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圣母仿生人 漂亮美人争夺战
姜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在等候区站了一会, 没几分钟就等到了排在他身后的陆遥。
陆遥刚一出检测站,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就急躁开始寻找他的身影,生怕他在离开自己这短短的时间里出什么事情。
目光停留在姜融身上一瞬间, 见他安然无恙的陆遥眼底划过一抹明亮的欣喜, 但他高兴了还没两秒钟呢,那张硬朗帅气的脸就蓦地黑了下去, 看上去乌沉沉的格外唬人。
脚步带风快步走到姜融身边。
陆遥从包里翻出一件宽大的斗篷, 解开扣子一把罩在了姜融的身上, 同时用兜帽把他惹眼的白发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什么看?”
“眼珠子不想要的话, 我就免费帮你们挖出来。”
环着姜融的肩膀把人护了到怀里,这一切都做好后, 陆遥占有欲十足地环视一圈附近的几人,幽暗的瞳孔顿时吓退了好几个心怀不轨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搭讪的路人。
见他神色阴沉, 几个胆小的一溜烟跑走了, 但能进曙光基地的也不全都是怕事的胆小鬼, 很快就有一个衣着不菲, 穿金戴银的青年撇开众人走了过来。
“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他走到两人面前,目光掠过陆遥身上略有磨损的战术服和容量不大一看就装不了多少东西的背包,眼底的轻蔑渐渐溢了出来。
又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投奔过来的家伙, 以为曙光基地是他们这些人轻易就能融入的理想乡, 殊不知在这里讲究的东西可要远比外面多多了。
青年放慢了语气,并不把陆遥这等人瞧在眼里, 却在转向姜融时带上了几分刻意的回味和怜惜:“脸蛋长得可真标志,肯定是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跟着这穷鬼可惜了。”
兜帽之下。
姜融玫红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 在看到青年精心打扮还貌若无盐的外表后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
他可以无限怜爱穷鬼、暴徒、甚至是人渣,却不会看跟长得不在他胃口上的男人一眼,不然这本就无聊的生活不就更没有乐趣了吗?
姜融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挪了挪脚步, 半个身子躲在了陆遥的怀里,同时微微垂下眼,长而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冷淡,看上去实在是温顺得可以。
宽大的斗篷尽可能遮盖着他的身体,让他看上去跟路过的每一个人没有区别,平平无奇,可在场的几个人都见过他刚站在这里等人的样子,洗得有些泛旧的白袍也难掩他蒲柳似的身段,裸露在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那张脸真是漂亮极了。
眉如山峦不断蜿蜒的曲线,眼眸是秋水横波、分外秾丽的色彩。
天然的烟粉色唇瓣比基地里盛开的难得一见的樱树花还要水润而饱满,连带着眉宇间那点不自知的柔弱都像一剂迷蒙的迷药似的,刚踏入基地就勾得周遭的目光都变了味。
即便在末世,这份精致与美貌也透着无人敢碰的底色,与旁人的粗布麻衣形成刺眼对比,让人在感到忌惮的同时心生贪念。
青年见他回也不回,有些落了面子,却发自内心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他想不明白投奔基地的土包子比他强在哪里,为什么就这样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我说。”
陆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他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你两个肩膀中间顶着的脑袋是什么摆件吗?莫名其妙就说这种话?”
“你误会了,我没有强夺的意思。”
青年摆摆手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亮晶晶的天蓝色卡片,卡片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竟然比那些在丧尸脑袋里挖出来的晶核还要明亮。
见他拿出这种东西,还停留在附近看热闹不肯离开的居民眼神瞬间变得贪婪了起来,咕咚咚吞咽了好几口口水。
“这是基地里通用的积分卡,”青年慢悠悠道,“可以用作购物交易、医疗保险、材料兑换等。蓝色代表着额度最高,是上等卡,也就是说我手上这一张卡就够你们普通人在基地换五年的物资了。”
陆遥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腮边的肌肉绷紧,他视线停留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对方却没有察觉陆遥的异样,捏着卡片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孜孜不倦的介绍:“我叫林聘,家底虽然不算多么丰厚,可这样的卡片还有几百张以上,在基地也有十几套单独的住所,安全得很。”
他将卡片抛到陆遥面前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看见没?只要你把你身边的白发美人让给我,不光这卡是你的,那栋房子的居住权也归你。”
“以物易物,多么公平。”
音落,他摆出了一副坦然的模样,等待着陆遥做出他预料之中的反应。
身边的几个居民瞪大了眼睛,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有人艳羡,对这种场面屡见不鲜,更多的人则是看热闹的兴奋,所有人都笃定陆遥会答应,毕竟末世里人命不如一枚晶核金贵,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没有靠山,漂亮无害,一旦露面就能引来无数麻烦的美人。
换得高阶晶核和安稳住处,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遥生,他吵我耳朵了……”
“脑袋痛……”
姜融往陆遥怀里缩了缩,冰凉的指尖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从斗篷里伸出来的手指肌肤触感微凉,指尖染着淡淡的薄粉,轻声抱怨撒娇似的嗓音让柔弱的羔羊味道更盛。
眼眶泛红的模样让那青年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看向陆遥的眼神带着催促:“刚刚说的听到了吗?别不识抬举。你手里那点低阶晶核够他活几天?跟着我他才能在基地里好好过下去,我的身份也配得上他体面的……”
咚的一声。
陆遥的确做出了反应,却是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拳头带着破风的力道锤过去,沉闷的撞击声混着骨骼错位的脆响,那叫林聘的人瞬间就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了十几米远。
喧闹的人群即刻噤声。
下一秒,惊呼倒抽冷气的动静炸开,原本围看热闹的人痛在己身般地下意识后退半步,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他们,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刚来就打人?
就这么不怕得罪人吗?
谁都知道这青年仗着自己家经营着基地里小有势力的异能者公会,平时在基地里横行霸道强取豪夺惯了,却没人敢这么直接对他动手。
陆遥却像没听见周遭的动静,收回手时指节都没有红,目光掠过倒地哀嚎的青年甚至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他像是只听到了姜融一个人的话,俯身用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姜融的耳廓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去,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还痛吗?”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和刚才不耐烦挥拳时的狠厉判若两人,“乖,我捂住了,不会再让他吵到哥哥了。”
姜融埋在陆遥身前。
鼻尖蹭着他温热的衣料,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闷闷地“嗯”了一声,指尖始终攥着对方的衣角不肯松开。
陆遥知道他不习惯引人注目,顺势将人打横抱起,斗篷裹得更紧,他把姜融完全护在胸膛前,便抬脚越过地上蜷缩的青年,步伐沉稳地离开了。
不但连跟他一起来的常曦他们都没有等,就连对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都充耳不闻。
“疯了吧?他居然敢打林小少爷?”
“这小子完了,林家在基地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下肯定不会放过他了。”
“要是那美人我耳边撒娇,我也愿意为他出头啊。”
“敢出一时的风头算什么?等着看吧,不出三天,这两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议论声越来越响,带着幸灾乐祸和惋惜,但陆遥始终没回头,一手用抱小孩的姿势抱着姜融,一捂着他的耳朵,身影很快消失在基地错综复杂的巷道里。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林家的跟班围着倒地的青年手足无措。
没过多久。
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神情冷肃的军队快步走来,二话不说就将受伤的青年抬上悬浮担架。跟班本想帮忙,但见到他们的穿着后立刻吃了一惊:
“这?几位不是城主身边的护卫队吗?怎么能够劳烦你们亲自出手?”
剩下的人才注意到军队臂章上刻着的并不是简单的城防军标志,而是一朵暗金色的荆棘花,正是基地里最神秘也最令人忌惮的城主陆姚生的专属标记。
“城主说了,他会亲自救治林小少爷,算是给防卫不当,所以才无辜受伤的林小少爷做个交代。”
城主大人的交代?
林少爷一个纨绔而已,何德何能遇到这种好事?
几人面面相觑,在慢慢攀升的疑惑中毕恭毕敬地送走了来去匆匆的车队,只不过跟他们所想的好处不一样,军队将人带走的车厢里一片死寂。
被陆遥一拳打蒙,口鼻流血、意识不清的林少爷林聘模糊间感觉自己好像被送到了什么阴冷潮湿的地方。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出奇,照得他眼球酸涩干裂,生理泪水直流,阖上后就无法睁开了,他意识想要求救:“救、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冰冷的手遏住了脖颈,发出了无法喘气的嗬嗬声。
扣住他的是个男人。
身穿干干净净的白大褂,身体虽然看上去并不壮硕,却丝毫赘肉都没有,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非人的冷冽和力量感。
“林、聘……”
“是叫这个名字吧?那么、可以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让听者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他拥有良好的教养,尽管外表是不近人情的冷漠,但只要一开口就奇妙的让人有一种在面对自家长辈时的错觉。
林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听见男人缓缓的开口了,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觉得他外貌如何,好看吗?”
“……”
“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这还是我在一次雪地旅行时,被雪崩困住,只能徘徊在山洞里自己生火取暖后得到的灵感。”
青年瞳孔骤缩。
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这人又问:“他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生动又灵活,一点都不像一个仿生人?”
他自问自答: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我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根本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每一个零件和材料都是用的最好的。”
这个人是……
极端的恐惧之下,林聘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顿了顿,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却突然沉下了声,言辞变得激动了起来:“可是你,你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垃圾而已!凭什么看他,凭什么想拥有他?!”
“你这种货色也配?”
手指翻转,骤然把注射器刺进林聘的脖子里,看人抽搐着瞪大眼睛,发了疯似的挣扎,在极度痛苦下断了气。
男人才缓下了激烈的情绪,极轻的呢喃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响:
“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晋江卡了[愤怒],最后一段没发出去,退出重看就行
第132章 圣母仿生人 真假男朋友
陆遥对更换地区生活这种事表现的颇为熟练, 没一会的功夫就带着姜融找到了出租房屋的地方,带他搬到了一间小公寓里。
公寓的位置虽然不是基地最中心,但胜在安静隐秘, 房间里面也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 地板擦得发亮,家具摆放规整。
就连窗台上都摆着一盆长势尚可的绿植, 透着几分勃勃的生机。
姜融推窗望去, 看到了外面的街道, 街道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 狭窄无比,甚至无法经过车辆, 却不脏乱,他探着头往下望去还偶尔能听见坐在街边的邻居零星的交谈声。
姜融眯眼笑道:“好安宁啊, 跟末世前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是吗?”
陆遥没有见过末世前是什么景象, 他一出生就是在脏乱差的废墟区, 从小跟各种变异动植物打交道,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眼下来到人类现存的最后的基地,体会到安逸的氛围后,他非但不觉得心里安宁, 反而感到格外不习惯。
总觉得有种好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一直在走路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第一反应不是立刻开始休息,而是首先查看自己身前的路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并不是个悲观的人, 但在某些方面直觉格外的强烈,像是大脑的警觉神经在下意识地提示他不能轻易放松下来, 正在源源不断为他预警。
可在当他的眼眸捕捉到姜融的身影时,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就全部消失了。
陆遥站在门口,注视着姜融打量房间的动作, 见对方好奇地环顾着他们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手脚闲不住地动一动枕头,碰一碰水杯时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异样的悸动。
好想就这样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忽的想。
安宁一些有什么不好?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此刻,他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交换,让这一刻的光彩永远持续下去、鲜活在记忆里。
一个念头后知后觉涌入陆遥的脑海:他这样的人终于有了一个家。
以前他根本没有这个概念,所谓的家只不过是一个能够供他暂时修整的落脚地而已,顶多算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方盒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家里住着他的爱人,爱人不光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愿意在所有时刻都尽可能的无条件包容着他偏爱着他,让他知道了被人在乎时是什么感觉,还和他一样期待着他们的未来。
真是甜蜜得不可思议。
“遥生,你在想什么呢?”温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融转过身朝他走来,眉眼弯成浅浅的月牙,睫毛纤长卷翘,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他的肤色白皙透亮,唇瓣带着自然的粉润,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粹。
陆遥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藏不住的爱意,只觉得他哥哥每一处都好看,晃得他移不开眼,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连怎么喘气都忘记了。
“没什么,”他压下心底的波澜,声音带着呼之欲出的温柔,“怎么了?是还想去哪间屋子里看看吗?”
这栋房子当然只有一个卧室,他们理所应当地该睡在一起。
剩下的房间厨房看过了,那么只剩下了浴室,那里的空间虽然局限,却安装了一个小小的浴缸,泡起澡来惬意的很。
姜融摇了摇头:“咱们出去逛逛吧,我想熟悉下周边,买一些接下来所需要的东西。”
这可让陆遥吃了一惊,要知道姜融作为仿生人以前根本就没有需要什么东西的概念,都是陆遥跟在他身后着急忙慌的为他置办,他全然就是甩手掌柜的模样。
“日用品吗?”
陆遥迫不及待地问:“这些家里都有,还是说哥哥想要多囤一些,买双份?主打一个长长久久地和我生活下去……”
姜融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不对,才不是这些无所谓的小物件,我想要的是用来保护遥生的好东西。”
陆遥先是一噎,“……说无所谓也太过分了吧。”然后飞速雀跃了起来,眼睛也瓦亮瓦亮的,“用来保护我的?哥哥你对我真好!”
姜融对他的感谢全盘接收,很淡定地颔首:“不客气,包在我身上就对了。”
他伸手拉过陆遥的手指,指尖微凉的触感传开,陆遥随即紧紧回握住,掌心的灼热的温度与之相反地传递了过去。
两人出门时都裹得严丝合缝。
帽子口罩一个不落,尤其是姜融,他被打扮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在外头,尽管这样他们也依旧牢牢牵着彼此的手,指尖相扣,看起来藏不住的亲昵。
最近一条商业街上不算热闹,却足够烟火气,陆遥路过一家武器店时停了脚步,拉着姜融走进去,仔细挑了两把轻便又趁手的短刀,反复检查确认安全后才塞进他的背包里,轻声叮嘱:“带着防身,别弄丢了。”
姜融乖乖点头。
他们又在其他的武器店里转了一圈,但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武器店里除了刀具,像其他的枪械之类的高杀伤力装备竟然都是受到严格管控的,只有少数获得权限的居民才有资格购买。
姜融没有挑到合适的东西,有些失望,陆遥耸了耸肩表示无奈,“看来连老天爷也觉得哥哥不需要保护我,有我保护你就够了。”
他们接着往前走了没多久,左手边又遇到一家服装店,陆遥想起姜融一直穿着旧衣服,之前一路风沙险阻没什么机会挑选更合适的,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进去,让店员找了好几套休闲装和符合他以往风格的白袍,催着他去试穿。
姜融换好一件浅粉色的针织衫出来时,衣摆轻轻晃动,衬得他身姿纤长,眉眼更加干净。对身上这件新颖的衣服他显然也喜欢的很,脸上藏不住的开心,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走到陆遥面前,他捏着衣服的一角展示给对方看,仰头问:“好看吗?”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衬得他抬起脸看来时的目光像极了月光洒在湖面上潋滟的倒影。
此刻的场景太过温馨,陆遥竟一时屏息凝神说不出话来,那种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时发酵的情绪又开始酝酿了,越发清晰而汹涌地冲击着他,让他莫名觉得哑然。
陆遥望着姜融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笑,发自内心地说:“好看,特别好看。”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姜融的领口的扣子,眼底满是温柔,“喜欢就都买了,哥哥穿什么都合适,每个颜色都衬你。”
姜融歪了歪头,用眨眼来表示回应。
他们先后逛了很多家店,亲密的模样跟世界上每一对热情澎湃休闲自得的情侣没有区别,姜融不管想要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陆遥都没有犹豫地答了他,导致最后姜融背包里揣着不少贝壳和木炭回了家。
家里橘色的灯光明亮。
陆遥那家伙在厨房吭哧吭哧地炒着菜,姜融在空间比较大的客厅里用石臼咔哒咔哒地捣弄着贝壳和木炭。
他之前跟陆遥说的要购买保护对方的东西并没有错。
他是陪伴型仿生人,身体里虽然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异能,但都不具备攻击能力。
所以姜融计上心头,想要去武器店里买一些杀伤力比较强的炸药。
可他千算万算,想法虽好,唯独漏算了人家不卖给他们。
姜融没办法,只能买了一些原始的材料,按照记忆里的配方,加点草木灰,加点砂糖,再结合贝壳和木炭自己咚咚作响地手动搓起了炸弹。
当然,以上行为陆遥并不知情。
要是对方知道姜融买了一堆漂亮的粉色贝壳不是用来DIY做手链,而是用来做这种惊心动魄的玩意儿,恐怕早要开始发飙了。
姜融把他瞒的死死的,直到不久后有人敲门,他跑去门口踮着脚去看猫眼外面的人是谁时,手上装着黑色粉末的玻璃瓶都没有离手。
“笃、笃笃——”
敲门声还在响。
“你找谁?”
姜融顺手把瓶子塞到了口袋里,在门口困惑道,“我们是新搬到这的,在这里没有熟人,如果你要串门的话那就找错人了。”
“……”
“没有找错,我就是来见你的。”
门外的人说。
“姜融,年龄103岁,是个白头发红眼睛的漂亮仿生人……当然,这些是你变成仿生人后所变更的信息,而作为人类时的你出生在末日前平江的一个书香家庭,性格温柔逢人就笑。不仅如此,你还有一个在上学时就已经交往的恋人,他的名字是——”
是个男性,听起来声线偏冷,细听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味道,可在刻意放慢了语速时却有种别样的情感。
像是无法言语的人重新学会了讲话,耳聋目盲的人痊愈后第一次接触世界时的短暂沉默,总带着一点奇迹般令人震撼的东西在里面。
声音里掺杂着怀念和其他姜融听不懂的更加复杂的思绪,男人缓声将话语的名字补充完整:“陆姚生。”
忽的。
姜融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一顿。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机械做的脑袋卡壳一般回不过神,好似忽然听不懂人类讲话了,陷在空白里没有出来。
还没有处理过来对方所说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让他产生触动、姜融便听到门口的人用一种慢条斯理却又似乎蕴含愤怒的口吻接着道:
“那个人是我。”
“从来是我。一直是我。”
“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该爱的人是谁了……亲爱的,这让我相当不悦。”——
作者有话说:融:什么我错了你错了,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奶茶]
第133章 圣母仿生人 又被偷走的小圣母
“哥哥?”
无人回应。
等陆遥察觉不对出来的时候, 客厅已经没了姜融的人影。
公寓门大开着,被冷风吹得吱呀作响,微凉的冷空气肆无忌惮地往里灌着, 陆遥身处其中, 一身血液的温度骤降,麻木到险些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浅淡的月色倾洒进来, 将屋里屋外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陆遥的身影也僵持着一直没有动弹, 像是一棵扎根在房间里不会呼吸的树木。
他后知后觉地思考着是谁。
姜融是不可能离开家里不告诉他的, 那么就是有人故意将他劫走,对方特地挑选了他们乔迁新家最放松也是最高兴的这一天动手, 看来不但对他们的行踪十分了解,还对他们的幸福抱有相当程度的嫉妒之心。
会是谁?
陆遥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是被他提前甩开的常曦那伙人……不太可能, 虽然常曦拥有擅长追踪的空间感知系异能, 也符合阴暗觊觎者的身份, 但他之前让他们吃下的那枚带毒的果实也不是吃素的,为的就是防住这一点。
所以在毒素没有分解之前,按常曦那伙人的作风大概率不会冒死动手。
那就是新的、他不知名的敌人做的好事。
无数人的面貌在脑袋里飞速划过, 陆遥最后锁定了在基地等候区时那张被他揍肿的脸庞上, 耳边也回忆起了路人说他打人会受到报复的一系列烦人声音。
可是报复?
陆遥“哈”了一声,撑着额头抬脸露出了满含戾气的一双眼睛。
初来乍到, 他原本没想冲动杀人的,毕竟他好不容易才带着姜融从千里迢迢的红雾污染区来到了可以容纳他们的曙光基地, 从此两人终于有了可能一起作为普通人安稳地生活下去。
可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有驱赶不尽的苍蝇来打扰他们,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无时无刻冒出头来彰显着存在感?为什么每次都在他最为满足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偷走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宝物!
“你们该死。”
陆遥觉得自己好像冷静地疯了, 明明愤怒几乎冲破胸膛,每根骨头都在咔咔作响,可他的大脑却与之相反地被完全激活了,让他在此刻也保持着绝对的理智,一步步罗列好他该做的事。
“全都去死好了。”
“不是等不及地就把人从我身边偷走了吗?既然你们自己都不想活了,我这就送你们去那个世界。”
他不会再留手了。
哪怕姜融回来会怪他骂他,他也绝对不会再听之任之,任由这些贱人排着队挑衅到他的头上了。
……
姜融没有开门。
他对门外人的说法保持怀疑的态度,谨慎地想要去找陆遥来处理,可就在他脚步移动的一瞬间,大门的锁眼缝隙里竟然钻进来一些细小但坚韧的植物,当着他的面咔哒一声就从外而内地将门锁撬开了。
外面的人竟然也是木系异能力者!
姜融睁大了眼睛。
可他连呼声都没得及发出来,就被这些疯狂生长的藤条草木缠住了身体,勒住了下半张脸,捆成了绿色的茧状拖了出去。
这些藤蔓的速度极快,姜融在眼睛被包裹缠绕前只看到了对方的身形,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见,眼前就陷入了无尽的漆黑里。
捆着他的藤蔓应该是变异种,开出的花会散发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奇异香味,可以达到催眠的效果。但是姜融并不是人,此刻的他无比庆幸这些东西对身为仿生人的他无效,让他可以一路上无比清醒地读着秒数来记录自己被带离的时间,以此来判断路程的距离。
可注定让他失望了。
姜融还没数几秒呢,就忽的感觉后背一凉,他身体里安装的温度传感系统发挥了作用,正在提示他发生了异常。
他的衣服后领竟然被这些藤蔓撕出了一道口子,那些细软但坚韧的藤条仿佛人类的手指般从衣服的裂口钻了进来,一点点像是探索似的触碰着他的背部结构。
后颈、脊椎、蝶骨……
在他无法反抗的时候统统碰了个遍。
姜融顿时产生了一种被蛇类的信子舔舐的感觉,头皮发麻地忍受着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难,心想这人明明也是木系,但跟陆遥绑他的时候感觉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陆遥用藤蔓绑他只是为了固定他的四肢,这个人则像是把藤蔓也当成了他人体的一部分,操作起来灵活又冒犯。
姜融呆滞了片刻,读秒都卡壳了一瞬。
可对方的目的显然不止如此。
就在他身体僵硬的短短片刻,那藤蔓找到机会精准地摸到了他的芯片槽,姜融刚升起了不妙的警惕心,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感觉大脑一滞、思维也停息了下来。
被拔掉芯片的仿生人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不但失去了对外界的最基础的感知能力,就连态度也完全乖顺了下来。
感觉到他在绿茧里乖乖不动了,裹着他的藤蔓这才消散了一部分。
绿色褪去,闭着眼睛的白发仿生人清丽的容颜瞬时像绽开的花朵一样露了出来。
睫毛纤纤,肌肤莹白,他的睡颜在黑夜中格外恬静。
只有这个时候姜融才会安安静静的,不会满脑子想着如何从他身边逃离,也不会理所当然的在意着另外一个人。
“许久不见。”
一只指节清俊,腕线利落的手向上探去,静静落在了他的脸上,连停顿也带着克制的眷恋。
他抚摸着姜融的脸,也声音也放的格外轻缓,在明知道姜融什么也感知不到的前提下,也好似在担心惊扰了睡梦中的他。
“再一次从照片上见到你时,我很惊喜,因为你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变,跟我记忆里模样的一般无二。这代表哪怕只有独自一人,你也可以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可真正见到你后我就不这么认为了,”手指一顿,他的嗓音渐渐冷了下来,“如果你没有变,如果你还是记忆中的你,那为什么唯独对我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
“你还把别人认作成了我,把对待我时才会展露的偏爱全部交给了其他人,而将你真正应该爱的人抛在脑后……”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那我为了和你重逢这将近百年的等待算什么?我从地狱里爬出来强行停留在人世间的执着算什么!”
睡着的人哪里会回答他。
看着看着,男人就敛去了气息,一动不动的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珠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的脸反复刻在记忆里-
再次醒来时,姜融感觉到周遭全是冰冷的金属质感,就连身下也不例外,头顶的白光刺得他眯起眼,他鼻尖微动,闻到了陌生的密闭空间里满是淡得发苦的消毒水味。
这是哪?
他盯着这疑似实验室操作台的地方茫然了片刻,刚撑着台面坐起身子,就见不远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身穿研究人员白大褂的男人指尖还夹着一支未燃尽的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部模糊不清,只视线却像鹰隼一样沉沉落在他身上,里面满是化不开的偏执。
“你是谁?”
姜融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白发垂落在肩头,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刚问完他就看到了男人胸前的代表身份的铭牌,上面陆姚生三个字格外显眼。
姜融愣了愣。
男人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掐掉烟缓步走近,站定在他面前,用温度比他还低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耳侧的发丝。
声音低沉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先前就说过了,我是你的制造者,也是你的恋人。”
“不可能。”
姜融立刻偏头躲开他的触碰,眼底满是抗拒,他固执地看着男人的脖子,腰间和手腕,“你身上没有那个我送给遥生的吊坠,你才不是他,你不要再骗我了。”
男人也不恼。
他收回手放在腿侧,语气平静到像是在阐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末世降临,我和家族其他人统统遇难,所有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和财产被受伤较轻的他们拿走了,当然也就和你失散了。”
姜融沉默不语。
男人接着道:“自和你分开后,我辗转到了曙光基地,那时候的这里刚刚建立,人才大量稀缺,只有我的手里还拥有完整的仿生人技术,所以就被聘请成为了机械工程师,特地研究武装攻击型的仿生人加入到基地的防卫队列。”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远处紧闭的合金门,“这座基地里最强的武装力量,正是里面我所制造的这一百多台攻击型仿生人。可是你知道吗?建造之初,他们大脑里所使用的全是你的原始代码——尽管这样,尽管每台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你的影子,可他们还是不如你,甚至连劣质仿制品都算不上。”
姜融:“……”
他道:“代码型号相同的仿生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每一台都可以作为对方的替代品延续下去,为人类所服务。”
男人:“不,你不一样。”
“就比如……”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姜融身上的粉色针织衫上,瞳孔骤然紧缩,就这样停顿了好久,像是被刺激到一般猛地伸手攥住了姜融的衣摆。
布料撕裂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随着他指尖用力,那件原本就有个洞的针织衫顿时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姜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犯病,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抱住手臂,眼底满是错愕。
“谁准你穿这些粗糙低劣的衣服的?你身上每一件物品都是我为你挑选的独一无二的!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衣服,甚至连你身上的花纹都是不同的,你怎么就不明白?”
看着他发白的脸,和轻轻颤抖的唇,男人呼吸声一停,语气瞬间软下来。
他语速极快地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吓到你了吗?”他抬手揉了揉姜融柔软的白发,“别生气,我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习惯。我送你个礼物作为补偿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抬手挥了挥,身后立刻有人递来一个黑色的打着漂亮蝴蝶结的盒子。
盒子刚放在面前的平台上,红色的液体便顺着盒缝溢了出来,浓稠的液体滴落在金属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我听说今天有人找你的麻烦,就自作主张替你处理了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收下这个后可以原谅我吗?”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姜融偏过头,紧紧闭住眼不愿去看,不好的想法止不住地冒出来。
这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盒子,该不会是……
“不喜欢吗?没关系。”
男人轻笑一声,指尖在盒盖上敲了敲,再度挥手。很快,给他递盒子的佝偻的身影挪了过来。
那是个没有脑袋的机械仿生人,手脚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分不清原本的形态,周身的金属外壳布满划痕,毫无生气地站在一旁,没有思维,没有意识,只静静等着命令,活脱脱最低级的仆人。
“头不喜欢的话,他的身体还在,那就把他用到报废来抵消他对你的冒犯好了。”
第134章 圣母仿生人 谁是谁的恋人
姜融终于认出了没有脑袋的半成品仿生人的真实身份。
竟然是那个刚一进入基地就拦下他们, 试图用钱以物易物、从陆遥手中把他买下来的林小少爷。
姜融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分开不到一天,这位林小少爷就已经遇害……这代表陆姚生至少在双方起冲突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 特地选了晚上才动手。
他越发感觉不妙。
姜融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两份奇特的礼物, 在男人上前伸手朝他探过来的时候拍开了对方的手,飞快后退, 堪称慌不择路地朝像是出口的地方跑去了。
满脑子只有离开这里一个念头, 想着快一些, 再快一些, 可跑起来他才发现,他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冰冷的金属地面硌得脚掌阵阵发麻, 姜融几乎是攥着墙角凸起的管线撑着身体才能接着往前走,尽管这样, 他的指尖还是抖得险些抓不住。
此时此刻, 姜融对陆遥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忍不住感到委屈地哼唧着叫着他的名字, “呜呜遥生,你在哪里……”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作为被掳走的对象,姜融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习惯下来,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按理说仿生人虽然是很珍贵的稀缺物资, 制造一台的价格昂贵,但又不是百分之百买不到, 这些看上去很有钱的人类们至于一个个惦记着他吗?
他都要吓坏了,连脑袋也不敢回地就对身后的人示弱道:“你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我真的不认识你,也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放我走好吗?我好想回家。”
难以启齿的是,他到现在浑身上下还残留着陆姚生用掌心触碰过来的感觉, 那股藏在温柔下的偏执与沉重像无形的锁链勒得他窒息,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姜融总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些不对,他现在腿软得厉害,大脑连接身体的各个感官也迟钝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塞着,导致他每说一句话就越来越提不起精神了。
“不好。”
男人冷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背后灵一样持续不断地在空旷的室内传递过来,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从今往后你都要和我一起生活,这是我无法退让的底线,所以你还是趁早放弃类似于想要离开的想法比较好。”
随后,他像是感到为难地顿了顿,“……是两种礼物都不喜欢吗?看来我这次为你更新了一下记忆芯片也不全是什么好事,你身为人的感情渐渐苏醒后变得有些仁慈了,连那些根本就不重要的阿猫阿狗都同情了起来。”
姜融不可置信:“什么?”
男人颔首示意他发软的四肢,“我更新了一下你的芯片,将过往那些你丢失的记忆也一并输入了进去。”
“算一算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别怕,有排异反应是正常的,”他道,“等你彻底适应了新的芯片,那些你已经遗忘的我们的曾经都会慢慢地想起来……到时候你就什么也清楚了,你会原原本本地变回之前的模样,理所应当地回到我的身边。”
芯片?
姜融想起来自己的芯片的确有被面前这男人抽离过出去,他紧张地反手去触摸自己的后背,可卡槽已经完全闭合,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弄出来的。
他后知后觉感到愤怒,羞愤到口齿都不清晰了,“你、你凭什么随便动我的那里?还那样拔出来又插进去!”
真是的。
这些人类难道就没有一点边界感的吗?
陆姚生既然是仿生人方面的专家,又被大家评价为天才工程师,又不是不知道对于一个仿生人来说芯片卡槽有多么重要。
对他们仿生人来说,那里就是他们必须要保护的最为隐私的部位,某种意义上都可以和人类的生殖类器官画等号了,按理来说除了主人都没有资格触碰。
可这个男人——
他简直就是把仿生人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跟从不修改他指令的陆遥互相成为了天秤上的两个极端。让姜融少有地感到生气。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姜融越想越气,“除了衣服,鞋子,芯片,你还有没有在我其他的地方做手脚?”
这么一数他觉得更奇葩了,对方扒拉他的地方怎么那么多呢?
姜融当然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以往那些平淡的情绪来的慢去的快,根本无法被他迟钝的系统所捕捉到,所以才让他肉眼看起来寡淡如水。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芯片起的作用,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情绪起伏剧烈了起来,逐渐开始变得鲜活。
想要逃离的想法渐渐淡了下去,与之相反的是对方屡次纠缠他的愠怒。
姜融停下脚步,回头用冷淡的嗓音挑着男人话语里的毛病,丝毫不掩饰怀疑的态度:“不要装模作样了,如果你真的有你所说的那样在乎我,为什么这将近百年的时间过去你都没有来找过我?”
“你控制着偌大的曙光基地,招揽各个人才为你所用,唯独对我却不怎么上心,如果不是这一次遥生误打误撞生出了想要将我带到这里的想法,那么我们相逢的那一天就永远都不会到来不是吗?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你之前对我说的那套说辞全都是骗我的假话吗?”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还有吊坠。遥生亲口答应了我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我送他的坠子弄丢的,他会像珍惜我一样珍惜每一件我送他的东西,才不会像你一样丢三落四。所以,你才不是他。”
音落的一瞬间。
这间研究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唯独死一样的寂静蔓延。
与他对峙着的男人好像在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连呼吸声也停顿了下来,从此变成了一个无法言语耳聋目瞎的怪物。
只剩下嘴里还在一遍一遍地喃喃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姜融微微皱眉。
他下意识觉得不妙,陆姚生的状态太过奇怪了,好像某种危险来临之前的信号,被他说的话刺激到下一秒就会不管不顾地一股脑爆发出来般。
全身上下所有感官都在提示姜融谨言慎行,最好不要再进一步激怒对方,所以他谨慎地没有言语。
他不说话,男人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顾自地回忆了起来,“你说我不在乎你,你在怪我没有去找你。”
“怪不得你这么生我的气……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忘了,而去选择爱另外一个人。原来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复。”
“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到保护你的诺言,让你一个人流浪在这世间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苦……也是我弄丢了你送给我的吊坠,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让我们哪怕在重逢的时候也缺少了相互辨认的媒介……”
“对不起。”
他竟然道歉了。
声线颤抖,气息断断续续,就连一向站的笔直的腰腹也微微弓了下来,像个被刺激光源所灼伤的无所适从的黯淡影子。
姜融:“……”
姜融:“你冷静些。”
男人却完全听不到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声音了。脚步沉重地向前,他猛地着朝姜融的方向迈了一步,这是一个忍不住想要冲过来却十分克制的短短距离。
他语气陡然激动了起来:“可是哥哥,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太脆弱了,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在红雾降临、末世来袭的时候仅仅凭借重伤濒死的血肉之躯找到你?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找不到答案,我真的要疯了……”
哥哥?
姜融因为对方太过熟悉的称呼愣了一瞬,几乎在须臾间就将面前的人幻视成了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有事没事就一口一个黏糊糊的哥哥,活脱脱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叫着他的陆遥。
姜融唇齿颤抖。
他的大脑却在此时飞速闪回了几个短暂的片段,有他高中时候穿着校服的、有他参赛得奖后抱着奖状笑着的、有毕业后参加工作的和人同居的,可这些无一例外都存在着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两人好像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起先,大概是因为年龄比姜融小一岁的缘故,对方的个头看起来要比他矮小些,总是喜欢习惯性地称呼他为哥哥,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成年,身高远远超过了姜融也没有变。
他们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们一出生就是邻居,在相互的人生中扮演着彼此所有的必不可缺的角色。
他们是玩伴,朋友,是恋人。
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会分开,包括他们本人。
可比末世这一灾难更先来临的,是姜融因先天性不足导致的多发性骨髓癌变。他的骨头没有预兆地开始变得脆弱,病理性骨折频发,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地走路,双腿骨骼也会随时面临折断的风险。
其次到来是肾衰竭,头晕呕吐心律失常,这些全部以高频的速度砸下来钢铁做的人都没有缓冲的时间。所以哪怕接受着高额的医疗救治,肉眼可见的,被病痛折磨的他还是撑不下去了。
“哥哥,你不能死。”
这是陆姚生难得失态的时候,半夜站立在他病床边也不开灯,就这样凝视着他说,“你要一直陪着我才行,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姜融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闻言在呼吸机里呼出一口白气,弯着眼笑了。
这种时候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回应着爱人,每次对方在需要自己的时候都予以包容,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永远像一阵拂面而过的风。
可男人忽的没有克制住,拳头握住又松开,砸下了几滴眼泪,咬牙切齿地故作凶狠,“你别忘记我是研究什么方向的,所以哪怕是哥哥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说着什么坚持不下去的蠢话,我都不会接受的。哪怕用尽一切办法我都不会让你失约。”
“你听明白了吗?”
“谁让你交往的就是这么一个自私鬼?毕竟我就是会为了自己舒服而不管你想法的人渣!哥哥如果不想变成世俗意义上的标本,成为仿生人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你大可以跟我抗议,除非现在能从病床上下来,清晰地告诉我说你不同意……”
“好。”
姜融说:“好。”
“……”男人不说话了,怔怔地抬眼,撞进了那双玫红色的眼眸里-
把鲜活的人体制成仿生人太过惊世骇俗,不管是从道德层面,还是伦理和现实层面都深深触及到了国家法律。
两方的父母哭喊着说他疯了,大骂着陆姚生是个狠心冷血到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尸体都能搬进实验室里,面不改色将其当做研究材料的东西。
陆姚生不做辩解。
没有人能够真正触及一个人彻头彻尾藏起来的阴暗面,哪怕是生他养他的至亲长辈也不例外。陆姚生本来也做好了不被所有人理解的准备。
可奇妙的是——
就像世界上不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灵魂,却依旧有两人能够坚定的选择对方、成为彼此的灵魂伴侣一样,那个被他狠狠抓在手心里不想放开,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却理解了他,再一次和他产生了思维上的共振。
陆姚生看懂了那一天恋人的眼神,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也不是‘我的身体就交给你来处置了’。
而是:‘请让我陪着你’。
就像你所需要我一样,我也想用尽一切办法停留在你的身边。自私的人不只是你一个,在不想放开彼此这一方面,我们两人同样都是贪心的鬼。
自此。
陆姚生心态神奇地缓和了下来。
他理所应当的做到了,将变成了仿生人大脑记忆一片空白的恋人以另一种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直到末世来临。
生灵涂炭。
……
这应该就是陆姚生所说的他过往的记忆了……?
姜融抱着头缓了好一会,忍不住抬起眼睫去看站在半边身体被黑暗遮盖的男人,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突兀地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少年。
在他的注视中,阴影里的身影缓缓接近,一步步暴露在了头顶的微弱的灯光中。
看到男人容貌的姜融睁大眼睛,模拟心脏的器官也骤然缩紧。
“你、你……”
两人不愧是亲戚,面前的男人长得跟陆遥很像,眉眼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觉依稀牵动着姜融,让他的大脑一阵钝痛,那些好不容易复苏的画面也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可男人的脸却属实让姜融吃了一惊,因为对方脸上大半都覆着冷硬的金属外壳,脖颈处露出明显的机械接口,复杂纹路爬过脸颊,一路蔓延到了左边那只暗沉的机械义眼,这截然不同的风格与他记忆中清隽的面庞相去甚远。
男人义眼转动时带着细微的电流声,而唯一像人类的那只黑瞳却盛满了被折磨到近乎发疯的阴鸷。
他身形颀长,却处处透着非人的僵硬,金属关节活动时发出低沉的咔嗒动静。
“很奇怪吗?抱歉。”
见到姜融盯着他像是凝固住了的样子,陆姚生低头看了看自己,却并没有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副样子时的难堪了。
末世第一年,无法反抗变异动植物的人类一下子死了12亿之多,如果不是当机立断对身体做出了调整,陆姚生也会是其中之一。
残酷世界并不会因为他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就对他网开一面,在危机面前,他和所有无法反抗的弱小人类没有区别。
如果想要自救,想要在未来数不清的时光中找到他所丢失的爱人,人类脆弱的身体、短暂的寿命实在不够。
他只能想到这种办法。
一个将自己变成怪物,以活人之躯不惜把自己改造成半人半机器的残次品也要强行留在人世间的,唯一的办法。
可是这太奇怪了。
就像医者不自医,哪怕技术再为熟练的工程师也不会对着自己的身体开刀缝针,直接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操作台,这几乎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陆姚生却做到了。
几十年前做下这个决定时是什么想法他早就记不清了,把自己血管一根根挑断更换上机械的内脏有多痛他也记不清了,他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他不能死,姜融还没有找到。
“可你始终不出现。”
陆姚生觉得自己大约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个被执念驱使的偏执鬼怪,陷入了等不到人就折腾自己,越折腾自己就越想见到姜融的死循环。
“自己改造的身体不成熟,这副残缺的身体……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让哥哥见笑了。”
谁能想到制造了这么多高阶仿生人的陆姚生,轮到自己的时候竟然没有办法用自己这双双腿行走太远?
他虽然活了下来,但剩下的一小半部分肉身和机械排异反应严重,到底跟个残废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大多时候他只能保持相对的静态,好降低肉身的损耗。
他不想将这些事告诉姜融,否则就好像他在故意卖惨博取同情似的,平白低了姜融的新欢一等。
毕竟人类的身体带着鲜活的温度,像是无法割舍的阳光和雨露,所有人都喜欢年轻有活力的肉.体,也许姜融也不例外。
陆姚生却不想承认自己这副身躯冷冰冰的不讨人喜欢,比他的旁支后辈的陆遥逊色太多,后者堂而皇之地占着他的身份,拿着他的吊坠,支配着他的爱人。
这哪里是后辈?
这是他绝对无法原谅的仇人-
姜融喘着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跟陆姚生在活着的时候自己改造自己,所以必不可少的保留了人类部分不同,他在成为仿生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不需要呼吸的。
可也许是作为人类的部分记忆逐渐开始恢复,姜融难免被同化了,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还活着的人。
他捂着脑袋,很混乱的样子,不确定地朝对方唤了一声:“姚生……”
“好久不见,真的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这波谁偷了谁的家[狗头叼玫瑰]
PS:这个鬼题材又冷又难写,我要蚌埠住了,好想穿越到一个月前给自己一巴掌[爆哭]
第135章 圣母仿生人 修罗场和小圣母最配啦……
“抱歉,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你还好吗?”
姜融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的男人就再也忍不住了,故技重施又凭空生长出了一大堆藤蔓, 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一把拖了过去。
姜融猝不及防被拽到了他的怀抱里。
两个没有体温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对方使用的力气大到让姜融几乎能感受到他每一个颤抖的动作。
这个拥抱绝对称不上温柔。
男人的手臂像两把巨大的铁环钳制着姜融,把他们之间的残存的空间压缩到了极致, 用着一种恨不得把人镶嵌在骨头里的力气来桎梏着他, 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拼尽全力地从他身上汲取到活下去的养分。
“我好想你, 想要见你……”
丢失的宝物重新回归, 失而复得的欣喜吞没了他,在姜融口齿清楚得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 最能言诡辩的陆姚生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半晌才脱离了沉默的状态,偏头将微凉的唇贴在了姜融的脖颈上, 用最柔软的地方感受着他此刻真的在自己怀里的事实。
“我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我开始害怕人类有限的记忆会没有办法支撑起我对你的惦念……哥哥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怕某天醒来发现自己忘记了你的模样, 怕我过于衰退的大脑擅作主张将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标记成不重要的信息丢掉……”
“如果连我也遗忘了你, ”他声音淡到几不可闻,“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还会记得我们的曾经?一想到这些全部都会消失我就很不甘心……凭什么我们总是那么倒霉,我明明只是不想和你分开而已……”
陆姚生的愿望就是这样单纯。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姜融之间总是有这么多的阻碍, 疾病之下的阴阳两隔, 末世来临后的被迫失散。
难道他的喜欢就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还是说上天之所以会给他们降下这么多的苦难,就是因为恶劣地喜欢看他一次又一次的崩溃?
他的喘息声逐渐变大。
这是他情绪相当不稳定的证明, 也许上一秒还在开心,下一秒就会突如其来感到患得患失, 忍不住想要发疯。
这怪不得他。
陆姚生人生的前二十年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他出生在高知家庭,从小衣食无忧无忧无虑, 甚至由于二十四小时都和姜融捆绑在一起的原因,前者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处处包容他迁就他,他连普通孩子经常所体会到的孤独是什么滋味都不清楚。
可有一天这些全部都被夺走,他忽的从一个守着金山的富翁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囚徒,他当然会感到茫然不习惯,以至于无所适从。
聪明人的思维格外敏捷,这是优点也是缺点,至少陆姚生在这百年间根本就控制不住脑袋里那些不断蔓延的坏的念头。
要是姜融一直不出现该怎么办?
要是他没有办法一个人保护自己,或者天真单纯地相信了坏人从而伤到自己该怎么办?
他那么好,虽然陆姚生理所应当的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他的哥哥,但也不否认总有一些心怀不轨之徒,喜欢上某个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珍惜,而是摧毁。
如果姜融坏掉,在和他重逢之前就已经不在了,又该怎么办。
陆姚生总是忍不住在更坏的情况到来之前先一步把自己逼到绝路,人类的精神何其脆弱,他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多疑,敏感,不讨喜。
……
姜融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他手掌按在男人的脊背,感受着那里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没有感觉到突兀的冰冷似的,极近坦然地对他敞开了自己的怀抱,重复着许久之前两人无数次所做过的动作。
“不好意思,我因为之前凶了你的事,而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里。”
姜融尾音轻轻扬起,仿佛面前不是什么活了上百岁不人不鬼的男人,而是一个需要他珍惜的孩子。
“那不是我真实的想法,可以把之前那些不好的话全都当做不做数,不要去听,也不要去信吗?”
男人下颌抵在他的颈窝,喷洒出来的湿气蹭过他的肌肤,肩背绷得发紧。
姜融说话时总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把他从地狱里拖到了人间。
他慢慢平复了下来:“好。”
姜融:“好是原谅我了吗?”
男人喉结滚动:“嗯。”
“那我就放心了。”
姜融满足地弯起了眉眼。
他双目间划过一抹璀璨的颜色,里面一瞬间闪过的温和笑意好似有着将这昏暗的实验室也一起点亮的温度。
喉咙里发出了清浅的笑声,他抱着陆姚生的脖子很开心地在笑,声音起伏间很快驱散了空气里的沉闷,把那渲染出来的悲情色彩一并赶走了。
稍稍从对方的拥抱里挣脱出来小半截身子,姜融双手捧起了他闪躲的头颅,不带任何偏见和厌恶地注视着他瞎了的那颗眼睛。
“我还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姜融说,“或许我应该告诉你,我并没有觉得独自一人流浪的这段时间很难熬,也并没有责怪你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相反,姚生,我觉得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危险的末世还能坚强地活下来,真的很了不起。你已经做到最好了,我很感谢你。”
手轻拍他的发顶。
姜融像小时候那样指尖顺着他的发丝缓缓摩挲,最后蹭过他偏硬的发尾,用记忆里的方式一点点抚平着他的无法宣泄的躁意和孤独。
“仔细想来,我也好久都没有夸夸你了,我还记得幼儿园有一次手工课上的作业,你比其他孩子多得了一枚小红花,那次我就忘记了夸你,让你生了好大的气。后来我就一次都没有忘过。”
“现在当然也不能忘了。”
白发仿生人柔和的嗓音像是涓涓流动的水,轻而易举就将海岸边漆黑礁石般任由风吹雨打都巍然不动的男人软化了下来。
他真的如他所说的去夸了。
粉润的唇一下下印在了男人的脸上,他每亲一下就温和地说,“我们姚生从小到大都这么厉害,从来都没有让我担心过一次。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忘记哥哥,哥哥能谈到你这样的男朋友真的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陆姚生完全怔住了。
他唇颤抖着好像失去了知觉,脑袋里也一片空白,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猛地扣住姜融的腰,他手臂绷成硬线,攥着他腰腹的手指都泛白了,生怕稍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只是一遍遍叫着怀里的人:
“哥哥,哥哥……”
姜融点头嗯着,陆姚生每叫一声他就回应一遍,到最后他感觉脖子都酸了才无奈地摸了摸对方的脸,“我在。”
陆姚生不依不饶:“哥哥,你总是这么狡猾,每次都用同样的方法逃脱过去。”
“难道你以为对我说几句好听话,就可以让我再和几十年前一样乖乖的听你的话,然后对你背着我找小三这件事情既往不咎吗?”
姜融:“……”
“你想都不要想!我才不管那个叫陆遥的男人跟我有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我的亲戚以及和我长得多像……我发誓,只要他敢出现在我面前一步,我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我也根本不管哥哥到底喜不喜欢他,只要他有半点想要将你抢走的想法,那他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对他容忍的已经够多了!”
姜融无奈扶额。
他只能把常说的那句话挂在嘴边,虽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你冷静些……”
陆姚生:“哥哥一点诚意也没有。”
姜融叹息:“怎样才算有诚意?”
他看上去也很头疼的样子,忧愁的模样一点都不比陆姚生少。仿生人本来就不擅长处理感情,哪怕他恢复了一部分人类的记忆也无济于事。
对于这两个姓陆的男人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像谁都没有错,谁都又有错……好吧,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最大,莫名其妙成了渣男的姜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陆姚生张了张嘴,似乎有一肚子的怨火要发泄,但看着姜融这副样子,他又什么都不忍心说了。
算了,仔细一想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姜融呢?姜融作为人类时反应就慢慢的笨笨的,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总是学不会油滑,成为仿生人后这一点特征好像被无限放大了,更是呆得可以。
这种情况下他连思考的困难,根本就不会主动犯错,更不会有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的概念,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哄骗他的别人的错。
陆姚生决定不与他计较了。
这些账他之后自然会跟对的人清算。
“当然是哥哥跟他断了,回到我的身边才比较有诚意,这样的话,那我就大度一些,不管是你穿他买的衣服,还是把他误认为是你的男朋友这几件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仔细瞧着姜融的表情,陆姚生目光锐利的没有放过一丝细节:“这样迟疑,怎么,哥哥不同意?”
姜融嗅到了他话语里危险的意味,忙摆了摆手,“没有。”
“那就是同意了?”
姜融张嘴咬住了唇瓣。
好像今天老天爷特地跟他过不去,他这边才犹豫了没多久呢,就听大门那边砰的一声巨响,铁制的门顿时碎成了稀巴烂。
飞扬的灰尘落下,他扭头朝那边看去,看清楚来人是谁顿时睁大了眼睛。
是陆遥。
还是脸黑的要死,一看就气到了极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不怎么容易哄的版本。
“哥哥要跟谁分手?”
陆遥怒极反笑,“我听着呢,不过你最好说清楚一些,让我两只耳朵都听见。”
第136章 圣母仿生人 通通分手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 姜融的身上顿时被陆姚生挥手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一下子将光裸的上身遮盖住了。
姜融低头看了看自己,后知后觉地想到被掳来这里之前, 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针织衫好像被陆姚生这家伙愤怒地撕烂了。
姜融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他这么长时间都是裸着的?陆姚生不知道怀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竟然也不提醒他!
做仿生人的时候可以不要脸,面对这种情况假装无辜就糊弄过去了, 但恢复了部分人类记忆的姜融可做不到这么自然。
他眨了眨眼, 忍不住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把热气腾腾的脸蛋也一同裹在了毛毯之下, 生出了想要将自己从头到尾都藏起来的心思。
人的安全感果然来源于稳固的防御, 衣服遮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把自己包裹好的姜融总算舒服了许多。
稍稍从这紧迫的空气里喘了口气, 他放空大脑,在给自己腾出一些私人空间中思寻着好的解决办法。
“……”
那边, 陆遥看见他的动作后身躯猛地一僵, 一下子感觉到了窒息般喘不过气了, 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用一种惊愕间带着委屈的语气扬声,“你躲我?你竟然也会躲我?”
“怎么,我找过来就这么让你为难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打扰了你的好事, 阻拦了你和前任的复合, 恨不得把我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现任一股脑丢进垃圾桶里!?”
姜融:“……”
姜融:“嗯?嗯?”
他还蒙着呢,就听陆遥屏住呼吸, 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变心得好快……你觉得我烦, 所以前任一来找你你光速就跟他复合了,甚至为了快速甩了我,连面对面跟我交流的耐心都没有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知难而退, 把你拱手让给你的前任吗?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这是不可能的!”
陆遥猛地上前了一步。
他身形高挑,肌肉密布,沉着脸时看起来格外唬人有威慑力,可很快他就顿住了,仿佛双脚被坚固的钉子多发连射钉在了原地般睁大眼睛,四肢都沉重到僵硬。
陆遥气息发颤:“你、你的衣服呢?”
眼睛一瞟,他随后看到了今天下午他们手牵手逛街,他给姜融买的那件新衣服现如今碎成渣掉在了地上。
前不久姜融穿上新衣服后的笑脸还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记忆里,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格外满足的心情,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为幸福的一刻……现在才过去了几个小时不到,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件衣服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更深层的内容他根本就不敢去想。
前后极致的反差让陆遥险些没有回过神,只觉心口发闷。
他在外闯荡这么些年,致命伤受了不知多少,千难万险都无所畏惧地扛了过来,可姜融不过轻轻一避,有了那么一点点可能会离他远去,竟然就让他连指尖都泛起揪心的钝痛感了,在身体里蔓延着挥散不去。
“来我身边。”
他视线紧紧锁定着姜融,一双眼睛只能注视到他一个人了,整个人都是一副理智岌岌可危的危险姿态。
与门口连接走廊的两端安装了淡色的灯光不同,研究室最深处没有开灯,是深渊一样能够吞噬所有光线的暗色。
而在他音落的下一秒,一道清浅沙哑的哼笑声从那头传了过来,像是被他话语里荒谬的意味逗笑后的极致的愉悦,又像是高高在上故作姿态的嘲讽。
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陆遥脸色一变,感觉上颚都因为怒火而隐隐发痒了起来,眼眸也眯了起来。
那声音却理也不理他,不紧不慢道:“真是让我看了好一出疯癫的戏码。”
是陆姚生。
他伸手用手臂环住了姜融的腰腹,仗着离他比较近,两人位置方便,与他紧密地贴在一起。偏头的吐息声也透着一种不容其他人插足的亲密,“哥哥,你说好不好笑?”
“没想到我们老陆家过去这么多年了,生出来的后代依然脑子不正常,一个比一个自说自话的可以。他在说什么?分手?”
男人又笑了。
他嗓音独特,有一种经过了时间沉淀之后的奇特质感,讲话时的语调总是会不自觉地悠扬放缓,咬文嚼字都很有讲究。
再加上冷淡的声线,这让他说话时哪怕没有那个意思,听起来也会嘲讽偏多,更何况刻意去讽刺一个人的时候了。
简直比任何敌人砸在身上的攻击都要剧痛许多。
“哥哥明明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交往过,他却当着哥哥正牌男友的面在那边张口复合,闭口分手,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姜融:“……”
好高级的骂人方法,好像他嘴里的陆家人不包括他陆姚生似的,一整个地图炮就轰过去了。主打一个自己活不活无所谓,其他人都得死。
陆遥果然没有扛住,张口就骂了回去:“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说什么!”
他视线死死钉在了陆姚生圈着姜融腰的那只手上、以及两人相贴的肩背,黑眸沉得像阴湿翻腾的雾气,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戾意,“给我松手,你他妈的不准碰他!”
意念一动,藤蔓感觉到他的想法疯长缠绕,深青色的粗壮树干顿时像蛇一样蜿蜒地向陆姚生攻了过去。
陆遥杀心彻底翻涌上来,根本压不住,可对方还挟持着姜融,他没法拼尽全力,下意识留了后手,只想着先把两人分开再说。
谁知他身上刚闪过一抹墨绿光晕,另一道一模一样的藤蔓突然破土而出,竟用相同招式硬生生拦下他的攻击,两道藤蔓在空中交织碰撞,力道相抵互不相容,僵持不下。
一时间,整间实验室里噼啪作响,全是凌厉的破空声。
陆遥眼底翻涌着戾气,对这一系列的巧和和既视感感到了出离的愤怒,“你这种家伙竟然也是木系!”
陆姚生不置可否:“遗传基因很不可思议吧?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不管你我拥有着再怎么紧密的血缘关系,我们外貌和能力再怎样相像,作为后人的你永远无法超过先人的我,就是既定的事实。”
陆遥:“哈?”
他对于祖先的尊敬早在八百年前就抛弃了,对方搬出来的这套说辞根本就动摇不了他,除了让他更加愤怒以外没有半点作用。
可陆姚生似乎铁了心要激怒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完全没有把对方当做是自己的同宗后辈来看,字字珠玑。
“先出生的总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吗?”他叹息说,“就比如你的父母,你有想过为什么他们当初给你起名时故意给你起了一个与我雷同的名字?说的好听是想让你成为我这样的人,名声远扬,有所成就,可这想法未免也太理想化了,事实上所蕴含的含义真的是这样吗?”
陆姚生嘴角的笑意加深,一只机械义眼泛着非人的冷漠,弯唇对他道,“事实就是,一些庸才,包括你的父母,他们因为我获得了远远超出他们所想的财富地位和知识,所以深深羡慕的同时也对我产生了强烈恐惧。”
“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他们生出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也发自内心觉得你不可能会超越我的程度,模仿我的名字给你取名,就是他们自卑之下的下意识逃避行为。”
“而你,陆遥,你就是他们承认了自己平庸无能后的可悲的产物。”
“干什么这副表情,你很生气吗?”陆姚生蹙眉看向他,但这同情的姿态才保持了几秒就转瞬即逝,他很快又嗤笑了起来,“生气又怎样?你天生就被钉死在了我的光芒之下,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超越我,干脆直截了当承认这点不好吗?没准早点意识到还会让你更加轻松一些呢。”
陆遥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脑袋嗡嗡作响,气到肺都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本来以为许青彦的嘴就已经够贱了,没想到他这位据说性格冷淡,不爱社交的祖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干脆闭嘴不再说话了,操控的藤蔓又快又狠,每一击都直逼要害,木系异能的爆发力被他催到极致,下手处处都是杀招。
陆姚生却半点不急。
一手扣着姜融的手腕护在身侧,他脚步轻捷躲闪,另一只手随意挥扫,毫不逊色的藤蔓便精准地锁住了陆遥的攻势,动作游刃有余。
“年轻人果然着急。”
他勾着唇角笑,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转头面对姜融却张口就是抱怨,“哥哥,看来我们这些被他称为老不死的人,到底是跟他这些年轻人有代沟了,以后还是少跟他交流的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这就送他进地狱,以后也见不着了。”
陆遥几乎被他不要脸的程度气笑了:“我说你是老不死的,你干什么要扯上哥哥?他才不是!他活到长命千万岁我只会觉得高兴!要死的人只有你一个就够了,明明早该进土的年纪你干什么还缠着他不放?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变态一样恶心!”
“……”
陆姚生眉眼完全沉了下来:“我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
他玩笑似的语气里藏着狠劲,每一次交锋都毫不保留,藤蔓缠绕间要么锁喉要么绞杀,处处都是致命。
姜融被护在中间,一双眼睛从毯子底下露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名其妙就互殴起来的两个人。
他口齿都不清晰了:“别、别打架。”
“遥生?姚生?”
这两个名字让他叫的,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对方都以为叫的人是自己,回头眼神殷切地看着他,发现不是后又敌视地死死盯着对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对方跟以假弄真卯足了劲抢他老婆的六耳猕猴似的,怒火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越烧越旺。
到最后这两个人异能也不拼了,齐齐地抓住了他,手脚并用地想将他从对方的身边夺走,姜融一会到了这个人手里,一会到了那个人手里,手腕被握红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全乱了。
他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传手绢里的那个手帕,好半晌没缓过劲来。
姜融心一横。
他干脆什么也不管了,把身上不知道是谁的手推开,他两根眉毛皱在了一起,少见地发了怒:“你、还有你,你们都不要碰我!”
气息不匀,他眉目都染上了一层嗔怒后的水红:“不然就分手,通通都分手!”
第137章 圣母仿生人 当了妈妈的小圣母
打架是必然的。
陆姓的两人相互都看不顺眼, 恨不得让对方下一秒就消失在世界上,一有机会就逮住了对方往死里揍。
只不过顾忌着姜融生气后有可能真的和他们分手,或者让对方趁机钻了空子, 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把约架的地点从姜融面前换成了私底下。
姜融近几天总是能看到他们鼻青脸肿的, 脸上的淤青就没有消下去过。
这心黑的两人打起架来专挑显眼的位置揍,每次都是抱着把对方揍破相的想法动的手, 好让姜融看到对方的猪头脸后心生厌恶, 最好直接冷淡了他。
殊不知这可就触及到姜融的底线了。
不让他看到的打架还有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背地里却打生打死, 那他近些日子的辛苦都是为了什么?
海量的心思不都平白浪费了吗!
真是一群不懂事的男人, 一届不如一届,姜融的忍耐力大幅度降低, 眼底的笑意也显得流于表面了起来。
当然,这还难不倒他。
把治疗的异能力往其中一个身上拍去, 姜融温温柔柔地开口说话了, “话说回来, 我也有异能这件事会不会很奇怪?我原以为是姚生你做的, 可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吗?”
这话的效果好过头了。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两个姓陆的男人果不其然都眼巴巴地朝他的方向扭头,以为姜融亲亲密密叫的人是自己, 眼睛也瓦亮瓦亮的带着期待。
可没多久, 他们就都注意到还有个惹人厌的电灯泡在场了。
陆姚生收起笑容,不悦地睨视了过去:“你看什么?我才是当年将哥哥变成仿生人的那一个, 技术上的问题当然也就只有我才能回答……你不至于头脑简单到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吧?”
陆姚生对姜融的独占欲随着时间的变化越来越深,几乎到了一种看不到对方就要焦躁, 碰不到他就会感到坐立不安的程度了。
原本他就总是跟姜融待在一起,突然增加了一个同样阴暗的觊觎者,且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还跟姜融发展到了令他也感到心惊肉跳的程度, 他当然怎么想怎么觉得憎恨。
可只要陆遥这狗皮膏药在的一天,他就不可能顺顺利利地实施和姜融的两人世界计划,对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个不讨喜的小三,逮到机会就想将作为正主的他挤下去。
想到这里,陆姚生就无时无刻不处于一种极度空虚的躁郁状态,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了。
他想,要杀掉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小辈倒也不难……如果动用基地特殊的武装仿生人力量,一百多台的高价仿生人齐齐出手,别说一个陆遥了,哪怕把整个基地夷为平地都绰绰有余。
没准顺利一些,还能在睡梦中把其他的豺狼虎豹都一并解决掉。
那个跟随他哥哥一起进入基地的异能者小队叫什么来着?队长眼神精明的很,看向他哥哥的眼神也说不上清白,看起来就别有用心。
好像是叫常曦……
陆姚生的眼眸暗了下来。
那边。
陆遥的感受也不遑多让。
他当然知道姜融叫的不是自己,可他之前跟姜融两个人相处惯了,也被姜融用同样的语气称呼了无数遍,早就养成了对他有求必应的习惯,根本做不到听到后还能保持无动于衷的坦然。
遥生两个字他都深入骨髓地适应了,现在却告诉他有一个人剥夺了他专属名字的权利,那个人还是个在传闻中早就死掉了老东西,陆遥是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他心里酸得厉害,说起话来也豪不客气:“是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毕竟这名字之前都是哥哥专门用来称呼我的,我如果没听到他还要很没有安全感的生闷气呢。所以我答应了他,只要他叫我我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应。这是我对他的承诺,你要是不喜欢那就忍忍吧。”
陆姚生笑了:“专门?称呼你?”
他暗讽的语气处处透着你个狗东西在开什么玩笑的意味。
陆遥回以同样的阴阳怪气的冷笑,“难道不是吗?如果哥哥叫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那我之前怎么一次都没有见你出现过?”
“哦,我想起来了,你作为伟大的城主,当然是忙着在人类最后的基地享福,哪还记得可怜的哥哥在外面过的什么苦日子?”
“哥哥忘了你难道不应该吗?”
“你先抛弃的他,还不许别人对他好,有你这么一个前任哥哥还真是倒霉。”
“……”
陆姚生的呼吸音加重了。
他眉目本来就是过分冷淡薄情的那一挂,现在刻意压低了眉弓,一半覆盖在了阴影下,更是显得那颗机械眼的非人感阴鸷又强烈,看人也透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
跟姜融分离的话题本来就是他不可言说的痛点,每次提到都像是剜掉了一块肉似的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让他光是想到就感觉心脏被捏紧一样尖锐刺痛感不断。
如果说在那些事件里最后悔的人是谁,那毫无疑问就是陆姚生自己,他明明想到了苟活下来的办法,不惜自己改造自己也要强行停留在人间,却依然跟姜融失之交臂,全无半点他的消息。
光是回忆这些年的感受,他就险些逼疯了自己。
陆遥现在提出来,无非就是想要将他的伤处剖开,用他血淋淋的刺痛经历再一次重创他罢了。
谁说男人没有妒忌之心?他们的劣根性注定了一旦想要得到什么却不如意时,他们那永无止境的妒忌就会在一瞬间爆发得淋漓尽致,恶意满盈。
“你倒是真敢说啊。”
陆姚生眼眸里半点光亮也无,盯着对方的眼神有刹那间的穿透性。
原本就藏不住的杀意现在更加凛然了,几乎透着一种你死我亡的味道在里面,陆遥顿时警惕心暴涨,汗毛倒竖,瞳孔也倏地收缩了一圈。
与此同时,他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示警,让他恍然间产生了一种被没有人性,无法言说的生物盯着后背的错觉,好似下一秒就会不管不顾地撕咬上来。
他下意识蹭的一声站起了身。
哪怕是在生气,面貌和人类时期大相径庭,陆姚生也依然是优雅的,注意到陆遥的警觉,他却忽的没有再看他了。
回头面对姜融,陆姚生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到诡异的语气,“哥哥,你接着说,你是担心身上的异能力有什么不对劲是吗?”
姜融迟钝地感知到空气的不流通。
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他想从这两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却只看到两张如常的脸,并且在他望过去的时候一个个或是微笑或是点头地回应了他,肉眼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异常。
于是姜融便稍显迟疑地接着说了:“……对,之前我以为,是遥生你在我身上安装了异能移植的技术,所以我才会使用异能力。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误会了,难道我身上还存在着什么其他奇怪的原因吗?”
按理说他是末世前的产物,且早在末世前好些年就死了,并没有异能力才对。
陆姚生微笑地看着他:“这怎么会奇怪?哥哥作为第一个由人类改造的仿生人,当然是与生俱来就是特别的,如果奇迹不降临在你的身上还会降临在谁的身上?”
这人好像对姜融有种莫名的推崇和信任,回答的理由也出乎意料的单纯,仿佛认为姜融天生就该被世界所偏爱,发生在他身后的一切好事都不需要惊讶似的。
陆姚生:“再说了,在哥哥睡觉的时候我就为你检查过身体了,很正常,所以哥哥就放心吧。”
姜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好吧。”他不再纠结了,一人一个治愈术,把人身上的淤青都治好了才站起身,揉了揉发困的脑袋就扑在了床上,眼睛一闭就又开始了休眠。
应该是芯片正在融合的缘故,这些天他睡觉的时间格外多。
由于是陌生的现象,除了陆姚生这个技术工以外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所以陆遥才改变了一开始想直接带他离开的想法,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可今晚不同。
姜融熟睡的时候,忽的感觉到了身下的地面传来了剧烈的震感,跟地震了一样左摇右晃了起来,一些没有固定的摆件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他不出所料地被惊醒,揉了揉眼困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周围乌黑一片,供电装置也出了问题。打不开灯源开关的姜融提着一把手提储蓄灯摸索着就想从去外面看看。
往日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跟他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谁都不在。
姜融只好一边走一遍叫着他们:
“遥生、姚……”
这谁能分得清,算了,姜融立刻放弃这个叫法,直接连名带姓地喊:“陆遥!陆姚生!你们人在哪里……唔唔??”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的感觉嘴巴一凉,走廊一侧突如其来地伸来了一只手臂快准狠地捂住了他下半张脸。
好像诚心阻拦他似的,这人捂住他的唇齿还不够,另一只手迅速上升将他的腰牢牢圈住,就这样用前胸贴着他后背的姿势半拥抱半固定地困住了他。
姜融应激似的吓了一跳。
他一时间舌头好像都打结不会说话了,感觉到那只比冷水还要凉的手放在他的唇上,源源不断地冒着冷气。
是谁?
借着被打落在地上的蓄电手提灯微弱的余光,姜融屏息凝神,缓慢地微微扭头试图看到这人的脸。
可也许是视线受限,他只看到了一大片属于自己的白色的发丝,丝丝缕缕搭在肩头,衣服的袖口上,像一根根莹白的线。
姜融不得不放弃了想要探寻身后人身份的想法,思寻着其他挣脱的可能。
可他不动了,这人却似乎不太满意,仗着姿势的便利把脸贴在他的后颈上像小猫一样轻轻蹭着,喉咙里发出了咕噜的满足声。
姜融身体一颤。
他几乎无法克制地做出了忍耐的表情,喉咙里也发出了不成调的呜咽声,他微乎其微的抵抗着,呼出来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了捂着他的嘴巴的那只手心上。
这到底是谁啊?
他很混乱地想,这里是整个基地最安全的地下研究所最内侧的休息室,如果没陆姚生的虹膜认证根本就进不来。
没等他接着自己吓自己,身后埋在他脖子上又是嗅闻又是舔的不知名对象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应该很少使用发声系统,所以最开始说话时的声音模糊不清,但他似乎又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每次吐字都会比上次更加清晰,直到发音百分之百地精准。
然后,用一声比一声准确而动听的低哑嗓音,断断续续地,痴迷地叫着姜融:
“母亲、母亲。”
……
姜融僵了片刻,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竟然是跟他一样的仿生人。
第138章 圣母仿生人(完) 团宠融宝(1.5w……
刚刚看到的白发, 原来也不是姜融自己的白发,而是身后仿生人与他纠缠在一起的同色系的发丝。
姜融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陆姚生说过的话,“我之后所有制造的仿生人都使用着你的源代码,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你的影子。”
这句话还有着另一个层面的意思:
多达上百台后诞生的仿生人, 他们全部都跟姜融有着天然的联系,就好似从同一棵树上蔓延出来的枝丫, 不管生长得再如何高大, 本源无一例外都是作为地基的主干。
正如同他们不会反抗作为制造者的父亲陆姚生一样, 也会自然地亲近着源代码的提供者姜融, 这是刻在他们的基因序列里的本能反应。
看来就是因为这个才把他当妈妈了。
姜融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动了动唇,用微凉的唇瓣贴了贴对方的手掌心, 示意身后的仿生人将他放开。
接受到他的命令,仿生人不出所料地动了, 却是并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慢吞吞地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装傻没有用, 你刚刚捂我嘴巴那么快, 怎么可能只有这么慢的反应。”
姜融轻飘飘戳破了他。
身后的仿生人动作顿了顿,顿时恢复了原有的速度,贴在他的身后站直了, 透着一股因为不想被他嫌弃所以改变态度证明自己很有用的意味。
学习能力强到过头了。
姜融感慨着, 终于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微微呼出一口气后弯腰要捡起了地上的手提灯, 把灯放在了两人之间,他抬头看向仿生人的方向。
这是一个型号为A开头, 数字编号为97的攻击型仿生人,按编号顺序来看似乎是近期才被制造出来的,诞生的时间最长应该不超过一年。
97号身形很高, 却不壮硕,四肢长而韧,一头白发蓬松干净,顶在他头上再配合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让他看起来格外像一只高挑倦懒,翘着尾巴的白猫。
姜融很温和地问他:“陆姚生是让你看着我吗?外面出什么事了?”
仿生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嘴巴,下意识模仿似的开开合合,模拟着他讲话时的口型。
姜融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仿生人道:“父亲、不让讲。”
他说话越来越利索了,虽然一开始只能吐出单独的单词,后来却可以把简单的单词连成句子,用最短的语言浅显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姜融担忧地蹙眉。
同样都是白发浅肤,他们站在一起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好像只是字面意义上的颜色一样,所以就一下子和其他人区分开、在视觉上就有着超乎寻常的亲近感了。
见状,仿生人视线又落在了他的眉间。
唯独姜融是不同的。
刚诞生的时候,他们那位制造者父亲对每台仿生人都说过这样一句话,语气里饱含失望、想念、和任谁都能听出来的岌岌可危的理智。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这个概念,失望也好,想念也好,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词汇而已。他们甚至连情绪是什么都感知不到,当然也就体会不到人类的喜怒哀乐。
可现在好像有哪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母亲出现了。
很软很香的母亲。
小小的母亲是他们基因的提供者、代码的发源地,也是他们与生俱来就有天然义务需要保护的存在。
他控制不住想要亲近他的念想,就像父亲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将母亲遗忘。
他们生于同源,自然也要死于同地。
如果单从这一方面来讲,似乎比起完全独立的父亲,作为孩子的他们和母亲的关系才要更加亲近些。
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
好想知道。
现在就想要知道。
姜融还在担心着外面这惊天动地的动静,会不会又是两个姓陆的男人打起来了,但又觉得如果只是异能者之间的对抗,应该不至于到了这种毁天灭地的程度。
难道是其余仿生人全部出动了吗?
陆姚生到底想做什么。
姜融没有功夫在这里耗了,他提了一下过长的衣袍,露出了纤细笔直的一双小腿,直到不影响走路为止,“好了,你不要打扰我了,我出去看看。”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到身前的仿生人低下了头,高大的身躯微微弯曲,强行把脑袋贴在了他的怀里。
也不瞧瞧他们是怎样的体型差,姜融才到他的下巴,被他抱在怀里时连个衣角都看不见,现在却强行的反了过来,高的那个想要要往矮的那个怀里钻。
姜融顿时被拱了一个踉跄,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定了身形。
他愣愣的:“你干什么?”
仿生人没有贴成功,那双冷灰色的眼睛眯起了一个不高兴的弧度,仔细看还有一些孩子回归不到亲近之人的怀抱后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时的委屈。
“母亲、好小。”
姜融抬头看了看他,又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只是仿生人基因学上的亲缘,又不是真的对方生物意义上的母亲,做出这副委屈的表情给谁看?难道他还想来讨奶喝吗?
真是够了。
姜融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不准抱怨。快带我出去。”
他知道陆姚生专门放了一个仿生人在这里大约是想看着他的,好放开手脚解决掉陆遥,可姜融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遥去死。
如果不将仿生人策反掉,他猴年马月也出不去,想到这里,姜融对捂着脸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仿生人勾了勾手,跟叫小狗一样把他招了过来。
“带我出去好不好?”
他用一种很为难的语气说,“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其他人都不在,我能求助的好像也只有你了,你愿意帮帮我吗?”
如果是那两个陆姓男人的刁钻性格,遇到这种情况大约会反口一句“哥哥是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才想到我,我难道是你的备选吗”之类的话。可仿生人懂什么,他只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母亲在拜托他。
可陆姚生却交代了他不能让人出去。
两个相互冲突的命令让仿生人看起来有些挣扎,姜融垂下眼,长长的银白色眼睫遮挡着眼底的情绪,唇也抿了起来。
看他这副失望的模样,仿生人若有所觉地凑了过来,微湿的鼻尖抵在了他的脸上,两只手臂又忍不住环抱起了他。
他终于学会了正确的拥抱姿势,个子高的他不应该强行往小小的母亲怀里钻,而是应该反过来把母亲抱住才对。
应该让他的胸膛贴在自己的身上,让他纤细的两只胳膊圈在腰腹,脸蛋靠在肩膀,才是完全契合的令他所迷恋的归属。
姜融讲话带着鼻音:“你不听我的话……”
仿生人道:“没有。”
他又补充:“我听话的,妈妈。”
姜融对他飞速改口的称呼展露出了一瞬的不适,好像真的多了一个比他高壮的孩子似的任由对方抱着,他许久才道:“那我想要出去,你别关着我。”
仿生人:“好。”
他珍惜地摸了摸母亲莹润的脸蛋,对名为姜融的存在绽放出了百分之百的依恋和触碰到他的满足感。
开放了虹膜认证的权限,地下实验室的门终于咔嚓一声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呛鼻的灰尘。
姜融正要抬起手遮住口鼻,按着他后脑勺做出防御姿态的仿生人比他更快一步的跃了起来,站在了高高的石堆上,一下子跳出了尘埃的覆盖范围。
姜融顿时视野开阔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却看到了不下一台散落在四周或是报废,或者肢体残缺留在原地待命,虽外貌各不相同无一例外都面无表情的仿生人。
见到他的一瞬间,此起彼伏的称呼“母亲”的声音彻响了整整三十秒。有男有女,有壮有少,有大有小。
姜融:“……”
他笑:“你们好。”
陆姚生这家伙怎么回事,两个男的没有办法生出孩子,所以就靠这种办法解决他们子嗣后代的问题吗?所以那个男人成为家里蹲这100年什么事都没有干就咔咔地造娃了吗?
天才的世界果然不正常。
姜融正准备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陆姚生在哪里,就感觉到环抱他的那双手慢慢地缩紧了,按着他的侧脸,把他的身影往怀里藏了藏。
“不要看他们。”
97号仿生人声音不太开心,“他们丑,我好看,妈妈。”
诚然外面的仿生人缺胳膊少腿,但陆姚生的审美还是不错的,创造出来的一个个都是俊男靓女,一众白发灰眼的仿生人冷着脸看过来叫母亲时场面格外震颤。
姜融刚被他藏起来,在场其余的仿生人就歪着头重复:“妈妈?”
“不是母亲,是,妈妈?”
“喜欢妈妈。”
他们应该指的是称呼。
更加亲昵的称呼能彰显两者之间紧密的关系,意识到他们和姜融之间有更加贴切称呼时,仿生人又更新了一波大脑的系统,飞快放弃了叫母亲,而是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妈妈。
97号却更加应激了似的,抱着姜融一刻也不停歇地转移了。
附近都是爆破生成的乱石堆,繁华的曙光基地竟一点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可仿生人飞跃在这里,却还是如履平地,一点磕绊的感觉都没有,抱着姜融的手也很稳,从始至终都严丝合缝地将他护在臂弯里。
两个人打架能打成这样子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亲生气了。”
好像看出了他的疑问,仿生人低头贴在他的耳边,“有异能者队伍,偷袭,想要抢走妈妈,父亲要杀光他们。”
他的说辞跟姜融自己预估的没什么差别,姜融扶了扶额头:“还说陆遥沉不住气,他这个老祖宗不是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吗。”
按照原书的剧情来看,原书的常曦和陆遥也是到了大后期才生出了想要反抗曙光基地的幕后反派陆姚生的心思的。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想要自立为王,把基地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一方面是陆姚生发现了自己等了百年的仿生人已经被这群自私的家伙过分压榨弄坏了,在与自己重逢之前就已经报废成了一堆破铜烂铁,所以他无法遏制地发了狂,决计要和这些人鱼死网破。
现在姜融完好无损,兜兜转转,这两波人却又因为想要得到他又对了起来。
“放我下来吧。”
视线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姜融拍了拍仿生人的肩膀,示意他就在这里停住。
仿生人疑惑:“妈妈不过去了吗?”
话说的越来越流畅了。
姜融摇头,“没有那个必要。”
他站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反正这群人不管如何都会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朝他的方向赶过来。
姜融首先看到了陆姚生。
后者改造过的身体注定了他能比常人撑得更久,又有上百台武装仿生人的加持,他在战争中更加占据优势。
“哥哥!”
陆姚生看到姜融出现在外面时满脸愕然,顿时也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他飞速移动了过来,抓着姜融的胳膊将他全身都扫了一眼,看到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受伤的迹象后这才浅浅松了口气。
“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
木系的藤蔓暴涨,陆姚生放下心来后最先做的竟然是发泄怒火,脸上青筋暴起,被他意念所操控着的藤条最顶端凝结成了尖锐的刺,蛇一样猛地贯穿了97号的肩膀。
金属摩擦的电流声滋啦响起,97号仿生人整个右肩都冒起了电路受损的火星,不仅如此,他应该有几秒完全失去了控制权,身体僵了一瞬,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燃烧味。
“妈、妈妈……”
像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了苛责的孩子,白发灰瞳的仿生人脸上表情空白,下意识朝姜融的方向伸出了渴望的手。
他又一次遗忘了正确的拥抱姿势,在姜融回握住他的那一刻,艰难地控制着身躯把脑袋往他的怀里凑。
姜融用手虚虚环着他的头,不带半分嫌弃地揽着他的后脑,温柔地将他抱在了胸前:“好孩子,真可怜。”
身后其余的仿生人还在战场上一刻不停地进攻着,和常曦陆遥他们打作一团。
陆姚生竟是看也不看。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所制作出来的仿生人,像是注视着什么令他感到恶心的东西。
“妈妈……?”
“谁准你这么叫他的?你们只不过是劣质的仿制品,是我为了维护他身上零件的替换需求所制造出来的备用体罢了!你凭什么这么叫他,凭什么认为你会是他的孩子?”
陆姚生的气息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和哥哥才不需要孩子,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觊觎者,第三者,插足者破坏者,这些全都是忠贞感情的反义词,在他和姜融的这段关系中是从来都不需要出现的东西。
他的哥哥。
他温柔又完美,从小到大都是他所追求的哥哥。
他被姜融偏爱着长大,理所当然地和姜融走在了一起,他们相识相爱,就连可以决定生死的疾病灾难也没有将他们分开。
仅仅才过去了100年,为什么这段感情就开始频繁出现干预者呢?为什么他们的爱情不能自始至终地走在正轨上呢?
“哥哥,你回答我,我杀光他们之后,我们还会回到从前的对不对?”
姜融回以他挑眉。
他很少做出如此灵动的表情用以回应,漫不经心地像是在旁观着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听着别人嘴里所讲述的爱情故事。
而他则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过路人,短暂停留后匆匆离去,那双眼里连他们这些人的倒影都没有。
陆姚生忽的感到了错乱感。
他有些分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将碍事的仿生人芯片摧毁,当做废铁一样拨到了一边。
他两只手臂按住了姜融的肩膀,认真注视着那双玫红色的漂亮眼眸,语气殷殷。
“哥哥出来找我是担心我吗?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等今天过后我们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
“我会把基地再一次建设起来,把这里建造的更加漂亮,更加适合居住,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危险,你……”
“姚生。”
姜融忽而打断了他,抬起头盯着他两双不一样的眼睛看,“你可以为了我而死吗?”
陆姚生:“……”
他像是没有听清:“什么?”
姜融莞尔:“我有点好奇,像你这样将自己肉身一多半改造成仿生人的,受到致命伤会像普通人一样流血而亡,还是想刚刚被你打开的97号一样肢体短路?”
“如果是前者,那你只有一部分的身体会感到痛吗?”
“如果是后者,那你会有生命一点点流逝的体验吗?”
“好苦恼。”
姜融摸了摸他的身体,感受到手掌下硬邦邦的金属轮廓,一时间竟有一点抉择不出来,“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在想了,可到现在都没有答案。我本来很早之前就想问你的,可是你宁愿跟陆遥打架,解决这些无所谓的情敌,也不愿意跟我好好谈一谈。”
“你明明也想跟我说话,也想跟我亲近,可为什么只敢在我睡觉之后接近我,打着为我检查身体的名义偷偷的亲我、摸我?”
姜融唇齿靠近了他的,在他冰凉的脸面上印下一个含着热气的吻,“这么纯情啊?”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双肩和发尾颤动地停不下来,泪花都被激出来了的愉悦模样。
又是一个吻,只不过这次覆盖在了男人的唇上,姜融向下的手掌也触到了他的小腹,指尖轻轻拂过感受着底下的僵硬。
“还是说你在因为这样的身体而自卑?”
姜融怜爱地看着他:“真可爱。”
陆姚生唇角抿成了直线。
比起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语,他混乱的头脑最先回过神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与他心爱的人有关:“哥哥,你的芯片融合时间要到后天才会彻底结束,过早醒来身体会吃不消的,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难受?”
陆姚生呼吸沉重了些。
“抱歉,今天的这些动乱我本来想早点解决然后去陪你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好像从小到大总是依赖你,没有你就是一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废物,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你明明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能为你做到。对不起,我……对不起。”
姜融:“……”
“姚生你在说什么?”
他很不解地问,“告白吗?在我欺负了你之后?”这么不合时宜的时间段?
陆姚生像是笑了。
他摸了摸姜融的头发,作为人类的时候姜融的发色还很正常,是像墨水一样的漂亮的黑色,他很喜欢。
但黑色并不适合半生缠绵于病榻的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的姜融他之前已经见得更多了。
所以不论是干净纯粹的圣母也好,还是现如今挑眉欺负他想要看他变脸色的小恶魔也好,他都一视同仁地喜欢,且无条件地包容着。
还有,刚刚那一堆话才不是告白。
告白当然是要说那三个字了。
“我爱你。”
还有。
“如你所愿。”
音落,细微的电流声响起,战场上近百台的仿生人好像也若有所觉,一齐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陆遥和常曦等人都挂了彩,找到空暇就朝姜融的位置飞速赶了过来,随后愕然地看到跟他们打了半天都没有露出半点破绽的陆姚生竟然自己用藤蔓贯穿了自己,一多半的身体都受到了损坏。
这是?
“哥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陆遥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微喘着气把姜融护在了身后,生怕这半人半机器的东西忽然自爆伤到他。
常曦也朝他颔首,很礼貌的模样:“小融,我们又受到你的帮助了,多谢。”
姜融看什么奇葩一样看着他们。
就这?
只是这些反应?
他扬着尾音:“你们不问我对他说了什么,竟然让陆姚生这样对我执念深重的人自我了断了吗?也不觉得反常的我很奇怪吗?”
他问出这些话时是真心想知道答案的,跟爱情这东西纠缠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姜融每次出手无非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令他丝毫提不起新意。
可次数多了,他这样冷淡的人也未免会感到疑惑:爱到底是个怎样有毒的东西?让人变得不再像人,鬼不再像鬼的。
陆遥听后一笑:“我管他怎么想呢,哥哥对他说了什么这很重要吗?只要不是下辈子再和他做来世夫妻这种令我胃疼的诺言,其他的只要哥哥高兴我才不在乎。”
常曦就比较理智了,他淡定道:“虽然我不知道小融和他说了什么,但有用就够了,而且这陆姚生……”他思考了一下措辞,“看起来也很情愿的样子,既然是你们之间的私事,那么还轮不到别人来评价。”
姜融觉得离奇。
天空中飘起了淡淡的纸屑。
原书反派在提前了不知道多少个节点后死亡,剧情偏移度猛然暴涨到100%,世界又一次散发出了岌岌可危的味道。
姜融就如同看着一场提早降临的雪,欣赏完之后眼睛一睁一闭,再次回到了冷冰冰的监狱里。
这次醒来对他精神的影响属实不小,他捂着头闭眼一声不吭地缓解着,听耳边仪器滴滴滴的声音爆炸一样刺耳响起。
主系统播报道:【犯罪编号40097,精神刺激已经严重超过阈值承受的极限,已陷入重度昏迷,濒危警告,需及时干预——】
“什么?人昏过去了?”
白大褂监测员险些都要尖叫了。
有人眼睛一亮,“别急,主神大人那边来消息了!应该是有了处理办法!”
“快看看是什么?”
那人动作利落地点开屏幕,看到通知消息后登时僵住不动了。
身边的人忙问:“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处理结果呢?”
那人一步一卡地让开身体,屏幕上金色的字迹顿时清清楚楚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将人带来我身边】
……
主神大人竟然要亲自处理。
回过神的白大褂看着躺在病床上只进气不出气的姜融,心里复杂的很。
与这个犯罪人打交道的时间久了,他们都差不多了解了黑发红眸的青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往常他们总见他精神百倍地调戏工作人员,就连冷冰冰的主系统都不放过,动辄就要抓人与他聊天,把他们每个人都骚扰了个遍,他们这些人只有气急败坏的份,哪里像今天一样见过他这样虚弱?
现在一时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姜融五官秾丽,是典型的浓颜,黑发红眸、粉唇白肤,身上的每一分色彩都给的恰到好处,怎么看怎么舒服。
可现在他苍白着唇,往日神采奕奕的红眸也浅浅阖着,反而让人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可惜。
给姜融多垫了一个枕头,让他舒舒服服的靠着,白大褂们把他被子和床单都小心翼翼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随后推着他的病床,围成了一圈局促地打开了监狱的大门,把人往主神殿的方向送去。
路上。
被他们无比同情的姜融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眼里清醒地划过一丝笑意,他打量着一条条路线,哪里有一点承受不住西子捧心的虚弱模样?
仅凭几次世界流放那点精神力消耗就想耗空他可就太可笑了,他身体里的黑山羊睁一次眼睛消耗的精神力就比这多多了。
姜融作为最优秀的向导,最不怕的战役就是布局和消耗。
不过,这么紧张他吗?
他都有点想见见这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主神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了——
作者有话说:下个世界应该是最后一个世界啦,其他的有灵感的我会放在番外的[奶茶]嘿嘿
第139章 被争夺的向导 来教会我什么是爱……
这还是姜融被关押后第一次来到外面。
中枢之地真不愧是超脱三千小世界的最特别的地方, 特殊材料所造的建筑群外观恢弘庞大、精细到连一砖一石,一花一草都是不可复刻的,一切都美丽得像是只存在于智慧生物幻想里的画面。
姜融甚至还看到了路边莲花池里充当布景点缀的摇曳光影——
不是烛光也不是萤火虫、竟然是散发着独特能量波动的一颗颗五光十色的小行星。
力量可真是个好东西。
姜融思维发散地想到了那位拥有至高无上力量的主神。
把天上的星球体压缩成自家花园的装饰品、如此奢侈地当成路灯来用, 却还能做到让人没有一个敢说一句苛责不满的话, 看来这位主神大人还是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暴君形象深入人心。
想来也是, 这些穿白大褂的每次提起祂多半都是心惊胆战的,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一个人这样也就算了, 既然所有人态度都一致,打从心底里怕祂, 那问题就不在他们身上了。
可是暴君吗?
这就有点难办了。
因为姜融不是很吃这款……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无比讨厌才对。
尽管姜融认为自己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对每个情人都有无限的包容之心, 也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其实嘴挑的很, 不喜欢的男人压根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最让他感到无趣的类型好巧不巧、正是这种仗着位高权重和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就想打压他控制他, 试图将他雕琢成温顺宠物,从而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伙。
这会让他感到相当程度的不耐烦。
往常遇见的这种类型的追求者也不是没有,更甚者还对他生出了可笑的独占欲, 试图想要让姜融的世界只有他们一个人……姜融的处理方式也简单干脆, 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全收拾了就是。
不懂事的要他们干什么?
留下来影响他的心情吗?
姜融当然不可能因为别人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就去改变, 相反,如果想要留在他的身边被他青睐, 作为讨好方的他们才更应该拼尽全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才对。
毕竟哪有主人去迎合狗的道理?
可现在……
一朝沦为阶下囚,往日的处理方法多半是有些困难,姜融咳了咳, 觉得此事还需缓缓图之。
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姜融很快就感觉到有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穿过遥远的高空,遥遥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停驻不动了。
这是一段格外漫长又细腻的注视。
仿佛目光的主人把他当成了需要耗尽往后所有时光也要去凝望的存在,再也不会移开视线,让姜融莫名觉得有些异样。
长睫之下。
他玫红的眼珠小幅度转了转,继而微微弯起了眉眼,若无其事地露出了黑发下的侧脸,假装自己是个重病缠身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患者,胸膛的起伏也浅浅的。
顶着那道穿透性极强的目光,他被一路畅通无阻地推着进了巍然矗立着的高大宫殿里,随后白大褂们挑了个合适的位置,犹犹豫豫将他放下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被独自留在原地,姜融一点都没有装睡的紧张和僵硬,姿态自然且放松地吐出一口绵长的呼吸。
他像是敏锐感觉到了新场所温度的变化般不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踢了踢被角,把修长的四肢从厚实的被子里挣脱了出来。
刚被整理好的衣服瞬间皱巴巴地不成样子,意识和身体挣动间,更多细密的汗水从他白皙的皮肤内渗透了出来。
似乎真的热得厉害,姜融如玉的脸庞覆盖着一层好看的红晕,眉宇间也蹙起了一个难耐的弧度,张口喘息着。
嘴里呢喃:“热……”
“好热……”
昏柔的黯淡光线弥漫在床沿,晕得空气都裹上了朦胧暖糯的雾气。
他侧脸陷在软枕里,鬓边碎发被热汗濡湿贴在泛红的耳后与颈侧,几缕黏在汗津津的锁骨窝,将那一小块肌肤衬得愈发瓷白水汽。
睫毛纤长垂着,眼尾泛着生理性红意,唇瓣却被他自己咬得饱满透亮,无意识轻抿时弧度软得不可思议。
许是难受极了,他两只腿绷得很紧,将床单都蹭出了褶皱,不知不觉由外貌带来的难以接近的感觉被悄然冲散,只剩下了撩人的心悸。
他在求救。
在迷蒙的睡梦中,向不知道是谁的,或许自始至终根本就不存在的家伙委屈地诉说着自己的诉求,渴望有谁能对他施以援手。
不会有人忍心对这样的他见死不救,更何况他只是在叫热而已,只需要来个人轻轻掀开他的头发,为他解开两枚衣扣,就能让他像跃入海里的鱼一样顺畅的呼吸。
这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在睡着。
尽管眼睫在不安地眨动着,手指也揪住了床单,好像做梦时也不安稳,可他闭着眼睛在睡觉却是事实,任何人都可以走过去帮他,且不需要承担丝毫心理的压力。
宫殿的最深处。
小行星光影的摇曳速度忽的变快了。
就像蜡烛的烛心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动,于是停留在它身旁的影子便再也无法完美地藏匿身形,只能显露出来一般,姜融继而听到了朝他方向走来的脚步声。
这是当然。
他的感官何其敏锐,那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像是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的精密器械似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不出来只用眼睛来瞧他,姜融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不行了。
好在对方做出了他预料之中的反应,不但没有让他久等,时间反而比他预计所需要的还要快了不少。
这一点倒让先入为主,觉得他很相当难搞的姜融稍稍感到意外了:还以为能做主神的家伙定力有多么强呢……结果就这?
说不清失望和惊讶哪个更多,觉得没意思的姜融原封不维持着原样,只等着守株待兔,将人引过来再说。
那身影终于不负所望停在了他的床边。
视线垂直向下,落在了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以目代笔地描绘着他的眉眼。
与进入流放世界后被迫做出的细微调整不同,姜融真身似乎更为耀眼一些,黑发浓如泼墨,白肤洁白无瑕,甚至连手指关节的淡粉都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这些种种叠加在一起,是他哪怕只是单纯闭眼侧躺,露出一小节下巴和脖颈也好似在散发着空中楼阁幻影似的光芒。
由于刚刚的踢动挣扎,他两条纤细笔直的腿现在还保持着微微抬起蜷曲的姿势,病号服睡衣的裤腿下摆被蹭得往上缩了些,露出一截细腻匀称的小腿,肉色上泛着淡淡的粉晕,在昏暗中隐秘透着勾人握住的光泽。
身影没有停顿。
他手伸了下去勾住了姜融的领口,动作间牵扯着布料摩挲声缓缓响起,指尖竟是躲也不躲地直直按在了他的锁骨上。
两人体温截然不同。
看起来骨节宽大,冷冰冰的那个身体温度灼热,比燃烧的火焰还要烫人,可不久前又是踢被子又是喊热的那个却反而体温偏低,摸起来像是捧起了一簇轻飘飘的雪。
停在他锁骨上的手指顿了顿。
眼眸一开一合,他对上了姜融悄然睁开的玫红色眼睛。
“……你不热。”他道。
“是吗?或许吧,病人可分辨不出来自己的体温,”姜融唇边微不可察地漾出了笑,过唇不过眼,这抹笑容被他扯得并不怎么走心,“但病人却可以分辨出来自己难受不难受……如果我说我现在难受的厉害,需要您的帮助,您是会相信我说的话……”
回握住他的手。
姜融把自己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偏头时唇瓣若无其事地蹭过僵硬的手指,他抬头眼眸湿润地望了过去:
“还是会觉得、我是个会第二次撒谎去骗您的坏孩子?”
说到这句话时,姜融适时地眨动着眼睛,蹙眉含泪,做出了迷茫的表情。
比起犯过穷凶极恶罪行的犯人,此刻的他更像是个对自己所作感到所为茫然不解的白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受审判,为什么突然就面临着被所有人放弃的局面了。
“请相信我吧。”
嘴上说着极近可怜的话,他眼眸却与之相反地几乎称得上是轻佻地注视着面前力量和地位远远在他之上的主神。
眼前的男人黑发微垂,额前碎发轻遮眉眼,却挡不住亮得像凝了鎏金的一双金眸,抬眼时自带慑人威压,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除此之外穿着打扮就算得上简单了,素色宽松衣裤,身上无任何装饰,布料朴素无纹样,跟神话故事中中高高在上,宝石堆砌的形象两模两样。
但脸正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尽管衣着单调到不像一个坐拥三千世界的神灵,男人的脸部轮廓清晰端正,眉骨高挺唇线偏薄,也毫无疑问是个是相当符合大众审美的帅哥。
说什么神,姜融却瞧不出对方跟世界上普遍存在的人类相比两者有什么区别。
至于神性这种东西就更难以言说了,恰恰相反,姜融在跟这位主神对视的一瞬间在那双璀璨的金眸里看到的不是其他,而是一种让他感到万般熟悉的、浓烈到几乎无法隐藏的情绪。
熟悉到什么程度呢?
姜融险些都要没有维持住精湛的演技,感到荒唐地不顾一切笑出声了。
……
主神没有挣开他抓握的那只手,反而在他脸颊贴上来,软唇轻蹭撒娇的那一刻微不可察怔了一瞬。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也不是将他拂开,而是任由他的掌心握着,通过肢体相交为他传递着温度,驱走了身上的寒意。
姜融五脏六腑立刻暖了起来,舒服到像是在太阳底下打了个盹,被午日阳光从头到尾都照了一遍。
他眯起眼睛微笑道谢,“看来我遇到的是位好心的神……你如此大度地宽恕了我,就不怕我记不住你的好,转头把你忘了吗?”
“你不会。”
对方没有如姜融所想的那样给出预想中的答案,而是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能直接看透他的所有的想法,直视到他的内心最深处似的。
神说:“就跟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深不可测的精神力,和最大的依仗是黑山羊莎布一样,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了解你。”
姜融瞳孔收缩。
神指尖拂上他的脸侧,在上面留下蜿蜒曲折的指痕,“你现在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将黑山羊的名字告诉任何人,我却能精准地说出来。我说过了,我了解所有时刻的你,你在我的眼中没有秘密。”
姜融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收敛了,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干什么?”
神似乎并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
警惕的、厌烦的、不含丝毫兴趣想要退避三舍的,这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能伤到他。
他看着姜融:“来教我什么是‘爱’吧,姜融。我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
姜融回以他荒谬的目光,“你脑子没问题吗?让我来教你?你看我像爱过某个人的样子吗?”
男人似乎更习惯他这样的语气,不带伪装的,直截了当的。
他金眸划过两人相见后的第一个笑意,转瞬即逝,他同时对姜融的话也予以了肯定,“如果地点是在我们的世界,我确信你曾向某个存在献出过你的‘爱’。”
“你是存在并且理解爱这个概念的,所以我才认为你一定能教会我。”
我们的世界……
难道是?
看到他的表情,神弯了弯唇,“就是此刻你所想的,那个已经被你所毁掉的废土哨向世界观。”
耳边有剧烈的风声呼啸而过。
短暂的眩晕之后,姜融视野再次恢复时看到了满地呼啸的风沙。
他竟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最深套路融宝登场,从现在开始他将开启决赛圈模式,演技到达巅峰时刻
第140章 被争夺的向导 小宝宝融
废土世界。
漫天飞舞的黄沙裹挟着粗粝的风尘扑面而来, 呛得姜融下意识缩起脖颈。
他随后看到了干裂的土地、裸露的岩石、以及远处只剩下半截骨架的废弃哨塔在昏黄的天光下投出歪斜的阴影,除此之外,视线所及内没有半点生机。
姜融抬头望了望天。
这里的天空是压抑的土黄色, 看不到太阳, 只有一层厚重的沙尘笼罩着大地,连呼吸都带着沙粒摩擦喉咙的刺痛。
“真是久违了……”
姜融眼底掠过一抹怀念。
没人会不对故乡怀有特殊的情愫, 哪怕故土带给他的回忆并不全都是好的。如果说姜融辗转经过这么多美丽的世界与城市, 对哪一片地方的印象最深刻, 不出意料还得是这片土地。
只不过还没有等姜融确认自己降落的位置在哪里, 下一秒,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好像机能被无形的力量压缩了, 他的身高骤然缩水,变成了约莫十来岁孩童的大小, 视野也随之窄了大半。
姜融试着握了握手, 那些在战场上打磨出的优秀体能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腕间软绵无力, 力道无限等同于零。
他的身体素质被强行改变了。
低头盯着自己两只小得像糯米团子似的手掌,姜融心里泛着新奇:这么弱的样子,他真是好些年没体验过了。
蹲在原地,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细腻的皮肤, 这皮肤娇嫩得像没经受过一点风霜,和记忆里逃亡路上磨出的茧子、战场上结下的疤痕截然不同。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只有一片阴郁的微凉。
严格意义上讲, 姜融是从七岁才开始流浪的,在这之前他的生活可以用无忧无虑来形容。
他出生在世界的最高权力中心:白塔。母亲是很优秀的A级向导,父亲则是与她青梅竹马的一名同级别哨兵, 两人均有高阶军职在身。虽然哨兵在战场上折损率极高,父亲在他刚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姜融的地位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可以比拟的。
他至今还记得在白塔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贝,穿着笔挺制服的管理员、笑容和善的医师、甚至是身份尊贵的议员见了他都会弯腰友善地向他问好,把最甜的糖、最精致的玩具一股脑塞到他怀里,不管他提出多么难的要求,这些位高权重的叔叔们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愿望,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
姜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母亲是人人敬重的A级向导,以为是自己天赋出众还格外讨喜的缘故。
直到某天下午,他睡眼惺忪地醒来后去找妈妈,意外撞见了那场让他世界观崩塌的争执。
温柔而美丽的母亲,说话时声音轻得像羽毛,哄他睡觉时总是习惯性地轻哼着好听的歌,可那天她却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兽,怒意使她忍不住地发抖,泪水糊满了脸颊。
她对着白塔最高领导人,那个平时总爱摸姜融头、夸他将来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向导的老人嘶吼,“我说了我不!你们到底还要逼我到什么程度?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放肆!”
老人的声音瞬间冷硬,平日里的慈爱荡然无存,“你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么危急吗?那些污染物层出不穷,我们的战士损伤惨重,必要的时候哪怕作为工具,你的天赋、你的精神力以至于你的身体,只要是能够安抚暴乱的战士那就必须无私奉献出来!这是包括你在内的每一个向导的使命!”
“工具?”
母亲笑得凄厉,“我当工具的时候还少吗?他死了,你们在第二年就给我安排和其他哨兵强制结合,好,我认了……可我唯一的请求就别在他的祭日和孩子的生日给我安排这些!这些你全都答应过我的!”
“我不懂什么局势和危机,我只知道今天是我孩子的生日,”她喃喃道,“我答应了要陪他晚上吃蛋糕,给他讲绘本故事,一整天都陪着他……别逼我了,爸,你可怜可怜你女儿吧……”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脆响。
屏风后的姜融浑身一僵,看到了老人扬起的手,也看见了母亲脸上迅速浮现的红痕和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温柔的人在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往往是安静而平和的。
当天晚上,母亲就神色如常地带着姜融连夜逃了,任谁也看不出她把他藏在简陋的行李箱里,主动向颠沛流离走去。
曾经养尊处优的向导,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放下身段去争去抢,为了躲避白塔的追捕只能往最偏僻、最混乱的地方扎堆。
可柔弱且天真的女人保护得了她的孩子,却没有办法保护好她自己。
只要被战争牵连,每个城镇都有沦为废墟的风险,一天清晨,在一个破落的小镇上,一家四口中的长姐抱着被污染物感染的哨兵弟弟扑通一声跪在避难所所有人的面前,哭着恳求着向导的救命。
“他刚觉醒成哨兵,前一晚还说想要为家乡做些贡献,把附近的污染物全都杀光,”女孩不断磕头,嗓音哽咽,“他才十二岁,他还没来得及去白塔报道啊……我求求大家,如果这里有谁是向导的话就请伸出援手救救他吧……”
姜融的母亲看着那孩子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看埋头在她怀里打盹的他,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释放出微弱的精神力用以安抚。
这是她暴露身份的开端。
那些此生从来没有见过活生生向导的人前一秒还对她感恩戴德,下一秒就露出了贪婪的嘴脸,拨通了白塔的追捕电话,用消息换取了一笔赏金。
姜融永远记得,母亲再一次狼狈带他逃走时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的感觉,眼中满是绝望和愧疚。
几个月以命搏命的逃亡的足够让一个脆弱的生命油尽灯枯,母亲死前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的已经氧化发黑的戒指,据说是和她爱人的定情信物。
断气前,她看着自己和爱人的孩子。
年仅七岁的姜融消瘦了许多,以前在白塔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脸上堆积出的婴儿肥像两个软软的包子,现在却成了皮包骨头,衣服上满是补丁。
尽管她再如何小心珍惜,姜融那双柔嫩的小手小脚上还是在奔波中磨出了血泡。
“向导……”
“妈妈为什么会把你生为向导?你如果是像你爸爸一样的哨兵,或者一个普通的孩子,会不会就……”
“对不起,宝宝,妈妈好没用。”
她眼底流淌着泪水,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对自己孩子因为仅仅是个向导,未来就注定会走上跟自己相同的路而感到心裂般的疼痛。
最后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颤抖着抚摸他的脸,“生出了你,却没有能力保护好你,真是对不起……”
“如果可以,如果你能活下来,”她说,“那就做个聪明一点的坏人吧,哪怕伤害到别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够活下来……”
所有罪孽让她这个母亲来承担。
她的孩子。
她和此生最爱的人在情浓时所诞下的、最宝贵的孩子。
姜融一出生就是她幸福的寄托,是她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哪怕彻底咽气也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放心下来的存在。
……
做个聪明的坏人。
这句话深深扎进了姜融的心里,他的母亲用命告诉他,作为向导一旦身份暴露之后会面临着什么。
刨了个土坑埋下母亲的姜融从废墟里爬出来,一路乞讨,一路偷窃,一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他隐藏起自己S级向导的天赋,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流浪者,后来又混入军队,巧舌如簧地给自己混了个哨兵的身份在战场上练了几年,不但学会了军统那一身本领,还学会了伪装算计,用最温柔的笑容藏起最锋利的刀。
可现在。
身体又回到了十岁左右,他的体能没了,他的肌肉没了,他又变回了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在白塔里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
姜融缓缓站起身,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都怪你,主神大人。”
他半开玩笑地说:“都是因为你,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这样别说回到这里让我想起心动的感觉然后教你怎么恋爱了,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了呢。”
“还是说主神大人……”
“您竟然喜欢这一款的吗?”
姜融指尖轻轻捏了捏自己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像戳在云朵上,松手时还带着布丁般的弹润回弹。
那双漂亮的红眼睛像经流水细细打磨过的宝石,他眼尾沾着湿漉漉的雾气,一眨一眨间,氤氲着懵懂又纯粹的光。
变声期前的嗓音软得像含了口融化的蜂蜜,字句都裹着甜丝丝的蜜意,姜融微蹙起眉梢,语气里带着点小苦恼:“虽然我承认自己确实很可爱啦,但您这样可是在犯罪哦?”
黄沙还在耳边呼啸。
姜融转了一圈,漂亮的红眼睛环视扫过四周,始终没人回应他的话。
但那道如影随形,一直都没离开的视线怎么说?像细密交织的网般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不加掩饰到就差直白地告诉他有人在盯着他了。
姜融笃定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主神就在附近,没准正在窥视欲爆棚地正透过某粒沙、某块岩石静静看着他呢。
老变态玩的还挺花。
心底万般嫌弃地吐槽着,姜融软着嗓子,故意拖长了语调,尾音是孩童特有的狡黠,“躲着不说话多没意思?”
“难道大人您自己也感到喜欢小男孩的行为很羞于启齿,所以连跟我搭话都不敢吗?”
话音刚落。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没有任何预兆地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开,声音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得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我对小不点的你没有兴趣。”
竟然就在他的意识里。
姜融浑身一僵,第一反应就想将不请自来的无礼之徒从他极为私密的精神域里赶出去,可忍了又忍,他到底还是强行忍住了。
姜融耸肩摊手:“没兴趣?那可不一定,我又不是没有遇到过你们这种藏的深的,等我意识到不对劲那不就晚了吗?”
“您老人家不知道,我就是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和聪明的大脑才能逃过一次又一次的咸猪手……哦我差点忘记了,您什么都知道。”
“……”
“好吧好吧,主神大人才不是那种坏家伙,我不开玩笑了。”
姜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沙尘,只不过他才温顺安静了没两秒,忽地就转移了话题,“可废土世界早在之前就已经彻底崩塌了,我亲眼看着它在我面前碎成了齑粉的,您不解释解释它为什么还会存在吗?”
主神。
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复原了这里,并且特定将姜融从监狱里带了过来?
“如果你还用‘只是为了沉浸式学习如何谈恋爱’这种说辞来糊弄我,”姜融扬起一抹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
体内,神好像有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持续了很短的、像是错觉般的微不可察的波动,彰显着他的精神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平静的事实。
他没有正面回答姜融的问题。
只道了一句:“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就足够了。”
随后竟然解释也不带解释地任由风沙漫过,在姜融错愕还想要追问的目光中加快了回溯的时间,看他无法抵抗地闭上了眼。
姜融再恢复意识时,已然变换了一副态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挤压他的大脑,他头晕地踉跄了一下,小手撑在干裂的土地上,指缝里钻进细小的沙粒。
原本还算清晰的思绪渐渐变得混沌,那些在战场辗转的记忆、成年后的算计与防备,流放的经历,全都像退潮的海水般快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懵懂与天真。
“姜融。”
眨了眨眼,姜融红色眼睛里的警惕和冷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孩童般的茫然。
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的问题他竟是一个都想不起来了。挠了挠头,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的姜融软乎乎的嗓音带着点奶气的困惑:“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我脑袋里说话?”
看着眼前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的风景,姜融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抱住了胳膊,眼眶微微泛红:“我有点冷。”
神确实有无法告诉他的理由。
姜融此次的缩小不是意外,而是他操纵时间回溯到了过去的效果。此时此刻,不管是废土世界也好,还是作为原住民的姜融的身体也好,包括他的记忆和思维都会回到统一的时间线。
他彻底回到了十岁。
主神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没有刚刚强装出来的平静了,而是多了一丝再也压抑不住的温柔:“好孩子,别担心,现在去找个地方躲躲,风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指示着姜融在附近找了个还没有完全坍塌的土窖,看他小小的身影躲好后不打哆嗦了,才松了口气。
姜融是个半点都闲不下来性格,别看他年纪不大,精力却充沛到比很多大人都旺盛了。
他脸颊红扑扑地问着脑袋里的声音,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叔叔,你为什么能在我的脑袋里说话呢?你是我精神图腾里的莎布吗?”
莎布·尼古拉斯。
这是栖息在他体内的黑山羊的名字,姜融一出生就是S级的向导,代表他与生俱来就拥有令整座白塔都向往的庞大的精神力,精神体的化形也十分独特。
“不是。”
“不是莎布?”
姜融歪了歪头,婴儿肥的脸颊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不是叔叔。”
神否定他的称呼。
“好吧,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小姜融从小就是个情商高的,意识到声音对他称呼不满后很快改口,“哥哥?”
他声音又清又脆,活泼又爱笑,眼睛眯得像两轮弯弯的月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没有人会讨厌他。
神本来就不严肃的语气放的更轻,环绕在他身边的空气稍稍凝结成了一个男人的虚影,他用那双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小小的孩子,“把我当做你的守护灵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再受到丝毫委屈。”
“不会再有人伤害欺负你,也不会再有人妄图支配你,操纵你,我向你保证。”
“——你会好好长大。”
……
“嗯?”
莫名其妙出来一个陌生声音说要保护他,还用一种很微妙的有点像发毒誓的语气,姜融不是很懂。
不过但很快的,他漂亮的大眼睛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是我爸!”
“……”
他从口袋里掏出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戒指,很认真地说,“妈妈说了,只要我好好保留着它,努力活下去,总有一天会遇到好事。”
“原来她说的好事就是爸爸你会复活,成为我的守护灵吗?”
姜融用力揉眼睛,“呜,我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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