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走在旁边的苏婉见江星澜低头回着信息，随口一问。


    “嗯…”江星澜沉吟片刻，“一个朋友？算是吧。”


    “朋友就朋友，怎么还算是？”苏婉有些不解。


    “因为我也不太清楚，”江星澜说的理所当然，“走吧，去吃饭。”


    京华大学教职员食堂。


    “所以，你跟他在云城碰到了？”苏婉坐在江星澜对面，一手拿着筷子，眼中充满了好奇。


    “嗯，我不是帮我哥去给节目救急，他是节目嘉宾来着。”江星澜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那你们两个还挺有缘的，”苏婉咬着筷子说道，“茫茫人海，在经过了八年之后，还能在见面，一定是有着特殊的羁绊！”


    “那照你这说法，我跟你之间的羁绊也很深喽！”江星澜打趣的看着对面的人。


    苏婉夹菜的手一顿，随即放下筷子，“的确是这样，当时我也是后知后觉，才搞明白整件事。”


    “本以为跟你也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谁能想到，现在成为好朋友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说到这里，苏婉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本就是两家的戏言，不能当真的，”江星澜摇摇头，“要是细究起来，我倒是应该感谢你。”


    “感谢我？”苏婉有些疑惑。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可能会把这种习惯，理所当然的看成是喜欢，”江星澜的语气平静，“我也永远不会去思考，我跟他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如果以这种心态，进入人生的新阶段，可能最后也会是寥寥收场。”


    “那你看清你对周措的感情了么？”苏婉试探着发问。


    此时，她不是站在周措前女友的角度，而是站在江星澜好友的角度发问。


    “当时是有些迷惑的，我还一度以为是我失恋了，”江星澜用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不疾不徐，“现在看来，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身边习惯了有他的存在。所以我妈问我对这个事情怎么看的时候，觉得‘是他也行，也没什么不好’。”


    苏婉恍然，因为这句“是他也行”。


    这就是江星澜，分析感情如同分析数据一般，理智，冷静。


    这不禁让她想起自己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到课题组是，与江星澜再次见面的场景。


    她心怀忐忑地推开实验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事江星澜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素面朝天，长发用素简至极的木簪挽起，正低头专注的记录实验数据。


    听到开门声，她才抬起头，目光平静，虽然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恢复正常。


    “你好，我是江星澜，欢迎你加入课题组。”


    声音清晰，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她对待自己仿佛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般。


    但是她的心中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怔愣而有所忧虑。


    她完全没有想到，江星澜就是导师口中的宋院士的得意门生，要知道，那个时候，江星澜不过是一名大四的学生。


    可是之后的江星澜一视同仁，没有偏见，没有针对。即使是对于自己这个所谓的“情敌”，她也可以虚心求教。


    这才让苏婉悬着的心彻底放松，开始真正地，深入地了解江星澜。


    她发现，实验室里的江星澜，永远是严肃认真的模样。


    所有的问题在她眼中都只有“已解决”和“待解决”，从没有阻碍。


    而她的聪明程度，也远超自己的想象，明明她的本科是生物方向，对于物理也只是稍有涉猎。


    但是到后来，自己这个物理专业的学生，有些时候都跟不上她的思路。


    有一个事情苏婉记得很清楚。


    她因为模型构建而头疼的时候，无意间对着电脑喃喃自语，被身旁的江星澜听到。


    她一阵见血的指出模型中存在的问题，并在详细解答之余，还推荐了几本书给她。


    而这几本书都是一些偏僻冷门，专业程度很高的书。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窥探到江星澜处变不惊之下，是深厚的学识与专注。


    因为实验室里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课题的进展才尤为顺利。


    而实验室的每一个人，也都获得的巨大的进步。


    正是因为江星澜身上这种强大而纯粹的吸引力，才会使得课题组的成员，包括苏婉她自己，在最后选择加入江星澜的团队。


    回忆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她们刚刚提起的那个人——沈聿珩。


    一向把界限划分的很清晰的江星澜，对于这个人居然会弄不清楚。


    苏婉有些好奇，她好奇这样一个无法被江星澜定义的“变量”，会在她的生活中，推演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两人吃完饭，走出食堂之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江星澜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温热的掌心逐渐将雪花融化。


    像是江星澜心中构建的高墙一般。


    这一晚，整个京华都被这场大雪覆盖。


    沈聿珩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手机，页面上显示的仍然是江星澜的那句拒绝。


    他沉默地立在窗前，眸色比此时的夜色更深。


    许久，沈聿珩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剧本，专注地看了起来。


    ---


    第二天前往机场的路上。


    沈聿珩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一旁的魏羽打量着沈聿珩，总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一样。


    如果非要魏羽形容，他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沈聿珩。


    “怎么回来一趟，你好像绷得比之前更紧了？”魏羽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便直接问了出来。


    “没什么，”沈聿珩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声音有些平静，“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只是想明白了，自己必须换一种方式了。


    昨天晚上他考虑了很久，虽然他现在事业可以说得上小有所成，但是对于她来说，自己依旧停留在仰望的阶段。


    然而，光是仰望是不够的，他要让自己靠近这座灯塔，靠近这颗闪闪发光的星，直到与她并肩。


    魏羽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这一定与江星澜有关。


    “魏哥，”沈聿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拍摄结束之后，暂时不要给我安排商业通告了了。”


    “怎么了？”魏羽问道，“你有其他的安排？”


    “只是想沉淀一下自己，如果有跟科学传记或者正剧相关的邀约，可以进一步接触。”


    魏羽欲言又止，深深的看了一眼沈聿珩，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知道了。”


    回到剧组的沈聿珩，将这些情绪抛在脑后，投身于拍摄之中。


    与此同时，实验室里，江星澜也在继续着她的研究。


    之前江星澜已经发现了在阿尔茨海默症的早期阶段，aβ蛋白的不正常沉积以及tau蛋白的过渡磷酸化会共同介导神经炎症，进而引起神经突触细胞的凋亡。


    而这种细胞凋亡，主要是因为胶质细胞的活跃，胶质细胞只有在剪除突触细胞的时候，细胞膜上的钙离子通道会发出异常振动。


    简单来说，就是江星澜和苏婉现在是试图捕捉大脑发出的特殊的“求救信号”。


    但是这个“信号”到底是谁发出的，江星澜还没搞明白。


    从云城回来的江星澜，在比对阿尔茨海默患者的各项数据的时候，关注到了患者的ser3基因大多是沉默的。


    在经过两个月的实验之后，江星澜首次发现：这个被所有人都忽略的、最普通的基因，当它沉默时，aβ和tau这两种蛋白，就会一步一步引发神经系统的退化。


    这个基因，就像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螺丝钉。


    当这颗螺丝钉罢工的时候，大脑这台精密的仪器，发出了警报，最终导致整个系统崩溃。


    在写好论文投稿之后，江星澜便开始进一步研究，ser3基因到底是如何影响aβ和tau这两种蛋白的。


    人一旦专注于某件事，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几乎是转瞬间，时间就来到了12月31号。


    “你说你，一开始做实验，就什么都不管了。”


    江云野到研究院来接江星澜回家之时，看着她消瘦的身躯，忍不住开口道。


    “这不是有了突破，”江星澜调整了一下车座的倾斜程度，“我先休息一下。”


    江云野看着妹妹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你快睡吧，到家我叫你。”


    “嗯。”江星澜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双眼。


    江云野从旁边拿了一个毯子，小心给她盖上。


    又调整了一下车内的空调温度，才将视线重新移到膝盖上的电脑屏幕上。


    快要到家的时候，江星澜醒了过来，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毯子，转头看着江云野。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


    江云野合上电脑，“我跟你能一样么？我至少还会按时吃饭睡觉，你呢！”


    “我也有按时吃饭啊！”江星澜反驳道。


    “睡觉呢？”江云野的声音有点危险。


    “嗯，也有尽量早睡。”江星澜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就等着妈一会说你吧！”


    “哥，帮帮忙？”江星澜凑近了些，一脸“讨好”地说道。


    “又来？”江云野记得上次她拿自己“挡枪”的时候，林芷女士唠叨了他一个星期。


    “嘿嘿嘿，你喜欢的那套限量发行的游戏机，我托人买到了。”江星澜眨着双眼看着江云野。


    江云野张了张嘴，不就是被唠叨么，为了游戏机！


    不过…


    “你真的买到了？”江云野觉得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下。


    江星澜啧了一声，拿出手机调出聊天记录，“你居然不相信我，那你自己看吧！”


    江云野接过手机。


    alex：“江，这是你要的那款么？”


    alex：“游戏机图片。”


    j_stella：“嗯！”


    alex：“ok，我买好给你邮寄过去。”


    j_stella：“谢谢你，给我一个账号，我把费用汇给你。”


    alex：“gb29barcxxxxxxxxxxxxxx”


    j_stella：“好。”


    两分钟过后。


    alex：“江，不需要这么多的！”


    j_stella：“耗费你的时间和精力，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等你下次来中国，我再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alex：“太客气了！”


    一天后。


    alex：“邮寄单图片”


    alex：“已经寄出去了，注意查收。”


    j_stella：“谢谢。”


    江云野看完，把手机还给江星澜，“你说吧，这次要我怎么配合你？”


    “嗯…”江星澜接过手机，“容我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