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兮枝被许瞳“请”下车的时候还在挣扎，“组长！我真的不想去！”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许瞳真的会亲自开车送她来相亲，本来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只是为了应付母亲的。


    而现在，她穿着母亲在视频里给他选的米色连衣裙，像个被押送的犯人。


    她真的会谢。


    “这是命令。相亲完给我打电话。”许瞳抱臂靠在车上，身上还穿着穿着黑色西装。


    棠兮枝看着许瞳这身穿搭，脑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人衣柜里到底有多少西装？天天穿黑色是要给全z州的罪犯集体送终么？


    算了，反正穿什么都比现在的自己好。


    “我不去！您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想相亲。”


    “为什么？”许瞳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压迫力拉满，“怕被对方看上？还是怕你看不上别人？”


    “我…”


    棠许瞳想继续说些什么，酒店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棠小姐？”陌生男人声响起。


    许瞳骤然松手后退半步，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人送到了。”


    她转身刚准备离开，却被棠兮枝一把抓住手。


    “您不留下来替我把关么？”她声音很轻，眼神中带着哀求。


    摆脱，别丢下她一个人，她真的应付不了！


    那位被母亲介绍的相亲对象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互动，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容。


    “不必了，你的私事自己处理。”许瞳看了棠兮枝半天后终于开口，她一根一根掰开女孩的手指，力道不容抗拒。


    然后开车离开，连头都没回。


    棠兮枝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许瞳的温度，她盯着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明明只是上下级的关系，许瞳是刑事部队长，她是因为局里缺人才被调来协助的律师，两人之间除了工作和偶尔的斗嘴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凭什么让对方留下来？


    “棠小姐？”身后的男生见她还在愣神，提醒道：“菜要凉了。”


    棠兮枝猛的回神，扯出一个僵硬地笑，“抱歉，走吧。”


    她慢吞吞的跟着对方走进酒店里面的一个中餐厅，思考着一会儿怎么找借口抽身。


    作为z州唯一有中餐的酒店，餐厅环境很好，精致的菜肴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但棠兮枝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怎么办？


    坐在对面的相亲对象也没怎么吃饭，他从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在医学院的“光荣事迹”，手还不动声色地往棠兮枝这边挪。


    “听阿姨说棠小姐在fbi工作?”他的笑容看着挺绅士，前提是忽略黏在棠兮枝领口的目光，“不过女孩子做这行还是太危险了。”


    棠兮枝胃里一阵翻涌，她猛灌一口水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该死，厌男症要犯了，果然全世界的坏男人都一个样。


    不行，这是母亲安排的，现在暂时还不能搞砸。


    可在对方看她没反应，把手“无意识”搭上她大腿时，她彻底绷不住了。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她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跑到洗手间，棠兮枝再也忍不住了，撑着洗手台干呕，冷水扑到脸上也压不下那股恶心劲。


    待了才不过一会，母亲就发信息来催人，估计是对方告状了。


    「william说你跑厕所但半天还没出来？别太任性了！」


    棠兮枝猜william是相亲对象的名字，起的名字还挺像个正常人。


    她直接给母亲回了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喂？”


    “妈！那男的根本不尊重人！”


    “胡说八道！”母亲根本不信，“亲戚都说了，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家世还好，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棠兮枝气得发抖，她妈连人都没见过，单凭一张照片和别人几句话就让她来见面，也不怕自己被别人拐走了。


    网恋奔现需谨慎这句话是不知道么！


    “您宁可信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不信亲女儿？”


    嘟——


    电话戛然而止。


    又是这样，每次都逃避问题。


    这个男的也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他是卖被套的吗？这么会装！


    反正自己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了，让他自己等着去吧。


    棠兮枝特意从另外一个门绕出去，防止男人看见她。


    但她不知道该去哪。


    酒店距离家太远了，她不可能走回去，但自己出来的着急也没带钱包，没法打车或者坐公交车。


    z州的夏天在天黑之前都是闷热的，棠兮枝漫无目的在路边走着，路过酒吧时几个醉汉冲她吹口哨，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什么也没有，她都忘了配枪除查案外是禁止带出去的。


    远处汽车喇叭混着音乐传来，吵得很。


    真可笑啊，白天还在查连环杀人案，晚上却连自保都做不到。


    街角的长椅上落着半张报纸，她蜷缩上去，把脸埋进膝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棠兮枝连看都不看，任由铃声响到自动挂断。


    就这样吧，等到有任务的时候，他们应该就会来找自己了吧？


    —


    许瞳把棠兮枝准时送到相亲现场后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通常她会继续查案或者回酒店整理线索，可现在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迟迟没动，最后干脆找了个公园停车场，把车熄火。


    这不正常，她最讨厌浪费时间。


    车窗外的路灯昏黄，许瞳盯着餐厅的方向看了几秒，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时候棠兮枝还在和那个医生吃饭聊天吧，是不是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不该管的，棠兮枝是成年人，相亲也好，恋爱也好，都和她这个上司没关系。


    可为什么心里那股烦躁感却越来越重？


    许瞳抬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她该回去了。


    正准备发动车子，余光突然瞥见一到熟悉的身影，金色的头发和米色连衣裙。


    是棠兮枝。


    对方着急忙慌的从餐厅方向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发红。


    她哭了？


    许瞳呼吸一滞。


    她不是去相亲了么？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她亲眼看着棠兮枝跑到路边，身体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最后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单薄的连衣裙被风吹的贴在皮肤上，像个被遗弃的小孩。


    理智告诉她不该看，她没有立场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更没资格心疼，可当她看到女孩缩成小小一团时，身体还是先于理智推开了车门。


    她边骂自己蠢得要命边加快脚步，大步走过去后一把扯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罩在棠兮枝肩上。


    被熟悉气息笼罩的棠兮枝猛地抬起头，眼眶和鼻尖都发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许瞳不擅长处理这种情绪，但本能告诉她，棠兮枝现在需要安慰。


    “别哭。”她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但还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棠兮枝攥紧肩上的外套，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许瞳忽然蹲下身，她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她能看见对方眼底的血丝，是很久没好好睡过觉那种。


    “组长…”棠兮枝声音闷闷的。


    许瞳没应声，只是伸手用拇指蹭过她脸颊，抹掉还没滴落的泪珠，指腹的温度烫得她一颤。


    她这才发现，许瞳的手在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天色已经暗下来，夜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长椅旁的灌木丛沙沙作响，棠兮枝抓住许瞳的手腕，掌心贴上她冰凉的皮肤。


    “你把外套给我了，那你冷么？”


    许瞳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不冷。”


    她在骗人。


    棠兮枝看着她被冻的发红的指尖，笑出声。


    她拽着许瞳的手把人也拉进外套里。


    “那就一起暖和。”


    许瞳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挣脱开，月光下两道影子在长椅上交替，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不喜欢那个相亲对象，他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


    许瞳手紧紧握着，指甲陷进掌心也毫无察觉。


    是她亲自送人来相亲的，也是她亲手把人推进火坑的。


    “我跟我妈说，她不信…还说人家是精英，是我太敏感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全是委屈，“组长，是不是真的是我的问题？”


    “不是的。”许瞳打断她，侧身捧住棠兮枝的脸，“你给我听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


    明明是你送我去的。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但许瞳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后悔了。”


    她满脸认真的看着棠兮枝，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往后，你的相亲对象，由我亲自来筛选。“


    棠兮枝怔住。


    她这是什么意思？


    算是告白么？


    没等她开口询问，许瞳已经重新站起来，顺手把她也拉起来。


    “回家。”


    外套还裹在棠兮枝的肩膀上，许瞳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衣，背影在月光下挺拔如刀。


    棠兮枝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加快脚步，然后一把抱住了许瞳的腰，脸贴在她背上，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


    “组长。”


    许瞳僵住，但没推开她，甚至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


    “嗯？”


    我好像心动了。


    这句话棠兮枝没说出来，最后一刻她还是怂了。


    “没事，谢谢你来找我。”她松开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许瞳没想太多，看她的样子以为对方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别想这么多了。”


    说完继续走在前面，她脚步声很轻但刻意放慢了速度，确保棠兮枝能跟上。


    夜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声响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或许直到多年以后，她才会知道棠兮枝此时此刻的心跳到底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