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感受到背后靠的极近的男人的胸膛, 目光停留在自己头顶上方按着门板的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 悄悄咽了下口水——傅大人似乎、好像……很生气啊?!
她对安抚生气的男人不太在行, 更何况是被她随便借来一用做挡箭牌的傅大人, 这位堪称禁骑司高岭之花,在影部待久了, 就能被动接收到许多关于傅大人或真或假的传闻。
“哎呀呀大人——”唐瑛转身,由于身高差距,只能仰头说话,无端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人一头, 边陪笑边从他臂弯钻了出来,嬉皮笑脸往里走:“咱们有事儿好商量, 做错了事儿的是属下,您要是觉得被利用了生气的不行, 那不如……我从窗户里跳下去算给您陪罪了行吗?”
不等傅琛阻止,她已经两步窜了过去, 推开了雅间的窗户, 一个闪身跃了下去,逃之大吉。
傅琛几个大步跨过去,探头朝下瞧去,她已经落到了地上, 笑着向他招招手, 翻身上马跑了。
傅琛:“……”他哪里是生气?
不过是想要借着生气的由头逗逗她而已。
傍晚时分,天色暗沉,铅云欲坠, 寒风瑟瑟,等到临街的铺面掌起灯,雪花扯絮般落了下来,还不见唐瑛的影子。
傅琛撑着一把油纸伞去他们居住的小院,开门的是张青,似乎对于他的到来很是意外:“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事”他收拾整齐,看样子好像要出门,刚刚拉开小院就见到了傅琛。
“唐瑛不在?”
提起唐瑛,张青有一肚子的不快:“自从早晨她跟大人离开之后,就连个影子都没再出现。还病着呢,也不知道回来休息,乱跑什么呀?”
傅琛拦下了他,派人去找唐瑛,自己反而迈进了小院,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张青跟着他进去,点亮了油灯,请他落座。
傅琛坐了下来,怔怔盯着油灯出神。
张青也不催他,等了好一会儿,手边的热茶都凉了下来,傅大人才说:“二皇子今日请了并州唐家的人前来,假小姐已被揭穿。”
“那她人呢?”张青回想傅琛一脸凝重:“难道是二皇子府扣押了她?”不然都大半夜了还不见她回来。
傅琛想起她言辞如刀,逼的二皇子手忙脚乱,还想拿抗旨的罪名来压她,没想到却被她反将了一军,唇边浮起浅浅笑意:“他用什么理由扣押呢?”他猜测唐瑛的去向:“她有事去忙了,大约还在禁骑司呢。”
他迟疑一瞬,终于还是问出了在自己心头团了一天的问题:“那个俞小将军,可是俞安?你家小姐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郎?”
张青没想到他提起俞安,不过此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大帅跟俞将军都有此意,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成亲。”
傅琛眸光幽深,面上一点强装出来的笑意退的干干净净,内心几度挣扎:“他……俞少将军是怎样的人?”他很想知道,那藏在她心里的是怎样的人。
张青等于看着唐瑛与俞安从小打打闹闹的长大,提起俞安竟也有说不完的话,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外间雪花纷飞,那些白城的过往在眼前缓缓铺开:“……俞安他跟小姐从小玩在一处,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结伴去偷杏子摘花,在街头拉起一帮小毛头打架,他们躲在一边瞧热闹,淘气的不得了……”
“俞安没少为小姐背锅,挨了打转头就笑嘻嘻跑来找小姐,傻小子一个,心里眼里全是小姐……”
“……”
“那时候大概是小姐最快乐的时光了,也是俞安最快乐的时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陪伴着对方长大,成长的岁月里全是对方的痕迹,假如没有意外,白城未破,他们会在边城做一对幸福的小夫妻,打打闹闹的过下去吧?
傅琛忽然起身,不敢再去追问唐瑛的过去。
他走在纷纷扰扰的雪地里,连伞也忘了打,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到自己脸上,身上,张青提着伞追出来,他却已经走远了。
三天之后,他总算在禁骑司见到了唐瑛,那还是鬼工球失窃案不得不与他见面,而且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居然很没出息的拖了晚玉一起过来,缩头缩脑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傅琛抬头看到,面上缓缓绽出一点笑容:“进来吧。”
唐瑛就跟雪地里觅食的雀儿似的,蹦了进来,又警惕的朝外面瞧一眼,那模样戒备不安,好像他门外还埋伏着人手准备捕捉她。
“过来。”
唐瑛隔着案子远远与他对视,笑的狡黠:“大人消气了?”看样子准备情势不妙就跑路,还朝门口的晚玉打了个接应的手势。
“你什么时候胆小如鼠了?”傅琛都要被她给气笑了:“也不怕同僚笑话你!”
唐瑛仔细审视傅大人的表情,见他目光温和,不像是要发作自己的样子,总算放心了,朝晚玉挥挥手,后者站在傅大人的廨房门口就浑身不自在,一得了指示立刻跑了。
“大人宽宏大量,不与属下计较,那是我们做下属的福气。”唐瑛狗腿的斟了杯茶给他端了过来,一脸后怕的小模样:“我这三日连个安生觉都没敢睡着,都不敢回去,生怕大人余怒未消,揍了属下不要紧,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她放下茶,手腕却被傅琛闪电般捉住,原本还在絮絮叨叨拍着马屁,没想到已经落入傅大人手中,连表情都僵硬了:“大大大人……”秋后算帐也没这种算法的吧?
傅琛紧握着她的手腕绕过书案,眼神里的暖意几乎能融冰化雪,就连声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我那天拦下你,只是想抱抱你!”隔着三天的煎熬与等待,他用力把小姑娘搂进了怀里,紧紧箍着她的腰,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怀里的人儿挣扎不开,脑袋被牢牢按在男人温暖宽阔的怀中,脑子里懵了一瞬,嘟嘟囔囔:“诶诶大人这样就不太好了吧?你这是报复我吗?一抱还一抱啊,这下咱俩就扯平啦,谁也不欠谁了啊……”
傅琛听着她笨拙的想要用这种方式推开他,止不住的心疼,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白城里一对走街串巷恣意玩闹的小儿女,快乐无忧。
他低下头,直视着怀里慌乱的想要逃避的小丫头,在她耳边宣布:“你说过的,你死也不要跟我分开!"他带着笑意说:“恭喜,你如愿了!”
“不是不是!”唐瑛慌了:“大人我那是戏言啊!戏言!”戏言怎能当真?
傅大人紧抱着人不肯松开,一脸正气的教训她:“为人怎可言而无信?当着长辈的面答应下来的事儿,转头就想赖掉?不都说唐家人一诺千金吗?”
唐瑛:“……不是大人,您不能这样吧?”
傅琛苦思三日,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终于遵从本心,竟觉得之前的思虑都是多此一举,像这样多好啊:“我不能这样,那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唐三夫人追回来,告诉她你在耍着我玩儿?”
以禁骑司传信的速度,傅大人还真可能半途将人截回来,反正也耽搁不了几日。
“大大人!”唐瑛自己耍赖驾轻就熟,碰上对手来一下子,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大冷的天您忍心折腾老人家?我发誓真的没耍着您玩儿!”她哭丧着脸认输:“大人您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傅大人含笑搂紧了她:“没关系,下次你不但可以告诉三堂婶,也可以告诉别人,说你死也不会跟我分开!”比如二皇子。
他说:“本官不介意!”
说的他好像有多宽宏大量似的。
唐瑛:“……”不不,我很介意啊!
外面忽然冲进来个人,边跑边嚷嚷:“大人大人,那个南越赵世子找来了,嚷嚷着要大人您出去见他呢。”一头撞见房里搂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没看清大人怀里搂着谁,吓的闭着眼睛往外退,结果估算错误,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哎哟——”刘重捂着额头连滚带爬冲了出去,迎面撞上同僚,被对方笑着打趣:“大人,您大白天撞鬼啦?”脸色难看的紧。
刘重:搅了大人的好事,这可比撞见鬼严重多了!
他慌里慌张道:“指挥使大人身体不适,我赶着去找大夫,你赶紧去他房里照应着,可别让大人晕倒了!”
同僚一听,这还了得?!
撒腿就跑,直冲进了傅琛公廨:“大人大人您怎么样了……”然后捂着眼睛往后退,“砰”的一声撞到了门上,惨叫着跑了。
唐瑛:“大人,您现在可以松开了吧?”也不怕形象崩塌,往后难以御下。
傅琛:“反正大家迟早都会知道你为了跟我在一起,费尽心思进了傅府,是死也不会跟我分开的!”
“大人,您的良心不会痛吗?”唐瑛欲哭无泪:“我不过就是小小的……小小的利用了您一下,您有必要为了报复我连带着自己的名声都不放过吗?”
傅琛松开了她:“走吧,咱们去会会赵世子。”他走到门口,见唐瑛还站在原地没动,戏谑道:“你觉得我像是会在乎名声的人吗?还是……你不走是等着我过来抱你?”
唐瑛被傅大人的厚脸皮给彻底打败,跟兔子似的蹦了起来,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大人,自重啊!自重!”
傅琛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唇边笑意渐浓。
有些事情,大可不必深究,回忆终究会被触手可及的温暖所覆盖,层层叠叠堆在光阴的尽头,成为经年流影。
作者有话要说:烧的厉害了,挂完水回来一觉就睡到晚上了,挣扎着爬起来写了一章,外面正在下大雪,新一轮的降温开始了,宝宝们注意保暖防寒。
☆、第七十二章
“姚姑姑说, 鬼工球已经找到了, 但是暂时不方便讨回来,让我跟大人说一声, 能拖延就先拖延几日。”唐瑛边走边向傅琛解释她的来意。
傅琛:“若是姚姑姑不派你走这一趟, 你是不是就打算最近都不来见我了?”
“哪儿能呢?”唐瑛边往后退边盯着他的手:“大人,说话就说话, 不兴动手动脚吧?”
不过傅大人独断专行惯了, 一经下定决心, 便极难回头, 他遗憾的收回手:“你头发乱了,我好心替你弄一下, 真是不识好人心。”
唐瑛脚步迟疑了:“真的?”
“难道有假?”傅大人板起脸来挺能唬人。
唐瑛疑心是刚才被他强硬搂在怀时弄乱了头发, 站在五步开外自己整理,也没觉得不妥:“大人这般戏弄下属,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傅大人颇为遗憾:小丫头太警惕了!
两人到达司署两部共用的待客厅,发现九公主与赵世子分主客位而坐, 聊的热火朝天, 沈侯爷敬陪末座,正无聊的打着哈欠。
他见到傅琛双目放光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傅大人来了,快来来来——”还向唐瑛眨眼以示打招呼。
与他的激动不相上下的还有九公主元姝, 她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傅琛了。
上次在二皇子府, 元阆跟她讲了禁骑司影部之事,当时吓到了她,回去躲着好几日不曾来司署衙门, 结果发现没有她的凤字部依旧是井然有序的运转着,打击的她愈发不想来,前两日还跟元阆嚷嚷着要退出凤部,反被元阆训了一顿。
“当初嚷嚷着要进禁骑司的是你,现在嚷嚷着要退出来的也是你,难道你就不能有点长性?”
元姝公主气弱:“……可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被拿来当个可有可无的傀儡,难道还要傻呼呼的当下去?”
“就算是个傀儡,你也要做好傀儡的样子,让父皇跟影部的人都放心!”他对元姝的性格太过了解,知道她听不进去什么大道理,便有了另外一个办法:“再说你当初进禁骑司是为着什么?”
元姝:“……为傅琛。”
元阆:“既然为着傅琛才进的禁骑司,谁也没指望你能有大长公主的才干。都知道你为着傅琛去的,目的还未达到你就放弃,难道你不想嫁给傅琛了”
元姝扪心自问,一想到要放弃与傅琛比翼双飞的念头就受不了:“皇兄说的对,我可不能现在就离开禁骑司,免得便宜了别的小妖精!”特别是张瑛那个小贱人,听说她近来跟傅琛同进同出,都快形影不离了。
元阆欣慰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再说你有什么难处,不是还有皇兄我吗?以后司里的事情有问题找皇兄就好。”他还特意派了个壮壮实实的丫环:“她□□杏,练过武的,以后就留在你身边侍候,跑腿办事尽可以使唤!”
元姝吸取上次的教训,认识到了自己身边的这群婢女皆是花拳绣腿的样子货,便让春杏跟她们比试了两场,结果阿荣她们没一个能比得过,反被春杏按着打,顿时对兄长敬佩不已,连带着倚重春杏,出门便要带在身边。
九公主重整旗鼓,才踏进禁骑司便与赵世子撞上。
赵冀接连好些日子被沈谦拉出去花天酒地,好不容易被南越王逮着清醒的时刻催促他问问禁骑司失窃案的进度,远远见到九公主,还小声道:“沈兄,那小姑娘天真烂漫,模样也不错。”似有意动。
沈谦想起发小被缠的苦不堪言,促狭道:“她便是陛下最宠爱的九公主,只恐世子高攀不起!”
赵冀如同嗅到了荤腥的猫:“九公主可有婚配?”
沈谦:“……当然不曾。”
于是沈侯爷向九公主打招呼,顺理成章的介绍两人认识。
赵世子哄女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也只有南齐才能生出公主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小王乍一看惊的都不敢过来,还当九天仙女下凡尘!”
元姝还从来不曾被年轻俊美的男子如此直白的赞美,更何况她中意的傅琛还是个大冰块,除了随时随地制冷,从来也没夸过她一句。
“赵世子过奖了。”她面上浮起浅浅一层绯色,心里竟也觉得这位南越来的赵世子会说话有眼色。
赵冀正色:“小王说的可是实话,发自肺腑!父王常斥责小王在南越待的久了,免不了见识短浅,小王还不服气,总觉得父王言过其实,自来到京都,涨了不少见识。”于是入内畅聊。
元姝公主多日不见傅琛,贪恋的目光在他面上扫过:“傅大人请坐。”扫到他身后的唐瑛,狠狠瞪了一眼,大约嫌她多余,居然也跟了来。
赵冀深谙男女之情,本来与九公主聊的好好的,结果见到傅琛前来,小公主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里都是少女恋慕的光芒,心里的小算盘拨的飞快。
他道:“傅大人,小王的东西丢了这些日子,日夜寝食难安,就想来问问,可有追查到什么线索?”
沈谦打个哈欠:……是花天酒地日夜颠倒忙的没功夫睡觉吧?
傅琛向九公主与赵世子见礼,在下首落座,唐瑛便顺势坐在了他下首,听他解释:“世子有所不知,窃贼已经在牢里自杀,一时还没有追查到世子失物的下落,不过已经有了线索,再过几日说不定就能找到失物,赵世子稍安勿躁。”
引兰虽为毒杀,却牵扯到禁骑司内部之事,故而对外只能宣称是自杀。
赵冀再东拉西扯说几句失物之贵重,他自从丢失之后数度难过不已,引的九公主问起来,便讲起自己入京之后,听闻京中有女伎琴艺出众,便前去欣赏琴艺接受艺术的熏陶,结果不慎丢失了亲娘之物,这才不得已报案。
九公主原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头一次听说赵世子竟然如此喜爱音乐,那来自皇室的骄傲便冒了头:“民间有什么好听的琴声?世子那是走错了地方。要说琴艺高超,还得是宫里的乐师。待父皇万寿节,必有琴师献艺,到时候保管让世子一饱耳福。”
赵冀听起来很是感激:“多谢公主殿下告之,到时候小王一定洗耳恭听!”
唐瑛默默低头,差点爆笑出声。
——天真的公主殿下,赵世子追求的可不是什么高雅的琴声!
沈侯爷大约与她想法相同,憋着笑起身:“既然一时半会还没结果,不如咱们先回去吧?”他看看外面日头:“正好到了饭点,傅大人要不要一起来吃顿便饭?”
赵世子很是识趣,当即起身:“不如就由小王请客,算是一点心意,因小王的疏失倒累的傅大人忙了这许多日子。”
傅琛目光扫过唐瑛,见她听到吃的心向往之的模样,居然难得好说话:“那就多谢世子了。”
元姝公主才与傅琛见了一面,还没坐够一盏茶功夫,没想到他就要走,面上神情一黯,被赵世子瞧在眼里,他热情相邀:“公主如果也能一起去,就是小王的荣幸了!”
“世子客气了。”元姝笑容灿烂应了下来。
沈谦:……
赵世子请客,沈侯爷建议的地方,竟是与晏月楼齐名的醉仙楼。
醉仙楼最出名的是自酿的各种酒,常有酒客慕名而来。
过来的时候,九公主坐马车,其余人皆骑马,她撩起车帘见傅琛与张瑛双双骑马,大为不高兴:“春杏,待会儿你找个机会试试那丫头的身手……如果能揍她一顿就更好了。”
她最恨别的女人亲近傅琛,以往傅大人不近女色,气恼的次数也有限,最多恼恨他待自己冷冰冰的。可是如今傅大人忽然之间对别的女人亲近起来,这才让她受不了。
春杏注视着唐瑛的背影,想起自家主子的命令,委婉找了个借口:“公主,若是奴婢揍了张瑛,傅大人知道以后会不会生气?”
九公主愣了一下,怏怏不乐的下了马车:“算她运气好!”
赵世子花钱如流水,叫了满桌的招牌菜,还叫了两坛酒。
他站起酒杯,情真意切道:“其实各位有所不知,小王的母亲便是南齐人,在小王很小的时候便只身返回南齐。虽然小王是初次来到南齐,但内心里是把南齐当作第二个家乡。那丢失的东西便是小王母亲离开之时所留,若是找不到东西,能找到小王的母亲也好啊……”
九公主元姝不禁被他打动,几乎是大包大揽:“世子不必伤怀,有禁骑司在,无论是东西还是世子的母亲都能找到。”她用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注视着傅琛,忐忑的问道:“傅指挥使,禁骑司一定能帮到赵世子,对吧?”
傅琛:“敢问赵世子,可有你母亲的画像?”
九公主激动的差点欢呼出声——这么久以来,傅大人总算是回应了她,虽然也是为着别人的事情。
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
傅大人随手挟起一筷鱼肉放进了张瑛碗中,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避开了她的神线。
元姝:小贱人!
赵世子高兴的一饮而尽:“我敬各位一杯,大家随意。我父王随身带着母亲的小像,待吃过饭小王陪傅大人去取。”
他招呼众人吃菜,还特意替九公主也挟了一块鱼肉:“这家的鱼肉做的特别好吃,公主尝尝。”
元姝:不吃都饱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宝们的关心,我会尽快好起来加更哒。
☆、第七十三章
南越王珍藏的小像由傅琛临摹, 带到了禁骑司, 摊开在他的案前。
小像里的女子穿着一身南越服饰,但眉目赫然便是年轻时候的姚娘。
“赵世子是什么意思?”唐瑛总觉得赵冀贸然提起让禁骑司帮他找亲娘,不是什么好事情。
姚娘踏进公廨,难得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也许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呢。”
她才从大长公主府里回来, 只是与大长公主的会晤不太愉快就是了。
大长公主现在见她,逼迫的越发紧了:“不过是你与甘峻套几句话而已,等了你这许多时日, 竟是连一星半点消息都没有。”她现在很是急躁:“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想趁着万寿节再求一求,说不定就能把桓延波大赦回来。
姚娘多年前早已经对自己此生沉浮不大在意,但却不忍心把甘峻拉下水:“奴婢趁着这几日布置万寿节之事进宫, 约了甘峻问话,但他对陛下之事讳莫如深,还说各为其主, 态度很是冷淡, 奴婢也没办法。”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你到现在还护着甘峻?生怕将来他传递消息的事情漏出去, 引的陛下忌惮?”
姚娘道:“公主多虑了, 奴婢相信消息止于公主,不会再传出去。但甘峻不吐口,奴婢实在没办法。”她忽抬头,欲言又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从留在宫里的影部的人那边听到一些消息,陛下有一次跟人谈起桓公子,似乎对桓公子不满……”
大长公主听到此话, 心中顿时一沉,眉目都瞬间凌厉起来:“姚娘,你该知道本宫的,你若是帮本宫这个忙,那么南越那边的麻烦事儿,本宫也帮你处理了,不然……”
姚娘一路回来,心里都在想着往事,此刻站在傅琛书案前面,端详着那张小像,不由感慨万千。
小像上是她刚刚怀孕之时,南越王喜笑颜开,特意请了宫廷画师来画的,上面还题了年月日,当时他痴迷她,说是以后每年都要给她画一幅小像。
但是大长公主既然提起“南越的麻烦事儿”来威胁她,就是她的耐心已经告罄,终于按捺不住了。
“先暂时拖几日吧。”姚娘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小像上面女子年轻的眉眼,仿佛回到了南越的夏天。
距离万寿节还有十来日,各地朝廷重臣及藩王也都齐聚京城,到处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南齐帝每日都要召见各地的重臣与藩王带着子侄入宫,见到新一辈的少年郎,也许是勾起了他的回忆,正逢天降瑞雪,竟忽然提起三日之后冬猎。
禁骑司提到消息,从上到下都忙乱了起来。
傅琛将凤部人手打散,有专职守卫皇帝陛下安危的,也有前往猎宫排查隐患的,更由姚娘往安插在各处重臣及藩王府邸的眼线传密令,急令她们通传消息,从上到下都忙碌了起来。
皇帝心血来潮,倒让下面的人差点忙断了腿。
待到三日之后出发,唐瑛竟然把傅英俊也带上了。
傅琛额角直抽:“咱们是去执行任务,可不是去冬猎。”
唐瑛怜惜的摸着傅英俊的大脑袋:“腾云身体不好留在府里养着,带出去人多眼杂不太好,傅英俊可是许久都没出来放风了,大人就可怜可怜它吧?”
“胡闹!”傅琛对待公事一贯认真,但摊上个玩心不改的唐瑛,也只能随她去了:“你可别让它胡乱跑冲撞了人。”
唐瑛再三保证:“傅英俊可聪明了,才不会往人多处跑。”
姚娘带着影部的人要提前出发,宫里皇帝还未曾起驾,她们已经踏上了前往猎宫的道路。
红香与晚玉见到她骑着一匹马,身边竟然还跟着一匹马,忍不住议论。
“那匹就是野马王?”晚玉有心想要靠近,却被傅英俊喷着鼻子吓唬逼着她的坐骑不得不朝后退。
红香对傅琛之事极为关注,跟刘重等人套了一阵子关系,连这件事情竟也知晓:“听说就是张瑛驯服的,所以她才留在了傅大人府上做个马夫。”她满眼鄙视:“为了哄傅大人开心,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晚玉:“旁人想讨好,也要有她的本事才行呀。”
红香疑心她这是在嘲笑自己,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扭头打马往前面跑去。
晚玉:“……好端端的就翻脸,我说什么了?”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她可管不了红香的小心思,羡慕的注视着绕着唐瑛的坐骑跑前跑后的傅英俊,喃喃自语:“难怪傅大人对张瑛另眼相看。”
影部的人先行进了猎宫,唐瑛把傅英俊单独关在一间马厩里,跟着姚娘等人挨个检查后宫各殿的安防,与凤部早前到达的人员接洽。
皇帝出宫行猎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再加上京中权贵重臣藩王,前面的车已经出城十里,后面的车驾还在皇城里排队候着。
大长公主也表示自己抱病都要参加此次盛会,皇帝陛下派了内监前来传旨:“陛下怕大长公主身子不豫,猎宫不及皇城温暖,怕大长公主身子受不住,让公主好生在府里养病,不必随驾。”
大长公主泣叩:“皇弟这是厌烦了本宫吗?”
内监回宫复旨,再捎来皇帝陛下的问候,姐弟俩隔空由内监传话数次,总算达成了一致,大长公主得到了随驾名额,心满意足收拾行猎的东西,到了正日子一夜未睡,比之十五岁随驾先皇冬猎还要兴奋,每隔半个时辰必要问一问身边的人。
“陛下可出发了?”
“还早呢主子。”
“先头的队伍可出发了?”
“……”
从天色黑洞洞一直问到了太阳升起,御驾出了皇城,大长公主府里的车驾也终于踏出了府门,她坐在车里,笼着身上的皮裘,满含希冀:“希望这次冬猎能找到机会求陛下让延儿回来。”
馨娘与芸娘随侍在侧。
芸娘向来善解人意:“陛下临在主子一片慈母心肠的份儿上,也一定会同意公子回来的!”
馨娘一如既往的沉默,直到大长公主询问的眼神看过来,她才说:“公子如今在外面其实比在京里要安全许多。前阵子王佑带着一帮疯狗死咬着公子不放,离开京城之后就消停了下来,等过几个月大家都忘的差不多了,主子再求陛下,说不定会更好。”
大长公主思子成狂,一刻也舍不得儿子离开京城,但馨娘说话向来如此,在她面前从来不是装模作样的讨好,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哪怕话不中听,却也忠心与才干并存,倚重多年,不似旁的奴婢随意呵斥。
“我哪里不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大长公主不由滴下泪来:“可不做母亲的心哪里能饶人?自从延儿离开京城,我日思夜想,就怕他在外面受了委屈。他从小锦衣玉食,何尝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啊?但凡有一线希望也总不愿意放弃。”
大长公主口中受尽委屈的桓延波此刻却只觉海阔凭鱼跃,离了京城各人的视线,还有大长公主的叨叨,起先几日还窝在宅子里养着,才不过四五日便心情浮躁,打鸡骂狗,连身边侍候的一对武婢都没能逃脱被他责骂殴打的命运。
“母亲派了你们来侍候我,可不是监视我的,日日拦着大门不让我出去,难道花的是你们家的银子?”
两名武婢拦在他面前,任打任骂,死活不肯让开:“公子,临行前大长公主有交待,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公子出府,让公子一定在府里养着,待这阵子事情过去了,公子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桓延波哪里是肯听劝的性子:“窝在这小破宅子里,既没人陪玩又没人□□,要不——”他猥琐的目光打量两名武婢:“要不你们俩给本公子暖床?”
两名武婢齐齐后退。
桓延波也觉得败性的很:“算了算了,就你们的姿色,给小爷提鞋都不配,再不让开小爷便死在你们面前。”他趁武婢不备,抽出她们腰间的长剑便要往自己脖子上划上去。
两名武婢吓的面色如纸,齐齐跪在了他面前:“公子万万不可!”
桓延波越过她们二人,把长剑扔在她们脚下:“蠢货!小爷怎么可能自裁?”他负手往前走,两名武婢却吓的不敢再拦着他。
他成功出府,先是去各处逛逛,紧接着便一头扎进了本地的赌坊,直玩到各处都掌灯,还是带来的银子没了,才被两名武婢劝了回去。
“公子,不如先回去吧。”
包子跟谷子跟着他们的马车在外面转悠了一天,到了次日跟上去,发现他又扎进了堵坊,不由乐了:“他这哪里是流放啊?咱们赶紧传信给二哥。”
紧盯着桓延波的可不止包子这一队人,还有二皇子派出去的人,不但盯着他,还有人专门挤进桓延波赌的这一桌,与他套近乎:“公子出手阔绰,又生的富贵气派,定然是哪里来的贵公子吧?”
桓延波哈哈一笑:“算你小子有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加更,病了好几日,打吊针总算好一点了。
☆、第七十四章
那人拍马屁的功夫不浅, 几句话就将桓延波捧的晕头转向, 与之称兄道弟。
桓延波被羁押至今,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快活过了,再加上有人捧着,不知不觉间就将身上的银子输了个精光,却是赌瘾上头, 任凭两名婢子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开。
那人诧异:“兄弟,你这两名丫环好不晓事,哪有主子还未尽兴, 当下人的敢对主子指手划脚的?”他拖长了调子道:“我家丫环若是这么没眼色, 早一脚踹过去了。”
桓延波本来就不痛快, 被他撩*拨的心头火起,抬脚便去踹两名婢子:“母亲是让你们俩个小贱人来照顾我的, 可不是来管东管西的,还不快滚回去拿银子?”
大长公主疼儿子, 临行之时给带了不少银钱, 除了置办宅子还余下足足五千两,生怕儿子在外受罪,没想到桓延波两日功夫就输了八百两。
两名婢子被踹出赌坊大门, 忧心忡忡。
名唤雨晴的婢子道:“公子再赌下去,有多少银子也填不满赌坊的坑, 咱们怎么向主子交待?”
另外一名唤雨柔的她出主意:“要不……咱们传信给主子,就说咱们拦不住公子,让主子另派了得力的人来?”
“你说什么昏话呢?”雨晴比她年长两岁, 深知大长公主的禀性:“主子别的事儿上都好,唯独在公子的事情上容易犯糊涂,不管公子做的对错,都是旁人的过失。咱们拦不住公子进赌坊,那是咱们两个办事不力,可不是公子……”她几乎可以预见大长公主的态度:“到时候主子固然可以派别人来接替咱们,可是咱们俩回去也没好果子吃。”她一想到落在馨娘手中的下场,就不寒而栗。
“不不,咱们还是先别惊动了主子,能劝则劝,劝不住就再看两日,说不定公子过两日收心就不想赌了呢?”
两人一头说,只得万分愁苦的回去拿银子。
******
猎宫之内,皇帝带着亲贵大臣妃嫔驾临,忙坏了一干宫人。
后宫之内,除了皇后与万皇贵妃随驾,还有诸多小嫔妃们同行,四皇子生母容嫔入宫多年,今年也难得在伴驾之例。
猎宫不比皇宫大内,多的是殿阁安放皇帝的后宫嫔妃,她带着宫人住进慧妃的偏殿,便有禁骑司的两名女子前来。
“容嫔娘娘若有需要的,一时找不到人,只管给我捎个信儿,小的叫张瑛。”
容嫔是个极能忍让的性子,多少年冷板凳都坐得,能跟着出宫一趟便心满意足,便是有宫人奴婢奉承不到的地方,也不争不抢:“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们公务繁忙,就不耽搁了。”还示意小宫女拿赏银。
没想到那叫张瑛的女子却死活不肯接,小宫女在容嫔的示意之下追出来,她还问了一句:“我瞧着娘娘殿里的火盆不旺,可是缺炭?”
小宫女跟着容嫔多年,知道主子的毛病,但见这禁骑司的人态度亲和关切,便小声道:“分到娘娘这里的炭本来就不多,还被慧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抢走了一篓子,娘娘便让我们省着点用。”
“哦,你先回去吧,天黑了等着。”
小宫女忐忑的回去,又不敢告诉容嫔,直等到天色黑透,殿门被人敲响,那叫张瑛的不但送来两篓子炭,还提了个小锅子:“天气寒冷,厨房送来的饭保不齐就凉了,有个小锅子也好热一热。”
容嫔万料不到禁骑司的人对她如此照顾,待次日元鉴来请安,还高兴的提起此事:“真没想到,都是我儿有出息了。”
元鉴听说,心中感怀张二哥对容嫔的照顾,又听说她连赏银都不拿,便向容嫔解释:“她是儿子的朋友,当初儿子无人问津也对儿子诸多照顾。”光是敢给他支招告御状,又上金殿给他作证,就有再生之恩:“她可不是外面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母亲不可拿她当寻常阿谀之辈。”
容嫔还从未从儿子口中听守他对哪个女子如此赞誉,当下眼神都亮了:“我儿可是中意这个张瑛?你若是中意她,不如求求你父皇?”
*******
猎场里还在紧张的布置之中,傅琛带着唐瑛等人在林间山头巡逻,与此同时,那些权贵大臣们也才醒来,准备洗漱吃早饭。
出来冬猎,大家暂时都脱离了公务,就连皇帝都悠闲的陪着宠妃与儿女一起用早膳。
万皇贵妃人到中年,依旧风韵犹存,挽着皇帝的胳膊从寝殿里出来,见到早早来请安的一双儿女,不由心情大好,先关心女儿:“昨晚睡的可好?有没有冷着?”
她的寝殿里四角都点着火盆,十二个时辰不灭,温暖如春,若不是昨晚皇帝留宿,都准备把女儿叫过来一起睡了。
九公主元姝笑嘻嘻道:“女儿身边侍候的人用心,也没冷着。反倒是皇兄没人照顾,也不知道冷着没?”
万皇贵妃听到此话,犹如一切盼孙的中年妇女般,无论任何话题,三句话之内都能歪到儿子大事上:“都怨你父皇,好好的若不是让你娶个要守孝的王妃,说不定明年这时候我都可以抱孙了。”还嗔了皇帝一眼。
南齐帝与之相处向来随意:“这哪里是朕的意思,可是你儿子向朕求来的婚事,说是一路之上照顾唐姑娘,日久生情,朕这个当父皇的岂有不成人之美?”
二皇子闻听此言,立时跪在了他面前,万分懊恼的说:“儿臣有件事情憋在心里好几日,一直不敢禀报父皇,可是思来想去觉得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求父皇饶恕了儿子,儿子也是被人蒙在鼓里的。”
万皇贵妃先着急起来:“你这孩子,做了什么事儿瞒着你父皇了?”
南齐帝:“说说看。”
元阆于是将自己在白城如何救了唐大帅的女儿,前几日又如何发现了这女子竟以为唐大帅的女儿死在了白城,故而伙同唐小姐的贴身丫环冒充唐家女儿,他请旨之前,还想着请了并州的唐氏族人来安慰她,哪曾想就是这么巧,没想到被真的唐小姐撞上门来,揭穿了假小姐的身份。
“……儿臣也没想到一路悉心照顾,竟然被人愚弄至此,偏偏父皇又下旨赐婚,还是以唐小姐的名义,真的唐小姐如今在禁骑司化名张瑛当差,假的唐小姐被儿臣关了起来,竟然打杀了那丫环,还得了失心疯,儿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跪在南齐帝脚下,听起来懊恼极了:“儿臣敬仰唐家门第,求娶唐小姐的心意是真的,可是如今阴差阳错,却不是儿臣之愿。”
元禹帝王做久了,听到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没什么表情,反而上万皇贵妃与元姝就跟被点燃的炮仗先后炸了。
“什么?竟然还有人敢蒙骗皇儿?她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元姝还见过那病歪歪的“未来嫂子”,说实话她内心里一直觉得配不上自己亲哥,可是真的唐大小姐居然还是张瑛,就是暴打了她身边的奴婢,一直留在傅琛身边,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那个张瑛!
“她、她、她怎么可能是唐瑛啊?”元姝心想:若是她做了自己嫂子,还不如原来那个病歪歪的假小姐呢。至少那假小姐没什么杀伤力。
“不行不行,她不能做我的皇嫂嫂!”元姝头一个跳出来反对:“就她那个粗鲁的样子,也配?”
南齐帝来了兴趣:“小九知道她?”
元姝公主简直有种被当猴耍的愤怒:“那个丫头刁蛮厉害,连女儿身边的奴婢都敢打。父皇,您可千万别让皇兄娶她,不然万一哪天她一时兴起,连皇兄也打了就不好了!”
万皇贵妃瞠目结舌:“这么、这么厉害的吗?”
二皇子没想到被亲妹妹拆台,连忙阻止:“父皇,不是小九说的那样,是她身边的人太无能了。”
南齐帝还真没想到儿子的婚事能牵扯出这么一件离奇的事情:“既然如此,派人去传禁骑司的张瑛过来。”早膳也不用了,就等着见识唐家这位小姐。
内监前去禁骑司找人,不多时便来回话:“禁骑司值守的人说张瑛跟着傅大人进猎场去了,一时半会可能还回不来。”
南齐帝叫元阆起身:“此事原不是你的错,待见过了唐家姑娘再做定夺。”
元姝:“父皇别啊,皇兄若是娶了她,可就要被欺压到死了!”
元阆:“一切都听父皇的!”但明显对这位唐家姑娘似有意动:“儿子与唐小姐也有几面之缘,她为人很不错,比假小姐处处强多了。”
万皇贵妃:“陛下,臣妾到时候也要见见这位唐姑娘。”当母亲的头一回没有把关,任由儿子行事,结果差点弄成笑话一场,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再由着孩子的性子了。
南齐帝微微一笑:“朕饿了。”
元阆想起唐瑛当时拒婚的模样,只觉得她耍赖耍的理直气壮,也不知到了御前,可还能如同在他府里一般耍赖?
他很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在凌晨一点,现在爬下去写。
发现周末事情不是一般的多啊。
☆、第七十五章
赵冀在京城里正玩的如鱼得水, 冷不丁被亲爹拖来参加南齐的冬猎,加之山间寒冷, 猎宫供暖不及城内各处销金窟,头一晚就染了风寒, 裹着被子在床上抖如筛糠:“父王,大冷的天跑来山里发什么疯?有什么好猎的?想吃野味派下面人去猎就得了,何必劳师动众的折腾呢?”
赵疆疼爱独子,一面遣人去请大医,一面忧虑的摸摸他的脑袋:“为父平日也觉得你挺聪明, 怎的生病就说起胡话?”
“这不是太冷了嘛。”赵冀上下牙齿打颤:“明眼人谁不知道,皇帝陛下这是趁着各地藩王都入京都,趁此冬猎警示大家而已。”
“没烧糊涂啊。”赵疆带着笑意给儿子掖掖被角,语重心长的说:“你啊,以后可别在外面花天酒地掏空了身子, 不然父王偌大的家业要交付给哪个?父王还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呢。”
赵冀:“那我昨天的提议,父王同意了?”
昨日来猎宫的路上, 父子俩坐在马车里闲聊, 赵冀提出“若南齐与南越联姻, 儿子娶了皇帝最宠爱的九公主”, 还历数娶到九公主的理由。
“那小公主我见过了,天真好哄。儿子都打听清楚了,她母亲是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兄长也受皇帝宠爱,咱们来这些日子连东宫的大门都没进去, 听说太子殿下卧病在床,父王要不好好考虑考虑?”
没想到才过了一夜这小子便催促起来,赵疆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动了求娶之心,便取笑他:“这么说你是瞧上南齐的九公主了?”
没想到这小子说了句实话:“儿子是瞧上九公主的母国跟她皇兄了。”
一时里太医过来开了药,便有宫人去熬药。
赵疆见儿子并无大碍,便用过早饭之后去陪王伴驾。
赵冀一时冷一时热,正迷迷糊糊躺着,听得殿内进来脚步声,他的近身侍从阮力与来人低低交谈,却原来是两名宫人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
打头的中年宫人轻声问:“该喝药了,世子可醒着?”听得阮力说睡着,便探头往床内去瞧。
床上的赵冀意识昏沉之间,只觉额头覆上一只微凉的、细软的手,他此时烧的正难受,舒服的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这只微凉的手掌内。
“要不……还是唤醒世子喝药吧?”来人收回手,轻柔的说完,才发现赵冀茫然的睁开了双眼,怔怔望着她。
她被这双眼睛盯的心头巨跳,一时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只与他四目相对,大气也不敢出。
赵冀烧的连脑浆子也凝固了,眼前这张脸也只停留在眼中,不过片刻又昏昏然闭上了眼睛。
中年宫人正是乔装而来的姚娘,自进入猎宫之后,她时刻派人关注着南越王一行人的动静,听说赵世子病了才过来。直等赵冀再次昏睡,她将药交给阮力,才带着扮成小宫女的手下出来。
赵冀被阮力扶起来灌了一碗汤药下去,又昏睡了一个时辰才终于醒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拥被发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好半天才问身边侍候的人:“阿力,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过来?”
“没有啊。”阮力一直在房里守着:“只除了送药的宫人过来。”
“送药的宫人?”赵冀脑子里模模糊糊涌上一张有点不太真切的脸,疑心是自己烧糊涂了,现在那张面孔入了脑子,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个……是个年纪不轻的宫人?”
阮力:“世子爷还记得?”他笑着讲:“听说南齐的冬猎规模很大,外面都能听到猎场方向传来的咚咚咚的鼓声,听说旌旗招展,不知道有多热闹呢,世子爷可要赶快好起来,到时候也可以参加南齐的冬猎。”
“那个送药的宫人呢?”赵冀的眉头拧着。
“送完药就回去了啊。”阮力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揪着那送药的宫人问什么,况且世子爷好美人不错,可也是鲜嫩的小姑娘,而不是中年妇人。
“那人是不是盯着我看了?”
阮力笑嘻嘻道:“她摸了世子的额头,盯着看了一会世子,放下药就走了。”
脑子里的那张面孔如同被拭去了浓雾,露出那张有几分熟悉的眉眼,那是他时常在镜中见到的自己的五官眉眼,赵冀猛的坐直了身子,激动的问阮力:“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送药的宫人与我有几分想像?”
“有没有?”
阮力也是随意扫了两眼,只记得那中年宫人很是面善,却没想过缘由,被赵冀追着一问,顿时开了窍,细细端详赵冀的眉眼:“细细一瞧,那送药的宫人与世子爷好像有一点像,不怪小的总觉得那送药的宫人面善,原来是天天对着世子爷的脸……”
他话音未落,赵冀已经赤脚跳下了床,穿着单衣就要往外跑:“来人,给我把送药的宫人找出来。”
从小到大,亲娘的小像他每日必要见个好几次,到了现在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在脑子里描摹出小像的细节,眉眼五官,烧糊涂了没反应过来,但清醒之后回想,却很快就将两者重合。
阮力急的提着外袍跟靴子就追了出去:“世子爷!世子爷等等——”
*********
猎场里,南齐帝带着各路人马都已经冲进了猎场,看台上的皇后娘娘也只是点了个卯便回去歇息了,留下皇贵妃带着九公主与其余妃嫔、重臣家眷一起吃茶聊天,侯着皇帝与众人狩猎归来。
容嫔头一回参加冬猎,元鉴也是长这么大头一回进猎场,做母亲的一直担着心事,颇有点坐卧不宁的意思,一直伸长脖子往猎场看,引的慧妃取笑她:“老四也不是小孩子,你脖子就算伸出去二里地,也瞧不见他啊。”
“娘娘见笑了。”容嫔讪讪道。
慧妃便教导她:“咱们生的儿子都不及贵妃娘娘的二殿下文武双全,冬猎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身边侍卫环绕,应该也遇不上什么险情,你且把心放到肚里去。”她生的三皇子元颖打小就是元阆的尾巴,连带着她的妃位都是巴结万皇贵妃而来,算是皇贵妃在后宫的得力臂膀。
万皇贵妃欣然接受了慧妃的恭维,乐道:“就你嘴巴甜会说话。”
也由不得容嫔担心,四皇子元鉴书读的不错,但于弓马之上所费的时间就少,也没好的武师指导,更没有参加过冬猎,驱着马儿跟众人一起冲进猎场密林,很快各个小团体便呼朋引伴四下散去,唯独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硬着头皮往里钻。
他自觉不太合群,听到人声便早早避开,走着走着便往偏僻处去了,待到与几只野猪迎头撞上,便已经晚了。
元鉴手忙脚乱张弓搭弦,张惶之际一箭射出去,力道不足,利箭擦着那只野猪的耳朵飞了出去,却激怒了野猪,朝他发出愤怒的咆哮,似乎是在召集同伴一起来攻击他。
正在元鉴肝胆俱颤之时,斜刺里飞出来双箭,射中了打头的野猪,一把熟悉的笑声传进耳里:“四殿下,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远处张二哥驰马而来,身姿矫健,马儿疾驰之时她手中箭去流星,居然是双箭连发,且箭不落空:“殿下赶紧躲躲,待我收拾了这几头畜生。”说的就好像她收拾几只兔子似的。
转眼功夫,已经有三头野猪被她射中,庞大的身躯在奔跑之中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咆哮声,还有一头野猪疼的一头撞上了树,差点把树干撞断。
不知为何,见到张二哥,元鉴一颗惊慌的心竟然回归原处,瞬间便感觉到了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唐瑛与五名凤部的同僚一起巡逻,由于凤部小道消息传的甚嚣尘上,说是傅指挥使对她动了色心,在公廨里抱着人小姑娘舍不得撒手,于是……大家忽然之间都变的很是谦和,跟唐瑛客气:“你先!你先!”使得唐瑛一名新丁居然成了领头羊。
她冲出来射杀了三头野猪,后面还跟着撒着小欢的傅英俊,其后才是其余五名凤部同僚。
六人合力斩杀剩下的野猪,很快就将陷入危机的元鉴给解救了。
元鉴方才还当自己要被一群野猪的獠牙给捅出满身的血窟窿,生死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此刻总算回魂:“二哥,幸亏你来了!”
凤部同僚:“……”这什么称呼?
唐瑛拍拍他的肩:“你说你箭术不精,也敢往密林里钻?怎么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好一通唠叨。
四皇子殿下脾气贼好,被人唠叨居然还满脸笑意,都快笑成了傻子,让人怀疑他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把训斥都当成了赞美:“我原想着随便转转,没想到越走越偏了……”
凤部同僚互相使眼色——情况有点不对啊?
不是说张瑛跟大人之间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不是说大人抱着张瑛不肯撒手吗?
……
难道都是假的?
内中一人小声嘀咕:“消息肯定是真的,刘大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区别只在于刘大人看到了傅大人抱着张姑娘不肯撒手,可没见到四皇子对着张姑娘笑成了小傻子。
“哥几个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告诉大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皇族坐拥天下美女,何必跑到禁骑司来抢女人呢?
“你去说!”
“你去说!”
大家想到傅大人那张常年在零度以下的面孔,偶尔春暖花开,也算是禁骑司一大奇景,好不容易喜欢上个小姑娘,没想到还隐藏着情敌四皇子一枚,不论做出头鸟去向傅大人报信,恐怕都免不了一顿眼刀子,再严重点说不定还会被开小灶加餐训练,报信的代价太大,都有点踌躇不前。
唐瑛可不知同僚私底下的小道消息刮的满天飞,跟元鉴商量一番,怕他一个人在密林里瞎闯再遇到危险,索性擅自决定:“既然你一个人,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巡逻吧。”
于是禁骑司在禁中巡逻小分队成功加塞一名皇子。
元鉴头一次参加冬猎,原本是孤伶伶一个人,内心对别的小团体成员羡慕不已,此刻纵马跟着唐瑛在林间巡逻,也莫名生出一种加入小团体的错觉,跟着他们巡逻的路线一起走,碰上兔子山鸡之类的小猎物,唐瑛便指点他箭法,居然也在放了两轮空箭之后,射中了一只肥硕的兔子。
“真的是我?我真的射中了?”少年的脸庞浮起两团红晕,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连连追问。
有人下马提了兔子过来,给他看兔子身上所中的箭,元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二哥二哥,还真是我射中的啊!”
不知道为何,他这样笑容明朗的时候,总让唐瑛有点恍惚,似乎能见到另外一张没心没肺的脸,笑起来有几分小孩子的傻气,灿烂的能耀花人的眼睛。
“对啊,你最厉害了!”她不由脱口而出:“以前老骂你笨,你别当真……”
“二哥几时骂过我笨了?”元鉴茫然。
唐瑛定定神:“哦,没骂出口啊,那就是心里在骂了。”
遇上张二哥,元鉴也的确觉得以前的自己又笨又懦弱:“那二哥也没骂错啊。”他提过血淋淋的兔子吊在马鞍后面,尝到了打猎的乐趣:“咱们快走吧二哥。”一夹马腹率先冲了过去。
唐瑛注视着他的背影,自失一笑,跟了上去。
☆、第七十六章
唐瑛与五名凤部的同僚一起巡逻, 由于凤部小道消息传的甚嚣尘上,说是傅指挥使对她动了色心,在公廨里抱着人小姑娘舍不得撒手,于是……大家忽然之间都变的很是谦和, 跟唐瑛客气:“你先!你先!”使得唐瑛一名新丁居然成了领头羊。
她冲出来射杀了三头野猪, 后面还跟着撒着小欢的傅英俊,其后才是其余五名凤部同僚。
六人合力斩杀剩下的野猪, 很快就将陷入危机的元鉴给解救了。
元鉴方才还当自己要被一群野猪的獠牙给捅出满身的血窟窿, 生死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此刻总算回魂:“二哥,幸亏你来了!”
凤部同僚:“……”这什么称呼?
唐瑛拍拍他的肩:“你说你箭术不精, 也敢往密林里钻?怎么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好一通唠叨。
四皇子殿下脾气贼好,被人唠叨居然还满脸笑意, 都快笑成了傻子, 让人怀疑他的理解能力, 是不是把训斥都当成了赞美:“我原想着随便转转, 没想到越走越偏了……”
凤部同僚互相使眼色——情况有点不对啊?
不是说张瑛跟大人之间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不是说大人抱着张瑛不肯撒手吗?
……
难道都是假的?
内中一人小声嘀咕:“消息肯定是真的, 刘大人亲眼所见, 还能有假?”区别只在于刘大人看到了傅大人抱着张姑娘不肯撒手, 可没见到四皇子对着张姑娘笑成了小傻子。
“哥几个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告诉大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皇族坐拥天下美女, 何必跑到禁骑司来抢女人呢?
“你去说!”
“你去说!”
大家想到傅大人那张常年在零度以下的面孔,偶尔春暖花开,也算是禁骑司一大奇景, 好不容易喜欢上个小姑娘,没想到还隐藏着情敌四皇子一枚,不论做出头鸟去向傅大人报信,恐怕都免不了一顿眼刀子,再严重点说不定还会被开小灶加餐训练,报信的代价太大,都有点踌躇不前。
唐瑛可不知同僚私底下的小道消息刮的满天飞,跟元鉴商量一番,怕他一个人在密林里瞎闯再遇到危险,索性擅自决定:“既然你一个人,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巡逻吧。”
于是禁骑司在禁中巡逻小分队成功加塞一名皇子。
元鉴头一次参加冬猎,原本是孤伶伶一个人,内心对别的小团体成员羡慕不已,此刻纵马跟着唐瑛在林间巡逻,也莫名生出一种加入小团体的错觉,跟着他们巡逻的路线一起走,碰上兔子山鸡之类的小猎物,唐瑛便指点他箭法,居然也在放了两轮空箭之后,射中了一只肥硕的兔子。
“真的是我?我真的射中了?”少年的脸庞浮起两团红晕,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连连追问。
有人下马提了兔子过来,给他看兔子身上所中的箭,元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二哥二哥,还真是我射中的啊!”
不知道为何,他这样笑容明朗的时候,总让唐瑛有点恍惚,似乎能见到另外一张没心没肺的脸,笑起来有几分小孩子的傻气,灿烂的能耀花人的眼睛。
“对啊,你最厉害了!”她不由脱口而出:“以前老骂你笨,你别当真……”
“二哥几时骂过我笨了?”元鉴茫然。
唐瑛定定神:“哦,没骂出口啊,那就是心里在骂了。”
遇上张二哥,元鉴也的确觉得以前的自己又笨又懦弱:“那二哥也没骂错啊。”他提过血淋淋的兔子吊在马鞍后面,尝到了打猎的乐趣:“咱们快走吧二哥。”一夹马腹率先冲了过去。
唐瑛注视着他的背影,自失一笑,跟了上去。
☆、第七十七章
他们离开不久, 三皇子元颖带着大批侍卫过来,见到地上的七头野猪,很是惊讶:“这是谁猎的,怎没有带走?”
今年的冬猎尤其热闹, 况且每日独占鳌头不但有彩头可拿, 还可以在皇帝面前大大的露一回脸。
有侍卫上前去察看,顿时吃惊于其中一头野猪, 双目皆被双箭深深洞穿, 只留白色的箭羽在外,过来禀报:“三殿下,单看箭羽也是咱们军中普通的箭, 说不定是谁猎了来不及带走的。”
有人拔了一枝箭过来给元颖过目,但见箭的确是京城军中普通箭羽的样式, 与他带来的侍卫们所用的箭羽相同, 便不作他想, 大手一挥道:“都拖回去添在二哥的猎物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拖着七头野猪与元阆汇合, 连元阆都惊住了:“三皇弟, 你今日可是运气不错啊!”
元颖有一点心虚, 但更多的却是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好运气:“我的好运气还不是二皇兄带来的吗?”
*******
当日巡逻完毕, 元鉴的马上拴着好几只兔子跟野鸡, 兴奋的跟在唐瑛身后回营, 一路之上还在向唐瑛请教箭术。
两人兴致高昂,但紧随其后的几名禁骑司同僚可是嘀咕了一路。
几人回到猎宫前的广场之上,但见那里堆着好几十堆猎物, 原来是出去狩猎的各队都回来了。
最前面的猎物是一只成年猛虎,踞于众猎位首位,其中一名同僚说:“那是陛下的猎物。”
唐瑛吃惊的问:“陛下的箭术这么厉害?”
同僚奉送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元鉴小声说:“父皇……身边跟着的可都是高手。”
先帝爷文武双全,与先皇后一对伉俪闲来还会切磋几下,但当今陛下文治出色,他在宫里住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亲爹还有早起练拳的习惯。
“哦。”唐瑛秒懂,原来是面*子工程。
猛虎之下,还有三大堆猎物比较出众,第一堆尤其占的地盘大,唐瑛忽然觉得其中一部分猎物有点眼熟,元鉴与其余五名同僚都看到了,四皇子还指着其中一头双目被洞穿撞树而亡的野猪:“那个那个……”不是二哥你射死的野猪吗?
其余五名同僚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谁拖过来充数的啊?”
有多事的同僚上前去询问看守猎物的守卫,一脸古怪的回来了:“四殿下,守卫的说那是二皇子的猎物。”
唐瑛:“……”这位的虚荣心也未免太强了些。
她指指元鉴的猎物:“四殿下不把自己的猎物放过去?”又很是懊悔:“早知道咱们就把这几头野猪拖回来了,跟你的猎物放在一起也壮观些。”
元鉴猎的全都是兔子野鸡之类的,他们几人身负巡逻之职,除了救元鉴,都没有猎什么东西,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给元鉴凑一堆不太寒碜的猎物。
“我就不现眼了,带回去给母亲分几只,也让她尝尝。”提起此事又想起容嫔所提,顿时望着她笑意盎然,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多谢二哥对我母亲的照顾。”
“我们管着内宫安危,捎把手的事儿,这么客气做什么?”她打马就走:“容嫔娘娘肯定等了一整天了,四殿下还是赶紧回去吧。”
众同僚:……啥?
张瑛都跑去讨好容嫔娘娘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傅指挥使头顶的官帽都变了颜色,一时之间都敬佩的注视着张瑛远去的背影。
小姑娘还不知道指挥使大人的厉害吧?!
*******
南齐皇帝元禹早就回来了,他本意也不是要跟臣子一争长短,谁人都知道皇帝不过是开个头,骑着马在林中跑跑松松筋骨,至于陛下的猎物,那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他在林子里跑了大半日,回来之后,热水净面,与同行的几位藩王老臣闲聊儿女之事,南越王讲起自己儿子头疼的很:“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亲,微臣做梦都想着抱孙,这小子前两日还提起,在京里遇上了意中人,非她不娶。微臣就寻思着问出来姑娘家,也好去提亲,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这样的福气,能娶个京里的姑娘回去了。”
在座皆是人精,听到南越王这话,心里都怀疑他在做铺垫,就是不知道瞧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几名上了年纪的文臣都不曾下场,本来骑术不精,更怕老胳膊老腿吃不消,在营帐里吃茶聊天等了一天,没想到竟然听到南越王意欲联姻的消息,就连老对头经淮与翁闲鹤都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可是你家待嫁的闺女教南越王给盯上啦?
——是你家的吧?
两人用眼神交锋了几个来回,未有定论。
不过是闲聊,南齐帝似乎对南越王的提议也很感兴趣:“既然南越王有心想要给儿子娶个京中闺秀,那到时候朕还可以赐婚,卿若是想抱孙,还是赶紧回头去问问赵世子吧。”
南越王拱手:“微臣多谢陛下的美意,那小子烧的七荤八素,早晨微臣走的时候还没醒过来呢,太医开了方子,也不知道此时好点了没。”
南齐帝挥手:“既然卿挂心儿子,那就早些回去吧。众卿累了一天了,也都早些散了,晚上再聚。”
冬猎晚间还有宴会,所用的都是今日的猎物,还有猎场里养着的新鲜的鹿,到时候现放了鹿血来喝,算是一道大补的菜。
众人散了,南越王急急忙忙往儿子的住处走,结果却扑了个空。
手下人告诉他:“世子爷说要在营地里找一个人,醒过来就带着人出去了。”
“胡闹!”南越王急吼吼开骂:“他明明染了风寒,不在房里休息,跑出去折腾什么?找什么人不能等病好了再找?”又想到儿子的心思,暗想他不会是趁病跑去找九公主吧?
这小子精乖精乖的,从小就会哄人开心,长大了哄女人更不在话下,以病示弱博女孩子心疼也不是没有过:“真是为了娶媳妇连命都不要了,你们还不赶紧去找?\"
********
南越王挂心儿子的婚姻,南齐帝也不例外。
他与群臣分开之后,一抬脚直接去了万皇贵妃的寝宫,早有宫人准备好了热汤热水,万皇贵妃笑意盈盈迎上来替他捏肩:“陛下在外面跑了一天可是累了吧?”
元禹拉着她的手坐下:“这种粗活自有宫人来做,哪里就用得着你了。”闲话几句,便想起了早晨未竟之事:“派人去禁骑司问问,那叫张瑛的回来了没?”
万皇贵妃机灵,派了两个人,一分去禁骑司传召“张瑛”,另外一人去给二皇子报信:“娘娘说陛下传召唐小姐,让二殿下赶紧过来。”
元阆在林子里钻了大半日,刚刚才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听说此事,忙喜孜孜过来了。
他进来问安之后没多久,唐瑛便跟着宫人一起过来了。
传召的宫人是万皇贵妃的心腹,想到这位便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一路之上对她很是热情,被她几句话套出来意,心里一哂:恐怕二皇子执意要娶的并非她唐瑛,而是唐尧的女儿。
她的身后,到底有什么值得二皇子图谋的?
既然身份被元阆识破,又被他捅到了皇帝面前,唐瑛进来之后便跪地行礼:“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南齐帝与万皇贵妃从她进来之时便不错眼珠的看着,心中皆是同样的想法:果然唐家的女儿理应如此!
当日唐莺入京之时,也曾进宫面见皇帝贵妃,当时阿莲随侍在侧,她紧张的话都快说不利落了,还要做出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待她出宫之后万皇贵妃不止一次在儿子面前提起过:“唐尧是个粗人,听说母亲早亡,也不知道是谁养大的,透着小家子气,做个侧妃都是抬举她了,如何能做正妃?”
可是儿子铁了心要娶唐尧的女儿,还再三与她分析:“母亲也知道,外祖父这边全是文臣,咱们笼络不到武将,唐家历代驻守北疆,带出来许多大将,若是娶到他女儿,便能笼络唐家出来的这些武将,何乐而不为?真要让唐家女儿做侧妃,母妃觉得跟着唐家出来的那些武将们心里会怎么想?”
万皇贵妃勉勉强强同意了这门亲事,却已经在物色侧妃人选了。
唐瑛进来之时,身上还穿着禁骑司的黑色圆领公服,头发全部束起,眉间透着英气,神色坦荡从容,腰肢纤细却少女子的柔媚之色,反如风中细竹,有飒爽之姿。
“朕才听皇儿说有人冒充你,让你受委屈了,平身赐座!”
“谢陛下赐座。”唐瑛起身,坐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之上:“也算不上委屈,若不是怕旁人顶着臣女的名义丢唐家的脸面,臣女也犯不着千里迢迢追到京里来。”
南齐帝很是意外:“这么说,如果没有人假冒你,你便不会入京了?”
唐瑛垂目掩去眸中思绪,淡淡道:“臣女从小在边城长大,父母亲人皆葬在边城,京城于臣女来说并无半点牵挂,入京完全是阴差阳错。”
南齐帝没想到唐尧的女儿居然是淡泊名利之人,看性情便与那假冒的女子天差地别,便笑道:“朕已经下旨赐婚,待你与皇儿成亲之后,在京中也有了牵挂之人。”
元阆面上笑意渐浓,忙起身道:“多谢父皇。”
没想到唐瑛却起身重又跪了下来,纳头便拜:“启禀陛下,臣女万不敢领受陛下美意!况且这婚当初却不是赐给臣女的,臣女做不来顶替她人成亲之事,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她此番举动,惊呆了殿内一干人。
南齐皇帝历来赐婚,还从来没遇见过拒婚的,人到一定年纪就爱看年轻人鸳鸯成双,南齐帝也不例外。
万皇贵妃却是气愤——不识抬举的野丫头,难道我儿哪里配不上你?
元阆傻了眼,他领教过唐瑛的无赖,想着她到了父皇面前应该会收敛,没想到她倒是不耍赖了,可是却直不愣登就……抗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周末,跟小魔怪对抗大半天,她给我磨蹭到了半夜两点多,大脑一片空白,气的完全写不出来。
每周末都拖拉,上上周末拖拉到半夜一点半,昨晚周末拖拉到半夜两点多,早晨六点一十起床,感觉每周都是我的劫难啊啊啊啊啊……
我感觉她的青春期再不过去,我就要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今天还有更新,这是补昨天的更新。
被孩子一气,我脑子都断弦了。
☆、第七十八章
傅琛从猎场回来, 因有事要向皇帝禀报,故而问清楚南齐帝的所在,一路追了过来,才到了皇贵妃的殿外廊下, 便遇上在外候着的内监刘三。
刘三未向里通报, 小声示意:“陛下正在里面召见唐尧之女呢,您说有意思不?原来二殿下府里那位竟然是假的, 真的就藏在禁骑司里, 大人可知道是谁?”
傅琛假意不知,侧头略想一想,压低了声音:“近来禁骑司未进新人, 只除了九公主带进司里的张瑛。”
刘三眉花眼笑,实实也被这件新鲜事情给惊住了, 况且马上这件事情恐怕就会传遍猎宫,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先与傅琛说一嘴, 还能卖个好给这位年轻的指挥使。
“大人可猜的一点也不错, 果然就是贵司的那位张瑛。”他凝视细听, 示意傅琛也听里面的官司。
皇贵妃宫里, 南齐帝有些不悦。
不过唐家满门忠烈, 倒也不好跟个孤女计较:“你这是不愿意嫁给二皇子?”
傅琛侧耳细听, 一颗心不由便提了上来。
“是!”唐瑛语声铿锵:“臣女还有几句话想问二皇子,还请陛下允准。”
刘三小声赞道:“真没想到这位唐小姐倒是个性子硬的,一口就拒绝了。”
傅琛一口气终算吐了出来, 侧耳再听,殿下南齐帝再度发话。
“你且问吧。”
唐瑛面向二皇子:“臣女听说当初殿下求亲之时,实是因为自白城与那人相遇,一路之上悉心照顾,生了情谊,这才求陛下赐婚,可有此事?”
元阆一时进退两难,若说与假小姐生了情谊,那为何如今还要娶真小姐?若说与假小姐没有情谊,当初的求亲又算什么?
南齐帝在朝堂上见惯了手底下官员们打嘴皮子官司,听得唐瑛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不由兴味起来,也直视着元阆,想要看他的回答。
万皇贵妃不忍见儿子为难,要为儿子解围:“皇子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吗?”
唐瑛似没听到万皇贵妃的话一般,双目湛若辰星,似能直抵人心,紧追着二皇子不放:“殿下据实以答很难吗?”
元阆避其锋芒,硬着头皮道:“当时小王以为她是忠烈遗孤,又见她体弱多病,故而才悉心照顾。”
“悉心照顾到想娶她为妃么?”
万皇贵妃的眉头皱了起来,顿时有些厌恶唐瑛的咄咄逼人,果真如小九所说,这丫头可是个利害人,她正要再次开口,却被皇帝以眼神制止了——小儿女之间的争执,且随她去吧。
万皇贵妃:“……”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挟制我儿了?!
论刁钻唐瑛从来不落人后,二皇子被她反问的面色都不好看起来,她却跟没事人一般不顾殿内神色各异的帝妃及侍候的宫人内监,朗声道:“那人的父亲也是在白城战亡,论出身我与她没什么区别,都是白城战亡将士的遗孤。”
南齐帝:“……”这丫头好利的一张嘴啊。
“不,你与她不同。”元阆忙道。
唐瑛嘲讽道:“我父亲与他父亲的官职不同吗?”
元阆被她一语中地,犹如被人揭了一层面皮,露出内里□□裸的算计。
唐瑛趁胜追击:“所以殿下娶妃,看重的不是本人,而是未来王妃的出身背景吗?”她轻轻一笑:“可惜我父兄皆亡,无人撑腰,族中兄弟亦未出仕,又不是那人体弱多病,需要殿下悉心照顾!”她一字一顿:“更没有与殿下一、路、同、行、的情谊!”
她毫不客气的下了结论:“殿下与我,无义无利,臣女想不明白殿下有何必要结这门亲,还请殿下为臣女解惑。”
元阆此人,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称颂,应变能力自也不差,此刻再否认已无济于事,他便咬死了一条:“本王当初求亲,就是敬仰唐家一门忠烈,虽然后来发现自己也是被人蒙骗,可是想要照顾唐小姐,诚心求娶唐小姐的心意却作不得假,唐小姐不能这样冤枉本王,好似本王唯利是图,这可太伤本王的心了!”他辩解不过,索性直接打感情牌。
唐瑛自有应对:“历来求亲,也要看女方的意思。臣女父亲虽然已逝,可他老人家生前却为臣女订下了亲事。臣女与未来夫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她话锋一转:“陛下不知内中情由便下旨,不过圣旨里所说的殿下要娶的女子也不是臣女,正好她也姓唐,又与殿下一往情深,只要她别顶着我的名义出嫁,臣女很乐意送上一份厚礼!”
殿外廊下的傅琛头一次从她嘴里听到“未来夫郎”四个字,心中百味陈杂,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听她说“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既酸又涩,仿佛生吞硬嚼了未成熟的青果子,还带着说不出的苦味,苦的人心疼。
元阆两世头一回听说唐瑛的“未来夫郎”,当下更是不信:“小姐不愿意嫁本王,便编了这么个人出来糊弄本王,本王不信!你且说说,那人是谁?”
唐瑛端端正正跪好,不再与他纠缠,而是面向南齐帝与万皇贵妃,郑重向二人磕了个头,扬声道:“我夫君俞安,乃是俞万清大将军的儿子。他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情义深厚,非我不娶,我亦非他不嫁!两家父亲早已定了鸳盟,只等战后……”她眼圈泛红,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两家父亲早有言在先,直等战后便为我二人完婚!”
“俞万清的儿子……他不是死了吗?”元阆面色灰败,失声道。
他不是傻子,唐瑛此刻所说真假,一听便知。
唐瑛扬声质问:“我夫郎少年英雄,铁骨铮铮,不惧生死,不知道远胜世间多少儿郎!就算是他已为国尽忠,难道我就能因此做那水性扬花,朝三暮四之人?臣女请问陛下,臣女父孝夫孝在身,难道真要臣女嫁给二殿下?”
殿外的傅琛整个人都泡在了冰湖里,只觉得从里到外冰了个透——原来她从不曾有一刻忘记俞安,且以未亡人自居?
殿内,众人静默无言。
南齐帝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她腰背直如松柏,眉目之间刚烈之意尽显,犹如宝剑锋出,一刹那竟让人不忍直视,逼迫她遵从赐婚的旨意,就是折堕了她那一身忠勇之气,他久已坚硬的心竟生出了不忍。
二皇子彻底败下阵来,哑口无言。
她这次倒是没耍赖,可是她拿大义来压他。
南齐帝温声道:“这件事情是朕的失误,不该在没有问清楚的情况之下就贸然下旨赐婚,朕收回赐婚圣旨。你父与俞家都是忠烈满门,是朕的国之柱石,朕失之已然心痛,原想着好生照料忠臣之后,怎料弄出这等误会,你别放在心上,快快起来坐着回话。”
有宫人过来扶她,唐瑛就势起身,规规矩矩坐好:“多谢陛下。此事原也不是陛下的失误。”不是陛下的失误,便是别人的失误,至于这个失误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二皇子的算计落了个空,而且他心里很清楚,经此一事,恐怕再难娶到唐瑛。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样的容貌,性情却截然不同。
“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失察,请父皇降罪!”
二皇子跪在地上请罪,万皇贵妃心疼儿子,她可不管唐瑛是不是忠烈之后:“怎么能是皇儿的错呢?皇儿一片好心想要照顾唐小姐,唐小姐不领情就算了。”不知好歹的丫头!
“再说皇儿也是受人蒙骗,陛下您可不能治皇儿的罪啊!”她一把年纪,撒起娇来却驾轻就熟,偏偏南齐帝很吃她这一套:“好了好了,不治皇儿的罪,快起来吧。”
元阆谢过父母,起身再次落座,若有所思的看着唐瑛。
南齐帝把人召了来,就算做不成儿媳,可忠烈遗孤还是要好好安抚的,又问起她在禁骑司任职,听说还是九公主带进去的,便笑道:“小九倒是好眼光。”
唐家人的忠心毋庸置疑,入禁骑司倒也合适。
“臣女还要多谢九公主,能让臣女有机会为陛下尽忠!”唐瑛该拍马屁的时候绝不含糊。
南齐帝再与她聊几句白城之事,又转回此次冬猎:“你既是唐尧带大,想来弓马娴熟,不如明日也与皇儿们一起参加冬猎吧?”
“多谢陛下!”唐瑛面上浮起一抹困惑:“说起来倒有一桩事很是奇怪,臣女今日跟同僚巡逻,遇上四殿下被几只野猪围追,臣女与同僚合力猎杀了七头野猪,结果巡逻回营却在堆放猎物之处见到那七头野猪在别人的猎物堆里,臣女因来应召,一路之上还觉得奇怪呢,到底是谁竟然拿臣女与同僚所猎的野猪来充数?”
她提起七头野猪,言之凿凿,二皇子莫名就想到了元颖带着人拉过来的那七头野猪,心下一沉——不会这么巧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有点慢,抱歉。
宝宝们晚安。
明天见。
☆、第七十九章
“竟有这回事?”南齐帝转头便要吩咐人去彻查。
二皇子连忙阻止:“父皇,不如由儿臣去查?”
万皇贵妃心疼儿子奔波, 适时出来拖后腿:“皇儿累了一日, 还是让你父皇另派人去查,敢在冬猎的时候作假, 查出来一定要严惩不怠。”她早就听宫婢说二皇子收获颇丰,巴不得儿子独占鳌头, 在南齐帝与各路藩王面前风光一回, 好营造文武双全的“贤王”形象, 这种敢于拖着别人的猎物来充数的简直就是儿子的潜在敌手, 当然是要趁早查清。
唐瑛压着腹内翻滚的笑意严肃点头附和:“娘娘说的对!臣女虽然从未参加过冬猎, 但敢于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臣女也觉得此人人品堪忧!”
元阆恐怕自己再保持沉默, 说不定就要被唐瑛忽悠着三言两语定了罪,当即满面惭色道:“父皇, 儿臣有件事情还没来得及说,三皇弟今日好生英勇,竟然带着人猎了七头野猪。方才唐小姐说起来,儿臣怕是……不如父皇先别派人去查,叫了三皇弟过来问问?”
他倒是聪明, 开口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南齐帝万没料到竟然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亏得唐瑛闲聊之时随口提起, 若是晚宴之时被人捅出来,岂不大大给他个没脸?
他虎目暗含雷霆之怒:“去把老三叫过来。”
元颖今日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还在二皇子面前卖了个好, 洗漱完毕去慧妃殿里请安,喝着热茶吃着点心正讲的眉飞色舞,便有传旨的内监来请。
他放下点心:“大监可知道父皇召我所为所事?”
内监刘三在万皇贵妃的殿外廊下给傅大人找了个座儿候见,他亲自跑来请人:“这个……当时奴在殿外,并不知道陛下召殿下所为何事。”没见二皇子都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他又何必犯傻呢。
元颖高高兴兴过来,才踏进殿门就感觉气氛不大对。
南齐帝虎视眈眈,万皇贵妃眼神冷诮,二皇子目光关切,唯独唐瑛头一回见到他,忍不住打量了好几眼,只能在心里暗叹皇家的基因传承挑的都是美女,生出来的皇子们模样都不差。
元颖行礼问安,此刻也终于有了几分惶恐:“不知道父皇召儿臣前来,可是有事?”
南齐帝:“朕听说你今日带人猎杀了七头野猪?”
元颖一颗心顿时安稳落回了肚里,面上露出一点压抑不住的得意:“父皇也知道了?”
这就是承认了。
南齐帝骤然发现,唐尧之女与他自己的皇儿放在一起,他此刻竟然偏向于唐瑛多于自己的儿子——实是唐瑛表现的太过镇定,而元颖那掩饰不住的得意有几分扎眼。
“不过朕还听说,有人猎杀了七头野猪,却被别人拖走充数,想问问皇儿可听说了此事?”
元颖想起野猪身上那些箭羽都是寻常京中驻军的制式,便打定了主意咬死不认,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竟有这等事情?莫不是搞错了?父皇您想,谁会傻到猎杀七头野猪,竟然还不叫人拖回来?不会是见到别人的猎物眼红嫉妒才编的瞎话吧?”
南齐帝和蔼道:“唐瑛,你怎么说?”
唐瑛轻笑:“三殿下所说,也不无可能。”
满殿皆惊,齐齐去看她。
万皇贵妃恼恨此事牵扯出的居然是二皇子的小跟班元颖,可想而知此事也与自己的儿子有了瓜葛,看唐瑛更加不顺眼,终于忍不住冷嘲热讽:“私底下眼红嫉妒就算了,居然敢告到陛下面前,真是胆大包天!”
唐瑛并无一丝惊慌,笑道:“启禀陛下,就算是审案也得听取双方证词,找到证据才能定案,更何况此事不能只听臣女一人片面之词。”
“原来是你告的状啊?”元颖气急败坏:“你到底是何人?就凭你小小身板,居然也能猎杀野猪,岂不是笑话?”
“臣女跟陛下闲聊,才顺嘴提了一句。但是既然陛下要审问清楚,那臣女就要请四殿下与禁骑司五位同僚前来作证,他们都是参与者。另外,其中一头野猪双目被箭羽洞穿,臣女所用的乃是连珠箭,双箭同时射出,共有三头野猪中了连珠箭,敢问三殿下,您身边可有人可同时射出双箭?”
元颖:“连……连珠箭?”
南齐帝目露震惊:“卿习得了你父的箭术?”竟是连称呼都变了。
唐尧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可同时射出三箭,且箭无虚发。
唐瑛道:“臣女的箭术远远及不上父亲,至今也只能同时射出双箭而已。”
元颖想到野猪身上的普通箭羽,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要挣扎一番:“我身边是没有箭术高手,可是猎杀几只野猪却也绰绰有余。姑娘耸人听闻,也要拿出证据,别随便诬赖人。”顺便偷向二皇子递过去个求助的眼神。
二皇子心里真是恨元颖不争气,也怪他没想到这一层,还当元颖运气好,身边带着的侍卫们身手好,这才满载而归。然而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元颖被唐瑛给扣个“偷盗他人猎物充数”的罪名,而且那七头野猪还堆在他的猎物堆里,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父皇,既然有异议,还是说清楚的好。说不定……说不定唐小姐猎杀的几头野猪还在猎场呢……”顶着南齐帝威严的目光,二皇子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违心。
唐瑛连所用箭术都提起了,定然是亲眼见到了猎物的。
他忽然有些心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转头质问元颖:“三皇弟,你告诉为兄,那七头猎物到底是你拖来的还是自己带人猎杀的?”
元颖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没想到他一心巴结的元阆居然会调转方向来问他。
“二皇兄,你怎么可以听到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来质问弟弟?弟弟待皇兄一向恭敬有加,时时事事都想着皇兄,皇兄难道就不相信弟弟吗?”
元阆嘴里发苦——兄弟我倒是想相信你,可你也得拿出有力的证据啊!
元颖原本就不是个有急智的人,更何况他笃定了唐瑛除了说几句之外,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更是虚张声势道:“若是父皇不相信,不如移驾广场,亲自去瞧一眼,那些野猪身上所中之箭,全是儿臣身边护卫所用的箭,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就敢诬陷儿臣!”
他听着“唐瑛”这名字有些耳熟,但由于二皇子真假唐小姐的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到位,就连他也被蒙在鼓里,一时竟也没有与唐尧的女儿联系在一起,还使劲回想眼前姑娘的来历,发现记忆一片空白,着实想不起来。
南齐帝看看天色,也快到开宴的时刻了,若不能及时解决,传出去给各地藩王们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个笑话,当下起身:“那就过去瞧瞧吧。”出来见到外面候见的傅琛,便道:“傅卿也一起过来吧。”
傅琛行了个礼,余光扫了一眼唐瑛,见她似乎有些意外自己的出现,当着南齐帝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便沉默的跟在帝妃皇子身后,一起前往猎宫前面的广场。
广场之上,此刻正有人紧张的码着柴垛,猎宫的晚宴不同于皇城的宫宴,还要在外面燃起巨大的篝火,更有巡守的军士们在几十堆猎物旁边来回走动,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偷拿他人猎物之事发生,等开宴之后南齐帝一声令下,便有人亲自来清点猎物,当场赐下彩头。
见到南齐帝带着两名皇子过来,顿时跪倒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二皇子:特么全是猪队友!猪队友!
傅琛:特么娶个媳妇太难!太难!
☆、第八十章
猎宫前面巨大的广场之上, 猎物堆垛有大有小。
唐瑛指路前面最大的一堆猎物:“陛下, 臣女与同僚所猎的野猪便在那一堆里。”还故作惊异:“臣女真不知道这些全是三殿下所猎。”
言下之意, 三殿下您就算是不拖别人的猎物来充数, 其实也是成绩斐然啊。
二皇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万皇贵妃还当元颖要跟元阆争今日冬猎第一,不过碍于此事还未有定论,但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善。
都到了这一步, 三皇子只能咬死不认:“父皇,那是儿臣所猎,其余是皇兄带人所猎。”
唐瑛恍然大悟:“哦, 原来是三殿下拖着臣女跟同僚所猎给二殿下充数啊,真是兄友弟恭,令人钦佩。”
二皇子细品,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沽名钓誉, 伙同三皇子一起拿别人的猎物来凑数, 就算是他现在站出来说自己毫不知情,恐怕也难逃干系。
早有侍候的宫人搬来了椅子, 南齐帝就势落座, 急召四皇子与禁骑司凤部几人, 连同三皇子身边的一干护卫前来, 众人很快便齐聚广场, 听候皇帝陛下的审问。
四皇子元鉴的证词听着总有点可怜:“父皇明鉴, 儿子是头一次参加冬猎,骑术与箭术都不大好,也无人愿意跟儿臣结伴, 儿臣一个人打马在林中走,哪知道越走越偏,迎头撞上一群野猪,只当自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没想到遇见了禁骑司的人,是他们救了儿臣。尤其张瑛箭术出众,上来就射中了三头野猪。”
堂堂皇子,身边竟然连一名侍卫都没有,对比二皇子与三皇子出行前呼后拥,还真是天差地别。
其余五名凤部儿郎都纷纷作证,给出的理由也是无懈可击:“小的们奉命巡逻,职责所在,若非事出紧急救人,不可能射杀猎物,故而救了四殿下之后,见殿下独自一人,恐再遇危险,便请殿下与小的们一起走了。”
三皇子元颖见禁骑司的都是硬骨头咬不动,便把矛头指向了元鉴:“四皇弟真是说笑了,大家都带着侍卫,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林子里乱钻?难道你没有侍卫?还要编造什么禁骑司的人救你的谎言来抢我的猎物!”
皇子分府,按例自然会有一套班底跟着,从侍卫到管家,婆子丫环长史都配齐了的,但偏偏四皇子出宫开府之时,还是个冷灶头,无人来烧,不说分到府里的奴仆觉得跟着他没前途,往后一辈子没有指望不说,碰上别的皇子府里的下人也要矮人一头,便是应该配备的侍卫都无人愿意前来。
元鉴早都看开了,侍卫可不比洒扫仆人,只要能干活。保护他的侍卫首要的是忠心,他既没有号召力让别人效忠,又何必耽误别人的前程,最后离宫开府的时候,身边也就两个从小跟到大的小宦官算是心腹。
金殿求死之后,户部与工部的人心中有愧,倒是迅速派人修缮了府邸,把没完工的地方都加紧做完了,但也仅此而已,侍卫却依旧不见有人分派下来。
三皇子上面有二皇子照应着,一应班底虽然比不上二皇子,但也配备齐全,他对这个弟弟又从不关心,哪里知道四皇子府里至今没有侍卫。
元鉴当即叫屈:“父皇,儿臣没有说谎,自从开府之后,儿臣身边并无侍卫,也无人委派侍卫给儿臣。”他垂头道:“平日出门倒也用不着侍卫,参加冬猎就……只能儿臣一个人了。”
南齐帝没想到底下人弄鬼,居然苛责皇子到如此地步,当即大怒:“是谁管着这事儿?你放心,回头朕一定严查!”
三皇子隐隐觉得,这个从前默默无闻的四皇弟自从告了一回状之后便尝到了甜头,俨然化身为一只告状精,逮着机会就向父皇告状,实在有些讨厌。
“父皇,就算四皇弟没有贴身侍卫,可是他也不能撒谎吧?”他心中笃定这些人拿不出强而有力的证据,只能死咬到底:“儿臣带着人猎杀的野猪,凭什么要被诬赖?父皇不能只听四皇弟他们的片面之词,不如也问问儿臣的侍卫!”
南齐帝就着宫人送来的热茶啜了一口,顺势审问了元颖身边的侍卫们,这些人与自家主子一个鼻孔出气,听了前面几人的证词,也瞧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虽然心中发虚,但主子都咬死不认,他们更没道理坦白了。
他们七嘴八舌,把三皇子遇上七头野猪,又如何带着他们猎杀的过程讲的精彩无比,还强行给三皇子加戏,马屁拍的很到位,直将三皇子讲成了箭术超绝的勇士,连二皇子都觉得这些人口里的元颖十分陌生,面色难堪,心中已有定论。
——恐怕这小子当真是为了讨好自己,这才做出偷机取巧之事。
南齐帝越听面色越不好看,却也强忍怒火听完了这帮马屁专家的供词,难得他还能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除了证词,你们还有别的证据没有?”
三皇子:“父皇,那些野猪身上的箭都是军中普通制式,都是在猎场领的,所以才能被四皇弟跟他们合起伙来诬陷儿臣,四皇弟也太……”他沉痛道:“我知道四皇弟平日就瞧我不顺眼,可你也不能因为嫉妒我与二皇兄关系亲密,就做出这种事情吧?”当真是好兄长模样,就算“被诬陷也还秉承着包容之心试图让弟弟回头是岸”。
“四皇弟,你往后若是想跟我们出去打猎,只管说一声就好了,大可不必做出这等颠倒黑白的事情,咱们都是亲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也别伤了兄弟间的感情啊!”
元鉴本来就不是善辩之人,更何况还被元颖倒打一耙,气愤羞恼之下正要开口,却被唐瑛扯住了袖子轻轻拉了两下。
他侧头去瞧,但见张二哥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注视着三皇子,似乎并没有因他那些话而失态气恼,反而好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三殿下说完了吗?”
元颖倒是还想多多教导几句不知规矩的元鉴,不过当务之急是让亲爹相信元鉴品行有问题,竟然还敢打他猎物的主意,当下也不再做无谓的争执,向南齐帝道:“还请父皇明断!”
南齐皇帝:“唐瑛,你可还有话说?”
四皇子:“唐……唐瑛是谁?”
“我啊。”唐瑛朝他眨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用两句话终结了此次的猎物之争:“陛下,有一事臣女未曾明说,此次禁骑司来猎场用的箭看起来与军中制式一般无二,但箭杆末尾有禁骑司的印记,就藏在箭羽里面。陛下可以派人去查那几头野猪身上的箭羽!”
她还顺便替元鉴谋求福利:“四殿下一个人进猎场太过凶险,臣女等人有公务在身,也就是今日殿下的运气好被臣女等人碰上了,若是没有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您若是心疼这个儿子,还是赶紧给派几名可靠的侍卫吧。
三皇子好像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失声惊道:“你胡说!怎么可能?”
傅琛适时出来作证:“陛下,她说的情况属实,箭羽之事还是微臣下令,怕司里人太过招摇。”
南齐帝当下派人去查那几头野猪身上的箭羽,禁卫军上前去砍了半截箭杆拿过来,当着南齐帝的面清理完箭杆尾部的箭羽,果然在箭杆之上看到了禁骑司的标记,且七头野猪身上的箭都有此标记。
三皇子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南齐帝面前:“父皇,都是儿臣的错!”他从小拍马屁练出来的功夫,见机倒快,一经发现便承认错误:“儿臣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他身边的侍卫们见主子都跪倒了,哪里还敢废话,也纷纷跪倒在南齐帝脚下。
二皇子当真是难堪,但此刻那七头野猪就堆在自己的猎物堆里,就算是之前把自己摘干净了,也免不了连带责任,当下恨恨瞪了三皇子一眼,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倒在了南齐帝面前:“父皇,都是儿臣没有管束好三皇弟,才让他做出此等事情,都是儿臣管教不严之故,还请父皇责罚!”
万皇贵妃心疼儿子,厌恶的瞪了元颖一眼,向南齐帝求情:“陛下,阆儿也是被老三蒙蔽,他若是知道又岂能发生这种事情?”
元阆:“母妃,三皇弟想要投机取巧,做兄长的对弟弟负有教导劝诫之责,是儿子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还劳父皇操心,都是儿臣的错!”他转身唐瑛,诚恳道歉:“对不住唐小姐,都是本王的过失,你可不可以原谅三皇弟?”倒是个大度谦和勇于承担责任的兄长模样。
唐瑛微微一笑:“二皇子说哪里话?我不过是跟陛下闲聊之间随口提了一句而已,不是您要求陛下召了三殿下过来问询的吗?倒也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的,臣女倒是觉得三殿下应该向四殿下道个歉才对。四殿下口拙,但为人善良敦厚,三殿下实不该仗着口舌之利欺侮四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三皇子:老四你个告状精!!
四皇子:瑛瑛说我是善良敦厚的老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