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咳嗽，咳出一口鲜血。屋外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呐喊声：“烧死她！烧死她！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再一眨眼，地面变得湿滑。大雨中，一群病重的百姓蜷缩在地，面容扭曲，在寒风里痛苦地喘息。


    一双枯槁的手伸到她面前，老婆婆喘着粗气哀求：“神医……救救我……求您了……”


    云华作势去扶，一道符咒却从掌心疾射而出。老妇敏捷闪开，沧桑的声音陡然变得娇媚：“你果然不是寻常修仙之辈。”


    她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扑来：“你竟敢坏我好事，留下性命来！”


    云华甩出蕴着灵气的银针，将妖物困在原地。老妇现出原形，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眉眼含怨地望向云华。


    “幻妖。”云华轻笑。幻妖本是妖界最不入流之辈，生性爱美，常化作花草蝴蝶在世间蹁跹。


    而眼前这只却是作恶多端。


    “你是受何人指使？那些医者的魂魄又在何处？”云华冷冷问道。


    幻妖忽而大笑：“告诉你？不可能！”


    她眉目哀伤，定定望向远方，随即自毁妖丹，魂飞魄散。


    云华不及阻止，只能看着魂魄消散，一时间竟有些不解。


    待一切烟消云散，房间恢复原状，只余一粒泛着红光的妖丹静静躺在地上。


    云华拾起妖丹，急忙回身查看五方。


    他已化作人形，坐在榻上，似在沉思。


    “你还好吗？”云华探他脉息，一切如常。


    他眸光微黯：“只是看到些陈年旧事。”


    云华转身研究妖丹，漫不经心问道：“什么旧事？”


    五方沉默许久，久到云华抬头看他。


    少年眨了眨眼，长睫垂下，掩去眸中情绪，“鲜血，父子相残。”


    寝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因他这句话而骤然凝固。


    云华握着妖丹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接话。


    过了半晌，她的指尖忽泛起灵光，在屋内，在空中，竟无声无息地绽开了一朵柔和的、莲花状的光晕。


    那光晕徐徐流转，驱散着周遭因噩梦和妖气带来的阴冷。


    五方眸光微动，看向那朵光莲，感受到一种纯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是什么法术？”他问，声音里的僵硬不自觉地化开些许。


    “净心莲，”云华笑得很温柔，“儿时的一个小把戏。”


    见他注意力被转移，她的语气也轻松起来，“在山间，若有灵兽幼崽受了惊吓，用这个哄一哄，最是有效。”


    这是师父教她的。师父说莲花高洁，纵身处淤泥，仍不染其心，乃花中君子。


    师父最爱的花，便是莲花。


    她说话时，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五方脸上。


    五方岂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是想用这“哄灵兽”的法子来安抚自己。


    若是平日，他或许会觉得被冒犯，但此刻，那光莲带来的暖意实实在在地熨帖着他的心神。


    他并未说破，只是眼底的阴翳在那暖光中，渐渐消散了几分。


    “这妖丹……”见五方恢复如常，云华才开口，“有些异常。”


    “何解？”五方看向她手中红丹。


    云华用灵力逼出妖丹中的咒术，一道符纸转瞬消散在空中。“这是傀儡咒，此妖常年受人操纵……”她捏着妖丹微顿，“而这咒术，是佛修的手段。看来有人利用妖物行不轨之事。”


    五方抬眼：“如你所说，凡间佛修一向清心寡欲，为何控妖害人？”


    云华将妖丹在掌心翻转，运转灵力，细微金光从妖丹表面溢出，显现出淡淡的佛纹符咒。她转身坐下，轻轻转动妖丹：“许是要妖物替他们做事，或是制造混乱引人求佛。人心向来叵测。”


    五方低声道：“若真如此，这就不是简单的妖祸了。”


    云华点头，将妖丹递给他：“傀儡咒虽恶，手法却极精妙。佛修中能做到这点的，绝非寻常僧人。”她顿了顿，眸光闪烁，“这咒术不仅控制妖的行动，还封印了它的灵智记忆，几乎将其变成听命行事的工具。而方才那妖……似乎尚有灵识，却不知为何一心求死。”


    五方接过妖丹，指尖灵力轻扫，金光符文在妖丹表面微微波动。


    “法门寺。”云华微微一笑，“看来要去拜访一下住持大师了。”


    云华先告知太守，说要为夫人疗愈，需去寺中请方丈下愈灵咒，配合丹药调养。太守见夫人病色渐褪，心情大好，自是满口答应。


    翌日清晨，二人踏上前往法门寺的山道。


    晨雾缭绕，香客络绎不绝。老妪拄杖而行，华服富商携家带口，人人手持香火，面容虔诚。


    “听说法门寺方丈是神仙转世，有求必应！”前方妇人低语。


    另一人附和：“可不是？邻家去年求了道符，卧病多年的老母三日就能下床了。方丈的神通传遍十里八乡！”


    “何止？”又一人压低声音，“这香火鼎盛，求官、求子、求福，方丈都能点化。连京城贵人都暗中派人来过。”


    云华听着议论，轻轻碰了碰五方：“这位方丈名声不小，快被奉若神明了。”


    五方瞥她一眼，淡淡道：“怕是装神弄鬼。”


    穿过人群，来到法门寺山门。香火缭绕，信徒列队跪拜，祷告声不绝于耳。小沙弥穿梭其间，接引香客。


    一位小沙弥见二人气度不凡，上前合十行礼：“二位施主是来祈福，还是拜访方丈？”


    云华还礼：“劳烦通传，特来求见方丈大师。”


    小沙弥恭敬道：“请稍候，贫僧这便禀报。”


    等候时，云华环顾殿前佛像与络绎不绝的香客，轻声道：“一座寺庙竟吸引这么多信众。单凭信仰之力，就足以让佛修者灵力大增了。”


    不多时，小沙弥返回引路：“二位请随贫僧入内。”


    大雄宝殿前，住持慧能大师已在此相候。与太守府所见的慧觉大师不同，这位慧能身形健硕，目含精光，更似武修，全然不似凡人口中的仙风道骨。他双手合十，声如洪钟：“阿弥陀佛，不知二位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云华未提幻妖，只说是替太守求取愈灵咒。


    慧能沉吟片刻，合掌道：“愈灵咒乃寺中秘传，本不轻授。但既是太守所托，贫僧自当尽力。”


    云华眸光微转，含笑问道：“有劳大师。听闻贵寺曾赠太守府一批平安香，供夫人小姐使用。此香静气安神，颇见神效，不知是否也出自大师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