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在隐隐约约听到第一声鸡鸣时,宋元香摸黑起床了。


    火堆里的木柴早就灭了,成了一堆深灰色和黑色交织的炭灰。


    临近二月末,一大早还是冻人得很,这个家里甚至一条棉被都没有,床板上铺的是稻草,身上盖的也是稻草,外加门窗漏风,夜间温度很低,三人时不时地就要被冻醒,起来给灭了的火堆加点柴火,宋元香跟两个孩子蜷成一堆互相挤着睡了一晚。


    但其实她也没怎么睡着,穿越过来的第一晚,脑子里实在乱得很,另外屋子里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人呢。


    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那人的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烫了,烧应该是退下了,然后又拿了她昨晚盖的稻草铺在他身上。


    男子呼吸平缓,一晚上过去,借着慢慢亮起的天光,宋元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他的脸色比起初的苍白一片要好上许多。


    元香小时候发烧也是,吃了药捂着出一身汗,第二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她怕他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伤,不然只是发热的话不至于一直昏迷不醒......


    还是得找个大夫过来看下,不过现在他们连温饱都是问题,没钱的话,拿什么去请大夫呢?


    听到动静,床上的俩孩子也利索地起床了。


    “阿姐,这个哥哥他怎么样了啊?”三喜咪着眼趿着鞋慢悠悠地凑过来问。


    “我也不清楚,可能得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元香摇摇头。


    “我去找!上次给大山哥看病的是这村里的许大夫,我知道他住哪儿。”二果说道,他也想这人早点好,等这人好了就赶紧让他走,他们家可再养不起这么大一人。


    元香点点头,“吃完早食再去吧。”


    早食吃的野菜团子,蒸熟的野菜混着一小撮野葱碎,团成巴掌大的团子,没有肉香,也没油水润口,但倒是清新爽口得很。


    饭后不久,就见出了门的二果带着大夫回来了。


    “老夫许弘济,请问病人在哪儿?”面前人发髯虚白,穿着件灰色长袍,背着个不大不小的药箱,正是二果口中的那位许大夫。


    元香带着许大夫进了屋。


    许大夫见屋子里躺着一人,自然知道这就是病人了。


    元香开口:“许大夫,他身上受了不少伤,还请您帮忙看下。”


    许大夫点点头,立马放下药箱上前诊治。


    片刻后,许大夫收了针,把男人的衣服整理好,神情严肃,


    “你们家这位胸前的刀伤虽然看着重,但没伤及五脏六腑,现在止血了静养便好,比较麻烦的是他后脑的伤,我已经给他施了针,他也没甚反应,这就麻烦了......”


    男子胸口伤口的形状是并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中了箭,要说这农家人受箭伤原本就比较罕见,不过这躺着的这位看着也不像普通的农人,身材颀长,肌肉匀称,肤色偏白,不像农家人晒得那般黝黑,许大夫总觉得他跟村里的汉子们不一样。


    不过一想到他们是一路从老家逃难来的,路上肯定是遇到了各种难事,因此受伤也就见怪不怪了。


    宋元香则在思考许大夫说的话,后脑的伤,迟迟不转醒......哎呀,这不会是脑震荡后遗症变植物人了吧!


    二果跟三喜也听见了许大夫说的话,三喜拉了拉元香的袖子,小声道:“阿姐,那他是不是要死啦?”


    三喜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刚她还给他擦脸擦手了,就跟自己捡的小动物一样,照顾了好歹有些感情,当下听到他可能要死了的消息有些难过。


    二果则想着,这人要是死在他们家里,应该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吧?


    许大夫摇摇头,“生死之事还得看天命。”


    说完便留了药,教了药的煎服方法,跟元香说等药喝完了再过来复诊。


    临走到了要付诊金和药钱的时候,元香艰难开口:


    “许大夫,诊金可否过两天再付?等我把挖到的山货卖了就有钱付诊金了。”


    元香怕他不信,还指了指屋子一角的背篓里的东西给他看。


    许大夫在许家村四里八乡行医已经数十年,碰上些家贫的人家付不出诊金或者用粮食来抵都是常有的事,他在这种事情上一向不计较,如若他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那也不会窝在这里当个村医了。


    再说这家人.......他看扫了眼元香家里的环境,说句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也不为过。


    不过......他顺着元香指的方向看过去,哎?这背篓里那灰秃秃的土疙瘩......不正是薯蓣么?


    而且这背篓里的薯蓣的块茎特别大,一看就是已经长了好几年才被挖出来的。


    许大夫眼神亮了亮,要知道这薯蓣可不易得,药用价值大,无论是脾阳亏、胃阴虚、补肾精,都是对症的良药,有了这味药隔壁村的林屠户的病症说不定会有好转。


    他从地上的背篓里仔仔细细地瞧了这薯蓣,品相极好,就是县城的药房里都是难得一见的,他朝着元香道:


    “这位小娘子,不知这薯蓣可否卖给我?”


    “啊?”元香还忐忑着不知道能不能赊账呢,突然听这许大夫这么说,一下子有点懵,“我家姓宋,许大夫叫我元香就好。”


    许大夫又询问道:“宋姑娘,这薯蓣本就难得,最近我问了行脚商几次都不可得,县城药房的价格我是知道的,我按药房的价格给你,怎么样?”


    元香心想,原来这里把山药叫薯蓣啊,她原本正愁着要是这地方的人不认识这东西可怎么办?


    现下有识货的人那可太好了,自己去县城药房卖这东西的话费时又费力,卖给许大夫的话倒是确实省事。


    最重要的,她现在确实急需一笔钱,这家里缺都缺,啥都要用钱买。


    元香点头,爽快道:“行,就按许大夫说的来。”


    她也不怕许大夫在这野山药的价格上框她,就直觉他不是这种人,而且他就在许家村,知根知底的,真被框了以后找他就是。


    最后这堆山药称了九斤半,徐大夫出四十文一斤,元香付了诊金,最后她手里还剩下三百文左右。


    这次交易双方都很满意。


    二果跟三喜更是高兴极了,他俩都好久没见过铜板了,有了这些钱就可以换粮食了。


    二果知道以前在他们老家一斗稻谷要五十文钱,三百文可以换六斗稻谷,这些稻谷可以放满以前家里的一个小缸,一个小缸的口粮够他们三个人吃好久了。


    “姐,明天我跟你再去挖这个土疙瘩!”二果觉得他挖大半天的地是一点都不累了,腰也不酸胳膊也不疼了,他还可以继续挖!


    “我也去,我也去!”三喜抱着元香的胳膊使劲地晃。


    元香好笑地摇头,“你们没听许大夫说么?这薯蓣本就是十分罕见的,我们能挖到是因为运气好,下次再有这运气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见这俩孩子听完元香的话情绪瞬间低落下去了,她只好开口安慰:


    “行了,山里那么大,咱们肯定能找到其他好东西的,走,这篓子里还剩一点薯蓣的边角料,咱们今晚就吃这个吧。”


    “药材也能吃吗?”


    “能啊,可香可软了呢。”


    背篓底下剩的野山药是挖的时候不小心断裂的边边角角,元香没好意思把这些碎料也卖钱给许大夫,正好自家吃掉。


    山药削皮后蒸熟,加一点盐巴还有蒸熟的野菜,最后一同碾成泥。


    二果和三喜是第一次吃这东西,野生的山药口感绵糯甜香,好滑好嫩好软啊,他俩觉得这东西比米饭还好吃!


    元香尝试着给躺着的这人喂点山药泥,现代社会人昏迷着可以输营养液,但在这里除了喝药她也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给他补,就怕他在睡梦中给饿死了。


    她在山药泥里混多了一些水,搅拌均匀后再慢慢喂进去,然后等了一会儿,发现男人喉咙处开始动了,慢慢地吃的顺利地给咽了下去。


    元香很高兴,能吃得下去东西说明还有求生的欲望吧,等把这稀薄的山药泥喝完,给他垫了肚子,那边熬着的药也差不多好了,一边喂药元香一边发愁,这人要是真成了植物人可咋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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