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好好的招待客人，宴会持续到了很晚，当宴饮结束时，已到了深夜了。


    虽然宾客都是从国都来的贵人，但也不嫌弃闲院成雅在千手族内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只觉得在这山间小舍里住上一夜很是风雅。而身为半个主人的闲院成雅则照旧住回后院中新打扫过的屋子。


    在柱间的搀扶下，已然微醺的闲院成雅进了后院。


    他此刻的心情是极好的。爱女如今终于成人了，而他看人的眼光也没有出错。他看得出来，柱间对琉璃的情谊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厚得多，琉璃看起来虽然还是没怎么开窍，但眼下应该不用太担心她婚后的生活会不幸福了。


    借着酒意，他用力的按住身旁柱间的手臂，低声说道：“柱间，琉璃今后，就真的要拜托你了，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尽管如今的心情已经与幼时定下婚约的那天大不相同了，柱间还是再次郑重的许诺道：“是，伯父大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琉璃的，绝不会辜负她！”


    听到他们在庭院里说话的动静，一直在房间里等着父亲回来休息的琉璃立刻悄悄的跑了出来。


    生活作息极健康的她是鲜少熬夜的，放在平时，她累了一天早就睡下了，可她如今有必须想问父亲的事情要问。从仪式结束之后，她就一直在等着能有和父亲单独说话的时机，现在终于等到了。


    “琉璃，你怎么还没睡？”夜间视力极好的柱间一眼就看到了忽然在黑暗中出现的琉璃。


    看到柱间也在，琉璃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如今身为她未婚夫婿的他，想起以往那些亲密无间的相处，总觉得让人又害羞又奇怪。


    踟蹰许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憋出一句：“我有事情想单独问问父亲。”


    “那你和伯父大人去房间里面聊吧，现在晚上还是很冷的。”见琉璃这么说，柱间自觉的主动回避了。


    昏黄的烛光下，闲院成雅温柔的看着女儿，问道：“是什么事想问我？”


    被父亲温柔的目光所鼓励，琉璃终于说出了她想说的话：“父亲，您在我小时候说过，等我长大了就告诉我母亲的事，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所以……”


    “啊，我明白了，”闲院成雅叹息了一声，“终于也到了这一天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的。”


    “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琉璃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也是最关心的问题。


    “你的母亲，是一个忍者，大概是因为受了重伤，她醒来后一度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就把她留在了身边。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她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我认识的那个她是一个温柔而又活泼的女孩。”


    回忆起曾经和亡妻的美好回忆，闲院成雅露出了怅然的笑容。如今他虽然有了新的妻子，也生育了幼子，却还是无法忘记过去的一切。


    “她的脾气有些倔强，很讨厌那些繁琐礼仪的束缚，有时候生我的气不想看见我，还会跳到屋顶上去躲着。当时侍女们总是私下嘲笑她是不知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不过她一向不在意，依旧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当时的我最佩服欣赏她的一点。”


    知道了母亲是忍者，琉璃不禁追问道：“忍者？她是哪里的忍者？她的家人们呢？”


    “她临死前告诉我，说她全部想起来了，她叫宇智波雪绘。我也按照这个名字派人去寻访过她的家人，可宇智波族内似乎很警惕，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这个回答令人出乎意料，琉璃惊愕得呆在了那里，一颗心如坠冰窟，宇智波？怎么会是宇智波？


    一瞬间，她忽然明悟了祖母曾经对自己那冷淡而微妙的态度是从何而来。


    就算她再不了解外界的事，这些年里也知道千手和宇智波是世代的死仇，暂且不提那些她不认识的千手族人，连她熟悉的板间和瓦间也死在了宇智波忍者的手下。


    因为宇智波夺去了这两个弟弟的性命，她甚至还憎恨过他们。可现在却才知道宇智波一族是她的母族？


    叔父和柱间他们知道吗？她是仇人的女儿……她的内心不禁有些慌乱。


    似乎是看出了琉璃的想法，闲院成雅开口说道：“关于你的身世，在给你和柱间订下婚约前，我就告诉了佛间他们。”


    原来他们都知道。


    一时间，琉璃不知道该庆幸他们没被蒙在鼓里，还是该内疚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这么不计前嫌的对待她。


    又和父亲问了许多关于母亲的问题，发觉父亲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疲倦，已经知道父亲还会在千手暂住几天的琉璃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决定今天就先到这里。


    “别去想太多，那些恩怨和你没有关系，你身上也流着千手一族的血不是吗？柱间他们也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看着明显神不守舍的琉璃，闲院成雅轻声的安慰道。


    琉璃自然乖巧的答应了下来：“好的，父亲。”


    可实际上，这种事哪里是她能控制得住不去多想的呢？她现在充满了对自我的厌恶感，对生母长久以来的依恋和思念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血亲被宇智波杀害的柱间他们，令人矛盾极了。


    但没等她再继续想下去，一出门，她就看到柱间仍旧远远的站在庭院的空地上，似乎是在等她。


    “柱间，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身上流着宇智波一族血液的她现在有点，不敢去面对柱间。


    柱间却主动跑上来牵起她的手，小声说道：“你刚才偷跑出来的时候也没带着提灯照明，所以我在这里等着把你安全的送回去。”


    柱间待她仍然如同往日一样体贴温柔，可这样的态度却让琉璃的鼻子忽然一酸，她明明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的。


    感受到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哽咽道：“柱间，对不起……”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和我道歉？”柱间不禁奇怪的问道。


    见琉璃看着他忽然就哭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开始猜测刚才琉璃和伯父谈了些什么，难道是琉璃不愿意和他成婚所以刚才才想支开他好找伯父谈退婚的事情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要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留住琉璃？当脑海里的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他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我……宇智波……我是宇智波的孩子，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在剧烈情绪的作用下，琉璃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不是要和他退婚……柱间松了口气。


    可见到琉璃那泪水涟涟的模样，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掉眼泪的他还是慌了。皎洁的月色下，她哭泣的样子很动人，也很可爱，但是他更愿意看到她的笑脸。


    他伸出手想去擦掉她的眼泪，可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却又忽然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指会磨到琉璃娇嫩的肌肤。


    他笨拙的组织起语言试图哄她：“别哭，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和宇智波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琉璃就是琉璃啊，你的母亲是哪一族的并不重要。”


    “可是，板间和瓦间都被宇智波杀死了，他们还那么小就死掉了……”琉璃不住的抽泣着，这是她内心最过不去的一个坎。


    “我们也杀了他们很多族人，正是因为如此，仇恨才会一代代的传下来。”


    “不过我相信战争总有一天能够停止，只要人们能坦诚相待，就可以摒弃前嫌，到那个时候，千手和宇智波一定可以和平的坐在一起，我也会拜托斑找到你母亲的家人。”


    “斑君？他是宇智波吗？”


    琉璃记得这个名字，好几年前，柱间有段时间经常和她说起这个人，还说那是他的挚友，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少再提了。


    “对，斑，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斑也是宇智波一族的，而且我一开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柱间解释道，“只不过当年我们双方的身份暴露后，就不得不决裂了，现在只能在战场上见到他了。”


    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一时间，琉璃被惊得连哭都忘了，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要和曾经的挚友刀剑相向生死搏斗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她记得柱间每次提起斑的名字时，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显然重视极了他的那位朋友，可却因为两族的仇恨而不得不如此。


    她轻声问道：“和最好的朋友决裂，你一定很难过吧？”


    “当时是有点难过啦，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继续我们的友谊的，我也会一直为之而努力。”


    柱间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很乐观，琉璃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心底或许仍旧蕴藏着极深的痛苦。


    他常常要和那位斑君面对面的搏杀，而她却只需要待在这处平静的小院里安稳的度日，和柱间的痛比起来，她的算什么呢？


    “琉璃你一定也很想见见母亲那里的家人吧？以后我会带着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那一瞬间，琉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温暖自胸口处渐渐扩散开来。如同归巢的雏鸟一般，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从小时候开始，柱间就总是那么为她着想，那么的照顾她，他对她许下的每一个承诺都实现了，从不会食言。而现在，他又给了她一个更珍贵的诺言。


    “柱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问道。


    她听到柱间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说话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在微微的震动着——


    “因为琉璃笑起来的样子是最好看的，我想永远看见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