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由于纪律问题，17班被扣了很多班分，排名直接跌到谷底。


    班分与班主任考核奖金挂钩，所以周鸿鹄简直操碎了心。


    这不，数学课上到一半，他又讲起了题外话。


    “这星期，我希望大家都能自觉一点！都上高中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特别是这个迟到方面啊，我真的嘴皮子都说烂了，从明天开始，谁再迟到且被学生会记了名字，欢迎你和你的家长一起来我办公室品茶！”


    他一拍讲桌，看样子的确气得不轻，“都听见了没！”


    教室安静了两秒，大家都有些懵，接着杂乱的声音陆续响起：“听见了。”


    “听见了。”


    周鸿鹄瞧见这个样子更生气了，“都没吃饭吗！你们这群人，上课灵魂出窍，下课鸡飞狗跳，提个问题个个垂头看裤/裆，都大点声！”


    顿时，众人声音整齐划一且洪亮：“听见了！”


    林听感觉有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背，她往后靠，眼睛注视着讲台上，注意力却分了一缕在侧后方。


    也是往后靠的瞬间，她听见了夏萤轻声低语，“鸟哥他怎么了？这几天跟吃了炸药一样。”


    她口中的鸟哥指的就是班主任周鸿鹄。


    鸿鹄是古人对某种鸟类的通称，再加上周鸿鹄念叨起人来没完没了，听久了总觉得耳朵边有小鸟在叽叽喳喳……


    因此，他得到了同学们对他这个爱称。


    趁着台上的周鸿鹄喝茶的功夫，林听低头快速道了句：“估计是因为扣分太多遭领导谈话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夏萤单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这两天千万别撞他枪口上。”


    又讲了会儿课，下课铃声总算是响了。


    这回周鸿鹄难得没有拖堂，利索地将书本卷起夹在腋下，举着茶杯道：“明天晚自习老师要去开个会，大家在教室自习，大概两节课的时间，第三节课应该就回来了。”


    他耐心交代：“班长管好纪律，我真的不想再接到投诉，别班都是安安静静的，就我们班天天开party！”


    “多向人家高二1班学习学习！我每次去上数学课，人家课前预习个个安静又认真，反倒是你们，跟猴子下山一样，简直无法无天……”


    听到高二1班，像是条件反射，林听忽地抬了下头。


    那瞬，心里突然很警觉地意识到，似乎与严律有关的所有事情，她都开始…在意。


    明明才见过几次而已。


    眼见着他还能说个五分钟，有同学哭丧着脸喊，“老班，下课了！膀胱炸了都！”


    顿时哄堂大笑。


    周鸿鹄瞪了他一眼，总算是没再说什么，无奈摆了摆手：“下课！”


    话刚落，教室喧闹起来，男生们从后门溜出，极个别同学走着走着还要腾空跳起，投两个不存在的篮……


    林听回头看了眼，夏萤的位置已经空了，中性笔连笔盖都没盖上，随手扔在打开的书缝里，估计她又去找许回舟聊天了。


    今天下了雨，有些微微泛凉，教室里没有开电风扇。


    正准备将下节课的资料从抽屉里拿出来时，她听见前排传来几个女生的交谈声。


    其中正在说话的是林听的同桌，叫沈思月。


    沈思月是17班的文艺委员，人长得漂亮，人缘也好，从高一到高三都有很多认识的朋友。


    她们交谈的声音并不小，林听本没有在意。


    但她意外听到了严律的名字。


    书从桌子里拿出一半又顿住。


    “我有个朋友在二1班，说他叫严律！”


    “改天能不能去要个联系方式啊？”


    有个女生犹豫道：“我可不敢。”


    “我也不敢，虽然学长他温柔又和善，但总让我觉得有种疏离感。”


    “想多了吧，这只能说明你们不熟。”


    “让沈思月去呗，肯定能要到！”


    几个女生的目光都聚集在被提名的沈思月身上。


    她拍了一下旁边女生的手臂，笑着道：“哎呀，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堵他，还怕他不给吗？”


    “说得也是。”


    “……”


    林听静了几秒，接着才将书继续从抽屉里拿出来。


    她低着头，那段话听在耳朵里，心像是被塑料袋裹住，微微发闷。


    -


    隔天，下早读后，林听和夏萤结伴去食堂打包早饭，好带回寝室吃，因为她们打算洗头，在食堂吃的话，时间就不够用了。


    刚将洗发水往头上抹出泡沫，林听再开水龙头时，只听出水口中发出“嘶唦”的声音。


    竟是一滴水也没了。


    夏萤同样顶着个泡沫头，她瞪着眼睛拍了拍水龙头，出来了一滴两滴三滴……


    “怎么回事？”


    林听还算淡定，“停水了。”


    夏萤看着手里的白色泡沫，哭丧着脸，“啊，我们的头还没洗好呢！”


    林听就着水池，将泡沫从头发上挤下来，“我去问一下宿管阿姨什么时候来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就这样去啊？”


    “不然呢？”


    看着她满头的泡沫，夏萤欲言又止。


    她道：“算了，我们一起去吧。”


    待去楼下问过之后才知道，学校附近的施工队在施工的时候不小心挖爆了水管，所以导致寝室紧急停水。


    好在宿管阿姨先前接了点水，又帮忙找其他同学凑了点，总算是解了两人燃眉之急。


    林听只庆幸这不是冬天，要不然用冷水洗头得冻死。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所剩无几。


    头发只随便用毛巾擦了擦，林听抱着书匆匆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接近上课，外头的人已经很少了。


    周鸿鹄昨天才在班里郑重说过迟到问题，要是她们今天迟到了，那就真的正好撞枪口上了。


    办公室的茶，两人都不想喝。


    然而，教学楼近在眼前的那一刻，铃声突然响了……


    像是最后的垂死挣扎，她们试图踩着铃声末尾进楼。


    不出所料，没能得偿所愿。


    铃声刚结束，两个女生在楼梯口被带着值日牌的人给拦了下来。


    一中的纪律严明，早中晚的第一节课，都有纪检部的值日生在各栋教学楼的楼梯口登记迟到同学名单。


    课程途中还有值班老师一一点查班级人数。


    方才跑得太急，林听并没有多加关注值日的同学。


    这会儿停下来平复呼吸，喉咙有些发干，抬眸时才发觉离自己几步远的那个人是严律。


    他手上托着厚厚的登记册，另一只手握着笔，蓝白校服的上衣前垂落着一个值日生的牌子。


    他脖颈处挂着的牌带也是蓝色的，与校服相得益彰，竟有些好看。


    严律将按动笔摁出笔头，正打算记名，轻抬起眸，见到两人后，目光似乎停了下。


    站在另一侧的男生带着眼镜，看起来敦厚老实，他解释道：“同学，你们迟到了，我们需要记录班级和姓名。”


    夏萤见记录的册子在严律手上，于是很果断地侧了个身朝他道：“那个，能不能让我们过去呀，我们踩着铃声过来的，就差一点点！”


    面前的两个女生，头发乌黑且湿润，发梢还在滴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像是山茶花。


    一眼便知，她们刚洗完头，没顾上擦干就赶着过来了……


    不过须臾。


    他垂下眼帘，礼貌道：“抱歉。”


    戴眼镜的男生有些拘谨，他走到夏萤面前，语气透着些不好意思，“同学，差一点也不行的。学校里规定了8：30还没进教学楼的就直接记迟到。”


    说着，他压低声音：“我们不好放水呀。”


    “……”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夏萤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们两个确实是迟到了。


    可是，周鸿鹄那张嘴念叨起来跟个复读机似的，光想想耳朵都要炸了！


    要是早知道会停水，她们肯定不洗头。


    这边，严律语气平缓，公事公办道：“麻烦说一下班级和姓名。”


    林听站在前面，恰好可以看见他长而直的睫毛。


    她抿着唇，心情肉眼可见的失落。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拇指轻抵着食指，小声道：“高一……”


    “高一18班，夏思妮！”


    林听话还没说完，夏萤飞快抢答。


    听清她的话后，林听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唔，好痛。


    关键是，夏萤撒起谎来，外表没有任何异常，脸不红心不跳的。


    要不是林听认识她，还以为她说的是真的。


    视线转向夏萤，林听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悄悄碰了两下。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去看严律的反应。


    正巧，两人的视线蓦然撞上，他问道：“你呢？”


    怕出什么意外，夏萤搂住她的胳膊，笑道：“她也是高一18班的。”


    林听目光躲闪，声音中气不足，她从来都不擅长说谎，特别是紧张的时候，眨眼睛的频率会显著上升。


    “林……”


    严律未发一言，安静地等她说完。


    “林婷婷，我同桌！”


    夏萤再一次抢答。


    那个瞬间，林听感觉自己在坐云霄飞车，心情忐忑。


    室外光线充足，严律的眼睛被光衬得很清明，像夜晚浸在湖里的月亮一样。


    林听克制着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眸。


    片刻后。


    只听他“嗯”了声。


    霎时，两人都松了口气，夏萤拉着林听的手轻道：“走！”


    转身上楼的那瞬，林听看到他握笔的那只手已然在动，想必也不曾怀疑什么。


    和那次在快递室看到的一样，他低头写字的时候专注又认真。


    忽地，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见她表情不太好，夏萤悄悄地朝她做了个鬼脸，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别担心！”


    “还不是因为停水，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迟到，”说着夏萤捏出一缕发丝，挤了几滴水出来，努了努嘴继续说：“害我头发都没擦！”


    本以为无事发生，就在两人即将走到楼梯拐角处时……


    蓦地，传来一道低沉清润的声音。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