日里叽叽喳喳太吵了,还是回到封地去吧。
随着段一尘的案子和相关人员的被抓,当年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老皇帝的跟前,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病在一日日好转,却正式下了一封传位旨意。
在长孙凌担忧的目光里,老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一下:“你当朕不知道你这闹朕的心思不就是惦记着外头了,是藏了个如意郎君在府上还是怎么的,一日见你往外边望三回。”
“我是惦记着父皇的状况,御花园的花又开了,我忧心父皇赶不及那花期,替您着急了些。”长孙凌笑嘻嘻地回答,根本不承认。
老皇帝笑了笑,看着她。
自己一生追求这至高的皇权,又受制于这至高的皇权。
或许现在放手是最好的,在没有因为它变得彻底歇斯底里之前,在还能看到身边儿女对自己的关怀之前。
他朝旁边的粥碗示意了一下:“伺候朕喝完这碗粥,就让你回去。”
长孙凌一边飞快地端粥,一边同他道:“我不是急着走,我是怕父皇您饿着了。”
“就你惯会说——”
长孙凌吐了吐舌头,然后轻轻地吹了吹粥,送到了自己的爹爹嘴边。
不多时,她完成任务,装得一点不着急地在皇帝寝宫里又转了一会儿,才出门。
刚走出宫门,她就听见长孙鸿身边的人来报:
“郡主!”
她停住脚步,面色有几分不耐:“有何事”
“二皇子让小的来报,那狱中的反贼还剩一些关键的证据未招供,喊着要见到南姑娘才肯说,二皇子让小的来问问郡主——”
长孙凌:“……”
她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道:“就凭他也配见我家阿槿吗”
……
在郡主府上待了好多天的盛妍一点儿不着急,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假,甚至还开始折腾起古代的厨房了。
等长孙凌生气地回来时,就见到盛妍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不知怎么鼓捣出的甜点,笑着问她:“这是被谁惹了过来我顺顺毛”
长孙凌一瞧见她,心情就开始起伏。
一会儿好,想着这人是自己的,眼里只装着自己。
一会儿差,想到那个段一尘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见她。
她过去抱着盛妍的腰,撒娇一样地让她喂自己吃东西,嘴里的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倒,让盛妍听的一低头——
用自己的双唇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长孙凌眼中出现几分得意,看她双手端着盘子,就变本加厉地捧着她的脑袋,亲的更加深入了一些,直到盛妍最后没受住喊了停。
长孙凌这才放开了她。
盛妍挖了一勺布丁给她,问她:“如何先前是因为什么事情……”
长孙凌不情不愿地三言两句糊弄过去,而后道:“你不用管,我看是二哥用刑还不够多,等我让人剁了那家伙的——”
“我会去。”盛妍开口道。
长孙凌话到一半,愣住了:“为什么”
盛妍不好说这个是为了任务。
她想了想,试探着回道:“人之将死,我发个善心”
长孙凌:“……”
她在原地站了半天,看着盛妍,最后很认真地吐出了两句话:
“阿槿。”
“你刚打翻了一个醋缸,建议你及时作出补救,不然你今晚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终于写完了!
赶车一天十点回到学校的我还在码字,我可真是标兵了呜呜呜!
第64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二十二)
盛妍最终依然坚持了要去见段一尘的念头。
毕竟,她并没有因为这人在狱中, 就放过段一尘, 她对这人的幻境制造效果还在持续, 对段一尘而言, 大概是经常地被折腾,而后在暂时的昏厥或是能松懈的一时半刻里, 他又会恍惚见到南萝站在他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在极端的幻境下也能看到她的缘故, 段一尘已经将她当做自己根本躲不过去的心魔和执念, 所以就算在狱中,也对她非常的执着。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要变本加厉的……产生想要见到她的奢望。
盛妍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这个渣男的心理也算是了解,这会儿哪怕面对着爱人的不高兴, 她也小小地坚持了一下。
自然,次日勉强起来的时候, 她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是不疼的。
她撑着腰在床边站了半天,有些无奈地想:
长孙凌这个性子大约是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说什么变得乖巧了, 听话了,那都是骗人的——
这人表面上似乎变得更为圆融了一些,实际上内心还是那个十分偏执,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不给就闹的小公主。
但盛妍却觉得有点儿小小的欣慰。
这意味着长孙凌距离之前那肆无忌惮的时光又近了一些, 她宁可看到嚣张欠揍的小朋友,也不想面对小可怜。
毕竟前者惹她不高兴了,她能狠下心来说揍就揍,但后者却下不去手,反倒被吃的死死的。
如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那个躺在床上也不忘抬手拉住自己的手,俯身道:
“我很快回来。”
长孙凌脑袋埋在被子里,唯有指头执着地卡在她的腰间系带上,勾得指尖发白,都不肯松开,无声地体现她的倔强。
盛妍瞧着她这一副被抛弃在家的样子,面上出现了几分无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把这小朋友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做出一副渣男的嘴脸呢。
可是腰酸的明明是自己!
她好话说尽,又是哄又是劝的,总算让长孙凌舍得松手了,小朋友在被窝里露出有些发红的眼角,看着她道:
“午餐前必须回来。”
盛妍:“……”
她抬手扶额,开口道:“从这儿快马加鞭过去,到宫里也起码要两个时辰。”
午餐回来,怎么不干脆让她练习瞬移技能算了
长孙凌似乎也发觉了自己出口的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于是扁了扁嘴巴,半晌憋了一句:“那……那晚餐前”
仿佛自己做出了十分大的忍让和退却似的。
盛妍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她,开口道:“我一定早点回来。”
长孙凌点了点头,抬手帮她将领口整理了一下,由下往上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不知是不是近来新世界大门打开的缘故,她觉得盛妍的模样实在是比之前还要诱惑自己,就算衣冠楚楚,她也能一秒脑补到这人半遮半露时候的风情。
此刻便是只对上那柔软的双唇,她也能想到这唇被自己吻到微肿的样子。
长孙凌抱着她的脖子,将盛妍扯得不得不半弯着腰在床边站着,腰间的酸涩感觉差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就听长孙凌贴在她的耳边,开口说道:“又不想让你走了,怎么办……”
盛妍被她话里的暗示意味激得汗毛倒竖,立刻抬手去抵她的肩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嗔怪:“不许再闹。”
长孙凌看着她雪白的脖颈,心中有个念头骤然产生。
不多时——
床铺里传来一声难以自抑的轻哼。
盛妍抬手在长孙凌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捂着脖子瞪她:“如今这天儿,你给我留这么个东西,我怎么出门见人”
长孙凌刻标记成功,心满意足地像只刚吃饱的小老虎,抱着被子左右滚了滚,眼中带笑地看着她:
“你这样出去,我就放心多啦。”
盛妍:“……”
她有点儿手痒。
长孙凌瞧见她眼中风云变幻,条件反射地发了怂,眨了眨眼睛,起身抱着她哄道:“好吧,我让人给你拿披肩过来,或者是选一件领口稍高些的……”
“阿槿不生气……”
盛妍还从未被人吃的这样死,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指着长孙凌,咬牙切齿地警告:
“今晚我不会让你了。”
长孙凌无辜地眨眼睛,更加抱紧了小被子,作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来,让盛妍无话可说。
……
一番折腾过后,等盛妍抵达皇宫中,都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再次见到了二皇子,这一次,她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见到故人时的随口招呼,而是谨慎地行了一礼:
“二皇子殿下。”
长孙鸿点了点头,目光里没透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对她道:“随我来吧。”
盛妍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路走到地牢前。
长孙鸿这才停下了步伐,转身同她道:“里头……我已吩咐人收拾过,但血气依然很重,若你实在不情愿去,倒也无妨。”
毕竟,就凭其他的罪名,也能让段一尘死个千百次了。
盛妍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我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就差让杀父仇人伏诛,怎能不去见这让人大快人心的一面”
“痛打落水狗,我还是不虚的,二皇子殿下放心吧。”
她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轻松。
长孙鸿看着她,依稀想起了多年前,这人听见南家的消息后,在狱中浑浑噩噩的模样,后来又变得歇斯底里,甚至一副与京城那些对她有意的公子哥们同归于尽的样子。
再到如今——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仇恨中生活。
该让人泪流,或是激动的一幕,在她听来仿佛只是路边的一件闲谈,就连抓到了仇人,她也是这样处变不惊的样子。
实在是变了很多。
长孙鸿只看了她一眼,就礼貌地挪开了视线,往里面一示意:“请。”
盛妍慢慢地走进那地牢,脑海里已经有了许多关于古代刑罚的画面,她甚至都做好了直面生-化危机场景的心理准备,想着自己大约是要见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室内的光线很暗,同外头的大晴天一块儿给人截然不同的反差感,让盛妍走进之后先停了停,闭着眼睛等到差不多适应了,才继续往前走。
长孙凌就在她的不远处跟着她。
刺骨的阴寒、湿重感觉从四面八方透来,盛妍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慌张,就连弹幕里的观众们,都在为她欢呼庆祝。
“恭喜主播!到了给渣男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作为开通了年费会员,以成人身份天天看渣男梦境直播的我,有点小遗憾怎么办”
“啊啊啊终于可以吊打渣男了!”
盛妍轻瞥了一眼弹幕,唇角带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笑意,继续往前走。
直到……
有个声音有些虚弱地、又彬彬有礼地在她的不远处响起:
“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很久。”
段一尘坐在那草席铺就的牢里,身上的衣服似乎特意让人换过,是雪白的、干净的颜色。
他的牢房附近有一簇烛光,正好落在他的侧脸上,让盛妍恰好瞧见他虚弱的样子。
盛妍在不远处停下,隔着那铁栅栏看着他。
段一尘对她微微一笑,眼中的贪执、迷恋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似乎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开口对盛妍继续道:
“今天你来晚了,你是第一次迟到。”
盛妍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段一尘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从来都有傲气、傲骨的他,不知是被这段时间的折磨削去了心志,还是已经站不起来了。
段一尘对着她笑,同她道:
“以前你来,要么是同我说话,要么是勾-引我,要么是拉着我一块儿赴黄泉,今儿怎么如此安静”
远处,靠着墙壁站着的长孙鸿听见“勾-引”二字,整个人的神色都跟着变了变。
他想,要是让自己的妹妹听见了如今的话,估计能疯。
盛妍终于开口了,轻描淡写地回道:“因为我今天来,是看你怎么下地狱的。”
“赵一尘。”
当她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段一尘没有惊讶,只有暗处的长孙鸿略微吃惊。
他神色变了变,想道:原来竟是前朝遗珠么
难怪有如此心思和计谋,最后竟然是为了抢回被大雍打下的江山。
听见她的话,段一尘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几分赞叹道:“你果然清楚。”
“你什么都知道。”
“南姑娘,我没有输给长孙家,我只是输给了你。”
似乎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计划依然天衣无缝,段一尘往栏杆上又靠了靠,面上出现了几分释然来。
盛妍又低声说了一句:
“你都招了吧,赵公子,你的计划不会再成功了。”
段一尘,这会儿该叫赵一尘了,赵一尘点了点头,同她道:“好。”
输给她,他心服口服。
盛妍听见自从自己到来之后,就一路蹦跶到满的好感度值。
但是略有相差的,是还差100点的悔意值。
她心中有些不大高兴。
想着,这最后的一百难道要等赵一尘被砍头,在生死的时候等他醒悟
那一下能有100吗,她不是很确定。
于是她决定推波助澜一下——
“见你过的如此不好,我便放心了,赵公子,后会无期。”
盛妍留下平淡的一句话,转身就走。
赵一尘听见她这话,神色里总算见了几分惊慌,他抬手握着栏杆,忽然有些紧张、急促地说道:
“什么意思!”
“你、你……你是……南姑娘”
盛妍听到他的话,一副不知他在说什么疯话的模样,半晌才道:“你以为呢”
赵一尘眼中出现了强烈的挣扎,一方面,他以为这是今天的梦境又开始变化的缘故,另一方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见南槿的要求,大约是长孙家真的满足他了。
他紧紧抓着栏杆,迫切地问道:“你不再来了”
盛妍没打算认下那一场大梦的锅,只用一副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后才点了点头,随意道:
“是。”
是的,她不会再来。
从他被捕到如今,再到之后的上路,她都不会再来看他。
赵一尘仿佛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意识到自己以后哪怕是梦境里,也再见不到这个女人。
他有些着急了,开口说道:“南、南姑娘……”
“你别不来。”
她一天不落地在他的生活里出现了四百多天,让他日也想她,夜也想她,甚至已经习惯了同她一块儿醉生梦死的感觉。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伴随他直到死亡,那他了无遗憾。
可现在这人却对他说,她不再来了。
从此,他的梦境里,再也没有那一分鲜艳的颜色。
“你当真要如此残忍,一点念想都不留吗……”
赵一尘低低地说道。
盛妍没搭理他。
尽管她知道,赵一尘这样低声下气、低三下四的样子,大约是这辈子难见的奇观,但她更关心自己的任务进度。
旁边听着的长孙鸿暗暗皱着眉头,只觉得奇怪。
他也没听过这南槿和段一尘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从这人的口中,却仿佛感觉他们俩相识已久的样子
盛妍当即打断了他的意思,面上出现几分奇怪的情绪来:“当时听闻你要见我,我就有些惊诧,没想到赵公子竟然还知道我是掰倒你的人——既如此,我不介意让你死个痛快。”
“但赵公子缘何一副对我情深不悔的模样呢我记得,我与你似乎并无太多交集。”
赵一尘听见她的话,面上露出几分痴然来。
像是不愿意自己的美梦被惊醒。
他握着栏杆,垂下头去,半晌才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这是你的手段。”
盛妍不动声色:“你说是便是吧。”
她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远去,几乎在迎上长孙鸿的刹那,赵一尘忽然开口说道:
“杀你南府的难道只有我赵家人吗!”
“若不是那皇帝猜忌端王,对南御史心生厌恶,谁又能杀他们”
“你回来,我有更多的真相可以告诉你
长孙鸿也听见了这话,他神色略微紧了紧,即刻开口同盛妍道:
“莫要听那贼子胡言乱语……”
盛妍微微一笑,只说道:“殿下放心,我不是那轻易听人妖言惑众之人。”
长孙鸿没吭声。
盛妍一步步从那暗处走出大牢,听见身后赵一尘恳求她回来,让她不要再离开,说自己只剩下她的声音。
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同长孙鸿慢慢地说道:
“赵公子似是疯了。”
长孙鸿看了她一眼,附和了一声:“嗯。”
盛妍想了想,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处理的最妥当了,要是赵一尘最后的后悔值上不去,她可真的没办法了。
恰在此时,花白禾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响起:
“放心吧,你的任务做的很好。”
盛妍徐徐松了一口气。
她正想跟长孙鸿告退,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现在才出来,要不是不舍得看你爽约罚你,我才不来。”
盛妍有些惊喜地回头,见到在旁边站着的,脸上一副气鼓鼓样子的长孙凌。
就在她转头的时候,衣领后露出了一点点小小的痕迹。
长孙鸿习武之人,向来眼力好,一瞥见那痕迹,他心中就对一切都了然了。
“二哥早,二哥再见。”
长孙凌跟他挥了挥手,言语间都是一副要赶电灯泡走的模样。
长孙鸿:“……”
他任务完成,也懒得跟自己的妹妹在这儿相看两相厌,立刻就转身走了。
长孙凌于是欢喜地过来拉着盛妍的手,同她道:“哎呀,我等你好久了,好累哦,阿槿要不要背我出去呀”
盛妍:“……自己走。”
皇宫里背来背去的,她还要不要脸了
长孙凌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一边走一边揉自己的膝盖。
盛妍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你揉膝盖做什么风湿”
长孙凌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方才去请安,很久没跪了不大习惯。”
盛妍将信将疑。
还好这地方离出宫的宫道不远,两人走了一刻钟就出去了,刚上马车,盛妍就将长孙凌按在了座位上。
长孙凌无辜地睁大了眼睛:“阿槿,你变了……这是刚出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盛妍忍住揍她的冲动,拉起她的裤脚,想看她的膝盖。
长孙凌不给她看,见她半天没动作,又说了一句:
“哎呀我都已经躺好了,阿槿你居然还不来——”
“我懂了,你是在暗示我,没让你满足是我的不好,我这就再来一次!”
她反过来按住盛妍,一点都不让她如愿,不多时就将人按在了马车里的椅子上,让盛妍陡然色变:
“长孙凌!”
她低声喝道。
马车外的人得了吩咐,早就哒哒哒地驾着车往外开。
感觉到颠簸,长孙凌舔了舔下唇,面上出现几分跃跃欲试来,趴在盛妍的耳边小声道:
“阿槿你可别太大声哦,外头还有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早!
我出门去了嘻嘻嘻嘻!爱你们!
第65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二十三)
“所以,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只是为了让他彻底对这个世界死心”
制止了长孙凌的一番胡闹之后, 盛妍同她解释了自己去见赵一尘的原因, 长孙凌似是被她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当即就趴在她怀里,乖巧地听着她说话。
盛妍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说对这儿死心, 而是让他明白彻底失去一切的感觉, 我讨厌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简单地提点了两句。
长孙凌正想顺势问问她和赵一尘的聊天过程, 却不妨对方忽然转移了话题,猝不及防地问道:
“你的膝盖怎么回事”
长孙凌条件反射就要将话吐出来:“午后同母后——”
她察觉到盛妍的套话,及时打住了自己要交代的内容,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盛妍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皇后娘娘怎么了”
“她向来宠爱你, 没道理会突然罚你,你老实点交代。”
……
另一侧。
依然被关在地牢里的赵一尘, 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盛妍说的是真的,只道对方是在糊弄他, 为了让他更难堪罢了。
然而, 当他招供完长孙家所要的一切消息,并换得想好好睡一个晚上的唯一死前要求时——
那晚上,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无法入睡。
赵一尘明明觉得自己对断头台无所畏惧,甚至还觉得自己能够慷慨的、从容地带着这一世的机关算计和荒唐一并赴死,但直到心底一片宁静, 却始终无法找到睡意的时候。
他慌了。
大晚上的,他拼命拍打着栏杆,将那些看守他的人又一次地吵了过来,言语间满是对他的奚落:
“赵公子,你如今是无力回天,在各方的势力也被通缉中,就别做那无谓的挣扎了。”
“先前我还道你是多么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义凌然之辈,怎么,别告诉我你现在才想到怕了”
赵一尘目光里带着疯狂的执着,他死死地看着来人,道:
“给我一碗安神汤。”
“再不济,给我一碗迷-药也成。”
他要睡过去,他一定要睡过去。
白日里的南槿像是无情无义的修罗,唯有梦里的,那个爱他极深,也恨他极深,为他生死无数次,也拉他陪葬无数次的南槿,是他真正深爱的人。
听见赵一尘的话,那看守他的士卒感觉到几分稀奇,像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似的,打量了他半晌,而后蓦地一乐:
“您这要求可真够特别的。”
“成,等着,之前您不想要的那份断头饭,要不再给您送来您也甭折腾了,老老实实等着明日上法场得了。”
赵一尘抿了抿唇,勉强找回了神志:
“只要能让我安稳睡下,我定不再扰你。”
那士卒看了他几眼,摇了摇头,不一会儿真给他弄来了点儿迷-药。
安神汤这儿是不可能有了,毕竟大半夜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找大夫,不是这狱中的习惯。
赵一尘也不挑,他看着那碗浑浊的水,眼中不知闪过什么情绪,好半晌之后,他将那碗水一饮而尽。
像是摆脱了自己在凡尘中的那些干扰,想要从此进入那干净的、纯粹的梦中,去寻自己这一世的放纵与安-乐。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陶碗从他的手中无力坠下,落在地上的脆响半点儿没惊动他。
不知他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提前赴约了。
第二日。
赵一尘是被人粗暴地摇晃醒来的。
不是昨天那个给他一碗迷汤的士卒,而是换了另一个人,行刑地刽子手在不远处打量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去磨刀了。
人人都知道,他这个企图复国的前朝余孽,如今将要被处以凌迟的极型。
赵一尘看到人的时候,面色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竟转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癫狂:
“不是——”
“不是这样的。”
“南姑娘呢南姑娘你再见我最后一次……”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嘿,兄弟,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真当我们二殿下是好涮的,死之前见一次美娇娥就算了,怎么还想着人家那美人儿陪你一块儿呢”
“连我都懂怜香惜玉,你这家伙看着书生模样,倒是比我残忍多了。”
赵一尘被那一巴掌的力道扇醒了。
他骨子里都泛着冷意,终于意识到,昨天南槿同他说的那句“后会无期”是什么意思。
他曾想过利用这个女人,想要靠她成就自己的皇位,结果却是自己十数年的经营被她连根拔起——
他曾想要让这个女人对自己俯首称臣,结果却是他到死,都没有得到这个人,甚至,在死前的这晚,那人连他的梦都不入了。
赵一尘脑海中闪过诸多的念头,眼睛里的神采也是明灭不定,那许多的念头最后竟然喟叹的汇成一句话:
若有来生。
他再不招惹这女人了。
……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
花白禾的声音在盛妍的脑海中慢慢地响起。
盛妍顿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睛,察觉到了旁边的人抬手搭在自己的腰上,禁锢着自己不让离开的动作。
于是对赵一尘的冷漠,很快又化作了满腔的柔情。
这家伙……
盛妍昨天在对小朋友略施手段之后,很快就套出了她进宫之后做的事情。
长孙凌竟然跑去皇后的跟前出柜了。
要不是太子恰好来同自己的母亲问安,护下了她,说不定她出门之后见到的就不是还能竖着蹦跶的长孙凌了。
指不定这小朋友到最后还真得被她给背回来。
盛妍哪怕根本没听她当时形容的场景,也能猜到皇后的震怒模样,在这个时代,不结婚、甚至还要跟另一个女儿一起过,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她都不敢去想。
这小姑娘啊……
表面上是个磕磕碰碰都要到她跟前要吹吹,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朋友,平日里半点委屈都不肯受。
如今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背着她出柜了。
盛妍又是心疼,又有些气,更多的却是无奈。
她抬起手,似是想要在熟睡的长孙凌脸上拍一下,让她从这样毫无担忧的熟睡状态当中醒来,反省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然而手落在长孙凌脸上时,却只剩下轻轻的动作,近似抚摸。
长孙凌在睡觉中似有所觉,下意识地在她的手掌心上蹭了蹭,而后竟然还动了动脑袋,轻轻嘟了嘟嘴,在她的掌心里无意识地烙了个吻。
对她的珍视,可见一斑。
盛妍只能把气往自己的肚子里憋,对她没有任何脾气。
想了想,她将人的手轻轻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动作刻意放缓放轻了许多,准备给小朋友去准备一份早餐。
……
皇宫内。
在赵一尘死的这天,整个宫里都不大太平。
太上皇那儿倒还好,如今他已经将皇位直接传给了长孙泽,每日只需忧心自己的伤势,静心休养即可。
奇怪的是太后的宫中,还有未来皇帝宫中的气氛。
听闻那日郡主回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如今的圣上正准备过去看看自己的母后同妹妹,结果——
一进殿内,就撞上了郡主惹怒太后,被罚的事情。
当时所有的宫人都被驱赶了出去,只能远远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太后那怒不可遏的只言片语。
新皇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那日郡主离开之后,新皇同太后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拧巴。
他依然日日去请安,偏偏太后的宫门日日都紧锁着,以身体不适的缘由,免了诸位宫人的问安,自然,皇帝也见不着自己的亲妈。
如今礼部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新皇等级的事情。
今日,尚衣局更是送来了新皇登基大典上该穿的衣裳,让皇帝过目。
不知是不是新皇威严加成的缘故,长孙泽如今看上去威势重了许多,哪怕只是不假辞色的样子,都让周围的宫人们伺候出了胆战心惊的感觉。
他盯着那龙袍看了半晌,在尚衣局的领事们快要吓得颤抖的时候,忽而一挥手:
“朕的衣裳向来由母后看过决定,你们呈到太后宫中,交由她定夺吧。”
“是。”
宫人们悄摸交换了个眼神,乖巧地端着盘子退下了。
长孙泽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忽然拔腿往外走。
“皇上——”
常年跟着他的内侍吓了一跳,赶忙跟了上来,想知道他这样突然是想去哪儿。
长孙泽摆了摆手,开口道:
“朕一同去看看吧。”
“母后那儿闭门了许多日,带上太医一块儿给她瞧瞧,也好让朕放心。”
“皇上一片孝心,太后自然会欢喜的。”内侍赶紧拍马,一边回头吩咐人做事,一边不忘拍他两句马屁。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功夫之后。
长孙泽随着尚衣局的人一块儿来到了太后的宫殿前,他在那宫门口站了半天,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那宫门的牌匾,不知在思索什么。
内饰们面面相觑,也没几个敢上去打扰他的,只是在心中暗自琢磨他在这儿站许久是做什么。
长孙泽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替妹妹求情的时候,踏入这宫门时总会有一些忐忑。
谁都不知道,凡事做的很漂亮的他,其实很羡慕自己的小妹,而且也很惧怕自己的母亲。
怕自己让她丢了人,怕自己没有满足她的期望。
不似凌儿,一出生什么都不需要做,像个开心果似的,过的肆意张扬。
每一次,他在替自己的小妹求情的时候,其实都是在跟自己的母亲做妥协。
“凌儿如此,你这个当大哥的日后也要多担待些……”
“她这样的让人不省心,还是我的泽哥儿懂事,你若是一直都这样懂事,日后能照应她,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谁都不知道,他自己觉得,每次为了长孙凌的事走进母后的宫中,都是他对母后的意志做的妥协。
慢慢地,他就成了母后心目中最中意的、最完美的儿子,江山最好的继承人。
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替长孙凌求了情,却不愿意为她付出代价的一次。
长孙泽站在宫门口,想了很久,忽然笑了一下。
他这辈子最想要得到的人,还是自己的妹妹得了。
与凌儿无关,只是他从小到大,早忘了对喜欢的东西,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心情了。
因为不想被身边的人揣摩性格,所以他温和、有礼、谦虚,当强则强,努力往君子最完美的人格靠近。
因为不想被揣摩喜好,所以他从不露出喜好,仿佛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
所以,他根本从来也没有对南槿表达过那么一分特别的,属于男女之情的倾慕。
不怪南槿最后的选择。
是他做的太不好了。
他在宫门口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太后夏雁枫身边的宫人得令,开了门,小心地对他行礼道:
“皇上,太后娘娘有请。”
长孙泽回过神来,对那宫人笑了笑,心如止水地踏进了宫门。
太后听见他的来意,也不吭声,只抬眼瞅了瞅浣衣局新做的龙袍如何,指点了几处的走线、布料之后,看着他道:
“皇上今儿是怎么了竟在哀家的宫门口站了许久,不知道的以为哀家为老不尊,竟敢给皇帝甩脸子呢。”
“儿臣不敢。”
长孙泽干脆地跪下同她说道。
夏雁枫没让他起来,只是抬手挥退了旁人,同他道:
“都怪哀家,将你妹妹从小养成了那么个性子,如今竟连这等糟心事都做的出来。”
“皇帝也不必袒护她,那个南姑娘,哀家是一定要除的。”
长孙泽身形没动,只是冷静地抬起眼,半晌后开口道:
“南姑娘,母后怕是动不得。”
“你——”
夏雁枫抬手指着他,眼中闪过几分恼怒。
“皇帝,你也不看看凌儿做的是什么事情,往日里有你同她说情,结果她却越发的变本加厉,但如今这事情能一样吗这关乎我们皇家的颜面,你不可糊涂啊!”
长孙泽一动不动,顿了顿才回道:“母后是觉得,凌儿不婚,同南大人之后交好这事丢皇家颜面,还是当今天子,封那花楼女子为后,更丢皇家颜面”
“你什么意思!”夏雁枫一拍桌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跟自己抗衡了这么多年的不纳妃,竟然一出手就要搞个大的。
长孙泽没说话,似是在酝酿什么。
果然,很快,他就再次开口道:
“母后息怒。”
“儿子上回便听你说,那尚书大人之女,德才兼备,品行贤良,儿臣瞧着也不错,正想依母后所言。”
“七日后儿臣举行登基大典,届时朝臣便会要求朕充盈后宫,封后是迟早的事情,母后以为如何”
夏雁枫看了他半天,而后往椅子上慢慢地靠去。
“皇帝是在威胁哀家,要么让那花楼女人同你妹妹一块儿过,你以娶尚书之女为代价——要么,你亲自娶那女人”
长孙泽的声音不卑不亢:“但请母后定夺。”
“定夺哀家可定夺不了你,如今你已贵为天皇,哀家不过是一深宫老女人罢了。”夏雁枫被他气的不轻,加上长孙凌之前的事情,如今的心情简直差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好半天之后,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说道:
“你能护她多久”
长孙泽垂着眼睛,不知有没听懂这话里的“她”代指的是谁,许久之后才道:
“朕为皇一日,便护她一日。”
……
南阳郡王府。
盛妍正在厨房里忙活,忽而听见花白禾笑着对她说的恭喜。
她犹在迷茫,想着任务完成的道贺自己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忽然间。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好香好香,我越闻越饿了,什么时候能开饭啊”
她转头看去。
就见长孙凌像个小炮-弹一样自动发射到了自己的身上,抬手就抱着自己的腰,在后边儿用脸贴着自己的背蹭啊蹭。
盛妍笑着,抬手将面粉沾在她鼻子上:
“快了,你怎么起了”
“你不在自然睡不着了。”长孙凌靠在她肩上,慢慢地说了一句。
盛妍听了淡淡地笑了笑,道:“行,明日定陪你睡饱。”
如今南见迟的案子被平凡,她的官契自然毁了,如今她是从良的身子,当然是想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
长孙凌抱着她的腰,撒娇道:
“明日怎么够以后的每一日都陪我睡饱才行。”
“好。”
盛妍眉眼弯弯地应了。
长孙凌眼睛转了转,忽然将她往前头一摁,说道:“既然今天没有陪我睡,那阿槿是不是该罚”
盛妍:“等等,你可别想——”
长孙凌嘻嘻一笑:“周围的人早被我支走了,你现在就是再用有人那一套糊弄我可不行,昨儿的马车我还惦记着呢,今天先在厨房还账如何”
盛妍登时色变:“你休——”
她话没说完,被长孙凌揽着腰堵住了嘴。
门外日光正好,照在门槛上正想一步步走近,却在远远瞧见室内更灿烂的春光时,踟蹰着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get
我去背稿了,明天答辩,可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一文不值文献垃圾——
所以今天我需要做点儿心理准备,over。
另,这个副本明天完结,下一个副本是我的一个小恶趣味,依然是年下,不喜欢的可以等下下个世界嘻嘻嘻。
预告:病娇童养媳x冷淡的大姐姐
第66章 人间花魁真绝色(二十四)
任长孙凌以胡闹的方式拉开了自己的注意力之后,盛妍并没有放弃自己最初的想法。
或许, 她应该再入宫一趟。
她很快就找到了时间, 就在长孙凌某次回宫看太上皇的时候, 她独自去了太后所在的殿内。
夏雁枫在听到她来见的时候, 神情是有些复杂的。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没去找这个女子就算了, 这人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说到底, 一个能够让自己在互相倾轧、斗争严重的古代皇宫中, 安稳地坐上皇后的位置,让自己的儿子顺利成为太子,再培育出优质的儿女,最后圆满地成为太后——夏雁枫的人生可不只有运气而已。
她在后宫生存的谋略和智慧,肯定也是不差的。
如今发觉有人想要挑战她,她自然是不可能让人跟她耍威风的, 当即就冷冷一笑,同身边的人开口道:“让她进来。”
“哀家倒是想看看, 她要来耍什么花招。”
不多时。
盛妍进入殿内,打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夏雁枫, 那人正在漫不经心地品茶。
但比起她预想的情况, 这已经好很多了,盛妍还以为自己来之后,得在外面干站几个小时,被狠狠地杀个威风,才会进来见到正主。
没成想, 人家比她憋不住气多了。
看来夏雁枫是真的很疼爱长孙凌。
这样的和睦关系,在古代的皇宫里算是稀罕的了。
她也跟着这形势,调整了一下自己要说的话,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了个礼,以民女自称,规规矩矩,挑不出什么错来。
夏雁枫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让她就那么跪了下去,一声都不吭,仿佛没听到她话里的内容。
盛妍垂着眼睛,想到那时候长孙凌来宫里接自己的时候,就曾经在宫中跪过一段时间——
如此想来。
出柜的危险也总不能让小朋友一个人给担了,有难同当才好。
盛妍半点儿不介意,只是抬眼看着上首的人,忽而开口道:
“民女今日前来,是向太后娘娘请罪的。”
夏雁枫漫不经心地从眼尾看着她,好像是觉得稀奇,又觉得好笑,眼中露出几分嘲讽的意思来,半晌才轻飘飘地问道:
“哦你何罪之有”
盛妍淡定地将自己拐带公主的事情给说了。
夏雁枫瞥了她一眼,唇边似笑非笑地弯起几分弧度来,同她道:“既你知罪,哀家也不是不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要你离开她,不论你提什么要求,哀家定能满足你,如何”
她也不是没有研究过南槿这个人。
夏雁枫知道,这女人一生过得苦,从小就跟着亲爹感情好,偏偏本来能护她一世安稳的南御史又卷入了端王一案。
从此,本该能够名扬京城的好姑娘,最终以另一种方式扬名天下。
作为先帝的枕边人,夏雁枫不是不知道当年皇帝在南见迟案子上的想法。
忠良又如何
在皇家的利益面前,没有人是不能牺牲的。
她明白南家的冤枉,甚至也知道端王从来没有反的心思,但她从来不说。
两个儿子对这个女人的接近,也一直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怜悯和同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心动的开始,宫里不是没有人用这个手段跟夏雁枫争过宠。
所以她也明白自己两个儿子的打算。
与此同时,她也要让他们远离这个女人,时刻的提醒他们,这女人和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身份差。
怜悯可以。
碰到他们的衣角那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
所幸她从小就教育的好,两个儿子纵然有些无奈,总没犯糊涂。
结果……
百密一疏。
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从来都珍视,当宝贝宠爱的女儿,竟然也没逃过这南槿的魅力。
有时她都想知道,这南槿是不是会什么妖法的妖女,否则怎么净盯着他们长孙家的人祸害
自然,夏雁枫绝不肯承认这事情跟报应有关。
孽都是太上皇一人犯下的,当年的事情是南相倒霉,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她对着南槿,可怜有之,却不存在什么愧疚的心情。
至于可怜和同情,在这宫里就更不值钱了。
如此,夏雁枫觉得自己还算给这女人脸面。
谁知,盛妍听了她的话,却没有半点意动,只平静地同她道:
“如今我会跪太后娘娘,想必您也清楚,民女是看在皇帝和郡主殿下的面子上。”
言外之意,在她看来,就以夏雁枫本身的位置,是不配她这一跪的。
夏雁枫登时就气噎了,她没想到这女人不是来跟自己伏低做小的,而是来跟自己讨价还价的。
哪怕是当正经的婆婆呢,她也没见过这样放肆的儿媳妇。
“你——”
“太后不妨听民女说完。”
“如果太后觉得郡主是那些金银珠宝能换的,想必您二人无甚母子亲情,如果不能——民女自然想的同太后一般。”
她很淡定地道。
夏雁枫瞪着她,抬手指着她,似是下一秒就想喊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盛妍却半点不慌:
“如今新皇上任,太上皇却依然康健,太后不想知道如何让新皇权势稳固,巩固您的地位吗”
“不知您可否有听过《百官诸事》”
夏雁枫冷笑一声,看出了她想同自己讨价还价的目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这女人是怎么觉得自己够和她在同一个层次沟通的
简直可笑。
“哀家真不知该夸你聪慧,还是叹你愚蠢,可怜我的儿女们竟然各个对你这样的胚子动心。”
“我已贵为太后,我儿几日后便是登基大典,我对这世间已无所求。”
她淡淡地开口道:“来人——”
喊人的时候,夏雁枫的眼底已经是一片冷意。
很明显,她是打算让盛妍明白,送上门找死的下场如何。
那些侍卫们上来的动作很快,盛妍说话的速度倒也不慢。
只见她神色都未变一下,即刻就开口说道:
“是吗”
“世间能有一个赵一尘,未必不能有第二个。”
“太后是否忘了,那赵一尘是因谁伏诛的。”
“只是,我同他终究有些不同,他身份特殊,他一死,众人便群龙无首,只听朝廷吩咐——我倒是不同,本为罪臣之女。”
“况且我对这江山并无所图,若只是为了两败俱伤,我倒是乐意试试——”
“太后不妨同我打个赌”
她被那些侍卫拉着飞快地往殿外拖去,盛妍却一点儿都没变脸色,依然淡定地像是和朋友手挽手郊游,而不是出去挨打。
夏雁枫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就在那棍子即将落在盛妍身上的时候,她总算一抬手:
“慢着。”
侍卫们都是主子喊停就能够立刻住手的人物,这会儿自然是跟着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恭顺地退到了旁边。
夏雁枫惊疑不定地看着盛妍。
当她喊出那句“慢着”的时候,其实就是盛妍来这次实现了目的的时候。
盛妍脸上不见喜不见悲,依旧平静地抬眸看着她。
夏雁枫眼中带了几分愤恨,似乎将她视为自己的眼中钉,恨不能除她而后快。
盛妍却面不改色地任她打量,只道:“看来太后是相信了民女的本事”
“一介妖女,当年我怎会让太上皇容你在这世间。”
夏雁枫很后悔。
她后悔在南见迟下狱的时候,自己对两个儿子的回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这会儿的南槿根本没有跟她叫板的资本。
这样的人,她当年竟然没有除掉,让这女人长成了如今一介凡躯,无官无职,竟然跟她当朝太后叫板的模样。
盛妍十分平静。
她从来不觉得太后应当对南见迟的事情负责,但她也不觉得太后是什么好人。
夏雁枫……
上一世的南槿之所以孤立无援,对太子和二皇子接连失去信心,最终投向赵一尘的怀抱,不是没有太后的功劳。
早期的时候,这女人甚至还派自己的心腹,截断了好几次两位皇子给她送的东西,让她过的艰难,似是举步维艰。
换句话说,这皇宫里很多人很无辜。
比如太子,比如二皇子。
当年的他们只是皇帝身边的两个儿子,只是亲眼见到了端王的事情,难免对故人存了一分愧疚。
之后,他们俩因为有南见迟的托付,一直都在尽可能地照顾南槿。
不论站在什么角度而言,他们两都是当之无愧的好男儿,重信守诺,对天下苍生和百姓心怀怜悯,对忠臣惨死抱有悲悯。
他们俩无论谁是天下之主,都是无可厚非的。
盛妍不知道要怎么样的教育,才能在这个落后的、糟糕地地方,教出这样优秀的德行兼备的两个儿子。
但她只知道。
上一代的皇帝和皇后,如今的太上皇同太后,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将自己摘干净的。
就像是那句话所说——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为了自己的目的,她暗地里做过什么事情,盛妍自然也清楚,若论对夏雁枫的尊重,她只可能是看在二位皇子和长孙凌的面子上。
若只是为了她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这么个糟糕的女人下跪呢
即便是皇权之巅,也不值当。
“是吗看来太后同民女有一样的遗憾,这么多年来,我也无数次地思考,为何当初没有同爹爹一块儿离开。”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恶人总要有恶人磨,像赵一尘那样的败类,不就是留着让我收拾的吗”
她对上了夏雁枫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夏雁枫明白了她话里的指代意思,脸色当场就变了又变,难看至极。
她真想让这个女人今日走不出自己的宫门。
但她又是如此清晰地知道——
这人之前将赵一尘的阴谋暴露,同时能在那烟花之地,在遭受京城朝堂威胁的情况下,让自己活得如鱼得水,她不可能没有半点依仗。
单论那《百官诸事》,夏雁枫之前一直以为是传闻,如今看此女的行事手段,只怕那传言多半是真的。
若是这东西落在了对她母子不利的党争人士手中,那泽哥儿在朝堂上受到的阻力必然不小,指不定手脚都没施展开,就要被朝臣质疑。
她可是清楚的。
老皇帝虽然如今退了位,但多半是因为生死关头,他迫切地惦记着江山要有继承人,这才让了位。
如今老皇帝在太医的调理下,奇迹般地越来越好,他已经是尝过权力的男人,怎么可能抵住诱惑
表面上说是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实际上朝中应当还有不少的朝臣是直接听命于他的。
太上皇干-政,按照夏雁枫对自己那枕边人的了解,她觉得不是干不出来。
而除了她的两个优秀的儿子,其他一些晋升为太妃的,手底下也不是没有能干的儿子。
短短的时间内,夏雁枫的脑海里闪过了诸多事情的痕迹,只是她面上半点儿都不显露出来。
夏雁枫重新端起杯子,装作自己在慢条斯理喝茶的样子,却不住地拿眼尾飞盛妍,里头装着的都是嘲讽:
“却道我儿是个苦命的。”
“难为他为了自己的妹妹,为了自己当年的承诺,又是委身于尚书之女,又是同哀家谈条件的——”
“他应该是想不到,自己瞧上的竟是这等恩将仇报,不将他的生母放在眼里的蛇蝎女人吧”
她说着话,视线却看向了殿外。
盛妍跟着那目光回看,却瞧见了长身玉立,站在殿门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在那儿听了多久的长孙泽。
他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比起往日身为太子时的温和模样,现在即将成为皇帝的他,看上去就要冷淡的多。
似乎避人于千里之外了。
盛妍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但她想了想,自己倒也没有什么要辩驳的,只是温声回了太后一句:
“但求自保罢了,太后过誉。”
夏雁枫:“……”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之前她是在夸南槿吗
是吗!
她用眼角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是在说:怎么样你知道自己看中的是什么货色了吧
现在还后悔你娘给你指派的亲事吗
要是娶了这么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在后宫,日后可有得你受的。
长孙泽并未接收到自己母亲视线里的信息,他只是发觉自己的胸膛里冒出了一缕缕酸水。
原来……
南槿为了凌儿,竟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过她的呢
长孙泽想了很久,目光里出现了几分怅然。
如果当初,他要是能够将自己的情意好好表达出来,是不是今天这人也会为了他对抗母后呢
虽然长孙泽也是个孝子,但他却并不迂腐,分得清什么情况自己的母后在仗势欺人,也分得清谁在不知好歹地冒犯。
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淡定地掀袍给太后行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上万岁——”
周遭的侍女,加上盛妍,都跟他行礼。
太后见自己的儿子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半晌有些郁闷地挥了挥手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而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很快就给他甩了个难题:
“皇帝啊,若是有人为难哀家,你看该如何处置呢”
她是铁了心地搅和一对是一对。
似乎恨不能将自己的二儿子也从府上揪出来,再拉上长孙凌,在他们面前剖开盛妍的心,让他们仔细看看自己爱上的是多么黑心的女人,竟然连他们的母亲都能冒犯。
长孙泽看都没看盛妍一眼,出口的却是一句不平不淡的话:
“南姑娘一介凡妇,之前身世沉沦,对宫中的规矩大约不了解,还望母后宽恕。”
夏雁枫:“……”
“哀家真就不明白了,这女人是给你们灌了迷-魂药了吗一个两个的,都铁了心要为她同我作对”
“往日里我都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你们倒好,见着个莺莺燕燕的,回头就敢来顶撞我了!”
她气极,连自称都顾不上了,开口就是一通脾气。
“母后息怒,儿臣并无此意。”
皇帝似乎习惯了自己母亲的指责,轻车熟路地道歉,那姿态真是要多放得下就多放得下。
盛妍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
报仇、拯救女配是自己的事。
但和其他人的缘分未尽,那就是原主南槿的事情了。
她是来消除仇恨的,再多的,等南槿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之后,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罢了,你们大了,哀家也管不得你们——”
“出去,带着那个女人出去,让你妹妹这一年不必来请安,哀家看的糟心。”
长孙泽也不多做解释,沉稳地应了一声:“儿臣遵旨,母后万福金安。”
夏雁枫:“!”
她气死了!
儿女都是父母债,这句话果然一句没错。
太上皇造的孽,到头来为什么是她受!
……
另一头。
盛妍同皇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路无言地走出了太后的宫殿之后,她对长孙泽行了一礼:
“皇上,民女不便叨扰,这就先退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孙泽坐上了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但盛妍却觉得他还不如自己当初在唐相国府上见到的时候那般光风霁月。
倒也不是他丑了或是气质变了。
其实比起那时候,长孙泽如今的威势更重了许多,周身已隐隐有些帝王相了。
她只是觉得……
长孙泽似乎变了许多。
无端端让人觉得他很压抑。
长孙泽似是要说点什么,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唤:
“皇兄!”
“阿槿!”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见到一路朝着这边来的长孙凌,那人似乎一点都不忌讳在宫中的规矩,想跑就跑,快步走近之后耳鬓都带了些汗。
盛妍看她的样子,就想掏手帕给她擦擦。
长孙凌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同长孙泽打了招呼,恭贺了他几句即将登基的事情。
长孙泽便仿佛自己没有先前那欲言又止一般,坦然地受了她的恭贺,随即道:
“天色不早,南阳郡府离皇宫尚有一些距离,你与南姑娘便早些启程吧,走夜路到底不安全。”
一开口,他还是那个温和体贴的调子。
仿佛先前的那些沉默和压抑,都是盛妍多想出来的。
“多谢皇兄体恤,我这便带着阿槿回了。”
长孙凌俨然一副忘却自己跟两个兄长抢人的样子,对着自己哥哥的疼爱十分坦然,甚至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跟盛妍在一块儿之后刺激到自己哥哥们的样子。
盛妍看长孙泽神情无碍,也对他行礼:“民女告退——”
长孙泽一直看着她们俩的身影在官道上消失。
身边的内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道:
“皇上……”
长孙泽回过神。
有些路,自己选错了一步,就注定要与一些人擦身而过。
这世道向来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没人会奖励懦夫。
他将自己的心绪都留在了这个地方,再转身的时候,又是那个日渐威严的皇帝了:
“走吧。”
……
长孙凌才刚跟盛妍走出皇兄的视线范围,整个人就是一副要炸毛的样子。
“我当你陪我来是不舍得同我分开——”
“你竟私自去见了母后”
“你当她和我一样好说话吗一个不小心,我就只能来同你收尸了!你在想什么呢!”
她看着随时能气得撅过去的样子。
盛妍却只觉得有意思,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脸蛋儿,一点儿不担心她气死的样子。
长孙凌看她不在意,面上果然出现了更多的郁闷:
“我同你说话呢!”
“正经些!”
盛妍看她真要气得毛都倒竖起来的样子,止住了自己唇边的笑意,勉强恢复平静地样子,道: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知道!”长孙凌被她敷衍的样子惹毛了。
当初她为了成立出来成为郡主,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自己能有一方势力,在日后跟心上人在一起之后,哪怕受到阻碍,也有可以反扛的空间吗
第一,自己的母后天高皇帝远,要揍她也够不着。
第二,母后万一昏了头,她府里还养了一些死士,为的就是护盛妍周全,让她不至于被自己的母后夺了性命。
尽管后来根据一些功夫高强的能人同她说,府周围似乎不止自己这一股势力在保护南姑娘。
但她终究是要慢慢建立起自己防御的,而且是在不冒犯皇帝的情况下,从长计议。
结果盛妍倒好——
直接跑她母后面前摊牌去了,生怕人家不是个没有理智的妇人,生怕自己多活一阵儿似的。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从父皇的宫里出来,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入宫之后不比外头,哪怕自己身边带了人,也不可能第一时间闯进母后的宫中,只能跟她飞快地禀报事态。
所幸……
她的皇兄正好去到了母后的宫中。
光是想想,长孙凌都是一阵后怕。
“知道以后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冒险——放心吧,太后能走到今天,正证明了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盛妍安抚地说道。
“那万一呢!”长孙凌立刻给她喷了回去。
明明做错了事情的人是盛妍,但红了眼眶的人却是长孙凌。
两人方走出宫上了马车,长孙凌就抬手抱住了她的腰,眼眶都红了,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上哪儿再去找我的阿槿。”
她这一世还没有活够,还不愿意走到头,怎么舍得就这样轻易地和自己爱的人分离
瞧见长孙凌这样儿,盛妍也明白自己的兵行险着真将小朋友吓到了,她赶忙拍了拍长孙凌的背,哄道: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何况,有些事情只是暂时的解决,等日后你皇帝哥哥站稳了根基,我会谨慎些的。”
“到时我的郡主殿下,还愿不愿意护着我啊”
她笑着如此问道。
盛妍知道,如今自己才刚刚成为良民,长孙凌也才刚刚出来开府,势力经营的还算稚嫩,暂时不能脱开自己哥哥们的庇护。
这个时候,自己不先站出来,还等什么时候呢
感情总不能指望一个人扛起来。
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个在她看来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长孙凌拼命地点头,生怕自己慢了就让盛妍受欺负了似的,答应道:
“好。”
“好,好……”
“这一次我没有本事,让你受苦了。”
她埋在盛妍的怀里,低声说道。
盛妍没有注意到她“这一次”的重点,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道:
“哪里”
“你很棒了,你是我的郡主,不仅每天要让治下的百姓过的好些,还要养我,养郡王府的一大帮人,辛苦地很。”
说话的时候,她又低头亲了亲长孙凌的脑袋顶。
长孙凌红了眼睛。
她咬住了自己的牙齿,没发出那种委屈的声音。
很奇怪……
明明她已经有了多两世的记忆,偏偏如今的她思维模式、行为方式还是受到长孙凌这个身份和记忆的影响,让她偶尔想起自己在前两个世界的表现,都觉得自己现在弱爆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成长。
但现实好像总是不给她多少机会。
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小,将她护得周全,大哥和二哥也习惯了让着她,最后让她连自己正大光明追来的对象,都感觉像是被人施舍来的。
甚至不如他们一开始就公平竞争。
她也能向盛妍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的本事。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
她生来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困在笼中,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承受不了外面的风雨,所以只不断地将笼子修的豪华精美,却没有一个舍得打开门,让她去外边儿看看。
但她不愿让盛妍觉得自己本就是这样的人。
或者说,长孙凌可以是这样享受安逸的,但她不是,她不过是介怀自己的身份,不敢太过反叛,让身边的亲人寒了心。
但为了盛妍,她还是能做很多的。
盛妍似乎察觉到她因为这个事情受的刺激不小,轻声道:
“真的。”
“不论旁人看你如何,认为你是凭着身份才有的今日优渥生活,但我晓得,没什么能打倒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盛妍思绪飘远了些,想着。
大约是发觉那困境没让长孙凌变得意志消沉,反倒是让她变得比之前更懂事的时候开始的吧。
自暴自弃的表面下,隐藏着她对亲人,对身边人的关心。
这就足够她喜欢了。
盛妍本来也不需要跟多么强的人在一块儿。
赵一尘不强吗
从十数岁开始就经营一番谋略,试图将整个盛世王朝颠覆,论心计、论智谋,这个世界能比得过他的人想必了了。
若不是有自己的打赏积累下来的优势,盛妍也不见得能让他倾倒在自己的魅力下。
但她依然没瞧上赵一尘。
长孙泽和长孙鸿不强吗
但他们俩却连同她说出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选择了永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她一眼。
南槿身陷囹圄也想着报仇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人是她能靠住的,她从一开始就只能靠自己。
同理,盛妍如今有了南槿的资本,没道理要放弃她给自己留下的大好资源,去玩宫斗,玩宅斗。
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儿,她可以不强大,可以很天真。
但那个小孩儿愿意为了她扛下天下的这片纷争,努力想要为她撑起一片天,还来到她的身边,同她道出自己的心意。
这就够了。
人世间的感情本来也没有完美的,大多是两个人凑到一块儿,互补成一块完美的碧玉。
“我会很强。”
长孙凌小声道。
我会保护你,不论我是什么身份,只要我还爱着你,我就一定会保护你。
“好。”盛妍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抱紧了她的腰,缓声应道。
“不错嘛,会成长的对象,想想也挺好的”花白禾在她的脑海中突然出声笑道。
盛妍几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每次的任务完成之后,222都会自动带着直播系统离开,同时在她的生命快要结束时再出现的感觉了。
这会儿陡然听见花白禾的声音,她都吓了一跳:
“禾姐。”
她喊了一声,然后顺着对方的话应道:
“是的,感觉对了,大概怎么样都是对的吧。”
花白禾笑了笑,留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记住你现在的话就好。”
盛妍:“”
她还待再问,却发现花白禾已经没了应答,不知道是有事去忙了,还是单纯的不想告诉她。
……
一晃五十年后——
先皇确实想要掀起朝中的浪潮,有意控制自己的儿子归还一些权力,让他依然保持先前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盛妍和长孙凌则是凭借着《百官诸事》,成功地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同长孙鸿一块儿,几人同心协力,度过了朝堂上的许多危险。
一转眼,太子的儿子都已经到了能监国的时候了。
仿佛到了这时候,长孙凌才意识到时间过了许久,她的两鬓都生出斑白了,早晨起来挽发髻的时候,两抹雪白的痕迹,像极了前世先进的个性挑染技术。
她抚着鬓边的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地笑了笑。
盛妍让人布好早餐,慢慢地走了过来,同她道:
“干什么呢”
“一把年纪了还臭美”
长孙凌从镜前转过身来,笑着同她道:“倒也不是。”
她看着盛妍如此模样,半晌后颇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
“我是在想,一晃眼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
“我总算没有食言,阿槿。”
我终于能将你平平安安地护在身后了。
她眼中出现了如此的欣慰情绪。
盛妍听了,眼中出现了稍许的笑意,走到她的身后,俯身看着镜中和她并列的自己,轻声道:
“是啊。”
“我的凌儿从来不食言。”
长孙凌瞧着她出现在自己的身旁,镜中的她们俩到老了依然登对,她面上便显出几分喜意。
如果能够跟这人生生世世都这样就好了。
她想。
盛妍不知她所想,偏头在她的脸上很轻地亲了一下,开口道:
“走吧,该吃早餐了。”
“先说好,你可不许撒娇让我哄你,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的阿槿永远这么美貌,就算是给另一个小老太太喂饭也美貌,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喂!”
……
两人就这么小打小闹地过了一生。
直到临走时。
盛妍似有所感,有一刹那觉得自己仿佛看过自己的爱人即将离开自己的样子。
她以为是错觉,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阿槿。”
这时,长孙凌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盛妍赶忙看向她,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呢。
“你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最后,长孙凌问的是这个问题。
盛妍略略发怔。
她还没想到什么,又听到这人换了个称呼。
“阿妍。”
“妍妍。”
“妍姐。”
她连续换了好多种,却每一种都在告诉盛妍,她知晓自己的秘密。
瞧着她冲自己挤眼睛的样子,盛妍有一瞬间的无力,也有一瞬间的伤感。
长孙凌这是要离开了吧。
她点了点头,道:“你知道”
长孙凌笑着看她。
早就知道。
藏了一生呢。
盛妍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笑着哄道:
“谁知道呢”
“或许是老天看你独自一人,又不愿让我独自被渣男所伤,所以让咱俩凑合了”
长孙凌笑了笑。
她费劲地对盛妍招了招手,示意她凑到自己的耳边来,而后,她轻轻地道:
“我的阿妍是最好的,不是你凑合我,一定是我努力追你,才追到的。”
盛妍愣了愣,说完这话的人已经笑着松开了手。
仿佛……
迫不及待地去迎下一场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预测失算,还以为是今天下个世界,没想到是明天。
今天答辩被批成狗,窒息,我接下来天天要改论文,会不会废掉手。
正在思考要不要以后日六算了呜呜呜。
第67章 不想当大哥的女人(一)
盛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听见了耳边一道带着笑意的, 略有些活泼的声音:
“恭喜成功完成上一个任务,欢迎来到新剧本《不想当大哥的女人》,是否立即接收剧情线”
那声音同她笑着问了一句。
盛妍皱了下眉头,忽然问了一句:“上个世界里……后来的南槿怎么样了”
因为那赵一尘实在是个危险人物,盛妍总还是担心他最后要同南槿再续个前缘,那她帮南槿辛苦将赵一尘给刷掉的历史就相当于白做了。
似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花白禾笑了笑,回她一句:
“放心, 她知道自己该离谁近一些,离谁远一些。”
盛妍点了点头, 忽而又说了一句:“不考虑时代背景的话,我觉得太子应当还是蛮适合她的, 只可惜这是个三宫六院的年代, 我估计南槿应该也不会喜欢太子吧——”
话到一半,她听见了零星的拍手声音。
盛妍登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在脑海中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你眼光不错。”
花白禾如此夸赞道。
盛妍从她这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颇有些讶异:“嗯真是长孙泽”
“我看到了最符合他们未来的那一条线, 南槿应当会直接和长孙泽在一块儿, 赵一尘这个人, 因为小时候有人照顾不周,所以直接就亡命了——”
“这一世的南家很好,端王府也很好,南御史在朝堂中的名声不错, 谁也不站队,很得帝王的青睐,皇后也相当看重他的这份实力和背景。”
“南槿已经作为太子妃的身份,同长孙泽订婚了。”
“之后等长孙泽登基之后,只会有南槿这一个皇后,后宫里不会有其他的多余宫妃。”
花白禾轻易看到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同盛妍三言两句将这两人的一生给交代完毕。
盛妍无端端从那话里听出了几分的甜蜜,她想了想,笑道:“这样也很好。”
不需要遭受那样多的磨砺和灾难,这样的生活才是南槿该有的,出身让她不需要像其他的平民百姓一样吃苦,也不必遭受多少磋磨,等她成年之后,更是有夫君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上天本就欠了她一场顺遂,这是她该得的。
盛妍分神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既然自己对长孙泽的印象还不错,怎么上一世的时候没有选择这个人呢
疑惑在她的脑海中刚冒出了个头,就被她给掐灭了,盛妍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个疑问,本能地就跳过了这个事情。
她想了想,同花白禾道:“我准备好了,禾姐,我们直接开始新剧本的内容传送吧——”
花白禾方应了她一声,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按照她如今的主神身份,她本来应该是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心二用,轻易分出神念去与那人答复,但她却不愿意。
花白禾笑了笑,同盛妍道:“抱歉,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正好222那里也已经待命了,我这就将你先传送到新的剧本世界里去,你找个空隙找222要记忆。”
盛妍:“……”
嗯
这么随便的吗!希望场地不要是上一次那样危险的地方,还让她临阵发挥,那她会很尴尬。
盛妍的疑惑被花白禾接收到,花白禾在临走前同她说了句:
“放心,传送地点附近没有任何危险。”
“那么就这样了——”
“有缘再见面吧,盛妍。”
话音落下之后,盛妍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个存在忽然远离,那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让她一时间忘了说什么。
她还待开口,想同花白禾告别,然而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之后,她就没有那功夫去关注告别不告别的事情了。
……
“你回来了。”
主神空间内,花白禾原本坐在椅子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用自己浩瀚的神念接驳无数个世界的运行,如今陡然听见爱人回来的动静,她睁开了眼睛。
浩渺星云在她的眼底盘旋,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就又变成了正常的黑眸,其中蕴含的精气神比寻常人看上去更亮几分。
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俯身将她连人带椅子一同抱住,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宠溺的温柔,叹息似的说道:
“我很想你。”
花白禾面上不可自制地出现几分笑容,她并不满足于和爱人这样隔着个椅背的接触,忽然操纵椅子转了个圈,让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后退稍许。
而后,才见花白禾对来人展开了怀抱,笑眯眯地开口道:
“欢迎回家。”
应蘩眼中闪现一分无奈,上去将她紧紧的抱住了,这次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阻碍。
花白禾贪婪地呼吸着爱人身上的味道,哪怕其实身为系统,应蘩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能代表她独特的气息。
另一边。
被主神花白禾因为谈恋爱简单扔到新世界的盛妍,就着那奇怪的剧本名字琢磨,自己接下来到底要面对什么
这个剧本的名字真的有点儿奇怪。
她还想根据自己以前库存的那点儿知识点推测一下这属于什么言情的范畴,忽然脚下有些摇晃——
她已经到了新的身体内。
盛妍睁开眼睛,打量着周遭的风景,修建的格外好看的林木和灌木丛,一栋漂亮的西式……城堡,周围的路上荒无人烟。
盛妍:“……”
她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花白禾会说这地方周围没任何危险,很安全了。
原主这是迷路到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去了
连个问路的都没有,更别说有可能被人发现,拆穿她的身份了。
她略微有些汗颜,抬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想知道这是哪儿,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如此想着,盛妍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
小礼服款式的裙子,加上漂亮的鞋子,挎着的包瞧着也还行——
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之后,花白禾确定了,自己似乎是个要去赴宴的人。
面前只有一栋夸张到不行的大城堡。
尖尖的蓝色顶琉璃色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很是漂亮,覆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黄色,引得人目光都转不开。
盛妍暗暗嘀咕道:
城堡是什么夸张的设计
中世纪的吸血鬼吗
盛妍试着在脑海中喊了一声:“222”
没有人回答她。
她于是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如今的情况显而易见,她的专属系统,222还没就位——
而之前代为引导的花白禾,已经不见踪影。
她似乎还要自食其力一段时间。
……
同一时间。
古堡的角落里,有一个小门开了,一个推着轮椅的女孩儿后头跟了好几个匆匆忙忙要追上她的佣人。
“周小姐,这不妥啊,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我们怕是不好过——”
“是啊,小姐也听我一句劝吧,若是您执意要离开,我们会被先生怪罪的……”
“周小姐!”
许多人都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那轮椅上的小姑娘,远远看去,坐在轮椅上的人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上批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甚至还时不时地咳嗽出声。
她垂着眼睛,淡薄的、面不改色地对身后那些装模作样要劝她出去的人轻轻道:
“滚回去。”
说话是斯文的语调,就连声音都是一副随时能断掉的样子,偏偏出口的内容却是这样。
听见她的话,那些佣人们脸色各异,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屑、嘲讽。
那是自然的……
如今先生的正牌夫人回来了,一直以为自己和母亲才是正牌,在先生的这金屋藏娇的屋子里住了许多年的周小姐,又怎么可能会面对现实呢
尤其是,她的母亲同她是一脉相承的病根子,如今更是因为体虚,在上周去世了。
在正牌以及那正牌的嫡子面前,这姓周的小孩儿,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如今装的再愤怒,再不屑,指不定出门之后,就在哪个路边被冻死饿死也说不定。
谁都不知道这病秧秧的小孩儿哪来的胆子,要跟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从此不在这个家中出现。
他们似真似假地劝着,无非是想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况且在没有上头人指示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私自放小姐出去。
坐在轮椅上的人似乎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面色咳得有些泛红的情况下,她依然坚持开口: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滚。”
“谁要是敢再拦我的路,我定让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她话里的狠厉意味让周围的那些佣人们头皮发麻,一时间就连扶着她轮椅靠背的那个男佣,都吓得缩回了自己手,好像生怕下一秒它就不再在自己身上了似的。
轮椅上的小女孩儿明明背对着他们,却仿佛已经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似的,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她推着轮子,慢慢地往外离去。
昨晚开始她就在持续不断地高烧,现在更是有些力不从心,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倒下去。
但她必须从这个地方离开。
“周小姐……我们这也是被迫——”
有的佣人看她即将离开这偌大的城堡庄园,吓得一头汗,虽然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向来是这样的阴阳怪气,但比起小姐,自然还是买下这城堡的主人更让人害怕一些。
“让她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冷冷的男声。
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回头看去,见到一个穿着西装,将自己收拾地妥帖干净的男人一步步走来。
他的模样仿佛与父亲一脉相承,流淌在血液里的霸道和气势,都让他在刚满二十岁的年纪里,就展现了几分强势继承人的味道。
一众佣人们纷纷地同他鞠躬,无人敢对上他的目光:
“周少。”
男人应了一声,淡淡道:“让她走,若是父亲问起来,就说是我赶走的,你们不用担心。”
他奚落的目光落在了轮椅上的女孩儿身上,似乎天然不知同情和怜悯为何物,他的视线在女孩儿身上一扫而过,漠然道:
“我们周家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
“父亲置办下的这座古城堡,也不是垃圾集中站,有些垃圾尚存一丝自知之明,我很欣慰。”
“放心吧,周岚,看在你这样识趣的份上,我会让我手底下的人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说到最后,他唇边露出一分略有些残忍的笑来。
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如何拖着这糟糕的身体,在雨夜里像是个乞丐一样,一家家敲开贫民窟的门,向别人乞讨一份食物的样子。
那想象里的画面让他十分愉悦。
小女孩儿垂着眸,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对他那些糟糕地的,能让别人都为之愤怒的字眼儿不做任何反应。
“快走吧,小垃圾。”
“我晚上还举办了宴会,邀请朋友们过来玩儿,你早些离开,我也好让人早些将这脏空气清理干净,好迎接我的朋友们。”
他勾了勾唇,笑着看向周岚。
轮椅女孩儿听见了他的话,也没抬头看他,只淡漠地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外走——
因为前两天走在楼梯边,她不小心犯了过敏性哮喘,挡了如今这所谓“正牌夫人”的路。
而后,她被那面露嫌恶的女人抬手一推,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现在还没长好。
周岚从那城堡里出来,头也不回地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外面驶去,虽说知晓自己以单薄的臂力无法走太远,但她也依然坚持要离这样的家庭远一些。
糟糕暴虐的父亲,懦弱的只敢躲起来的母亲,趾高气昂的正牌和她的儿子……
生活在那片恶心的空气下,她才觉得窒息。
背离那座在旁人看来无比精美的,在她看来无比丑恶的城堡之后,她努力操纵着轮椅,往山下的大门而去。
路还有很远。
她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只要出了那门,应该就会好很多吧。
……
“咚。”
一声响在盛妍的附近响起。
不敢贸然进入城堡的盛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戒备地看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边往后退,一边往那边的位置试探地挪了过去。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个腿上打着石膏固定的女孩儿,正面色通红地倒在路边,旁边还有一个翻倒的轮椅。
很显然,女孩儿的状态并不大好。
“哎,小姑娘——”
盛妍试着喊了一句。
倒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那小孩儿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盛妍看了看她在的位置,又看了看周遭。
不远处的城堡建筑依然熠熠生辉地屹立着。
不论是唯一的这个建筑物,还是这周围基本没人的状态,都显示这小孩儿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但一定是个十分倒霉的人物。
或许是这奇怪城堡里谁生的小孩儿被人家欺负着赶了出来,又或者是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盛妍不知道自己随便一猜就猜中了事实。
她只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姑娘的样子,黑色的头发,长相也是亚洲人的长相。
结合周围这些大部分她见过的树木,她确定了自己这会儿还是在与自己国家背景相似的世界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抬手戳了戳小孩儿,发觉这孩子的面色实在是太差了。
盛妍一咬牙,摸出原主的手机,搜索网络,找了急救电话拨打:
“你好,我这里有个晕倒的小孩儿——”
“位置”
“稍等我开个导航看一眼。”
盛妍庆幸这手机的样式,上网的方式都是自己熟悉中的,心中那关于奇怪的吸血鬼世界的猜测终于消失。
就在她定位完市区街道之后,她更是彻底放下心来,同电话里的人仔细地交代了自己的位置。
正在这时——
“什么情况你在这个世界连小女孩儿都下手了吗”
222的声音迷茫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内。
盛妍:“……”
她磨刀霍霍:“我才刚来!”
222一点没接到花白禾的交接,无怪它做出这样的判断,听完这话,它当即进入状态:
“好的,请问立刻进行记忆传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改论文了qaq
二更应该是12点之前么么哒。
第68章 不想当大哥的女人(二)
盛妍这次成为的角色叫做徐白。
非常普通的名字, 乍一听差点让人分不清男女, 甚至就连身世都普通到让人怀疑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成为书中的主角,除了模样长得周正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亮点。
徐白的父母都是老师,两个人一辈子都待在老家的山区里教书,是年轻的时候在二线城市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起初都是想着先去支教,因为那些贫困山区都极度缺乏教育资源,所以对老师的要求也不会太高, 他们想的是以后等找教师工作了,也不至于再怯场或者全然没有经验。
结果两人去山区教了一段时间书, 等到走的时候发觉孩子们都舍不得自己,同时了解到那边的教师资源非常不固定, 孩子们的学习进程总是产生变化的现实情况之后——
夫妻俩发现自己不想离开那地方了。
两人毕业之后回到了家乡, 因为两人的家乡离的很近,所以两人各管一所小学,甚至因为山路崎岖,夫妇俩平日里见面都不容易, 要跟着村里乡亲们走十多公里的山路。
就连母亲生下徐白的时候, 她的父亲那天都没能及时赶到镇上的医院, 耽误了好长的时间,所幸徐白的母亲在生产的时候没遇上什么危险,母子平安。
徐白就是在自己的老家出生的。
自从有了她之后,父母两个才总算从投身理想、建设家乡的日子里稍稍反应了过来, 他们自己可以吃苦,可以不要任何的生活质量,教那些没有太多读书机会的孩子。
但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难道也要这样跟他们在山村里待一辈子吗
他们的理想是他们的,孩子的未来是孩子的。
等徐白差不多上小学的时候,夫妻两个就将她托付给了她在城市里的姑姑,每个月按时给她打生活费,每学期的学习费也会提前给她存好。
徐白在姑姑家没有受过什么欺负,但是也不可能被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的对待,姑姑偶尔会同她说她的父母是多么的死脑筋,奋斗了一辈子还要回到村里去。
她的姑姑也有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姑姑用全家的能量供给她的这位表妹,让她高中的时候就出了国,大学也没见回来。
徐白和表妹之间并未有什么龃龉,毕竟对方的条件比她好太多了。
虽说姑姑并不至于偏心自己的孩子,克扣她什么,甚至偶尔有些小礼物也会记得给她带,但是徐白依然明白,自己从来就是借住的。
她从初中就开始勤工俭学,找一些不看重年龄的工作帮衬,好减轻自己父母的负担,之后一路到大学,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对富贵动心,也不以贫贱为耻,她的成绩也并不拔尖,每年拿奖学金都需要付出特别大的努力,也只能堪堪拿个三等。
乍一看去,她的优点就是自立自强。
至于别的……
体育一般,没什么特长。
长相是个潜力股,全因为平日里她的衣品一般,发型又太普通的缘故,从小到大瞧上他的男生屈指可数,在这当中又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
直到——
她大学的时候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因为学校调整了学费,徐白平日里要负担的学费压力增大,她也不好全让父母承担,于是自己也懂事的找多了一些兼职。
家教就是其中一个。
或许是因为她随了父母性格优点的缘故,她在教人的时候向来很有耐心,并且学生们也大多喜欢她,愿意跟着她一块儿学习。
所以,她得到了一份很棒的工作介绍。
工资大大高于同等水平的两到三倍,要求是让她教一个很顽皮的男学生。
徐白心中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因为薪水太诱人,她还是决定去试一试再说。
去到那个男学生家里的时候,她面对的……
是一个穿着私立贵族学校校服,模样俊秀的男学生,对方明明只是高中的年龄,却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育特长生。
徐白带着万分谨慎过去,结果对方是出乎她意料的脾气好。
乖巧,礼貌,听话,几乎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白差点以为自己见到的“顽劣”评论是她的错觉。
但她工作多年,知道社会险恶,有的小孩子就是喜欢捉弄别人,或者表面看着是天使,实际上却是非常可怕的恶魔。
她依然对这学生保持着警惕心。
果不其然——
在那学生家里上课的时候,她总觉得那人的目光流连过她的脖颈、胸部,或者是裙摆的位置。
徐白已经猜到了这学生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拿了自己试用期的薪水,就将这工作给拒绝了。
结果……
她不肯去,倒是引起了那男同学特别的注意力。
“多有潜力的女人啊,平日里将自己打扮得不起眼,实际上这样的女人调-教出来,搞不好是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极-品噢。”
在一次富家子的聚会上,那男学生是这样同别人点评自己家那个新来的家教老师的。
“是吗我记得旭东以前也有个家教老师,后来不是跟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吗旭东,你那家教老师呢最近没见到你带她过来了”
旁人听了就笑了笑,而后看向了周旭东的方向。
周家,国内鲜少有人知道的大家族,不仅非常的有钱,还相当地低调,除了某些人或者组织知道他们之外,其他的人都只隐约有个概念,不太了解他们家具体的业务。
盖因这周家的发家背景比较独特,尤其是早年的时候,周家的先祖们各个手里都不干净,直到现在才慢慢地将自己的产业洗白,但大部分势力还是深埋在不见光的土壤里。
听见有人同自己搭话,周旭东懒懒地抬了抬眉头,随意地开口道:
“玩腻了。”
“一开始是别扭的清纯劲儿,看着新鲜,久了还这么做作,没意思。”
他这么说道。
起初说话的那个还在读高三的富家子,登时就笑了笑:“还是周少概括准确。”
“可能我就是口味独特,喜欢这样看着乖巧的贤良人-妻类型”
周围一阵哄笑,有人打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极品带来看看”
“是啊,佑安,是骡子是马,带出来遛遛啊!”
周旭东最近刚回国,听到周围的人打趣那个李佑安,眼底出现几分漫不经心地笑意,而后道:
“也行。”
“到时候我也把我那个带上,让她看看自己最初的样子。”
听见这打趣,周遭人又是一阵哄笑。
李佑安,周旭东。
这两个男人几乎是徐白人生里的两大克星。
她想要的平淡生活,几乎全被这两个男人给打破了。
在李佑安设计让她去的聚会上,她被人灌了加过料的酒,再醒来之后……
记忆天翻地覆。
她简直不敢去回想自己昨晚的不堪。
一时间,她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偏偏李佑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恢复了自己最初见到她时候的纯良,凑过来道:
“徐老师,你昨晚的表现,可比教我念书的时候要亮眼的多。”
“啪——”一声响。
是徐白一巴掌打上他脸的声音。
李佑安眼底的笑意消失,当他将徐白再次推倒的时候,不远处的周旭东慢慢地点了一根烟,看着他们俩的表现,漫不经心地点评道:
“是个潜力股。”
“养得好的话,以后可比我之前那个小宠物要好得多。”
李佑安笑的露出两颗虎牙:“承蒙周少夸奖——”
“听见了吗周少对你的夸奖,这说不定是你这辈子最高的荣誉了,老师。”
“虽然我现在刚刚成年,咱俩这关系吧不算犯法,但是呢,要是你不听话,我可不保证你学校里的宣传栏会出现什么哦。”
李佑安拉起徐白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道。
……
“停!”
盛妍根本没有看到后面,光是到这里她就已经准备呕吐了。
她一时间找不到这两个恶心的男人挨打,只能在脑海里喊222:“这世界怎么个意思”
“糟蹋为建设繁荣家乡献身的劳动人民的孩子,还特么的带多p元素222你解释一下。”
刚上岗就受到质问的222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早期的文确实有些存在很大的水分,而且世界观极度扭曲,要不是经过部分的和谐筛选,现在等着你的任务还有更糟糕的。”
盛妍努力了半天,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对222爆粗口。
她太天真了。
真的。
司寒、宋齐景、赵一尘那都算个啥啊,这两个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渣啊,不说是感情了,光存在就属于那种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类型。
这不是渣男。
这是人渣。
盛妍深呼吸了好几回,最后才“心平气和”地问自家系统:“你和-谐哪儿了是把这多人xx给和-谐了还是把这恐怖的以下犯上师生恋给和-谐了”
222爆-炸委屈,小声道:
“那是你还没见过什么原始丛林1v8,生化危机和丧尸之间——”
“对不起,打扰了,闭嘴。”盛妍一点都不想去听那种极端环境里面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如今对这周家财大气粗的城堡没有半点好印象。
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救护车上了。
盛妍也不知道地上那小孩儿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敢随便挪动她,只能在原地焦灼地等着救护车来。
结果好一会儿之后,她又收到了那边的电话:
“很抱歉,没有得到该地段主人的准许,我们的车暂时无法进入,可以请你说一下患者的体征和基本情况吗”
“如果方便的话,可能需要你将患者送出来。”
接到电话的盛妍:“……”
行吧。
估计在地上这小娃娃只会过的比她惨,盛妍叹了一口气,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示,简单的监测了一下现在地上那小姑娘现在的状态。
然后她眺望了一眼远处看不到位置的门所在的地方。
盛妍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小声道:“这可怎么办能不能把你抱下山还是另说,现在问题是我不认识路。”
“这什么破地方,只能粗略定位,一开导航就没信号——你们这是装了信号屏-蔽系统吗”
或许是那小姑娘的警惕心太强,或许是地上太凉,总之,盛妍在这段话说完之后,发觉地上那人稍稍动了动。
她面上露出几分欣喜,立刻凑过去道:
“你醒了”
“我刚才帮你喊了救护——”
“车”字还没说出口,盛妍就觉得自己的头皮略有些发麻,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单手就拉住她的领子,将她往下狠狠一拽,另一手尖不知夹了什么,抵在她的喉咙上,一双眸子如同野兽般没有任何感情的盯着她。
然后,那小姑娘沙哑着嗓子问她:
“你要做什么”
盛妍:“……”
问得好。
但她现在也有疑惑,自己呼吸的时候脖子上抵着的尖锐的玩意儿是什么她难道来的不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吗!
这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怎么动手这么干脆利落呢!
盛妍脸上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怀疑,慢了半拍才道:“我给你叫了救护车,想看看你能不能起来,我带你出去——这附近荒山野岭,救护车进不来。”
那小姑娘冷着一双眸子盯着她,好像这样就能分辨出她话里的真假似的。
盛妍木着脸任她打量,同时也在暗暗的打量这小孩儿。
明明挺清秀的一张脸,但这眼睛里究竟是怎么装下这种择人而噬的情绪的
盛妍发散思维想了想,这难道是个野兽养大的人
自己有没可能在阴沟里翻船,比如这个世界连人渣都没看到一眼,就在未曾谋面的小朋友的手里挂掉了。
她还在乱想着,却忽然觉得喉间的压力骤然一松——
对方淡定地趴在地方,仿佛自己此刻并不是姿态狼狈的那个,只对她道:
“我没事。”
“这里不好下山,你抱我上轮椅,我给你指路,你送我去医院吧。”
“我的老毛病好像又犯了,咳咳……”
小女孩儿那悠然的姿态并未维持多久,很快就淹没在她那连番的咳嗽里了。
盛妍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如今自己是不打算参加这个陷阱重重的宴会,而且自己现在因为记忆不太对,不认路,再加上左右也已经喊了救护车,就当是送佛送到西——
“行,小心点。”
最终,她是这样说的。
将那小女孩儿抱到轮椅上之后,她还特意看了看小孩儿的手,白皙,劲瘦,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什么刀片的。
奇怪了,难道刚才其实这人是用指甲威胁自己
盛妍立刻敏锐地推翻了这个猜测,不可能。
一定是尖锐的物品。
比起她心中的忐忑,昏迷之后又醒来,被她抱到椅子上的小孩儿却淡定许多,甚至还将自己的毯子重新裹了裹,对她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地指示。
该走了。
盛妍瞧着她那副瘦不拉几的弱鸡样,也不好跟这脾气差的小孩儿较真。
她在心中暗自耸了耸肩,推着小孩儿往这周家大门口的方向走。
直到半小时后——
她们俩才走出了这周家的范围,到了山脚下。
救护车倒是一直等着,医师们赶紧过来,看着小女孩儿的模样就知道她状态很差,赶紧将她带上了车。
护士转头问了盛妍一句:“你是她的家属吗”
“是。”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盛妍和在车上躺在简易担架病床上的女孩儿互相对视。
因为不想和这危险的小朋友扯上关系,所以方才说出否认那句的人自然是盛妍。
而此刻,周围那些医生们看她的目光就像是抛弃了自家倒霉孩子的家长似的。
盛妍:“……”
盛妍:“”
不是,这年头做好人好事还带被碰瓷的吗
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那小孩儿。
那小女孩儿沉默地跟她对视了几眼,开口道:“不是,我说错了。”
这下子医生们的表情就很微妙了。
护士试探着继续问盛妍:“患者叫什么名字”
盛妍摇头:“不知道。”
这时,那小孩儿又开口了:“没有。”
护士愣了一下,继续提问:“那患者的家属呢”
盛妍:“不知道。”
小孩儿:“没有。”
这下子,医护人员就集体陷入尴尬了。
只见那小女孩儿淡定地看着盛妍的方向:“如果你愿意借我钱,我会还给你。”
“如果你不愿意……咳咳咳,就麻烦你们将我放下。”
盛妍直觉这小孩儿是跟家里闹翻了。
她有些无奈,但又总不忍心见死不救,只能叹了一口气道:
“行。”
见过那么多的人之后,盛妍能看出来,这小娃娃是个说话算数,十分倔强的小孩儿。
只是……
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那样惨的被丢在周家的城堡外
作者有话要说: 祝食用愉快,整理完论文框架的我死了。
我要去休息冷静一下。
第69章 不想当大哥的女人(三)
医院内。
盛妍抱着手臂在外头等, 顺便跟系统了解了一下自己目前这个徐白身份的收入, 发觉卡里的金额数量只剩四位数之后,她的表情略微变了变。
“嘶,刚才那小孩儿还问我借钱说一会儿会还,问题我现在我怎么好像借不起”
盛妍倒吸了一口凉气,同系统匪夷所思地感慨着。
她很少穷到这个地步,这会儿估计把喊救护车的钱一出,剩下的就没了,尤其是系统告诉她, 身上的这参加宴会的小礼服裙和鞋子还是她的土豪舍友借给她的。
盛妍整个人:“……”
她抬手抚了抚脑袋,站在雾化治疗室的外头惆怅。
偏偏系统还要在这个时候给她雪上加霜:“你好像还没了解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盛妍后知后觉, 自己刚才因为剧情太渣拒绝看到结束,毕竟前面都已经这么惨了, 她都想不到女主后来还能惨到什么程度。
她意兴阑珊道:
“你说吧。”
“顺便也给我剧透一下记忆终点的大结局。”
系统222如实给她汇报:“本次的任务要求是——”
“让李佑安对女主产生一百点悔意值, 让周旭东对女主产生无限的悔意值,以原主的意愿为主。”
盛妍:“……”
行,这把一挑二。
虽然她本来也打算让这两个渣男付出应有的代价,但这和有个目标在那儿需要硬性达成总归还是不同的。
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吹了吹自己额前略有些凌乱的碎发, 开口道:
“这次让我一挑二, 不会接下来的难度是递增吧怎么,集齐七个人渣能召唤神龙”
系统:“……不能。”
它说:“放心,我们的世界难度都是结合任务员之前的任务完成度选择的,经过筛选之后的高难度世界本来就所剩无几, 我们筛选任务员还是无数个平行世界统一挑选的,你放心,有些太难太危险的不会让你去的。”
盛妍听了只笑笑不说话,她一点都放不下心。
“方便告诉我,以前有没有人跟我一样抽到这种任务吗”
系统222翻了翻资料:“我新来的,你已经是我手头里算优秀的了,事例我只能替你翻一翻其他系统手底下的任务员。”
“有了。”
“以前有个任务员不巧到了一个很渣的女主身上,她的任务是让女主的世界回归正常,但是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同时和五个对象保持来往——”
脚踩五条船
盛妍震惊了。
现实永远比她看的小说更刺激。
她问:“然后呢”
完没完成任务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她就想知道这位壮士怎么在五条船之间维持平衡不落水的。
系统222:“然后她经验不足,被五个人同时发现出轨,下场挺惨的,后来还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这个任务最终还是我们老大亲自出马做的……”
盛妍:“”
她问:“你是说禾姐吗”
系统:“对啊,她有挂,做任务的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
盛妍好奇花白禾怎么做到脚踩五条船不劈叉,追问了一句:“怎么说”
就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她不觉得花白禾是会委屈自己让渣男欺负的类型,她的任务模式说不定可以借——
盛妍心中的想法还没说完,就听系统222凉飕飕地提醒道:
“她的对象是我们主神空间的总系统,能够将数据分流,同时汇入到那五个人的身上,相当于五个分裂出的人格,每个都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愿意为她做一切——”
“好了,打扰了。”
盛妍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单身狗,并没有这样愿意为自己死去活来的对象。
不知为什么,听见花白禾的对象是个奇怪的总系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
一点都不意外呢。
她左右看了看,半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上,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同系统道:
“失败人士的经验我会吸取,成功人士的经验我也模仿不来,我们还是走正常流程吧。”
如今还没跟两个男主相遇,她的直播迟迟不能正常开启,她暂时也看不到直播页面,无法兑换东西。
但盛妍并不在意,毕竟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解决刚“路见不平”帮助的那小女孩儿的医药费。
她摸出手机,想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花呗之类的,让她能透一些是一些——
“您好,您是刚才带3号床小姑娘来医院的吗”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迟疑地看着她,手里拿着缴费单,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对,怎么,她那边还没联系上家属吗”盛妍看了看缴费单,决定先问问家属的问题。
护士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刚才已经联系社区的警局了,派了人过来问她,我们检查她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但不论问她的名字,还是父母,还是家里的情况,她都说没有。”
“我们怀疑她是跟家里发生了矛盾,但是警局那边查不出她的情况。”
“再这样下去的话,现在她未成年,警局那边可能会将她转移到社区的福利院里去。”
盛妍一边听,一边瞄那个缴费单上的数字。
嚯——
乍一看,这厚厚的一沓单子,估计前几页的数字加在一块儿就比她的余额还多。
她想着自己怎么也答应了小姑娘要借钱的事情,这会儿也不好发现自己力不能逮就跑。
总还是要跟人说一声的。
她想了想,同小护士道:“稍等,我去找她聊聊——她现在还行吗”
“情况稳定住了,但是今晚得留院观察,她的意志力很顽强,正常的孩子这会儿难受劲儿一过都睡过去了,她还睁着眼睛。”小护士如此说道。
盛妍同她道了一声谢,然后就往那个治疗室里面走去。
躺在病床上的小朋友比一开始的时候还要脆弱,让盛妍想起那些被丢弃的瘦弱的流浪猫狗,看上去也是这样的可怜。
对方黑色的双眼显得颇有些沉,也不知道明明是个童稚年纪的小孩儿,是见过多少次的阴天,眼中才会这样一份光亮也无。
那人听见她走近的动静,直到她抵达跟前,面罩下的呼吸慢慢地一下一下喷薄在面罩上,好半天,盛妍才听见她问了一句:
“你来了”
盛妍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抱歉,我现在借不到钱,也不知道怎么借钱给你当医药费——”
她脸上的为难是真情实感的,眼中的同情也是真切的。
周岚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用那种同情的、怜悯的表情看着自己,尤其是在这些她看来动动手就能除掉的辣鸡。
看在对方为自己叫了救护车,还将自己一路推到周家山脚下的份上,她垂了垂眼睫,相当平静地道:
“没关系。”
“你帮我把我手上那个手表当了,应该能换点钱,大约在四万左右,帮我将医药费付了,剩下的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
她的声音明明已经虚弱至极,但说话的语调却有点特别,好像疲弱的人不是她,而是同她交流的其他人。
盛妍看她不再似自己刚发现时候那样尖锐,以为是周家那地方给她的不安全感太重,这会儿瞧着她像是个普通的小孩儿那样脆弱的生病,心又软了许多:
“报酬倒是不用,这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我只是想说,刚才护士同我说了,你要是再不说自己家庭住址和父母情况,可能要被交到福利院去了。”
她自觉好心的提醒,在不知晓这小孩儿家庭背景和故事的情况下,尽量不用那种理所当然的指责态度去冒犯对方。
盛妍能感觉到,这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儿。
或许真是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听了她的话,躺在床上的小娃娃平淡地眨了下眼睛,开口道:“没有家庭住址,也没有父母。”
她还是坚持这个回答。
盛妍有些无奈,同她道:“那你叫什么总能说吧方才医生在床头记录你的卡片的时候,纠结了半天你的名字。”
小孩儿脸上闪过几分迟疑。
半晌后,她吐出了一个字:“岚。”
盛妍:“嗯”
她没听清那个字,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楠兰然什么”
“山字头,底下一个风——岚。”
小女孩儿淡淡地解释道。
盛妍敏锐察觉到她隐藏了自己的姓氏,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推断出什么别的信息,只得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手表,准备摘了替她出门去典当。
瞧见那特殊的十字花纹标记时,她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头:
百达翡丽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而且这样式还一看就是许多年前的典藏版,现在市面上似乎已经没有这个款式了。
能有这个手表……
盛妍立刻排除了这小孩儿家庭背景是周家里面佣人的可能性。
不是周家的佣人,难道是周家的什么私生女
她拿着手表往外走,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又扭头问了一句:“对了,你现在能吃东西吗我要不给你带点儿粥之类的回来”
小姑娘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而后道:“不用。”
盛妍想了想,觉得这问题问她不妥,于是出了病房门口,脚步一拐,决定去问问医生。
……
一个多小时之后。
盛妍拿着自己的卡走进来,找护士要了缴费单,去窗口缴费拿药之后,回到了病房里,远远看到躺在3号床的岚正闭着眼睛,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试图入睡。
她弯了弯唇,无声地抬手打了个小呵欠,出门去到走廊上,就那样玩了一个晚上手机,半夜都被自己的牺牲精神给感动了。
次日。
手机大早上就开始震动。
盛妍迷糊地接了起来:
“喂”
“阿白,你昨晚没回来我们等你到十二点,都熄灯了,我们还以为你最后会悄悄回来,结果今早学霸说她早上六点多去上自习,你的床是空的。”
“该不会是去参加宴会,玩的乐不思蜀了吧要注意安全啊!”
舍友笑着调侃了她一句。
盛妍骤然清醒过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扭了扭脑袋道:“嗯……抱歉,昨晚临时有点事,在医院待了一宿。”
“下午我就回去。”
她差点都忘了,自己这个身份设定是个还在上学的,苦哈哈打着兼职的大学生。
盛妍探出脑袋去治疗室那边看了看,正对上3号床那边一双黑凌凌的眸子。
她立刻走了过去,小声问那小女孩儿:
“你好点没”
周岚轻轻地应着她:“嗯。”
盛妍从自己的兜里摸出卡,还有一张转账单,同她道:“暂且能换五万四,这还是我跑了最近两家专卖店问的价格,卡密码我写后边儿了,昨晚帮你交了费,里面还剩下余额——”
“我知道了。”
那小女孩听着这数字面不改色,也不知道是真对这钱财置之度外,还是根本就没有概念。
她将卡放到盛妍的面前,开口道:
“剩下的钱,当做是我给你的房租,如何”
“一会儿那些讨厌的警-察来了,你就说我家里人给你打了电话,你会带我离开。”
“只要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剩下这些钱都归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样,成交吗”
岚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盛妍:“……”
自己看起来就长了一副穷鬼的相吗
想不通。
她正想拒绝,忽然瞧见小女孩轻轻“啧”了一下,然后抬手就摘了自己的面罩,拿了她的卡拉开被子转身就要下床的样子。
盛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又扭头看了看左右两边其他还在休息的家长和病患,小声道:“你要干嘛”
周岚现在觉得有点讨厌这些老实人了。
她宁可送自己来的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起码现在她只要有钱,其他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但……
念头只在她脑海里转了转就消失了。
若是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大概看到她倒地之后,第一反应是跑开,第二反应是抢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跑开吧。
她眉眼中出现了几分对麻烦的嫌弃。
她看了一眼盛妍,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盛妍睁大了眼睛,在周围一干家属们通通睁眼看着这边的时候,赶紧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妥协道:
“哎哎哎,你有话好好说,这里是三楼!”
一般人可能摔下去没啥大问题,但这小姑娘自己可还瘸着一条腿呢!要不要就这样以死相逼!
周岚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正常的情况下,可能她从这里借力慢慢下去没问题,但现在似乎确实……有点麻烦。
她白了盛妍一眼,开口道:“我没有要跳楼。”
只是不想被放到福利院,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怎么可能待在那么个束手束脚的地方
盛妍怀疑地看着她。
没等她们俩对峙完毕,周遭有家属看不下去出声了:
“哎,你是她姐姐吧劝劝孩子,昨儿我看她在这待了一晚上,愣是不敢合眼的样子,一看就很没安全感,都没个大人来陪她。”
“是啊,还把孩子逼成这样,过分了啊。”
“小姑娘,生活还长着呢,学校里还是家里遇到不顺心的事情,跟叔叔阿姨们聊一聊呗,生命只有一条,咱可别想不开啊。”
盛妍、周岚:“……”
盛妍用目光钉着周岚。
周岚眉头拧得仿佛能夹死一个苍蝇,在窗边犹豫几秒,到底没动弹。
盛妍瞅准机会,去到她的身边,拉着她面上微笑,实际咬牙道:
“小祖宗,我答应你带你出医院还不成吗”
现在她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周岚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坐在床上被那些不相识的大叔大妈们教育了一个早上,直到医生过来查房。
“情况稳定了,今天可以出院。”
“腿伤没有问题,过一周可以来拆石膏。”
“还没联系上她的家属吗”
值班医生一边做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问盛妍。
盛妍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机,按照刚才对方让自己演的那样,开口道:
“昨天警察做了记录,今天早上她的家属给我打电话了,要求我把她送回去——”
“那就行。”医生看了她一眼,点头批准出院,显然是已经看多了这种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的戏码。
……
二十分钟后。
盛妍扶着周岚小朋友站在大马路下,问她:“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不是不打算跟我合租吗”周岚拄着拐杖,明明是个矮不拉几的十三岁小朋友,偏偏能把话说出一种不弱于盛妍的气势。
盛妍被她戳的有些肝疼,登时假笑道:
“我这不是怕咱俩现在商量的好好的,结果一扭头,下周在社会拐-卖儿童的团伙里看到你照片吗”
“改天警-察叔叔上门,以为我和人-贩子一伙,推你入火坑,我这可怎么办啊”
周岚:“……”
她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十六,对自己的能力和行为能负责任。”
盛妍瞧着她的身高,一点都不觉得她像十六的。
“你不信”
周岚发现了她的神情不对,眯了眯眼睛看着她,气势里透露出几分小野兽即将成年的威慑感来。
盛妍面上假装被吓到,心中暗笑,半晌才道:
“说吧,周岚小朋友,打算上哪儿去”
“改天你家给我打电话问你情况,我也好有个领赏的机会啊。”
听见她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字,周岚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改论文。
只要专业选的好,毕业答辩赛高考。
第70章 不想当大哥的女人(四)
盛妍并不惧怕她的变脸, 她笑了一下, 同这小姑娘说道:
“在周家的城堡附近出现,明显是被里头的人丢出来的样子——”
“我开始的时候以为你是哪家的佣人的孩子,但是在你拿出那块表之后又不太像,那块表是很多年前的经典款式,棱角周围很圆润,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呵护,佩戴了许久。”
“加上你对自己的姓氏避而不答,说明这个姓氏并不简单, 会给你带来麻烦……”
“综上所述,我恰好不是个傻子。”
盛妍耸了耸肩, 对她如此开口道。
听见她的话,周岚的神色不变, 心中却是略微有些烦躁。
是自己暴露的太多了, 跟这人没有关系。
但是她要脱离周家,也确实是个迫在眉睫的事情。
她顿了顿,收起了自己一身的糟糕气息,慢慢地开口道:“你说对了。”
“不过想带我领赏, 估计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父亲的亲生大儿子已经回国了, 我就是被赶出来的。”
她看着盛妍,平静地盯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现在那个家对我来说是水深火热的地方,我再回去无异于找死。”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 不想帮着我离开医院,不过是担心我在外头出了什么事情,你不好交代,但你若是把我送回去了,才是自找麻烦。”
“周老头的大儿子巴不得我在外头苟延残喘,你却将我送回去碍他的眼,你猜你下场会如何”
周岚淡淡地看着她,言语间透露的细节都说明了她在家里的不受待见。
盛妍略一怔,忽然神情有些奇怪地开口道:
“大儿子你是说周旭东”
周岚挑了下眉头,上下扫了她一眼,而后道:“怎么你这是等着参加他的宴会”
“那我确实要对你说一声抱歉,将你精心打扮的盛事搞砸了。”
周岚挑了下眉头,看在昨天她帮了自己的份上,甚至还拄着拐杖,对她略微点头致歉。
盛妍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将周旭东家里这个不受宠的小妹给捡回家,原著里几乎没有关于周旭东家里情况的任何介绍。
盛妍想到这小孩儿出现时候的状态,想也知道在那么个魔王手下生活,这孩子早熟一些、戒备心强一点,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
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参加。
或者说,她其实应该反过来感谢周岚,若不是周岚的出现,让她的心神都到了救护车上,说不定她最后会铤而走险决定去宴会里看看。
然后……狼入虎口。
这么想想,她倒是对这小孩儿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了。
看在大家都是被周旭东给压迫的份上,她觉得自己以后搞定渣男说不定还能有个同盟:“你先前说你想找个住的地方,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盛妍有些迟疑地顿了一下。
周岚点了点头,明明先前一副十分谁也不信的样子,这会儿眼中竟然出现了浅浅的光,似是忽然点燃了一点儿期待。
盛妍抬手轻轻挠了下下巴。
她在渣男的手下自保向来没问题,如今遇到一个需要帮助的未成年小孩儿,若不考虑周旭东的那层关系,她和这小孩儿一块儿合租倒是没什么问题
否则怎么看都显得她像是屈服于黑恶势力,然后狠心将一个小孩儿扔在街上。
“行,我带你先过去看看,地方比较小,你可以看过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同我一块儿住。”
……
盛妍带着周岚打了车去到了自己在校外住的小破房子。
那是她在周末打工的时候住的地方,因为在学校里总会遇到宿舍门禁时间过,或者是吵到考研舍友的情况,加上姑姑好多年前在这附近买了个待拆的农民房,平日里鲜少有人租,就干脆给她当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盛妍带着小孩儿一路走,忽然转头问了一句:
“你跟我保证,周旭东不会派人出来追杀你,或者你父亲突然心血来潮出动人手找你——”
周岚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电视剧少看一点。”
盛妍放心了:“嗯。”
这附近的路并不好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容易踩进污水坑里,被脏水溅一身,若不是走习惯这路的人,寻常人初次过来都要哭丧着脸回去。
盛妍转头看了看拿着拐杖略有些艰难的小姑娘,估摸了一下她那瘦的跟竹竿一样的体型,忽而倒退几步,同她道:
“要不我背你”
周岚习惯地拒绝:“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拐杖就被盛妍夺走了,而后对方自然地在她的跟前半弯下腰,反手抱着她的膝盖位置,将她直接背到了背上。
周岚:“……”
她咬了咬下唇,不习惯地攥着盛妍肩头的布料。
对方背着她的重量仿佛一点儿都不受影响,自在地避开那些水坑,甚至还轻轻地颠了颠她,开口道:
“是我成年太久,记性不好吗你真的有16”
“我16那会儿都一米六多了,你这身高体重不像啊”
周岚:“……”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开口道:“真的有。”
才怪。
其实她今年才14岁。
说16,只是不想让别人因为同情留下她而已,这样她才能让自己显得更有担当一些。
盛妍“噢”了一声,又觉得她是真的可怜。
这不会是平日里在家里只能住壁橱,吃饭不给吃肉的那种生活吧不然怎么会落下一身病,而且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以后合住的话,可以给这小孩儿多煲点儿汤给她补补。
念头在盛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
盛妍租的地方也是三楼。
没有电梯,老楼梯又高又陡,扶手一碰就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楼梯甚至没有铺瓷砖,只用水泥糊平了,到了晚上踩上去就是灰漆漆一大片。
背着小朋友上了三楼之后,盛妍呼了一口气,放下她的拐杖,将她放在地方,而后从自己的包里摸钥匙。
开锁,进屋,一气呵成。
这是个只有三四十平的小屋子,原主进来之后将屋里的布局都好好改了改,也网购了很多便宜的布帘、沙发套之类的,起码看着让人觉得十分温馨。
她往里走,开口道:“我这边只有一个卧室,床是一米五的,客厅的沙发倒是能够再躺,但是太软了——”
“你看是再买个一米五的弹簧床,还是”
盛妍转头看了一眼周岚。
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哦,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住的话。”
虽然姑姑的地方不收她钱,但她还是按照这一片的均价每个月给姑姑打钱,这是原主的倔强。
如今有个人跟她一起分担,那点蚊子腿肉省下来,终归也是不错的选择。
周岚一眼扫过周围。
这个房间,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非常喜欢。
跟她之前和母亲待得那个空荡荡的大城堡不一样,这里不森冷,明黄色的海绵宝宝色调让整个空间有种温馨和明亮的感觉。
窗台上放着的多肉绿植为室内点缀了一点勃勃生机。
虽然桌子小的好像只能塞下一个电脑,但是这种簇拥感反而让她有种热闹的感觉。
她似乎无意识地……
就看到了自己心底最向往的地方。
周岚垂了垂眼睫,低低地道:“租。”
盛妍笑了一下,同她道:“行,我衣柜可以分给你一半……呃,你就这样直接住进来吗不用买点衣服之类的吗”
周岚看着她,认真地问道:“在哪儿买”
盛妍:“……”
她跟周岚对视半天,然后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轻轻地晃了晃,歪了下脑袋:
“呃,网购”
周岚点了点头。
盛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不会连手机都没买吧”
周岚只眨眼不说话。
盛妍:“……”
这可真是离家出走的架势。
她道:“那我是先在网上帮你买还是……诶对了你介不介意用旧手机”
“我姑姑这儿有个旧手机,五成新,功能都还正常,被她换下来了,我这儿还有之前开学送的一张电信卡。”
周岚低低地开口道:“谢谢。”
于是,盛妍见义勇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新室友折腾手机和卡。
然后又教了她网购之类的,就让她自己去折腾了。
盛妍进屋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顺便卸了个妆,又带了一把伞出门——今天的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雨。
瞧着她出门,周岚本来坐在沙发上,然后立刻从手机前抬起头来,默默地盯着她看。
盛妍习惯地开口道:“我得回去找一趟室友,前几天找她借了裙子,本来想说昨天宴会完还给她们的。”
周岚点了点头,没说话了。
盛妍走到玄关处换鞋,不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几步:
“哎,你晚上要吃什么”
“我明天有个兼职,今晚应该是回来住,这附近外卖一般不想走进来,我帮你带个晚餐。”
周岚很认真地想了想,同她道:“你吃什么也带一份一样的就行,谢谢。”
比起最开始那尖锐的样子,这会儿的她简直就像是邻家的乖巧小妹妹。
盛妍笑了一下,这才换鞋出门。
……
“轰隆隆——”
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云层摩擦的打雷声在外头轰然响起,夹在其中的闪电透过窗户,将整个屋子映得忽明忽暗。
周岚左右看了看,一时间没有发现灯的开关在哪里,她默默地摸过一个海绵宝宝的抱枕,闭上了眼睛,耳鬓边不断地流下汗水来。
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她恍然间又听见了那一阵凄厉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她紧闭着的眉头越拧越紧,整个人的脸色开始不断地苍白,就连手脚都在变得越来越冰凉。
忽然间——
“咔”一声轻响。
而后是传来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啪”的开关被触碰的声音。
周岚蓦地睁开眼,对上进门来看着她的盛妍,她不断地深呼吸,发觉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太妙。
盛妍也看出了她的神色不对,立即过来同她道:
“你怎么了”
“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岚想要说话,开口却只能急促地呼吸,她看着盛妍,眼中闪过几分难堪,更多的是不断加快的呼吸节奏。
系统见多识广,同盛妍道:“她这是吸氧过度,体内二氧化碳浓度太低,你找张纸叠一下,给她虚盖在口鼻上方,让她能多呼吸一些二氧化碳……”
盛妍一边扯过报纸照做,一边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这孩子是哮喘又犯了呢。
想到这里,她拿报纸的动作顿了顿,改去摸茶几上的a4打印纸,在不知道这小孩儿哮喘的情况下,她不敢随便拿东西凑过去。
纸张小山一样拢在周岚的口鼻间。
果然,她慢慢平复了呼吸的节奏。
如此过了大约半小时,盛妍看着她昏昏沉沉,似乎马上要睡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问了一句:“刚才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岚挣扎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出现几分歉意。
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食言。
说好的不会带来麻烦,却在刚确定要租的时候,就又犯了病,撞上这么个鬼天气。
周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人的出租屋这么喜爱,以至于向来倔强的,打碎骨头都不会低头的她,这会儿竟然一反常态地伸手去拉了一下盛妍的袖子,有些疲惫,又有些虚弱地开口道:
“今天是雨天……”
“以后我不会了。”
以后我不会了,你不要反悔赶我走。
盛妍略微睁大了眼睛,笑着同她道:“想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合租帮我交房租的,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别担心了。”
说话的时候,她抬手轻轻地捂在周岚的眼睛上方。
温热覆上周岚眼眸的时候。
她的睫毛略微颤了颤。
很久没有人和她这样近地接触了。
就像是……
重新拥抱进她世界里的日光。
温暖,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才发现没有加更理由了哈哈哈哈!
那接下来大半个月我就情怀写文吧!
继续改论文去,做图表做的我要死了qaq给点鼓励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