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


    自那声很低很沉的叹息后，傅霆允便没有再开过口。


    突然开口，反倒把夏泠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松开。


    看着小女孩惊慌失措的模样，傅霆允的心不禁软了一下。


    “你想什么时候结婚。”他松散地靠在沙发上，顺着她之前的话问。


    “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也在揣摩着他的思绪。


    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太，这些日子她也听表姐说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傅氏集团很好，傅家绝对属于s市oldmoney，但傅霆允名声一直都很差，这也和他三十多岁不娶太太有一定关系。若他真结婚了，安定下来，可能确实会扭转一些形象。


    再说她，只有结婚了，她才能更名正言顺提要求，要那家店。


    她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要下手，但肯定越快越好。


    “好。”


    沉默几秒，傅霆允道，


    “三天之后，我来接你，记得带好证件。”


    今天太晚了，而且今天是周末，夏泠实在是忐忑不安才过来的。


    三天之后，课也不是很多，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点了点头，说：“还，还有一个问题。”


    傅霆允微眯起眸，朝她看来，像在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夏泠忙道：“没问题了。”


    “说。”


    “我……我就是想问您，能不能不办婚礼——如果您本来就打算不办的话当我没说。您别误会，您社交场上的事我会做好的，只是，我担心影响我的校园生活。所以最好不办可以吗？”夏泠说完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多事了。即使真办了婚礼爆了出来，同学也不会认为真是她的……


    只是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傅霆允淡道，“可以，没问题。”


    夏泠心安了一些。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夏泠眼观鼻鼻观心。


    傅霆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沙发上起身。


    夏泠不禁屏了屏呼吸。


    她怎会看不出他的眼神，从第一次碰面开始。


    傅霆允什么都未说，只继续先前的话，“我派人送你回去，三天后来接你。”


    “呃……好。”


    “您不用送我了，我跟我表姐一起回去，或者，送我们到地铁站就可以了。”


    她是让表姐回去了，但猜测表姐肯定没有真的回去。


    果然，十分钟后。


    傅霆允的司机在林荫道入口处接到了忧心忡忡一直往里望的隋安然，一同将她们送回大学城附近。


    “就在这里停下就可以了，前面那家拉面馆。”


    这几天夏泠心底一直揣着事，始终没有办法好好吃饭。今天更是出门前除去块小面包外什么都没吃，猜到表姐肯定会审问自己更多，她选了家大学城附近最火爆的拉面馆，边吃边聊。


    “就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会说你送我们到校门口的。”夏泠再次道。


    “是，夫人。”


    听见最后两个字，夏泠明显感觉到表姐眉心一抽。


    “这个，是傅爷让我交给您的。”


    是一张黑色的卡，天暗，夏泠全当作是名片塞进包里。


    “谢谢。”


    “客气了夫人。”


    司机还是有些不放心，见她们进店后，才调转车头离去。


    *


    拉面馆。


    两大碗猪软骨拉面散发着蒸腾诱人的热气，旁边白瓷碟子上摆满了蘸有酱料的鸡肉串。


    “他的司机刚才叫你夫人。”表姐不赞成道。


    “嫁给老头子就这样，被叫少夫人的资格都没有。”夏泠没忍住耸耸肩。


    “夏泠！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姐，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夏泠将一根鸡肉串递给她，又吮了一大口冰饮，状似轻松地道。


    “他只是需要一位名义上的太太，帮他应对社交场的，他名声太臭了，再这样下去不结婚影响股价了。我们只是达成了交易，仅此而已。”


    “你觉得我相信吗，那你们会领证吗？那他为什么又找你呢？那么多名门闺秀——”


    夏泠不提第一个问题，说：“是你说的，他名声很恶劣。”


    “可他毕竟也算是现在上海滩的教父啊……我听我同学说的，就是那个意思。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夏泠想了想道：“《教父》弗拉西斯，不对，弗郎西斯科波拉的电影。对，应该是这个。”


    隋安然奇道：“你在做什么。”


    “演一个文艺女，名门淑女，他喜欢这样的女人。”


    夏泠想到堇家花园经理对他喜好的理解，送酒都是这类美女，还有他的“非常听话”，名正言顺的太太，以及她那条柔软文艺的丝巾。都在指向这条，她必须是这样的女人。或者至少，有这样的潜质。


    隋安然：“泠泠……”


    “好了表姐，你不是还有学歌剧的同学，等着让她教教我仪态。你不吃，我可就都吃啦。”


    夏泠嘴上是轻松的，实际内心，也没有多少谱。


    她看得懂男人暗沉的目光。


    更何况，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让她作为淑女，嫁入豪门，背后肯定是有代价的。


    她只是竭力不让自己想那代价会是什么。


    夜里的变态，还是什么。


    此外。


    她也明白的。


    在这之前，因为母亲店面的事情，她还找过不少人帮忙，包括之前家庭很好的学长。


    ——都没有用，非亲非故，她也没什么可换的。


    与其那样，她还不如一步到位。


    她愿意接受代价。


    在表姐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她吃完了一桌子的菜，随后擦擦嘴买单，在路口同表姐招手后，各自朝学校校门方向走去。


    “哦，还有一件事。”表姐突然折返，拿出手机。


    “这是我那天路过的，因为你这边的情况，我也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吧，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找歌剧朋友的，让你能应对好社交场。”表姐迟疑后将手机递给她，抬手，帮她把一缕垂下的长发温柔绕至了耳后。


    “泠泠，如果真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啊。”看着夏泠陡变的脸色，表姐终究还是不放心，目光关切。


    *


    深夜。


    傅霆允并没有从堇家花园离开。


    晚上起了风，开始下雨。


    雨水落在泛黄的梧桐树叶上，被风吹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来时喝了些酒，但此刻，全无醉意。


    过了会儿，陈秘书推门进来，“爷，李哥说已经把夫人和隋小姐送回去了。”李哥以后就是夫人的贴身司机。


    “送回去了？”


    陈秘书挠挠头，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说是送到拉面馆，夫人不让再送了，但对面就是校园，很安全。”


    “嗯。”


    “还有您让我找的德育课老师，我已经交代下去了，明天简历就会发到许老师邮箱上，他让我问您，是您亲自审核还是？”


    “我亲自来。”


    “好的，还有小……夫人这边的心理课，礼仪课，许老师说他都会安排好。”


    傅霆允便不再过问了。


    他倒不认为她真有什么心理问题。


    也不是真需要她学什么繁复礼仪。


    他的女人，压根不需要她在社交场上迎合任何人，知道些礼仪大大方方即可。


    ——她居然真愿意卖身来换取权势。


    傅霆允点了一支烟。


    他对她长大后变成这样无比失望的同时，也对自己诧异。


    他对她，有欲望。


    还不止一点。


    就在那一刻，那一夜，甚至，那个房间。


    傅霆允走到窗边，打开古老而厚重的木窗，让冷冷的秋雨落进。


    她真的长大了。


    他想要她。


    ……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淌下。


    夏泠掀开一角暖色的床帘，歪过头，静寂地借着浅淡的月光看了会儿雨。她的床铺刚好在窗边，随后小心翼翼缩回去，将帘子边角掖好。


    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张黑色卡片，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了看。


    不再是名片了。


    是一张可以随意刷的某银行黑卡。


    她翻到背面，还看见了持卡人的签字。


    字迹有些疏淡了，依稀可辩傅霆允三个字。


    很苍劲成熟的字。


    他们居然真的达成交易了。


    收到这张卡，也意味着她不可能再有反悔的余地。


    他给她钱、权和势。


    她给他做太太，做名利场上的名门淑女，还有……还有那些他们之间的，那丝丝缕缕隐秘的东西。


    三天之后，等他们领了证。


    她还会回到这里吗？还是那些表姐说的传言……


    想到这里，夏泠不禁抱紧了被子。


    从小到大她都在忙着和一大堆姐妹争争抢抢。


    还没谈过恋爱呢。


    不过，他们这也不算恋爱，是各取所需。


    但她又是真的需要这张卡。


    想到表姐手机里给自己看的店铺画面。


    她攥紧了卡。


    她要让这张卡，发挥出最大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