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一选择
时隔几日回到卧室。
小狗将程野甩在身后, 四肢抡得快,开始在屋子里巡逻。
程野由他去了。
走到床边,仰面躺下。
里里踩过房间里每一处角落, 才回到程野身边。
台阶没有拿上来, 小狗矮小的身体根本够不着床。
两只前爪扒住程野的裤腿,隔着一层布料, 脑袋蹭蹭程野的腿,“程野,我也想躺在床上。”
听到床边嗷呜嗷呜的叫声,程野直起身,捞过脚旁的毛绒团。
里里一动不动,四肢乖乖下垂, 等着程野将自己送到床上。
但程野站起身,毫无预兆调转方向,往浴室走。
小狗阻止的声音有点着急, “程野, 你走错了啊。”
天还是冷。
小狗不想洗澡,趴在程野的手臂上,四肢蜷缩起来, 脑袋贴在程野的手臂内侧,仰着双雾蒙蒙的眼睛, 语气恹恹的, “我不要洗澡。”
程野出奇读懂了里里的表情, 他安抚捏捏里里的耳朵, “没给你洗澡,就是擦一下。”
医生说过伤口不能碰水,关于里里的事情, 程野都记得很牢。
他将水龙头调到合适的温度,抽了张洗脸巾沾水,攥干水后,给怀里的小狗擦脚。
确认程野不会将自己丢进水里,小狗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擦干净脚后,终于如愿以偿抵达床上。
被窝里属于程野的气味很淡,里里垂着脑袋,认真思考许久。
猜测程野这段时间并没有回房间休息过,也可能是没有回家过。
自己贸然的消失一定吓到程野了。
他小跑到程野脑袋旁,舔舔程野的脸颊。
小狗的舌头湿湿软软。
程野弯着眼,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头向上仰,躲开里里的动作,笑声愉悦,“很痒。”
里里不信,程野明明不怕痒的。
“你故意的。”他笃定。
脚踩在程野的肩膀上,变本加厉去蹭他的脸。
“好了好了。”程野将充满干劲的小狗抱进怀里,手指在他鼻头刮了下,调侃道:“宝宝,你是在用口水给我洗脸吗?”
里里下意识要反驳,偷偷瞟了眼程野湿漉漉的脸颊后,心虚地闭上嘴巴。
程野轻叹一声,捏捏小狗软软的爪垫。
他低头注视着小狗明亮的眼睛,在他眼中清晰看见自己的脸。
掌心落在小狗的头顶,程野看着里里熟悉的眼神,微微失神,脑海里却冒出里里人类形态的模样。
小狗固然可爱。
但语言不通,程野很多时候不能领会里里的意思。
更无法将怀里的毛球当成自己的男朋友。
小小一团,甚至没他小腿高。
明明更像他儿子。
里里不知道程野的胡思乱想,程野专注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里里很难忽视,眼底浮现几分羞涩,白皙的绒毛下泛起一层热。
前爪按在程野的胸口,害羞地埋在程野身前。
程野飘远的思绪被里里依赖的动作拉回。
他感受着身上幸福的重量,享受着眯起眼,正准备陷入这温馨的氛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里里受惊,后腿用力蹬了下。
程野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去摸手机,另一只手安抚里里。
手机屏幕翻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程野神色疑惑,莫名生出一丝不妙。
这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在接痛电话、听到裴意然的声音后,有了具体的载体。
裴意然说话很不客气,“喂?是程野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里里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小意!”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乱给电话号码。
程野暗自记下这仇,决定待会挂断电话就去设置陌生号码拦截。
他将身旁兴奋的脑袋按下,清清嗓子,正要亮出正宫的风范。
裴意然已经越过程野,直接与里里对话。
“想想,你想我了吗?”
小狗哼哼唧唧地冲着屏幕撒娇。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裴意然笑了起来,继续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野心中警铃作响,瞪着光顾着和裴意然聊天却忽略自己的里里,眼神威慑,示意他思考清楚再回答。
里里没注意到程野的表情,更没注意到他的威慑。
听着裴意然笑着挂断电话,程野心底的不安达到顶峰。
他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将里里按在怀里,眼神怀疑,“宝宝,你要回去找裴意然?”
里里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对啊,我答应小意的,过两天去福利院找他。”
程野眼里只有里里点头的动作,自动过滤掉点头后的汪汪声。
他面上显出几分急躁,抿紧唇,表情紧绷,沉默几秒,他不甘心地问:“那我呢?”
“你和我一起去啊。”里里表情迷茫,不知道程野为什么要这么问。
难道是不想和自己去吗?
里里觉得有这个可能,他伸出爪子,拍拍程野盘起的腿,苦口婆心地劝:“你要见家长的啊,小意还给院长传话,说院长要请你吃饭来着。”
程野认真辨认里里的语气。
除了严肃,他感觉不出其他。
小狗的语言无法被程野这种纯人类识别。
程野扶在床单的手攥紧又松开,忽而翻身,长臂一伸,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自己的检查报告。
他抖抖手上的报告,怼到小狗面前,忿然向里里强调:“看见没?我生病了,你不能不管我。”
小狗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一转不转。
听不懂程野在说什么。
顶着程野严厉的视线,小狗不得不凑近检查报告,认真浏览上面的内容。
这一看,里里才发现自己对程野的病有很大的误会。
原来程野不是口渴症,也不是渴渴症。
而是皮肤饥渴症。
里里呆立半晌,问:“所以不是要喝水,而是要贴面膜吗?”
妈妈跟他说过,面膜可以给皮肤补水,自己还曾陪她一起敷过。
可程野从来没有贴过面膜。
他眯起眼睛,认真观察程野的皮肤,发现程野的皮肤是比之前粗糙了些。
看着小狗的表情由严肃转为恍然大悟,程野直觉这发展不对。
他低头瞥了眼手上的报告,才发现前边是一大堆检查数据,里里估计是看不懂。
他翻了个页,怕里里无法第一时间看到,还贴心伸出手指,指给里里看:“患者需要定期与伴侣互动,缓解孤独感。”
话音一落,程野闭上,给出里里缓冲理解的时间。
在心底默数了十个数,他才继续出声:“所以你不能离开我。”
可是我没有要离开你。
里里正要解释。
程野迫不及待地补充:“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会病死的,会孤独死,你知道吗?”
他一连说了两个死,里里被他营造出的可怕氛围感染,焦急抓住程野的指尖,“不要死,不会死的。”
眼尖小狗终于对自己上心,程野轻哼一声,压住心底的得意。
他将检查报告也扔到一旁,想让里里二选一,“宝宝,我和裴意然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程野的话题跳得太快,里里还没从悲伤的情绪里缓过来。
像是承载过重的小机器人,脑袋顿顿的,无法立即反应过来。
小机器人好不容易恢复运行,对程野的问题感到疑惑,“你和小意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程野不满意里里的反应,他眼珠一转,想出个好主意。
左右手分别握住里里的爪子,“宝宝,左手是我,右手是裴意然。你要救谁,你就把哪只手抽回去,知道吗?”
里里不知道。
“可是我不会游泳,会游泳的人是你啊。”他指出漏洞,并告诉程野:“你问错问题了。”
程野只当这叫声是小狗在犹豫。
固执地握住里里两只爪子,非要一个答案。
里里看出来了,瞥了程野一眼,将两只爪子都抽了回来。
他两个人都要救,没有人说只能救一个。
程野却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
里里是先抽的左手。
果然在里里心里还是自己更重要。
两小无猜又怎样?从小一起长大有怎么样?里里终归还是更在意自己的!
里里倏地腾空,被程野捂在怀里亲了好几口,
整只狗晕乎乎的。
因着是里里的第一选择,程野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两天后陪里里回娘家。
不仅大手一挥,给福利院购置新家电,还给每一个小狗人买了手机。
裴意然比其他小狗人还多了台电脑。
他盯着程野的眼神怪异,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狗人们对程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回蛐蛐程野的内容也变了。
“哇,之前都没有人给我们福利院送东西的。”
“原来他只是长得凶,其实是面冷心热的好人。”
程野满意地翘起嘴角,扫视周围一圈,给李助理发了个信息,决定再给福利院捐笔款。
裴意然手肘碰碰黎想,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问:“他什么毛病?受什么刺激了?”
里里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看着小狗人们聚在一起,讨论手里的新科技。
院长心情十分复杂。
良久,他叹了口气,“都回室内待着,外边有风,容易感冒。”
小狗人们很听院长话,哒哒哒往里跑。
院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院长的视线转移到最后两个小狗人身上,语气温和,“小意,你带想想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家,我有话要和程先生说。”——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时间到[橘糖]
设定时间点为里里和程野的不熟时期。
程野的房间里有一块落地镜。
初来乍到的小狗格外喜欢照镜子。
程野调侃过不止一次,里里是只爱漂亮的小狗。
里里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
其实里里并不是在照镜子。
而是在偷看程野。
一直盯着人类是一种挑衅的行为,它不想被程野说没礼貌。
但它对程野很感兴趣。
于是选择从镜子的倒影中偷偷看程野。
第82章 生活
里里看看程野, 又看看裴意然,点点头,跟在裴意然身后往里走。
裴意然带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同为福利院。
新地方比他们以前居住的福利院条件好了不止一点。
以前的福利院总共只有三个睡觉的房间。
院长和管理员们住一间, 这一间房另外还隔出两片区域, 一片做办公室,另一片做储物间。
进入成熟期的小狗人住一间, 未进入成熟期的小狗们挤一间。
新福利院都是双人间。
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裴意然指着对面收拾好的床铺,告诉黎想:“这是你的床,我特意让院长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的。”
里里弯着眼说谢谢,和他保证:“我一定会回来住的,我一周回来住两天。”
“随便你。”裴意然瞥了一眼,明明表情是开心的, 嘴上仍习惯性地说着反话,“不回来也行,我一个人住空间更大。”
“我要回来的。”里里从小与他相伴, 不会误会裴意然的意思。笑着凑过去, 黏糊糊地抱了他一下,“不回来住的话,我会很想你的。”
裴意然那点傲娇的小别扭被他哄没了, 轻哼一声,拉着黎想在桌前坐下。
他拉开抽屉, 翻出几包软糖, 递给黎想。
里里拆开包装, 往小意嘴里喂了两颗, 才自己吃。
他看着小意又从抽屉里翻出几张海报,嚼着糖,脑袋凑了过去, 语气好奇:“这是什么?”
“招聘海报。”裴意然将海报一张张摆在桌面,让黎想挑,“这些都是招两个员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和好朋友一起工作是件很幸福的事。
里里认真挑选起来。
两个人没有学历,在锦城找工作很困难。
裴意然摆出来的海报大多是餐饮店,还有少量的模特广告。
里里没有找过工作,不知道哪张好。
见他面露难色,裴意然出声,“这些店我都去问过一遍,目前觉得最好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将一张海报推了出来。
里里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这是一张服装模特的招聘广告。
“每周只需要去两天,薪酬也不错。”裴意然和黎想介绍。
他本想找个全职工作,但在自发找过一圈工作后,意识到没有学历与经验,可供自己挑选的工作实在太局限。
所以他决定和黎想一样半工半读。
“好呀。”里里对工作没有要求,只是盯着服装模特四个字,脸上露出几分愁色。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声音因为不自信变弱,“我好像长胖了,也可以去做服装模特吗?”
都怪前段时间长身体,每晚都让程野给自己煮夜宵。
没想到被坏人掳走,自己也没有瘦下半斤八两。
“哪胖?”裴意然皱起眉头,盯着里里瞧,怀疑试探:“是不是谁说你了?”
“没有人说我。”察觉到小意好像有点误会,里里连忙解释:“是我自己这么觉得的,我好像吃得有点太多了。”
小小年纪就有容貌焦虑。
裴意然觉得人类社会很糟糕。
他拍拍黎想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骂:“笨蛋,别胡思乱想了,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尽管如此,里里仍然没有被安慰到。
他看过电视广告里的模特,大家都又高又瘦,身上看不出一丝赘肉,每个人都是行走的衣架子。
院长和程野聊完天,留他在福利院里吃了一顿饭。
里里和小意依依惜别。
开车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路上,里里告诉程野自己要和小意去工作的事。
程野没发表意见,只是向里里问了公司的名字,决定查过再说。
“对啦。”里里差点忘记了,弯起眼心情很好,“程野,以后我一周会去福利院住两天。”
程野握住方向盘的手一僵,脸色变得难看。
早在先前,程野偷听里里和裴意然打电话,就听他们聊过这事。只是当时两个人嬉皮笑脸,他也没放在心上。
还未来得及出声,里里已经自顾自继续说。
为了让程野有更多的休息时间,里里已经想好了,贴心说:“我打算买辆电动车,然后我去学车,我就能自己上下班,也可以自己去福利院,以后就不用辛苦你总是接我了。”
对程野来说,前一个消息已经是噩耗。
没想到生活不仅仅只给他重重一击。
他语气生硬,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闻声,里里生出丝不对劲,偏过头看他。
正逢红绿灯,程野停下车,才分出精力看里里。
里里有自己的朋友和亲人,每周去福利院住,他能接受。
里里想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想要外出去工作,他也赞成。
可是才经历里里被绑架的事,程野无法放心让里里独自出行。
他胸口莫名堵着气。
更像是因为里里不再依赖自己、随时可以独立离开的惊惶。
罕见的,对里里说话的语气变重。“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除非让我接送,不然哪都不许去。”
迟钝如里里,也能从程野紧绷的语气听出对方的怒意。
他抿起嘴,想要解释。
但程野冷着脸,已经踩下油门,继续行驶。
他只能将话憋回去。
车内气氛冷凝,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里里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两人都没出声。
仿佛陷入无形之中的冷战。
车子驶入家里的院子。
程野扭头看了眼里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将话说重了,内心浮现几分犹豫。
他伸手摸摸里里正在思考的脑袋,先软下神色,“到家了。”
程野温和的声音将里里从思绪中拉回,他抬眸看了程野一眼,不清楚对方还有没有在生气,轻轻抿着唇,点了下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看人小心翼翼的模样,程野胸口冒出一股酸涩,已经开始后悔了。
初春夜风依旧凉。
借着机会,程野伸出手臂,揽住里里的肩膀,亲亲他泛凉的耳垂。
小声和他求和:“对不起宝宝,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到程野和自己道歉,里里抿紧的嘴向下撇,白净的小脸倏地透出一丝委屈。
绷了一路,声音染上哭腔:“……我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不想什么都找你帮忙。而且每一次提起福利院,你都好像不太开心。”
他的想法很简单,觉得程野太辛苦,所以想自己解决出行问题。觉得程野不喜欢福利院,所以想自己去。
在成为伴侣前,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他并不强求时时与程野在一起。
里里包容程野的情绪,深思熟虑后才做出这一决定。
但程野似乎更加生气。
他也觉得委屈,明明他是在为程野着想。
“我不是不开心。”程野将强忍住泪水的人揽进怀里,抱起他往家里走。
安静稍刻,难为情地告诉里里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是害怕,怕你更想留在福利院和自己的同伴一起生活。”
他偏头,嘴唇碰碰埋在肩头的脑袋,声音低沉,“……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徐叔早已休息,客厅留了灯。
程野单手开门,脚下步子迈得大,径直抱着里里上楼。
回到卧室,程野抱着人在沙发坐下,将肩头无声掉眼泪的脑袋掰正。
小狗人的睫毛湿成一簇一簇,脸颊湿润,鼻头和眼睛哭得红红,身体轻轻抽动,发出委屈的抽泣声。
“……可是我已经答应和你一起生活,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想?”
程野太清楚同伴在里里心中的分量。
喉间涌出涩意,“对不起,是我没信心让你选择我。”
里里坐在程野怀里,看见程野在说这句话时别过了脸。
他怔怔地看着程野的侧脸,伸手擦掉自己掉在程野脸上的眼泪。
眼睛仍红彤彤的,显得可怜巴巴。
他搂住程野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过去,不知道程野为什么会这么想。
瓮声瓮气,“你和小意不是对立的,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和小意一起玩,不代表我要和你绝交,你不要这么想。”
小意也会吃醋,可大多数情况是嘴硬心软,不会藏情绪,想法都写在脸上。
程野与小意相似,也相反。如出一辙的嘴硬心软,却是将情绪都埋在心底。
里里猜不透。
小狗人心思单纯,程野知道。
和裴意然玩笑般的较劲不一样,程野是真的在和里里身旁的每一个人较劲。每看见里里身旁出现新的人,他就忍不住比较自己与对方在里里心底的权重。
曾经的他大言不惭,希望里里能够独立。
结果现在里里一有独立的念头,他就控制不住心慌。
“好。”他自嘲牵起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答应:“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这么想了。”
“但是还是让我接送好不好?我不觉得辛苦和累,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在里里的脸侧,柔下声,“小脑袋想这么东西,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里里应得快,握住程野的指尖,轻声告诉他:“我们好好的。”
余光瞥见程野表情缓和,湿漉漉的眼睛才渐渐弯起,破涕为笑,亲亲程野的脸颊,“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多礼物。”
“这么厉害?”程野很捧场,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抽了张湿巾,给里里擦脸。
里里轻车熟路闭上眼,备受鼓舞,“……我要给你买车,给你买游戏机,带你出去玩。”
“那我等着你给我买礼物那一天。”程野勾起唇。
在里里睁开眼睛前,衔住他的嘴唇,接了个绵长的吻。
怀里的人软成一滩水,程野才松开他。
指腹碾过里里泛红的嘴唇,擦掉唇角的水渍。
里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呼吸调整过来。
他靠在程野胸口,低头才发现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平板拿过来了。
亮起的屏幕正显示着他与小意考虑的那家公司。
公司规模小,注册资本低。
程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觉得这配置甚至无法称为公司。
好在最后找到这家公司的线上店,确实是正正经经做服装,而不是骗人干擦边,面色才稍稍缓和。
线上店的风格青春个性,一眼能让确认客户群体。
和里里倒是很适配。
他摸摸靠近屏幕的脑袋,终于表露态度,“先去看看,不喜欢就不去。”
“好!”得到程野的支持,里里干劲十足。
程野失笑,家里不缺里里赚的那仨瓜俩枣。
他也只当里里在玩过家家游戏。
而后几天,他发现里里似乎认真过头了。
掌心贴在里里空瘪的肚子上,半信半疑问:“真的不饿?”
“不饿。”里里态度坚定,“我以后晚上都不饿,我不吃夜宵了。”
程野有所猜疑,试探问:“我给你煮年糕汤?”
里里面露犹豫,态度不再那么坚定,过了几秒,还是拒绝:“不吃。”
“我算是看出来了。”程野握住小狗人的后颈,皮笑肉不笑,“程里里,你不是在偷偷减肥吧?”
“……我没有。”里里缩着脖子,嘴硬不承认。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以至于程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里里的变化。
他毫不犹豫抱起里里,站上门后的称。
表盘的数字跳动几番,稳定下来。
瘦了三斤多。
程野快气笑了。
里里心虚埋在程野怀里,还在狡辩:“……我没有减肥,只是最近胃口不好。”
程野没有那么好糊弄,顺着他的话继续说:“胃口不好也是生病,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是生病。”里里绞尽脑汁找借口。
在程野犀利的视线下,他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可怜巴巴去牵程野的手,“我担心拍照不好看。”
“哪不好看?”他举起自己的手掌,轻轻覆在里里脸上。“瞧见没?脸还没我巴掌大。”
他不知道这傻孩子怎么想的,苦口婆心地劝:“你可以不吃夜宵,晚餐总要吃饱吧?减肥有很多种方法,唯独不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我知道了。”里里乖乖认错,“对不起。”
程野笑着晃晃怀里的人,“那现在有没有人想吃年糕汤?”
“有人想吃。”里里和他撒娇:“我还要加虾滑和牛肉丸。”
“行,给你加两份。”
里里和裴意然去面试那天,是程野送两人过去的。
怕两个小狗人被骗,他推了一天工作,特意等在楼下,等两人面试结束。
面试过程比里里想象得要更顺利。
店长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看见两人进来,眼睛都亮了,让人简单自我介绍后,就劝两人留下工作。
程野教的内容没派上用途。
里里要了份合同,发给程野看,告诉对方自己要考虑考虑。
程野才看完里里发过来的合同,就在大厅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正疑惑是不是结果不好。
里里已经迫不及待告诉他:“我们都面上了,店长很满意。”
程野笑着恭喜,“合同也没问题,想去的话,可以试一试。”
今明两天里里会回福利院住,他看了眼时间,离饭点还有些时间,开车带两人去逛商场。
两个小狗人要上学,程野先带他们去买了各式各样的文具。
再带两人去挑了几身衣服。
趁里里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去结账,裴意然站在程野的身侧,压低声告诉他:“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程野眉梢一挑,指指前方,“里里给你买的。”
黎想的钱十有八九也是身旁人的。
裴意然固执地重复一遍:“我会还给你的。”
“行。”
对方态度强硬,程野不再推脱,决定为先攒着这笔钱,之后找个借口让里里还回去。
里里结完账,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程野接了过来,带他们去吃饭。
送两人回福利院前,程野又带两人去超市买了袋零食。
临走时,叮嘱里里:“晚上不许熬夜玩手机。”
“我知道的。”里里和他保证。
好消息不止一个。
与厉明哲的保镖纠缠许久,对方终于承认罪行,愿意出面指认厉明哲。
而被关押多日的物流厂员工在看见老大认罪后,也纷纷提供线索。
在警方逮捕厉明哲的前几日,厉氏集团内部发生变动。
厉明哲的长兄进入董事会,联合其他股东,将厉明哲踢出董事会。
逮捕当日,秦屿持逮捕令,率警员闯入厉明哲的家。
对方正在用餐,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擦过嘴后,朝他们露出手腕。
秦屿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立刻给他戴上手铐。
带人离开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除了跨出家门时发生了点意外。
顺从一路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周围的警员都戒备起来。
可厉明哲并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朝身后看了一眼,漆黑的眼底充满深意,扭回头时,嘴角添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秦屿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在门口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命令警员,带厉明哲上车。
厉明哲嘴严,被带进警局后,没有透过一丝信息。
警员最恼这种人,也实在没招。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厉明哲被捕后的三天,瘦弱的青年带着一份名单来到警局。
他张嘴说不出完整的话,好在有警员懂手语,帮忙翻译。
警员告诉正在翻名单的秦屿,“队长,他说这是拍卖会的参与名单和合同。”
翻过几页,秦屿就确认名单的信息。
看清纸上的姓名,他的神情越发凝重。
随手翻到最前几页,瞥见右下角的合同时间,指尖顿住几秒,问青年:“这个犯罪集团是厉明哲父亲组织的吧?”
青年看了他几秒,重重点头。
他打着手语,告诉众人。
“厉威才是这个拐卖组织的老大,到了需要定继承人的年纪,他才把外面的几个私生子接回来,厉明哲也是其中的一个。他像训练野兽一样训练他们,只有最出色的那个才会被留下来,但唯一留下来的厉明哲并不是做继承人。”
他仰起脸,空洞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在女警温柔的翻译声里显得诡异,“他只是继承人的一把刀。”
秦屿也是豪门出门,早先年听长辈感慨厉家的继承人竟然是半途杀出的私生子。
他差不多能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厉威培养自己的私生子处理见不得光的生意?”
想到厉明哲面对审讯时油盐不进的态度,秦屿笃定:“厉明哲这样的性格决不会乖乖听话。”
青年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半晌过去,女警才翻译出,“是因为我。”
和秦屿猜测的一样,他点点头,示意青年继续说。
“厉明哲为他的父亲做事,直到发现我是他父亲派来的……”青年深吐出一口浊气。
在众人屏息凝神等待后续时,他颤抖着手,询问女警能不能给杯水。
“可以。”秦屿亲自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掌心贴着纸杯,感受到暖意。
他继续比划。
“在一次任务里,厉明哲故意留下漏洞,导致对方顺藤摸瓜弄死厉威。”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和秦屿想得差不多。
厉威死后,厉明哲接管厉家全部生意,将有异议的人全部赶出厉家。
警员记录所有口供,最后让青年签字按手印。
青年握住笔,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秦屿瞥了一眼。
李青。
名字给人的感觉与他本人倒是差不多。
他夸道:“字写得不错。”
李青并没有立即离开,踌躇望着秦屿,垂在身前的手再次扬起。
“他会死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秦屿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是眯起眼,若有所指:“积极配合审讯的话,不会。”
李青迟疑片刻,咬紧的唇一松。
比划问:“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第83章 私信
秦屿没有立即作声, 而是垂眼看着他。
察觉到秦屿的犹豫,身旁的涛子出声喊了秦屿一声,“队长。”
他皱起眉, 神色凝重, 眼神警告。
判决结果下来前,家属不允许与犯罪嫌疑人见面。
秦屿当然知道, 微微勾起唇,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涛子总觉得这笑容微妙,心底隐隐冒出丝不好的预感。
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够快了,也没能阻止秦屿那张光速的嘴。
于是他阻拦的手伸到半空, 被秦屿按下,听对方大方应允:“可以,现在就能安排见面。”
“队长!”涛子语气一重, 压低声, “生怕隔壁大脚丫不给你穿小鞋吗?”
秦屿倒是很淡定,“没事,我走正规流程, 我去打申请。”
涛子真想把这人打晕,“你申个毛线, 没一天申得下来吗?”
秦屿嘴一张, 涛子就知道这人要说什么话了。
果不其然, 秦屿笑笑:“特殊情况, 那没办法了,只能特殊处理了。”
“……”
涛子无语,“得。”
李青跟着警察前往审讯室。
站在门口, 就能看见审讯室的布局,里边只简单放着两张桌子。
李青从未见过这样的房间,从踏进审讯室起,就觉得逼仄心慌,他掐了下掌心,深吸了两口气,才跟着秦屿继续往里走。
秦屿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反应,四指并拢,指尖朝向其中一张桌子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李青点头,顺从坐好。
秦屿顺势坐在他身侧。
两人没等多久,警员就带着厉明哲进来。
审讯室的门重声关闭,李青后背一颤,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加上做笔录的男警和先前为李青翻译的警察,审讯室里一共五个人。
厉明哲似乎并不意外李青会出现在这里,从进门刹那起,嘴角就噙着笑,心情饶好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
秦屿也热情得紧,老熟人似的回:“一个时辰不见,如隔三秋啊。”
李青放在桌面上的手绞在一起,指尖不安地攥紧,视线落在厉明哲被桌拷拷住的手腕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偏头看了秦屿一眼。
秦屿却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将先前审讯的问题重复一遍。
这一回,厉明哲并未耍聪明糊弄。
隔着一扇玻璃,涛子神色诧异,问身旁的同伴:“这还是上午那人吗?”
同伴白他一眼,“难怪老大说你傻得可爱。”
警员做完笔录。
秦屿便站起身,提醒垂头发呆的青年,提醒:“只有十分钟。”
李青仰头看他,点了下头。
秦屿带着警员离开,顺手将门掩上。
审讯室内静得针落地可闻。
厉明哲看李青比划了好一会儿,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问:“你来做什么?”
李青吐出一口浊气,只能暂停先前的句子,重新比划。
手在空中挥得慢吞吞的。
“不是你把名单留在床头柜里,想要我过来的吗?”
厉明哲哼笑一声,继续问:“你很担心我吗?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么憔悴?”
他总是没礼貌地打断。
李青也不生气,脾气出奇的好,回答厉明哲的新问题。
“保姆辞职了,我不会做饭。”
厉明哲眉头蹙了下,速度快得宛若从未出现过,眸光沉沉,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终于安静下来,李青松了口气,才开始告诉厉明哲自己今天的来意。
“我和管家商量过了,我不会经营公司,我也无法在国外生存,我想把所有股份换成钱捐给福利院。”
“废物。”厉明哲低声骂了一句。
李青没有理会他的骂声,继续比划:“我在网上查了很多,积极配合调查,是能够减刑的。”
只不过没有像厉明哲这样严重的情况。
虽然积极配合能够免除死刑,但接下来几十年估计也只能在监狱度过。
厉明哲安静等他比划完,语气恶劣,“比划什么?看不懂。”
李青抿着唇,顿了片刻,僵硬的手才继续有动作。
“等你判决下来那一天,我再来看你,我来给你送行李。”
厉明哲一直没有作声,直到李青站起身往门口走,脸上才掀起一丝波澜,面色阴沉:“让程野来见我。”
闻声,走到门口的人脚步一顿,扭过身看他,为难比划。
“我不认识他。”
“别装,又是通风报信,又是故意留下把柄。”厉明哲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么大的恩情,会不认识?”
厉明哲固执己见。
李青无奈地重复动作,“我真的不认识他。”
他比划到一半,厉明哲忽然偏头,看向一侧的单向玻璃。
“秦屿,让程野来见我。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
涛子制止:“见完这个见那个,把公安局当什么了?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了?”
秦屿没有吭声,只是屈起指节敲了敲玻璃。
在场的人都是从警校出来的,自然能听懂他敲的摩斯密码。
涛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秦屿站起身,分发任务,“去,把家属和嫌疑人都给我安安稳稳送回去。”
…
服装店的线上账号终于建好。
店长发布的第一条视频是模特的拍摄花絮。
视频艾特了两位模特。
应店长要求,里里注册了属于自己的社交账号,荣幸成为了店铺的第一个小粉丝。
店长给他发了一组偏日常的图,让他挑几张,发自己账号宣传。
里里拿不定主意,抱着平板去书房找程野帮忙。
程野正在开线上会议,余光瞥见门口探进的脑袋,立刻将摄像头与麦克风关闭,笑着朝里里招手。
本来还在踌躇能不能进去的里里接受到指令,踮着脚小跑到程野的身旁。
他悄悄探头,发现程野的电脑屏幕还挂着会议页面,脑袋倏地缩了回去,往外挪了两步。
程野失笑,长臂一伸,握住里里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
见里里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自觉放轻声,抬手撩开他快遮到眼睛的刘海,“关了摄像头和麦克风的。”
老板摸鱼,视频会议还在继续。
尽管会议里的人看不到自己,可安静下来的书房里充斥着员工汇报的声音。
面对着屏幕里的两排小人,里里还是不太适应,“…我等会再来找你。”
说着,将平板搁在书桌上,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掌心使里,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想从程野腿上下去。
程野黏人得紧,双手圈住里里的腰,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这一片天地。
下巴从后方搭在里里的肩头,耍赖说:“来都来了,你要丢下我走吗?”
“我没有丢下你呀。”里里小声反驳,他亲亲程野的额头,指向门外,“我就在门口等你。”
“不。”程野拒绝,“你就在这等我。”
在里里再出声前,他仰着下巴,嘴唇摩挲着里里的脸颊,“工作好累,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乌溜溜的眸子盯了他好几秒,里里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那好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电脑屏幕里传出的声音清晰落在里里耳中。
他听得见每一个字,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他就无法理解意思,只觉得好高级。
会议内容对于里里来说,冗长无趣。
他听了十几分钟,已经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掉。
程野伸出手掌,托住里里的脸颊。
触碰的一瞬间,里里猛然清醒,迷迷糊糊地盯了程野半分钟,继而扭头看了眼电脑屏幕。
看视频会议还在继续,才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嘟囔着和程野说话,“我有点困了。”
会议还剩最后一小部分总结。
程野晃晃怀里的人,哄着他再等最后五分钟。
里里的反应慢半拍,揉揉犯困的眼睛,回了声,“好。”
为了能打起精神来,他重新拿起平板,打算看看店长账号的数据反馈。
视频发出去刚好半个小时,已经有将近一万的点赞量。
店铺账号涨粉近一千,连带着里里和小意的个人账号都涨了几百粉。
里里的账号才注册,没来得及设置私信。
打开软件后发现自己多了几十条的私信,大部分私信是问联系方式、火前留名,一小部分私信里里看不懂。
他皱起眉头,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联想到这些话的意思,只能扭头求助,“程野,什么是体育生?什么是4i?”
“什么?”程野表情一愣,听到这几个词从里里口中冒出,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疑惑的视线挪到里里的平板上,根本无需点进去,在私信页面就能看见第一句骚扰词。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他臭着脸,接过平板,设置无法私信后,将所有私信清空。
将平板递回里里手里,他揉揉身前懵懂的脑袋,面不改色:“这些都是打广告,盗取个人信息的,不要理。”
里里似懂非懂,点点头。
忽而记起自己来找程野的原因,切到相册,让程野帮自己挑照片。
程野翻看一圈,觉得每张都拍得不错,镜头总能捕捉到里里可爱的表情。
私心不想让里里将这些照片上传社交平台,但良心说不出任何一句丑。
他迟疑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还未出声,里里先一步提醒:“本来我想让小意帮我挑的,可是小意说每张都很好看。店长说最好只发三五张,同系列容易审美疲劳。”
程野冷笑。
好一个心机的裴意然。
好话都让他说遍了,难题就留给自己。
第84章 小狗耳朵
程野将这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在里里期待的视线下,硬是挑出了三张不一样的。
里里抱着平板,开开心心发作品。
趁人注意力在平板上, 程野悄悄抬手抹了把汗, 考虑着要不要给里里请个运营助理,专门负责里里的账号。
作品显示发布。
完成老板交给自己的一大重任, 里里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忘记大功臣程野,将平板放回桌面,扭过身,仰头在程野脸颊亲了一下,声音软绵绵地撒娇:“程野,谢谢你帮我。”
两个人确认关系后, 亲吻便是时常有的事。
但每一次里里主动的亲吻都会让程野面红耳赤、血脉偾张,仿佛变回那个在青春期躁动的毛头小子。
他屏着呼吸,停顿半晌, 轻轻捏了捏里里的脸颊, 才回答:“…不用谢。”
会议终于结束。
程野关掉电脑,抱起怀里的人回卧室。
里里打了会儿瞌睡,现在已经精神多了, 靠着程野的肩膀,和他讨价还价:“我可以先不睡觉吗?我现在已经不困了。”
“不是说明天要去游乐园玩吗?”程野弯腰, 捡起啪嗒掉在半途的拖鞋, 掂掂怀里学会熬夜的人, “不早点睡觉, 明天怎么有精神玩?”
突然的重心失衡让里里搂紧程野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他小心翼翼贴着程野的身体。
直到程野直起身, 他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轻松,很有一番道理,“我们是明天下午才去玩呀,我上午可以睡觉的。”
“熬夜不长个子的宝宝。”程野单手抱人,另一只手拎着里里的鞋,带他回到卧室。
怀里的小狗人知道自己不占理,也不再长篇大论,而是抱着他的胳膊哼哼唧唧撒娇。
程野目不转睛看了几秒,忍俊不禁笑出声,将里里放到床上,“那好吧,允许多玩一个小时。”
里里大笑着庆祝。
程野笑着开口:“我去洗澡了,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我知道啦。”里里往后倒在床上,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和平板都落在书房里。
他只迟疑几秒,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彰显着意图,伸手去摸程野的外套口袋。
“给你给你。”程野干脆脱下外套,罩在里里的头顶。
隔着衣服薅了下圆溜溜的脑袋,才往浴室走。
两个人的手机密码相同,里里轻车熟路点进追剧软件。
浴室里的水声缓缓响起,透过玻璃门传出,听感有点沉闷朦胧。里里好不容易拉到自己追剧的进度条,还没开始看,程野的电话响了。
屏幕正中央跳动着秦屿两个字。
里里撑起身,举着手机去敲门,“程野,秦屿给你打电话。”
程野的声音混在水雾里变得遥远。
里里将耳朵贴在雾蒙蒙的玻璃门上,才听清程野的话。“那好吧,我来接。”
他接通电话,在对方开口前,率先出声:“你好,我是里里,程野现在在洗澡。”
屏幕另一方有几秒钟的迟缓,才传出声音,“里里,我是秦屿,我有话要你帮忙转告给程野。”
“好的。”里里乖乖应,站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秦屿继续说:“明天有时间的话,让程野来警局一趟,厉明哲想见他一面。”
“好。”里里记住了,“我会告诉程野的。”
秦屿应了一声,和里里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里里转过身,还未传话,浴室门已经从内拉开,水汽扑了里里一脸,潮湿的水雾亲昵黏在他的发梢,凝成微小的露点。
里里呆了几秒,瞪着眼,很是怀疑:“你根本就没有认真洗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洗完了。”
说着,他作势闻闻程野,语气夸张,“哎呀!果然还是臭臭的。”
“你想挨揍了是不是?”程野笑着睨他,将假装嫌弃的人抓进怀里,把湿润的水迹蹭到他脸上。
在里里的哀嚎声中,他学着里里的语气,“哎呀这里也有个人臭臭的。”
“哼!”里里只许自己说程野,不允许程野说自己。
程野垂下眼,好笑地看着闹脾气的人,“……可能刚刚闻错了,我再闻闻。”
他弯腰凑近。
里里双手环胸,表情仍气鼓鼓的,斜着眼瞧他,却悄悄踮起脚,让程野能够闻得更仔细些。
程野重新嗅嗅往上蹭的脑袋,给出肯定的回答:“嗯,确实是香香的。”
听到程野的话,里里的眼神变得得意。
程野在他发顶亲了一口,“去边上玩会儿,我吹个头发。”
里里心情大好,将手机塞给程野,语调和步伐如出一辙的兴奋,“我来帮你吹。”
他拿到吹风机,小跑回程野身边,牵着程野的手,带他到沙发旁坐下。
家里伺候人的一向是程野。
难得被这祖宗伺候一次,程野忍不住调侃:“今天对我这么好?”
程野头发不长,三两分钟就吹干了。
闻言,里里瞥他一眼,反驳:“我一直都对你好啊。”
“嗯,是我又说错了。”程野乖顺认错,将里里搂到腿上,低头蹭蹭他的颈窝。
才想起里里刚才帮自己接过电话,侧着脸,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缱绻温柔:“宝宝,刚才秦屿跟你说什么了?”
里里想了想,和他复述:“秦屿让你明天去警局,厉明哲要见你。”
里里话音一落。
程野差不多已经猜到对方想和自己见面的目的了。
“你要去吗?”里里微微低下脑袋,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程野失笑,直起身,指尖戳戳里里的脸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想去呢?”
想法被轻而易举看穿,里里便大方告诉他:“秦屿说明天李青也会过去,我想见见他。”
程野用了三秒,便将这个名字对上脸。
里里依偎在身旁撒娇:“去嘛去嘛,我陪你去。”
“好。”程野点头,“那就去吧。”
次日上午十点。
按照约定,程野带着里里去警局。
李青比他们到得更早,看见里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秦屿吩咐身旁的涛子,让他监视李青和里里的聊天,不要让李青有伤害里里的机会。
而自己带着程野去审讯室。
他朝程野指指隔壁的房间,告诉他:“我在隔壁。”
程野点头,抬手推门,独自走进。
乍迈进门,厉明哲脸上便露出那幅运筹帷幄的笑容。
程野冷眼相对,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说吧。”
厉明哲自嘲:“没想到吧?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亲友,到头来,想求人办事,竟然会求到对家门前。”
这是商人谈判熟悉的示弱环节,程野不吃这套,“给我一个护着李青的理由。”
见自己的计划被看穿,厉明哲也不再装,“厉氏。”
厉氏主舵手变更,众多企业虎视眈眈。
但厉氏内部早已千疮百孔,程野从未有过接手的打算,他直言:“生意场上最重要的是诚信二字,看来你还是没学会,既然如此,我们也无需多废话了。”
眼看着程野起身要离开,厉明哲忽地出声,“我有一个海外公司。”
程野居高临下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坐下,长腿向前伸,双手交握成拳,搭在桌面,“继续。”
“这个公司原本是我留给李青的,但是他蠢,想把所有股份捐给福利院。”厉明哲的目光钉在程野身上,“我想让你来做这件事,我会给你程旭的犯罪证据,保证让他和我一样,后半生都待在监狱里。”
从厉明哲嘴里听到这个公司的存在,程野立刻想到程德清抛售股份的接盘公司。
原来在那么早以前,厉明哲就在设伏。
程野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他凝视对方几秒,“行,我帮你做。只不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李青曾经提醒过里里。”
厉明哲紧绷的肩膀无声松缓许多,沉默点头。
程野站起身往外走,和隔壁一同走出的秦屿说:“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和里里还有约会。”
秦屿拍拍他的肩膀,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懂,玩去吧。”
程野回到接待室时,只有涛子陪在里里身旁。
里里身前的桌面放着几盒零食。
看见程野,里里腾地站起身。
程野和涛子道了声谢,带着里里往外走。
回到车上,里里边系安全带边说:“李青说他过几天会搬来福利院。”
“到时候你的好朋友又能多一个了。”程野笑得漫不经心,踩下油门,驶出停车场。
周末,又碰到游乐园周年庆,映入眼帘的全是人。
饶是程野再不喜欢拥挤的人群,也不由得被里里兴奋的表情感染。
两人开了会员卡,不必跟着人群排队,很快将门口这片区域的游乐设施打卡完。
工作人员将挑战印章盖下,里里和人说完谢谢,爱不释手捧着挑战卡看。
程野弯腰和里里一起看,指尖落在挑战卡上,终于找到下一个打卡点,“下一个印章是不是需要购物?”
里里认真看了几秒,点头。
程野视线环视一周,发现不远处的购物中心,“走吧。”
每个商铺的人都不少,里里紧靠着程野前行,怕人撞到自己,和挂件一样埋在程野身上。
程野身高手长,于是接手挑选商品的任务。
两人本就将购物放在最后一项,因为盖章才多走这一趟,他挑了个毛绒发箍,准备去结账。
里里眼尖看见程野手上的发箍只有一个,想都不用想是给谁的,他多拿一个,举到程野面前,“还有给你的。”
程野温声应:“好。”
两人去柜台结账,里里如愿以偿得到印章。
程野将毛绒发箍给里里戴上。
里里摸摸自己的脑袋,将挑战卡塞到程野的口袋里,接过他手上剩下的发箍,示意他低下头,“我给你戴。”
“好。”程野弯下腰。
里里扬起手,避开程野的耳朵,小心翼翼将发箍戴在他的头顶。
从程野有印象起,他就没碰过这种毛绒玩具,低头想打趣里里一句,就发现里里正一眨不眨、眼神炽热的盯着自己。
不由得一怔,耳根逐渐漫起热度,微微抿起唇。
里里随手拿出的是小狗耳朵。
白色的耳朵仿佛是从程野的发丝间冒出来,随着程野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屏息凝神,观察着毛绒耳朵的动静,脸颊蒙上一层绯色,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声音轻轻的,“程野,你也有小狗耳朵。”
“小狗耳朵?”程野愣愣地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毛绒发箍。
谁料里里看见他的动作,眼睛亮晶晶地恳求:“程野,我也想摸摸你的耳朵,你让我摸一摸。”
程野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让里里能够摸到发箍。
“毛茸茸的。”里里慢吞吞伸出指尖,摸摸程野的耳朵,“程野,你的耳朵好可爱。”
尽管知道里里夸的是毛绒发箍不是自己。
但程野仍在光天化日下红了脸,不自然绷起脸,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不是要去集印章吗?快走了。”
里里迷迷糊糊被程野拽着去玩项目,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往程野的耳朵上飘,心脏仿佛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挠,泛起微不可察的痒意。
程野的小狗耳朵显然比集印章更吸引里里。
打卡完挑战卡最后几个项目,最终大奖终于将里里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小狗玩偶!”里里惊呼一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半人高的玩偶,脑袋埋在玩偶身上蹭蹭。
游乐园的灯已经渐渐亮起,离最终的烟花环节还剩十几分钟。
程野牵着里里离开人群,去会员的专属观景台。
里里怕高,不敢靠围栏太近,手臂牢牢圈在程野腰间,生怕自己掉下去。
最后的倒计时响起,无人机嗡嗡响动,在漆黑的空中亮起缤纷图案,高台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第一声烟花响起,里里才犹犹豫豫从程野胸口抬起头,扭过脸,望向身后的光彩。
烟花齐齐绽开,将天空点燃成绚烂的光彩,五颜六色的火星坠入里里的眼底,将漆黑的瞳孔点亮,映出眼底蜿蜒的银河。
烟花响起的声音像鼓点,沉重、精准地与里里的心跳声重合。
他怔怔望着天边的景象,呼吸声微不可闻。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脸颊。
动作温柔,仿佛在对待珍宝。
天空逐渐恢复平静,程野才抬起手掌,贴住里里的脸颊,逼他转过头。
如愿以偿吻到里里的嘴唇。
高台下的人群因为花车巡游发出新一轮呼声。
程野敏锐发现里里的走神,不满蹙起眉,正准备加深力度。
里里被吻得晕晕乎乎,右手扬在半空中,随着程野的动作一起摇摇晃晃,找不到目标。
直到视线掠过程野的头顶,里里蒙着雾的眼睛仿佛有了焦点,手掌猛地往前伸,抓住程野的小狗耳朵。
感受到头顶的动静,程野有一瞬间怀疑人生,松开里里,望向他的眼神透着一股难言的情绪。
里里恢复自由,单手拽着程野的衣服大口喘气,才能顺畅呼吸,迫不及待开口:“小、小狗耳朵!”
紧绷的脸鼓动两下,程野还是没忍住,抱着里里笑出声,“真服了你了。”
第85章 绝育
关于小狗人拐卖案件, 警方与法院折腾近一个月,终于公布判决结果。
法槌重重落下,欢呼与痛哭交杂, 充斥着整个法庭。
李青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 来到福利院。
尽管小狗人们知道李青和绑架他们的凶手关系密切。
可仍对这名新同伴展现出最纯粹的善意。
或许因为他们是同类,或许因为他并未伤害过他们, 或许是因为他曾帮助过黎想。
小狗人们的义务教育逐渐提上日程。
里里的学习进度比小狗人们要快,便不跟着大家一起。
这其中当然有程野的私心使然。
本来人一周就要去福利院住两天,再去福利院跟着同伴们一起上课。
万一学狠了,待福利院不回来了,他一个孤寡老人怎么办。
里里不知道程野的想法,乖乖地听从安排在家里学习。
但里里的文化水平仅停留在小学水平, 因为基础太差,连续学了一个月的初中课程,最终的考试结果除了语文全部不及格。
成绩出来后,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 里里强颜欢笑一整天,趁着晚上洗澡的时间,悄悄躲在浴室哭。
笨蛋小狗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但程野仍然从嘈杂的水声里辨出了里里的泣声。
他给里里吹干头发。
看怀里的人垂头丧气,不免伸手搂住他, 垂下的视线落在里里通红的眼尾, 眼底漫着心疼与难过。
凭程家的条件, 即使里里不学无术、挥金如土, 也足够里里幸福生活好几辈子。
他俯下身亲了亲里里的脸颊。
里里表面乖顺温和,但实际犟得很。
尤其是在大受挫折后。
程野十分清楚。
沉默几秒后,捏了捏里里的掌心, 温声问:“宝宝,你觉得学习开心吗?”
闻声,里里抬起头,乌溜溜的眼底明显残留着水光,眼神显得茫然懵懂。
他张张嘴,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向程野抛出问题,温软的腔调掺杂着一丝哑意,“可是我不学习的话,我能做什么呢?大家都在学习。”
“是的,大家都在学习。”程野点点头,滚烫的掌心贴在里里的掌心。
看见里里下意识在自己掌心蹭了两下,他禁不住弯眼,声音里带着笑,“可是学习不止这一种方式,我不希望你是为了学习而去学习,比起读书上课,你有什么更想做的事情吗?”
里里不明白程野的话,如实回答:“……我不懂。”
程野轻声引导:“我们里里不是喜欢唱歌画画吗?有没有想过,未来做个小画家或者歌手?”
里里听明白了,可画画和唱歌对他的吸引力也不是很大。
他不免有点沮丧,脑袋往程野的掌心倾斜,声音闷闷的,“我没有很喜欢。”
“没关系,不着急。”程野安慰他:“我们慢慢来,你想想你的爱好。”
“爱好?”里里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的爱好,他一个个往外报:“我喜欢吃蓝莓味的食物,喜欢徐叔煲的汤,喜欢追剧。”
等里里结束,程野才出声,“这些是你的爱好,那么甜品师、厨师、演员,这其中有你未来想做的事么?”
里里的注意力被程野其中的一个词吸引,重复了一遍,“演员?”
“对,演员。”瞧里里专注的模样,程野就知道,里里对这个感兴趣。
他刻意道:“喜欢演员的话,未来你就去演戏,大家会在电视剧里看见你。”
“看见我?”里里瞪大眼。
他一直觉得电视里的人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一改方才乌云笼罩的模样,里里激动握住程野的手,“真的能在电视里看见我吗?”
程野笑着点点头。
里里问:“你能看见我?”
程野继续点头。
“小意呢?”
“可以。”
“徐叔和刀疤哥呢?”
“当然。”
“那院长和福利院的大家呢?”
程野失笑,看着里里兴奋站起身,指尖收紧,握住里里的手,语气沉稳,向他保证:“大家都能看见你,全世界的人都能看见你。”
“我想当演员。”里里忍不住抱住程野,开心地告诉他自己的梦想,“我要当演员,我想去演戏,想让大家都能看见我。”
程野摸摸他的脑袋,“好,那就当演员。”
“可是我要怎么变成演员呢?我不会演戏。”里里只是苦恼了一瞬,很快就打起精神,决定上网搜索。
程野将活蹦乱跳的人拽回腿上,亲亲他的耳垂,“我去找老师。”
“那我不需要学习了吗?”里里面上露出犹豫表情,“虽然学习很累,但是我真的学到了很多,我现在也会说英文了。”
他说着,用英文和程野打招呼。
“晚上好宝宝。”程野含笑回答,亲亲一板一眼念招呼语的小狗人,“只是分一半你平时的学习时间给专业课,可以吗?”
“可以!”
确定人生目标,程野便紧急给里里调整学习计划。
面对自己所感兴趣的事物,里里的进步非常明显,每一天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老师今天夸我了,老师说我很有灵气。”里里迫不及待向程野汇报今天的上课情况。
“这么厉害?”程野今天工作忙碌,本应该去接里里放学,但实在脱不开身。
徐叔不放心,去乡下陪小意了。
今天是秦屿来接里里放学,后车厢还坐着休假的杜宾犬。
黑球听力绝佳,听见里里被夸奖,不甘示弱:“秦屿今天也夸我了,说我很敏捷帅气。”
里里帮忙翻译,将手机放到杜宾犬耳边。
听到程野夸自己,杜宾犬矜傲地扬起下巴。
驾驶座的秦屿没忍住笑出声。
很快收获杜宾犬恶狠狠的注视。
将里里和杜宾犬平安送到家,秦屿才离开。
保姆阿姨已经做好晚饭,里里不习惯一个人坐在餐桌吃饭,便端着碗去客厅。
他调好电视屏幕,坐在地毯上,和杜宾犬待在一起。
今天的气温似乎有点高,里里才吃几口饭,就喝完了两杯水。
他捧着杯子,犹豫几秒,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牛奶出来。
杜宾犬从薄毯里钻出来,狐疑凑在里里身旁,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虽说现在临近夏天,但也不至于这么热,不仅把外套脱干净,还止不住地喝冰水。
即便是盛夏,里里都没有这么怕热过。
杜宾犬忧心忡忡,“里里,你是不是生病了?”
里里掌心还贴在冰凉的玻璃瓶上,闻声一愣,喃喃重复:“生病?”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突然想起什么,“刀疤哥,我好像发/情期快到了。”
小狗人每年会有一周的发/情期,这期间身体与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在这一期间,院长会给他们备药。
里里正发愁自己身上没有药,转念一想,院长曾经说过,有伴侣后,就不用再吃药了。
他有程野。
同为犬类,虽然品种不太一样,但杜宾犬很快便明白里里这句话的意思。
他倒吸一口凉气,如临大敌,愤恨地提醒里里:“千万不能让程野知道!”
“为什么?”里里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正想向程野求助的。
黑球眼底满是悲痛,“我被带回程家的第一年,程野知道我发/情后,没多久就带我去绝育了!”
它苦口婆心:“或许是因为正常的人类没有发/情期,所以程野无法理解,如此绝情!”
“什么!”里里被吓到了,牛奶瓶从手中脱落,啪嗒砸碎在地,玻璃渣四溅,牛奶撒了一地。
他眼底闪烁着害怕的泪光,要哭不哭的,“我不要,刀疤哥,怎么办?我不要绝育。”
身为大哥,杜宾犬不能慌张。
它伸出爪子,拍拍里里的膝盖,给予他鼓励与安慰:“只要不被程野发现就行了。”
“嗯!”里里重重点头。
两人话音才落,程野便开门从外进来。
电视的声音放得太大,两人方才在聚精会神讨论绝育的事,根本没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车上。
乍看见门口的身影,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沙发前的一人一狗都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程野有点摸不着头脑,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俩背着我闯什么祸了?”
里里和杜宾犬都没吭声。
程野将公文包夹在腋下,飞快换鞋,往一人一狗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便看见地上的残局。
他快走几步,将坐在碎玻璃旁的里里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
将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程野松了一口气。
看里里目光惊愕,揉揉他的脑袋,“没关系,就是摔了瓶牛奶,我来打扫。”
程野转身往杂物间走。
杜宾犬悄悄蹭到里里身旁,着重提醒一遍:“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让敌人察觉异样!”
里里表现出出奇的严肃,“嗯!”
但心里有事瞒着程野,里里感觉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程野相处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前,都要再三斟酌。
好在程野只当他的别扭是因为被吓到了,捏捏里里的脸颊,便自顾自去给里里热饭了。
吃过饭后,在杜宾犬坚定鼓励的目送下,里里被便程野带上楼。
里里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大脑宕机,像个笨拙的小机器人,无法自行思考,只能一昧地接受命令。
程野洗完澡出来,看里里仍乖乖坐在沙发上,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顾不得吹头发,走到里里身前蹲下,下意识去握他的手。
里里差点下意识甩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小狗人的手暖洋洋的,脸颊也红扑扑,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程野伸出另一只手掌,贴在里里的脸侧,狐疑问:“怎么了?”
里里以为自己是被看出了端倪,嘴巴笨笨的,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上课太难了。”
程野纳闷:“宝宝,今天回家的时候,你不是才告诉我上课容易的吗?”
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漏洞,里里紧急改口:“是文化课。”
程野更是奇怪,“这周不是还没上文化课吗?”
里里紧张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
沉默了半分钟,才吞吞吐吐憋出一句,“……是、是同学问我题目,然后……然后我不会,然后我觉得难。”
听着里里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程野貌似是没听出问题,点点头,一如既往地安慰他:“没关系宝宝,你已经很努力了,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和老师。”
里里仓促点头。
程野失笑,捏捏他的脸颊,“去床上躺着吧,我吹完头发就能睡觉了。”
“嗯嗯!”里里迫不及待地往床边跑,挤到墙边,紧紧贴着墙睡。
看着里里的后脑勺,程野眼底一片暗色,面无表情地握紧吹风机。
这笨蛋真以为自己被他漏洞百出的解释糊弄过去吗?
他憋着气,潦草吹完头发,故意将上床的动静弄得大。
但他躺在床上好几秒钟,里里都没有和往常一样滚进自己怀里。
程野不信邪,挪到里里身后,支起身,光明正大去看他。
笨蛋小狗人装睡装得一点也不走心,双眼紧闭,呼吸紊乱急促,睫毛颤得厉害。
程野沉着脸,不动声色酝酿着怒意,转身将灯关上。
同床共枕却抱不着人,程野果不其然失眠了。
他熟练地拉下脸求和,默默挪到里里身后,将人抱进怀里。
里里一晚上精神紧绷,已经睡着好一会儿。
感受到身后的动作,迷迷糊糊转身,喊了句程野,便闭上眼睛,埋进程野的怀里。
程野埋在里里发顶,猛吸了一口,胸口淤积的怒意才有所平缓。
他亲亲里里的额头,单手搂住里里,另一只手越过人,将里里藏在枕头与墙壁缝隙里的手机摸了过来,翻看里里的聊天记录与搜索记录。
里里通讯软件是和自己的视频通话,浏览器里全是搜题记录。
没有疑点,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在今天以前,他和里里从未出现过这样别扭尴尬的局面!
而在他今天陪里里吃午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事情发生在下午,程野将初步的目标筛查放在里里的专业课补习班里。
他胸口发酸,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走演艺这条路的孩子大多数都长相优越。
和同龄的孩子们接触多了,里里指不定就萌生新意。
他曾以“遇见的人太少,无法辨清情感”的浑话拒绝过里里,如今却害怕一语成谶,害怕里里对自己不是喜欢。
第86章 发情期
程野带着疑问与怒火入睡, 第二天清晨却醒得早,脑袋仿佛灌满水泥一样沉重,太阳穴与鼻梁间仿佛被同一条神经拉扯, 感受到钝痛。
他头疼得厉害, 却毫无睡意。
身旁的人像个小火炉,黏糊糊地挤进他怀里。双手如八爪鱼一样牢牢扒在他身上, 脸颊两侧浮着桃红,嘴巴微微张合,像是在说梦话,声音含糊不清,却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程野被里里的呓语吸引,忍不住低头去听。
靠近后, 在里里嘴旁停顿半晌。
才依稀辨出里里呢喃的内容。
他后退了些,愣愣地看着里里的睡颜,有点不可置信。
里里在念他的名字?
他还没反应过来。
睡梦中的里里似乎察觉到了程野的远离, 发出委屈的哼哼声。
见状, 程野忙挪回原位,将里里抱在怀里,从脑海里爆发出的甜蜜已经治愈头疼。
他抑制住欢喜, 安抚拍拍里里的后背,发出满足的叹声, “我在呢。”
嗅到熟悉的味道, 里里短暂消停了几分钟。
紧接着, 是更控制不住地亲近。
程野只觉得怀里的人忽然升温, 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脸颊似乎越来越红。
他感觉不对劲,皱起眉,正想伸手去探里里的额头。
里里却突然将一条腿压在他身上, 难受地扭了扭,身体向上探,迷迷糊糊地寻到了程野的下巴。
小狗的舌头湿软,与被子里的情景全然相反。
程野的呼吸被近在矩尺的人弄得紊乱,大脑充血宕机,神经兴奋跳动,五感被放大数百倍,却全部被里里占据。
程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这震惊的场面回神,激动地捂住嘴巴。
天啊!他家孩子长大了!
小狗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得章法。
急得哼哼唧唧起来,嘴里溢出点哭声。
这么蹭,还得蹭到什么时候去了?
程野亲亲里里的脸蛋,毫不犹豫将手伸进被子里。
里里觉得自己好像掉进火山深处,身体似乎被岩浆融化,耳畔满是咕噜噜的冒泡声。
空气太热,他快要喘不过气了,只得张开嘴唇,艰难地用嘴巴呼吸。
身体仿佛脱离掌控,他不安地扭动身体。
脑袋里仿佛炸开一道白光,他控制不住哆嗦了下,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屋内黯淡,里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程野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余颤,乌黑的眼睛蒙着一层润润的水光,茫然无措地与身旁的程野对视。
看着程野的眼睛渐渐弯起,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深呼吸好几个来回,里里僵硬的大脑才解冻,五感慢慢恢复。
也才发现,程野滚烫的手掌正贴在自己腿侧。
“……”
里里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程野正好奇等待着里里的反应,那句“宝宝你长大了”还未说出口。
全身被红意覆盖的人猝不及防地张嘴,眼眶里的水平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程野顿感不妙。
下一秒,里里鼻头一皱,眼泪扑簌往下掉。
与程野对视一眼,就扭身躲进被子里。
源源不断的呜咽声从被子里传出,被子里的人哭得一耸一耸,仿佛受尽了委屈。
里里声嘶力竭的哭泣吓到了程野。
和里里相处的这一百多天,他从未见里里哭得这么难过。
哭得他心都快碎了。
程野无措地坐在里里身侧,胸腔里源源不断冒出悔意。
他趴在被子旁,小心翼翼去和里里道歉:“对不起宝宝,我不该自作主张的,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里里还是自顾自地哭,似乎听不见他的道歉。
程野重复着道歉的话,哄了几分钟,都没得到里里的回应,怕里里哭得缺氧晕在被子里。
“宝宝,我掀被子了?”程野战战兢兢问。
意料之中没听到里里的回答,程野试探地掀开一片被角。
被窝里透进光线,沉浸在悲伤里的人被吓到,哭声一哽,控制不住地打嗝。
程野忙将被子掀开,将闷在被子里哭得面色苍白的人抱了出来,拍着里里的后背,急声引导:“深吸一口气。”
里里的泪珠仍在无意识地往下坠,雾蒙蒙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被程野用力掐了下脸蛋,才意识回笼。
程野捏住里里的下巴,让人无法再紧闭嘴巴,声音里带着颤音,指尖用了点力,“深吸气,再慢慢呼气。”
里里呆呆照做。
过了好几分钟,打嗝声渐渐消失,脸上重新浮现红意。
程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脑子里的弦骤然卸下劲,他埋在里里的颈窝里,声音里有微不可查的哽咽,“对不起。”
听到程野的话,里里眨眨眼睛。
大哭一场后,他的脑袋好像无法转动。
本就迟钝的人,反应更是减慢许多倍。
里里后知后觉意识到,程野并没有提起绝育的事。
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水润润的眸子里倏地燃起希望的光芒,里里捏紧腿边的被单。
声音还是哑的,毫无预兆地出声:“……程野,这是正常的,你不要觉得奇怪。”
听到里里的声音,程野连忙抬起头。
身前的人脸蛋湿漉漉的,黑发乱糟糟,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眼泪可怜兮兮地缀在眼角,一副随时都要继续哭的模样。
程野的鼻腔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尽管他不太能理解里里的话,但此时也不敢再反驳里里的话。
抬手抹了把眼睛,忙不迭点头,“嗯,你说得对。”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里里疑惑自己的话变得如此有说服力,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你也不会带我去医院的,对不对?”
程野已经不带思考,里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带你去医院。”
再一次听到肯定的回答,里里终于破涕为笑。
但发/情期比里里预想得更快,尤其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意外。
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和程野安静地靠在一起。
里里都觉得身体里的那股火似乎又快燃起来了,他无法保证药物对进入成熟期的小狗人同样有效。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继续和程野待在一起了。
现在的程野格外好说话,里里趁机提出:“程野,我这几天想自己睡。”
程野薄唇紧抿,懊恼自己今早的行为吓到里里。
沉默几秒,他哑声应下,“好。”
楼上还有两间空房间,他自我安慰:没关系,里里和自己只隔了一堵墙。
徐叔不在家,做早餐的义务就落到程野头上。
程野正将早餐端上餐桌,就看里里抱着自己的玩偶和枕头下楼,径直钻进了楼下的客房,再出门时,手上空无一物。
他有一瞬间失神,直到指尖被砂锅烫到,才猛然清醒,扭头快步回到厨房,将指尖递到冷水下冲洗。
但这样的距离并不只存在于睡觉地点。
同坐在餐桌吃早餐,里里不再紧挨着他,而是与他面对面坐着。
程野一声不吭,面不改色地给里里盛汤。
吃完早餐,两人准备出发去补习班和公司。
里里下意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与程野对视一眼后,吞吞吐吐出一句“我想坐后边”,默默关上车门,爬上后座。
透过后视镜,程野发现里里正坐在副驾驶位的后座,面朝着窗户,只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他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沉默驶出家门。
将人送到学校后,连惯常的分别吻也没有,里里已经和程野告别,打开车门,慌慌张张地下车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驾驶座黯淡的视线。
憋了一路,里里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教室,而是坐电梯去楼顶的小花园吹冷风。
他估摸着时间,给徐叔打了个电话,让对方转接给小意。
小意情况特殊,屏幕里传出熟悉的汪汪声,“找我什么事小笨蛋。”
里里压低声问:“小意,徐叔在你身旁吗?”
“不在,去院子里望风了。”比格敏锐察觉到里里的欲言又止,语气凝重:“怎么了?”
里里如实告知:“小意,我发/情期到了,我没有药。”
“你为什么要吃药?”小意疑惑,“不是有程野吗?”
里里将从杜宾犬口中听到的绝育一事原原本本说给小意听。
小意停顿几秒,破口大骂起来,“程野这个混蛋!气死我了!我现在就回来揍他!”
“小意你别生气!”里里好说歹说才哄住小意,忍不住为程野说话,“你知道的嘛,程野和我们不一样。”
“你就护着他吧!你这个蠢蛋!”小意还在气头,语气酸溜溜的,“难道他比我还重要了吗!”
“没有的。”里里忙和他保证:“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重要,小意你别生气了哦,我想你!我过段时间来看你。”
“哼!”小意被轻而易举哄好,告诉他:“药在宿舍,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你去拿吧。”
“好。”里里对着屏幕亲亲两下,笑着重复:“我想你!”
小意傲娇哼了一声,过了几秒,才传来很小声的回答:“知道了,我也想你。”
里里笑出声,听到了预备铃响,抬腿往门内走,“小意,我要去上课啦,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小意应:“退下吧。”
“我最想你啦!拜拜!”里里快速说完,才挂断电话,坐电梯下楼。
药已经搞定,接下来就该去拿药了。
事情紧急,里里决定利用午休时间回福利院。
心里装着事,里里上课都在走神,悄悄玩手机,搜索路线。
从补习班坐地铁来回补习班需要两个小时,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怎么看都来不及。
里里沮丧地垂下脑袋,下巴抵在桌面,苦恼计划的实施。
同桌瞥见里里亮起的手机屏幕,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黎想,你要去这个福利院?”
里里歪着脑袋看他,闷声嗯了下,“但是太远了,坐地铁来不及。”
“坐什么地铁?我送你啊。”同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有点激动,“你知不知道这福利院旁边新开了条美食街,里面有家煎饼摊超好吃!”
小意不在福利院,里里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去过了,自然没听说过他口中的美食街。
他摇摇脑袋,盯着同桌的车钥匙,有点为难:“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顺路的事。”同桌掏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我姐说要吃,今天中午没递到她手上,她就要和我妈告状我买新车的事。”
里里被他们的聊天记录逗笑。
他也见过同桌的姐姐。
温柔漂亮,说话时轻声细语。
和聊天记录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看里里的表情,同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犹豫抹黑姐姐,“她都是装的!真恶心!”
里里弯起眼,轻声感慨:“你们关系好好哦。”
“那确实是。”同桌弹他脑门,随口道:“你和你哥关系也很好啊。”
他口中的哥哥正是程野。
里里毫不犹豫应下,“嗯!我们关系超级好的!”
上午一共两节课,这节课下课就是午休时间。
里里动作慢,被同桌拽着跑出人群,原因是同桌要先去取车、晚了就得堵在停车场了。
将里里安置在路边,同桌就跑没影了。
恰巧里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屏幕,发现是程野的手机。
程野工作不忙的时候,会过来补习班接他一起去吃午饭。
但每一次的安排都会在第一节课下课的时间告诉他。
所以听到程野突然提起吃饭的事,里里迟疑几秒,弱弱拒绝:“程野,今天我想自己吃。”
程野没有作答,屏幕里只余下彼此的沉默。
同桌已经开着摩托抵达他身旁,巨大的嗡鸣吵得里里耳朵疼。
怕耽误时间,里里边说边靠近摩托,“程野,我先挂电话啦!拜拜!”
不再等程野回答,他挂断电话。
里里从未坐过摩托,不知道该往哪边迈脚。
“你个土狗。”同桌扭头,将头盔罩他脑袋上,拍拍他的左腿,“迈这条腿,和我一样坐着。”
里里无法兼顾上车和戴头盔,从头盔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我不会戴。”
同桌是个急性子,急着急着,给自己急乐了,任劳任怨给黎想弄头盔,“大哥,祖宗!我来伺候您老人家戴头盔!”
听出同桌的阴阳怪气,里里不高兴撇嘴。
终于坐上车,他才和同桌计较被骂的事,“你干嘛骂我啊!我以为你的车有四个轮胎,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小声嘟囔:“早知道你开这种车,我就不坐了。”
同桌说:“你不懂,摩托多酷。”
里里不屑一顾:“我喜欢我哥开的那种车,那种才是酷酷的。”
同桌想反驳。
但想到黎想哥哥比自己摩托贵两百万的车,又无从反驳,“切!”
里里还要再夸程野的车。
同桌已经开始拧车把。
听着轰隆隆的响声,里里忽然有点后悔。
可同桌已经踩下油门。
车如离弦之箭飞出。
里里惨叫一声,紧紧抱住同桌的腰,“我要下车!”
声音闷在头盔里,被风声吹散。
同桌恶作剧得逞,开怀大笑,毫不犹豫地嘲笑他。
谁都没有注意,两人刚才位置的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驾驶座的人目光沉沉,冷漠地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握在方向盘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第87章 药效
摩托一停在福利院, 里里便迫不及待爬下车。
一路上因为恐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下车后他手脚都僵硬,捂在头盔里的小脸吓得苍白, 缓了会儿才将头盔取下, 颤颤巍巍和同桌道谢。
同桌的视线越过里里,落在他身后的福利院牌匾上。
他知道这是政府新修建的福利院, 疑惑问:“黎想,你来这里做什么?”
里里很奇怪他的问题,“这是我的家啊。”
同桌更纳闷,“你家不是和我一个区吗?”
他话音落下,里里才想起自己并没有跟同桌透露过自己与福利院的关系,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容, 和他解释:“两个都是我的家,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后来被我哥收养了。”
“哦哦。”同桌明白了, 没什么表情。
越过这个话题, 问黎想:“你要吃煎饼不?我顺路给你带一个。”
里里摇头拒绝。
他的肠胃脆弱,过油过辣都会腹痛。他担心吃过后会不舒服,程野会着急生气的。
同桌没强求:“那行, 你好了给我发消息,我买完咱就回去上课。”
里里点头, 目送着他离开, 转身往福利院里走。
福利院的门卫是警局安排来的便衣警察, 已经将福利院的孩子们认熟了。
看见里里, 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将人放了进去。
正值饭点,里里一路上都没见着几个同伴。
他回到自己和小意的宿舍, 按照小意的指引,找到了柜子里的药。
药片用白纸包装,摸上去仿佛没有分量。
院长说过,小狗吃一粒,小狗人吃两粒。
里里接了杯水吃药,折好药纸,将剩下的药塞进外套口袋里。
他转身往外走,碰上吃饭回来的小狗人们,大家亲亲热热地打招呼,摸摸他的肚子,问他有没有吃饭。
里里急着回去上课,便撒谎说自己吃了。
同伴笑嘻嘻地戳穿他,“想想大骗子,肚子都是扁扁的。”
“我消化得比较快。”里里弯起眼,挥挥手道别。
他给同桌发了条信息,站在福利院门口等同桌。
蹲了几分钟,里里感觉喝下去的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每一次吃过药,他就觉得手脚仿佛被绳子绑住,难以进行剧烈运动。
情绪变得平静,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精神。
正碰上饭点,同桌花了点时间才回来。
瞥见蹲在地上的人打哈欠,不好意思和他道歉:“人太多了,等得有点久。”
“没关系。”里里是被动地疲倦,多解释一句:“我不困的。”
同桌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看黎想上车,便踩油门往回开。
他一如既往将黎想放在路边,自己去停车场停车。
里里站在路边,车来人往,他摸摸自己空瘪的肚子,正在纠结是回教室还是去吃点东西。
迟疑之际,他听到身后突兀响起的喇叭声,下意识往后看。
视线望过去几秒后,才找到目标。
同时,里里也认出驾驶座上的人,萎靡的神经一瞬间被点燃,他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小跑向自己熟悉的车,轻车熟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开心地弯起眼:“程野,你怎么来了呀?”
程野没有出声,黑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
里里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颊,视线在车内乱飘,瞥见扶手箱上的包装袋。
他一眼就认出包装袋上的logo,是小然的蛋糕店。
乌黑的眼底绽开欣喜的光芒,伸手去拿,语调因为好心情上扬,边拆包装边絮絮叨叨:“你给我带小蛋糕了呀?刚好我没吃饭呢,我本来打算今天放学跟你说我想吃的,我都还没说,你竟然提前买了。”
见到程野,里里就下意识变得话多。
每一句话都是不经过思考说出的,说过后,里里自己都忘记自己说的内容。
但偏偏程野记得,并且在耐心听完里里的话后,总能捕捉到关键的一句。
拧起眉,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没吃饭?”
里里捏着蛋糕叉的动作一顿,心虚地偷看程野一眼,懊恼自己竟然说漏嘴。
他吞吞吐吐改口:“我吃了午饭的,我说错了,是没吃饱。”
程野没有出声,兀自朝里里伸出手,指尖不容拒绝地探进少年的衣摆,掌心贴在他的小腹。
神色紧绷,眉头蹙得更深,冷沉的视线落在里里的脸上。
里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程野的表情,有点不敢说话。
程野收回手,低头看了眼时间,给里里的老师发信息请假。
手重新搭上方向盘,发动车子。
车厢里弥漫着沉默的硝烟。
在里里的认知中,生气的程野是第二恐怖,不说话的程野才是最恐怖的。
因为他不知道程野的想法,更不知道该如何让程野高兴起来。
出奇的安静让里里心慌。
他没了吃蛋糕的胃口,指尖不安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往程野的方向偷看一眼,看他的脸色有没有变好一点。
开过两条街,终于遇上红灯。
程野扭头,看向副驾驶惴惴不安的少年,“没吃饭去哪了?”
里里张张嘴,还未出声。
身旁传来冷硬的声音,“黎想,别想着说谎骗我。”
程野叫他全名的情况不多。
大多数时候叫他里里和宝宝,开玩笑会叫他程里里,只有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叫黎想。
里里低着脑袋,鼻子酸酸的,瓮声瓮气回答:“去福利院了。”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错误,但心底仍不可控制地泛起委屈。
程野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不习惯这样的落差。
绿灯亮起,程野目视前方,踩下油门,似乎是没发现里里低落的情绪,继续问:“和谁去的?”
里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如实回答:“我同桌。”
“他没陪你吃饭?”
这个问题不在里里的预料中,他否认:“没有啊。”
同时,他又觉得奇怪,脱口而出:“他为什么要陪我吃饭?”
说完,里里才记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恢复成那幅战战兢兢的模样,悄悄去看程野的脸色。
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程野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要批评自己的意思。
里里等了几秒,感觉围绕在程野周身的可怕气息淡了些,不免胆大了些,“我本来就是自己想去福利院呀,他去给姐姐买煎饼,顺路捎我过去的。”
他一说话起来就没完没了,见程野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继续道,语气也变得委屈起来,“你知道吗?他竟然开摩托,路上还晃来晃去,我好害怕我摔下去,我再也不要坐他的车了。”
程野并没有参与里里的话题,将车开进车位线后,才有反应。
眼神晦涩不明,探身过去,亲亲里里湿润的眼角,语气带着某种深长的意味,“宝宝,听话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里里以为他指的是吃饭这件事,乖乖点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骗你说我吃饭了。”
看着人乖巧的脸,程野实在生不起气,轻叹一声气,捏了下里里的脸颊,“笨。”
里里撇撇嘴,被程野带着下车。
小狗人对程野的情绪变化敏感。
意识到程野已经变回平时的模样,忍不住挽住他的手臂撒娇:“程野,你刚刚的模样好凶,你这样好可怕的。”
程野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眼几乎快黏在自己身上的人,“不凶一点,怎么会长记性?”
“不凶也会长记性的。”里里矢口否认,隔着程野的外套,亲亲他的手臂。
程野哼笑一声,和里里离开停车场,坐直梯上楼,带里里吃饭。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
里里早就看见程野给自己请了一节课的假,慢吞吞地吸着意面。
程野刚通知完李泊推迟会议,抬头一看,里里的下巴已经搁在桌面,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盘子里的意面被绞得乱七八糟。
他皱起眉,叫醒里里,“很困吗?”
“有一点。”里里还是第一次以人类形态度过发/情期。
如果他现在是小狗,发/情期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很长的觉。
可人类不能,人类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上课要学习要思考。
连回答程野,里里都提不起精神。
他真的好困。
程野看了里里几秒,给老师发消息请假。
叫服务员打包,带里里回公司。
程野的休息室里有微波炉和冰箱。
下午的会议时间长,他叮嘱里里睡醒去热饭。
里里缩在柔软的床褥里,迷迷糊糊地应。
程野探了下他的脑袋,没察觉异样,才合上门离开。
一场会议开了三个小时,离开会议室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程野没在办公室里看见里里的声音,放下文件夹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窗前的光线颜色变深。
床上鼓起一小团,随着呼吸频率缓缓起伏。
里里今天未免也困得太久了。
程野坐在床侧,指尖贴在里里的脸侧,描摹着他脸上压出来的印子。
等了十几分钟,到达下班时间。
看里里还没有睁眼的迹象,程野毫不犹豫叫醒里里,“宝宝,去吃饭了。”
细算下来,里里今天还没吃什么东西。
早上因为哭过没胃口,中午因为犯困也没吃两口。
就算是被强制起床,里里也没有一点起床气,脑袋抵在程野的肩头,任由他给自己穿外套。
在程野给他穿鞋时,又向后仰倒在床上,短暂休息了十几秒。
程野哭笑不得,将人拉了起来,撩了把他凌乱的头发,“真有这么困?”
里里昨晚睡得早,反而是他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结果两个人的状态跟调换一样。
里里清楚自己疲倦的原因,但他不能告诉程野,逼自己强行打起精神,“不困的。”
程野没戳穿里里,先开车去里里的补习班取书包,再回家。
吃过饭后,程野陪里里在客厅追剧。
才看几分钟,程野没听到里里的声音,一扭头,人已经躺沙发睡着了。
盯着里里的睡颜,程野薅了把黑球的脑袋,语气笃定:“是不是觉得里里不对劲。”
“……”黑球看看里里,又看看程野。
为了小弟的命根子,并没有轻易吭声。
程野也没指望黑球能给自己答案,将睡熟的人抱回楼上。
里里这一觉睡得比下午还要久。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浴室的灯亮着,从玻璃门里传出淅沥沥的水声。
醒来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与下午的状态是两个极端,现在的他清醒得能做十套数学试卷。
他迅速意识到,药效到了。
房间的空气里满是属于程野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涌进里里的鼻腔。
小狗人的嗅觉本来就灵敏,如此高浓度的环境,让他产生一种血液里也存在程野因子的错觉。
身体里的平衡点已然濒临崩溃,一股难以言述的躁意从小腹往四肢蔓延。
里里慌乱的视线在房间里寻找,终于看见沙发上属于自己的外套。
他急急忙忙下床,匆忙从外套里找出折好的药,掀开纸,往嘴里塞了两颗,混着水咽下。
心里揣着事,自然没有注意到浴室的水声已经消失。
吃完药后,里里紧绷的身体缓和下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药重新折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做完一切,他下意识看向浴室方向。
抬起眼,才发现程野正站在浴室门口。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往下落,啪嗒砸在灰色的棉质睡衣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迹。
里里的心脏仿佛也像程野发上的水珠一样,啪嗒往下坠。
他看着程野被水洗过一样如墨的眼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88章 失序
转眼之间, 程野已经站在他身前。
身影如同高不可攀山岳,盘踞在身前,将头顶的光线遮挡得干净。
黑影将坐在地毯上的人笼罩, 程野居高临下看着他, 深邃的目光凝在他的脸上,一言不吭朝他伸出手掌。
里里紧紧捏着外套衣角, 心如鼓擂,眼神怯怯,轻声叫了他一声。
“给我。”程野冷声开口,唇角绷直,面上带着明显的愠色。
看里里眼神闪躲,胸口的火烧得更旺, 语气也加重几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僵持几秒,坐在地上的人慢慢有反应, 纤瘦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白皙的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几秒, 慢腾腾地伸到程野眼前,将掌心的白纸包放在他的掌心。
程野的表情才有所缓和,视线在里里向下撇的唇角停留几秒, 在沙发坐下,抱起坐在地上的人, 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腿上。
面对面近距离地坐着, 里里无法再躲闪,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药被程野打开。
纸壳干净, 没有任何字迹。
连包在纸内的药也没有印制信息,小小一片,看不出功效。
程野将药放在茶几桌面, 右手捏住里里的下巴,逼他张开嘴巴。
他快速检查一遍里里的口腔,如他所料,药早就被咽下去了。
程野并没有松手,维持着这个姿势,看向眼角泛起水光的人,语气发沉,“什么药?”
两个人现在的相处仿佛又恢复到今天中午在车内的模样。
甚至更严重。
被掐着下巴,里里只能仰着脸看程野,被他脸上的凶色吓到。
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向下淌,打湿程野的虎口。
刚从嗓子里冒出的哽咽声在程野沉沉的注视下变得小声,他轻轻抽泣,“是给小狗人吃的药。”
被眼泪打湿的皮肤开始发烫,温热的眼泪仿佛具有熔浆般的高温。
程野惯受不了里里哭泣。
胸口涌出不忍与心疼,接踵而来的是慌乱。
他自以为将里里养得极好。
但是里里却在背着他偷偷吃药。
思绪控制不住飘向糟糕的情况。
捏住里里下颚的手贴在他脸侧,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蹭去他眼角的泪水,“什么病?”
里里下意识闭着眼睛,任由程野给自己抹眼泪。
他低落的情绪因为程野类似于低头的动作好转,不再掉眼泪。
垂在两人之间的手牵住程野的衣襟,轻轻抿着嘴唇,小脸露出苦恼的神情,沉思良久,才轻声说:“不是病。”
程野不相信:“不是病为什么要吃药?”
眼见着程野要给医生打电话,里里忙阻止程野,抱紧程野的手臂,又难过地哭了起来,“我不要绝育。”
听清里里的话,程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将手机丢到一旁,捧住里里的脸颊,看着陷在悲伤中的人,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宝宝,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不要去医院,不要绝育。”里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巴地求程野:“程野,不要带我去医院,求求你了。”
从里里嘴里听见“绝育”两个字后,程野便处于茫然的状态。
不过依稀能拼凑出里里没生病的事实,里里吃药似乎是和绝育有关。
确认里里身体健康,程野便不急着追问,拍拍里里的后背,顺着里里的话温声哄着他。
哄了许久,里里才止住眼泪,身体还未从大哭中缓和过来,伴随着每一次吸气起伏。
他抱紧程野的身体,脸颊贴在程野的胸前,无法忽视从头顶投向的担忧视线,瓮声瓮气和程野解释:“我没有生病,这是小狗人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不要带我去绝育。”
程野似乎是听懂了,摸摸里里柔软的耳垂,“你是指晨/勃?”
他认可里里的话,“对,这确实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不是晨/勃。”里里纠正程野的说法,“是发/情期。”
发/情期。
程野默念了一遍这个词,意识突然变得通透,早晨里里伤心的大哭与一整天异样的举动仿佛都有了解释。
动物确实有这一阶段,只是里里时常以人类形态待在自己身边,让他忽略了里里的另一层身份。
里里是特殊的小狗人。
“对不起宝宝,是我吓到你了,”程野看着小心翼翼观察自己反应的人,亲亲里里湿红的眼角,“不会带你去绝育的。”
注意到程野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里里将衣服往下扯,遮住自己的身体,不是很相信程野的话,毕竟他有过带杜宾犬绝育的先例。
兀自嘀咕:“可是你都给刀疤哥绝育了。”
两人靠得太近,里里的话一字不落传到程野耳中。
他总算知道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和里里解释:“给黑球绝育,是因为他发/情期不愿意配种,给他换了三次配种对象,每一次都单方面殴打配种的狗,甚至在发/情期咬伤过徐叔和路人。”
里里这被程野的话说服,握住程野的指尖,仰着脑袋,讨好地亲亲他的下巴,“程野,我不会咬人的。”
程野失笑,揉了把里里的脑袋,“所以你就是因为发/情期吃药?”
“嗯。”里里点头,自然而然将剩下的内容交代,“小狗人的发情期只能靠伴侣和药物度过,我本来是打算找你帮忙的,可是我害怕你带我去绝育,只能回福利院拿药了。”
程野看出来了。
这药类似于安眠药,使用过后让人精神萎靡、全身乏累。
嗜睡就是最明显的症状表现。
他还是不太放心,给院长打了通电话,向对方详细问了遍小狗人发情期的相关事项。
听完院长的科普,才心安。
里里在一旁听着,看程野挂断电话,缓缓打了个哈欠。
程野满脑子回荡着院长的声音。
“如果可以,还是请你帮帮黎想。”
他低头看向怀里阖上眼睛的人,不自然地重咳一声。
听到咳嗽声,里里睁开眼睛看程野。
程野已经伸手捡起茶几上的药,义正辞严:“没收了。”
“可是我的发/情期还没有结束。”里里小声提醒。
程野亲亲他的嘴巴,没有回答里里的话,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宝宝,今天早上舒服吗?”
这件事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始终让他难以忽视。
他一直以为是里里不愿意让自己碰,亦或是自己手劲大弄疼里里了。
得知事情真相后,就迫不及待提问。
小狗人坦率,在这件事上亦是如此。
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
程野心花怒放,轻啄两下里里的脸颊,颇有一番大展身手的意思,暧昧地摩挲着他敏感的耳朵,故意压低声勾引里里:“现在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感觉?”
里里被程野呼出的气弄得耳朵痒,缩着脖子笑了起来,推开程野凑在耳朵的脸,“程野你不要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里里的反应已经能说明一切。
程野不满意,锲而不舍:“想不想啊宝宝,你想的对不对?”
“不想不想。”里里笑着躲避程野的动作,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让程野死心。
“行吧。”程野只得放弃。
想里里刚吃过药,估计得今晚过去,才会有反应。
想及此,他抱着里里往床边走,将人塞进被窝里,“快睡觉。”
程野变脸太快,里里弯起眼,“我还没洗澡呢。”
“不洗了,今天也没出汗。”程野亲亲他的发顶,“身上也香喷喷的。”
闹了一番,里里确实也有点困了。
他清楚是药效作用,陷在满是程野味道的枕头里,盯着程野的脸看了几秒,才想起现在睡的程野的枕头,而自己的枕头早就被转移到楼下了,边打哈欠边往下滑,“给你睡。”
“衣柜里有多的。”程野哭笑不得,将人提回枕头上。
里里抬起手,摸摸程野额前的碎发,软声软气地提醒:“你还没有吹头发啊,我来帮你吹头发。”
“用不着你,”程野捉住里里的手,塞回被子里,“睡觉,我去隔壁吹。”
里里和程野撒娇:“可是我想看着你呀。”
看见里里闭着眼睛胡说八道,程野忍俊不禁,“看我之前先把眼睛睁开。”
程野看着里里的嘴唇艰难翕动,轻笑一声,戳了下他的脸颊,起身往隔壁走。
第二日清晨。
里里在熟悉的躁热中醒来,一睁眼迎上程野灼亮的视线,也发现自己正趴在程野身上。
他眼神带着清澈的迷茫,却本能地去吻舔程野的嘴唇,夹着程野的一条腿蹭。
程野早就被里里弄醒了。
看见吵醒自己的人还处于睡梦中,他觉得有点好笑。
本想像昨天一样帮里里解决,可看着里里殷红的嘴唇,心底的恶趣味还是盖过了良心,不轻不重碰着抵在怀里的人,终于等里里睁开眼。
“我不舒服。”里里小声哼哼,不停念着程野的名字。
程野心底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弯起眼,轻咬了下里里的鼻尖。
小狗人终于不再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底蒙着的雾气仿佛在蒸发,脸颊红扑扑的,乖乖攥着程野的衣服,张着嘴呼吸,伴随着几声甜腻的喘息。
程野目不转睛看着里里的脸,忽而松开手。
里里急得满头大汗,模样狼狈,眼眶里的泪溢出来,朝着程野掉眼泪,哭声也软绵绵的。
程野摸摸里里滚烫的脸颊,扬起唇角,在里里紧紧跟随的注视下,毫不犹豫钻进被子里。
房间里小声的哭泣被一声急促的喘息代替。
里里眼前模糊,汗水顺着脖颈的曲线洇进枕头里,他无措地攥着程野肩膀的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程野的嘴唇是软的。
也是烫的。
里里抖得厉害,搭在程野肩头的指尖也不受控制地痉挛,说不出来是想推开程野,还是想让程野靠得更近。
他看不见程野的脸,手在被子里胡乱地摸,从程野硬挺的鼻梁,摸到程野黏腻的嘴角,再到他滚动下咽的喉颈。
里里的呼吸与心跳都是乱的,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淌,眼神涣散望着天花板,感觉全世界都在上下晃动。
他怔怔地张着嘴,在一瞬间的失神中,尖叫一声,揪紧程野的头发。
第89章 需要
被子里溢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里里的大腿内侧多出一个处罚的咬痕。
程野终于钻出被子, 唇边染着暧昧的痕迹,仰着下巴,亲亲里里的脸颊, “宝宝。”
里里眼角粉嫩, 眸中氤氲着水雾,望向程野的眼神羞怯。殷红的唇多了个浅浅的牙印, 因为中途实在难受,自己咬的。
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消停,被程野亲过的地方更加烫。
一只纤瘦的手贴在程野的脸侧,指节处泛着可爱的粉意,微微用了点力,将程野往外推了推。
张开漂亮的唇, 撒娇似的,轻声说:“脏。”
里里的尾音发颤,明显是还没彻底缓过来。
程野眼中满意深意, 盯着里里看了几秒, 凑过去在他另半边脸上亲了亲。
小狗人动作慢吞吞的,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推他, 软声软气地重复:“脏的。”
程野被他的动作逗得笑了一声,将红扑扑的人抱进怀里, 带着他往浴室走。
水声哗啦, 程野单手挤干打湿的洗脸巾, 给里里擦脸, 心情很好地笑:“擦干净了,不脏了。”
里里被蹭得仰起脸,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些。
听见程野的话, 他才发现程野误会了自己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地拽了下程野的衣服,“……不是脸脏。”
程野听懂了,觉得好笑。“自己的也嫌弃?”
“我不觉得脏。”他边说边走,将洗完脸的人塞回被窝里。
里里伸手去掰他嘴巴。
程野配合张嘴。
嘴巴里干干净净的。
里里羞恼别开脸,慌乱警告:“你下次不要咽。”
还有下次这种好事?
程野眼睛一亮,先糊弄人,满口答应下来,“都听你的。”
里里疑惑眨眨眼睛,觉得程野的反应有点过于高兴了。
这很不对劲,明明他在说很严肃的话。
他还未开始思考。
程野敏锐地打断他,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累到了是不是?快补个觉。”
果不其然,里里的注意力被程野带着走,跳到新的话题,懵懵懂懂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累。”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程野托着肩膀,躺在枕头上。
身体的力量好像在慢慢流泻,他看着程野,忽然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几点困倦的水光。
他下意识地以为程野会和自己一起补觉。
可看见程野在捡地上的外套,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清醒几分,握紧程野的手,心脏仿佛缺了一角,瓮声瓮气地问:“你要走吗?”
小狗人黏人得紧,脸颊贴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程野心头一软,摸摸小狗人的脑袋,温声解释:“没走,我去楼下做早饭。”
在得知里里有发/情期后,他就让家里的保姆司机带薪休假了,顺便让司机送休假的杜宾犬提前归队。
发情期的小狗人比平时更需要伴侣。
一想到程野不在自己身边,里里就觉得心慌。
他毫不犹豫地爬起床,身体慢慢缩进程野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口,声音似乎透过薄薄的布料与皮肉,在程野胸腔里回荡一圈,显得闷闷的:“我要和你一起。”
然而这只是开端。
简单的牵手并不能满足里里的需求。
程野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小挂件,被可爱得不行。
只觉得心脏轻飘飘的,幸福得像是一场梦。
程野给里里请了一周的假,因为不放心,自己也休假在家里陪里里。
小狗人的身体变得矛盾,既想靠近程野,又受不了程野的气息。
冲动不挑时间与场合来。
里里的视线越过程野,望向他身后的垃圾桶。
两人才在影音室待了一个上午,垃圾桶已经快被纸塞满了。
里里很是愧疚。
发/情期不仅影响到自己,还已经传染给程野。
“对不起。”里里轻声说,脑袋沮丧地抵在程野肩前。
两人正处于温存阶段。
听见这话,程野眉头一拧,敏锐察觉到小狗人的情绪变得敏感,不动声色地摸摸里里的脸颊,“怎么了宝宝?弄疼你了?”
小狗人摇头否认,环住程野的腰。
声音也跟着低落下来,“程野,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里里麻烦,”程野低头亲了亲小狗人的脑袋,和里里吐露心扉,“还记得我昨天中午来补习班找你吗?”
“嗯。”里里应了一声,在程野怀里仰起脸,不知道他突然提到这件事的原因。
“其实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到了。”
闻言,里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身子一下子挺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歉意,“那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对不起。”
“宝宝,不用急着道歉,先听我说完。”程野打断小狗人的自责,掌心托住里里的后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
“因为我已经习惯每天照顾你吃饭,所以发现你刻意远离我的时候,会伤心难过。”
里里也记起自己昨天因为发/情期刻意远离程野的事,内疚地抱住他的脑袋。
程野本来不打算告诉里里这件事。
小狗人心思单纯,并不会想到这一层面来。
而他将往事翻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向里里证明:“我从来不会觉得你是在麻烦我,相反,我很高兴。”
“因为这代表我们里里需要我。”他把脸凑近里里,蹭了蹭小狗人柔软的脸颊,“再多需要我一点,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里里怔怔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程野会是这样的想法。
他瘪着嘴,睫毛扑簌得厉害。
程野已经叹了声气,熟练地张开手臂,“好吧,哭吧宝宝。”
如他所料,怀里多了个哭包,“呜呜程野……”
程野一边哄一边给人擦眼泪,故意逗他笑,“怎么哭得这么可怜?都哭成花猫了,我怎么记得我们里里是小狗来着?”
里里呜呜咽咽,带着哭腔肯定:“呜呜是小狗。”
程野忍不住低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里里抽噎的模样格外诱人,全身上下都泛着一种熟透的红意,衣服也在先前的拉扯中弄得歪七扭八,露出漂亮的锁骨以及一小截白皙的皮肤,随着哭泣的动作若隐若现。
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粉嫩的舌尖。
连带那娇气的哭泣在程野耳中也变了味。
更别提里里还坐在他腿上,依赖握紧他的手。
程野生出一种不妙的预兆。
正想将里里抱落。
小狗人的哭声毫无预兆地中断,已经发现异样。
一双朦胧的泪眼茫然地盯着程野的异样,声音里还掺着软和的哭腔,“程野,我现在还没有发/情期,你为什么会这样?”
程野不知道该怎么和里里解释生理问题。
在小狗人的世界里,好像人类并没有发/情期这一说法。
而他们家的小宝宝也并不知道自己会因情生欲。
程野忍住身体的躁意,佯装平静和里里解释:“宝宝,其实人类也有发/情期,只不过人类的发/情期没有固定的时间,在看见喜欢的人时会这样。”
里里碰了碰,眼泪已经止住了。
他听着程野的话,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现象,觉得程野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会经常这样吗?”
程野爽得呼出一口浊气,坦率承认:“对,每天都想吃掉你。”
“吃掉我?”里里瞪大眼,蒙着水雾的眸子里写满惊恐,说话也说不清了,哆哆嗦嗦,“人、人类的发/情期……要吃掉自己的伴侣吗?”
“不是这个吃。”
和单纯的小狗人解释起来太复杂。
太文雅的话里里听不懂。
于是程野选择用最原始粗鄙的话,附在里里耳边,说了三个字。
里里的脸颊爆红,一动不动地看着程野。
程野欣赏几秒害羞的人,才凑过去亲亲柔软的脸蛋,“可以吗宝宝?”
里里紧紧攥住程野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头,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里里从来没有想过,程野的嘴巴里会说出那么多让他害羞的话,也没想到程野对自己有这么多称呼。
他惊慌失措去捂程野的嘴巴。
说是捂,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力气,只是虚虚覆在程野的嘴唇上。
不仅无法阻止程野的声音,掌心还被舔得湿热。
程野的声音不断传进他耳朵里。
“哪里说的不对?”
“里里是不是小宝宝?里里是不是小狗?里里是不是小公主?里里是不是我的乖乖老婆?”
“我们里里真厉害,做什么都厉害。”程野轻啄着他的掌心,“连吃——”
他后边的话才冒出个音节,羞耻心让里里爆发出力气,急忙捂住程野的嘴巴,羞恼地发出一声斥声,“呀!”
程野忍不住笑起来。
最后的几天发/情期,里里真正意义上只有吃和睡。
以至于发/情期结束的第一天,刚被程野吻醒,感受到程野的状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床上的小狗人消失了。
鼓起的被子渐渐向下瘪,一颗雪白的小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乌黑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程野。
程野愣了几秒,不禁莞尔一笑。
他将枕头上的小狗捞进怀里,亲亲里里的小脑袋,“我们里里宝宝怎么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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