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脸上开始冒出一层层紧张的汗, 拿着钱包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扒手生涯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明明时间是选的后半夜，大家都困了累了睡了, 天时地利人和都满足，居然失手了，他相当不可置信。
“给我。”严楚面无表情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相当的镇定，却有着她这个年龄不符的威慑力。
小偷眼神飘忽，很显然不肯松手, 当他想开口周旋之时, 只听严楚放大了音量, 在整个车厢大喊一声：“有小偷！”
车厢内陆陆续续开始有人醒来, 也有人朝他们这边投来了眼神, 小偷这下开始慌了，扔下严楚的钱包, 转身就跑, 严楚一把接住了自己的钱包, 而小偷也在即将逃出车厢时被一众男人给抱住。
“小偷还想跑？”
“啊，我的手机不见了！”
“我的也是！”
车厢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这下可把你抓个正着了吧，等着蹲监牢吧。”
大家团结一气将小偷给绑起来, 还叫来了火车上的乘警，人赃并获，他们打算在下一站停车时将小偷给带下去接受应有的惩罚。
闹了这么一出, 大家都很愤慨，但同时，也很感谢勇敢站出来的严楚，为此，还有人送水果给她吃，家乡的土特产之类，但严楚都给拒绝了。
她并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好事，她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钱包，以及不想要做坏事的小偷逍遥法外罢了。
看了一眼时间，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天亮了，严楚将钱包收好，重新趴在了小桌板上，继续给自己补觉。
睡了没一会，火车上又渐渐变得嘈杂起来，严楚闭着眼睛枕着酸涩的胳膊将脸翻了个面趴着，过了几分钟再翻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再也睡不着。
猛然间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车窗外是一片片广袤的平原，一块块分明的农田，小池塘，零落的房屋。
严楚起身去洗了把脸，当然钱包和手机一直是随身带着的，经历了扒手事件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暂时不想回到座位上去，屁股坐久了麻麻的，严楚的手腕胳膊也是，因为趴着睡觉压着，血液流通不畅，现在也酸酸麻麻疼，于是站着活动了下筋骨，手机上收到了阿茗发来的消息，是一段学校操场的视频，有很多人在，穿着整齐划一的迷彩服。
严楚看了真是羡慕，这样丰富多彩的生活，是自己没有的。
收起手机来回到座位上，天已经完全亮了，火车上人员来来去去，各种香气在并不大的空间里流窜，有卤鸭脖，有泡面，有辣条，有包子，听说是在火车餐厅车厢买回来的。
最香就属包子了，似乎盖过了所有食物的味道。
车厢内开始有人咨询是在哪儿买的，对方回答不着急，过会就有餐车推来卖了，她是因为家里小孩饿熬不住才跑去买的。
担心价格会贵，严楚没买，那一个小时是硬生生吞口水熬过来的。
这种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她暗暗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
中午十二点，售卖午餐的推车准时出现在车厢，还是和昨晚一样的套路，二十五，三十一份盒饭，车厢里买的人并不算多，大部分人选择吃自带的食物或者是泡面，有的人是经济拮据不舍得，有的人是嫌弃不好吃。
有了经验后，严楚并不急于买午饭，她想着先等一等，等一两个小时，到最后还剩下一点卖不出去降价时，自己再买。
这样既省了钱，还能吃饱一顿饭，可现实时，并没有那么多事情是如意的，严楚这次没有等到机会，卖午饭的餐车后来没再来过，她猜想，可能是在别的车厢就卖完了吧。
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还要挨到晚上八点才到站，严楚必须得让自己吃点东西才行，再一次等卖零食的小推车过来后，严楚拿着一张十块钱找乘务员要了一盒泡面，是泡椒味的，结果对方只找给了她两块钱。
严楚拿着钱有些疑惑：“泡面不是五块钱一盒吗？”
乘务员用一种看她很年轻的眼神笑道：“姑娘，你第一次坐火车吧，火车上的东西都是这个价，怎么样，泡面要不要，不要我到下一节车厢了。”
被架在了那里，哪有不要的道理，严楚默默收回找的两块钱，抱着泡面盒准备去接热水。
“所以说啊，以后坐火车最好之前就买好东西带上来，这上面的东西都比外面贵。”坐过道的一位大婶说。
严楚不好意思笑了笑，她长记性了。
鹿茗：军演结束啦，我们放假了。
正在小桌上吃泡面的严楚收到了这条消息，单手打字给她回复。
严楚：你知道火车上的泡面多贵吗，外面卖五块，这里卖八块，还有矿泉水，外面卖一块的这里要三块。
鹿茗：我知道这个，上次坐高铁一路上都没有买吃的，还好出门前妈妈给我装了几个苹果，还有噢，高铁上的饭真的好贵好贵，五十块一份呢。
严楚：对了，今天你妈妈也给我了几个苹果。
鹿茗：真的吗？[惊讶.JPG]
严楚：说来挺丢人的，我家那辆老古董摩托车打不着，时间又紧急，还是我爸去找你家借的车，然后你妈妈就给我了苹果。
鹿茗：他们在家都还好吗？
鹿茗拿着手机，因为阿楚的话一下子牵动了内心最柔软的部位，最挂念的亲人。
严楚：挺好的噢，叶阿姨还是那么年轻好看，鹿叔叔英姿焕发，你爸爸妈妈真的很恩爱噢。
看到这些，鹿茗心里放了一百个心，人生第一次离家一个月，还真的挺想他们。
鹿茗：我现在要去食堂吃个饭噢，然后回季阿姨那放东西，晚点就过去车站等你。
严楚：嗯，好的，马上就要见到你了，阿茗，我好开心。
鹿茗：还有七个小时啦~
下午两点，和阿楚联系时，鹿茗才将宿舍全部收拾好，毕竟要离开七天，床上的一些用品都得收拾好，不然下次回来就是一层灰，整理完衣服，沈瑾野说要和她吃个散伙饭。
鹿茗哭笑不得：“明明七天以后就见面了。”
沈瑾野反驳她：“谁让你那么难约啊，眼里只有你的未婚妻。好了，赶紧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这个时间，学校食堂基本处于快要收拾下班的状态，也没有什么人在这吃饭，一层楼大概一双手能数过来，十分空旷，座位任由坐哪里，有种包场的壕气。
但是能够选择的窗口却不多，大部分鹿茗爱吃的都已经关门打烊，两个女孩兜兜转转最后失望地一人点了一碗面。
“你朋友今天要到这边吗？”沈瑾野吃着面问。
鹿茗点点头：“晚上八点的火车到。”
“那你还要去接她？”
“当然啊。”鹿茗毫不犹豫回答。
“真羡慕。”沈瑾野单手托腮。
鹿茗笑着回复：“要是你也坐车，我也会去接你呀。”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沈瑾野喃喃，没想到只是无心的一句话，日后竟然会以那种方式实现。
吃过饭，两个女孩拖着行李箱从校门口分开，一个向东走，一个向西走，鹿茗轻车熟路上了公交车，拥挤不堪，大部分都是本校的学生，每个人都带着大箱子，几乎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下车都没有任何变化，鹿茗记不清是自己走下车的，还是被人挤下车的，总之终于到了季阿姨家。
季阿姨家的门锁已经录入了鹿茗的指纹，她把手指放上去，门一下便开了，出于礼貌，鹿茗还是轻轻唤了声。
“季阿姨，我回来了。”
人拖着箱子入内，在玄关处站了会，房子里一片寂静，寂静到鹿茗不知道是该迈右脚，还是迈左脚。
“季阿姨？”鹿茗又轻轻唤了声，还是一片寂静。
难道是不在家吗？
鹿茗有些担心，怕季阿姨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意外，赶紧匆匆忙忙换下鞋子，将行李箱就丢在了玄关跑去找季阿姨，季阿姨的卧室门没关，床上整整齐齐，没有在睡觉，应该是出门了吧，鹿茗心里松了口气。
回去把行李箱拖到房间里，鹿茗收拾出了一套衣服来，晚上接阿楚要穿的，然后把身上的迷彩服脱下来洗掉，这身衣服应该就留下来当作纪念了，纪念大一那一个月挥洒汗水的操场。
一切都收拾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季阿姨仍然没有回来，鹿茗给她发过消息，说已经回来了，不过，暂时还没收到回复。
从季阿姨家出发，先乘两站公交然后去坐地铁，中间需要换乘一次，然后直达火车站，一路上差不多需要耗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为了保险起见，鹿茗会提前两个小时出发，也就是下午六点。
这期间鹿茗也没办法一直和阿楚联系，因为她知道阿楚手机所剩电量并不多，需要留一些电到时候联系，不然偌大的火车站，找一个人真的犹如大海捞针。
距离出发还有两个小时，鹿茗坐在那里把手机打开，再关上，打开，再关上，季阿姨去做什么了呢，第一次回来没见着她，还挺不习惯。
为了打发剩余的时间，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阳台上是季阿姨种的一些花，其中要属小木槿开的最为繁茂，淡粉色的小花朵密密麻麻开满，像是爆炸一样的规模，让鹿茗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早晨醒来的头顶。
一一给每种植物浇了水，鹿茗在藤椅上坐着摇了会，她忽然想起有一次自己洗完澡出来，无意中看到季阿姨坐在这里轻轻荡着，温柔的侧脸，发稍扬起，脚尖还在似有若无轻轻摆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火车上的严楚感觉自己就快要熬出头了，起初是因为车上有不少人在问，“那个是最具有标志性的电视台吗？”有人说：“不是吧，还没进市区呢。”
严楚眼睛紧盯着窗外，虽然还没有进城，但是已经可以看动了，就在前方，她的心也开始雀跃起来，充满了斗志。
而此时，鹿茗也要出发了。
关好季阿姨家的大门后，鹿茗带着手机出门，按照计划中的路线那样，顺利乘上了公交车，每一个步骤都有给阿楚发一条消息，接下来下站去乘地铁。
来到这座城市，鹿茗还没有坐过地铁，不过为了避免现场出糗，她特意在网上搜寻了攻略，没想到真的有人和她一样，不知道怎么坐地铁。
地铁站很大，比她家乡的火车站还要大，而且处处可见干净无比，鹿茗乘着电梯下去乘地铁，虽然是新手，但也在战战兢兢下，成功坐了上去，方向也没搞反。
坐了半个小时后，又下来换乘，坐另一趟直达火车站的线路，这个时候严楚乘的火车，也已经进了这座城。
火车从城市间穿行而过，有房屋，有大桥，四处可见的高楼大厦，让人眼花缭乱。
严楚激动得拍下好几张照片发给阿茗，原来大都市就是这样的啊，她好想进去里面看看，而不是只从表面上路过。
对于在山村里野蛮生长了十八年的严楚来说，这座城市处处都充满着新奇的诱惑力，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毕竟阿茗也才刚刚来不久呢。
19：35.
鹿茗抵达火车站，从地下出来直接乘电梯上来就是出站口，就在这里等阿楚就好了。
没来之前鹿茗心里还担心会很复杂，其实自己去做了后，好像也没那么难。
出站口也有和她一样等人的，有男的，有女的，有年纪稍大的，也有带着小孩的。
随着天色渐晚，整座城市点起了亮光，严楚趴在窗前看着，车速已经慢了下来，广播里说即将到站。
她给阿茗发了条消息：我快到了。
鹿茗回复：我在出站口等你。
两个单纯的女孩都没想到，原来大城市的火车站不止一个出站口，它还分为ABCDE……稍有不慎，就错过了。
火车到站后，严楚随着人流一起出来，因为不太熟悉地形，人生地不熟，她选择了跟着大多数人走，而那个方向恰好是另外一个出站口。
出来以后的严楚四处都没看到鹿茗的身影，只好赶紧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阿茗你在哪呀，我没看到你欸。”
“我就在出站口啊。”鹿茗说着眼睛还在从出站口里出来的人群中搜索，“我也没看到你。”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已经在出站口了呀。”严楚开始有些着急，去询问了一个路人，路人一句话点醒了她：“你问问看你的朋友在哪个出口等你咯。”
“阿茗，我在A出口，你在哪啊？”
鹿茗抬头看到了大大的B字，怪自己眼花居然这么久没注意到。
“我在B，那我现在去找你！”
“好，我在原地等你，我手机要关机了，”结果严楚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已经熄了，鹿茗看着挂断的电话赶紧按照指示赶往A出口。
明明八点钟就能见面的两人，硬生生给拖到了八点半才见面。
“阿楚。”
“阿茗。”
两个女孩总算见了面，都激动不已。
“你辛苦了坐这么久的车。”
严楚摇摇头：“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怎么过来的了，好兴奋，你快带我走吧。”
鹿茗笑着点点头：“你饿不饿，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呢。”
沿途在大厅里有看到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店，但一想价格都不会便宜，两个姑娘钱包都挺瘪，压根不考虑进去那里面。
严楚还亢奋承诺：“阿茗，等我赚了钱，我请你进去那里面大吃特吃。”
鹿茗开心笑着，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不用啦，随便吃吃就可以，我不挑的。”
“唉，那里有家面馆，我们进去随便吃一碗面好了。”严楚伸手指了指，可能是给人的第一印象，面馆的店面不大，充其量也就二十平米的样子，装潢也比较普通，价格也会便宜的吧。
两个女孩进去后，先把行李箱给拖了进来放在凳子旁，老板瞄了一眼隔着厨房玻璃说：“桌上有菜单，自己看。”
鹿茗二话不说把菜单给了严楚说：“你看吧，我请你。”
“那怎么能行呢，我请你吧，你这么远跑过来接我，也辛苦了。”严楚说。
“没关系的，坐地铁很舒服，一点也不会晕车，我一路上听歌过来的，不累，你点吧。”鹿茗说，而且她做了兼职，手上有一点点小钱钱，只要不是太贵，都能承担得起，但是阿楚就不一样了，虽然她不说，但是鹿茗认识她这么多年，是知道她家里情况的，她出门前叔叔阿姨一定没有给太多钱。
两个人互相推搡，面馆老板都看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严楚无意间瞥见了菜单上的价格，赶紧一把按住靠近查看，嘴里还念念有词。
“什么，一碗牛肉面五十八块，一碗海鲜鲍鱼面九十八块，是抢劫吗，这是金子做的面吗？”
听到这些，鹿茗也好奇地取过菜单来查看，最便宜的价格是58，随后依次往下分别有68，78，98，最贵的还有128的面条。
拜拜，是消费不起的面条。
她在学校食堂一碗份量不错的牛肉面也才最多卖八块钱啊，这里怎么会这么贵QAQ。
“唉，两位姑娘，你们看好了要吃什么了吗？”老板问道。
严楚尴尬地看向鹿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凝固，脸上心里都写着好贵，我不想吃了。
严楚用口型对她表达：“要不要走？”
鹿茗用口型回答她：“走吧。”
两个人一不做二不休，嗖地起身来拖上行李箱，一阵风一样离开了这家面馆。
一直快步走了好远，才将速度放慢下来。
严楚松了口气说：“什么面啊，卖那么贵。”
鹿茗努努嘴回话说：“可能是因为在火车站的缘故吧，所以才……”
严楚抬手放在额头上，担忧问道：“是不是大城市的消费都是这么高哇，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回农村好了。”
“不会不会。”鹿茗笑着说：“外面普通的早餐店，一碗素面差不多在十块钱以内啦，加肉的话会稍稍贵一点。”
“嗯，好吧，那这样我还能接受。”严楚抿抿嘴。
不过两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又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严楚说：“我觉得我们刚刚真的好默契噢。”
鹿茗也乐开了怀说：“对啊 ，我估计老板一定都气死了。”
严楚摸了摸肚子皱眉说：“还真有些饿，要是哪里有大馒头卖就好了。”
鹿茗捂嘴咯咯笑：“现在都大晚上啦，哪里会有馒头卖。”
“哎你不是说，你现在放假暂住在季侑青家里嘛，你大晚上出来她知不知道哇。”
“我出门有给季阿姨发消息告知。”鹿茗说完趁她不注意偷偷看了眼手机，在和季阿姨的聊天框里，最近的好几条都是她的消息，季阿姨目前还是没有回复她。
鹿茗心里其实挺担心的，可是现在自己有事情走不开，阿楚刚刚过来这边，只有她一个熟悉的朋友。
按理来说季阿姨是个大人了，而且在鹿茗出现以前，也过得挺好的，完全不需要鹿茗的担心，可她就是放不下心来，天生有一种对她的保护欲，可是又不敢询问她去了哪，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了，有心事啊？”严楚看出了她的愁眉苦脸。
“没，没事，我在想一会我们去什么地方吃东西。”鹿茗抬头微笑，一如既往的阳光，精神焕发，她领着严楚进了地铁站，帮她买好了地铁票，说：“我们先回市区。”
“阿茗，我真羡慕你，你才刚来一个月，都和城里人一样了。”
“没有没有啦。”鹿茗连连摆手，悄悄在她耳边说：“其实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坐地铁，我怕出糗特意在网上查了攻略呢。”
“真的啊！”
两个女孩笑作一团。
另一边。
黑色的车里坐着两个女人，她们分别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车子正匀速行驶在城际高速上。
“你今天出来，鹿茗知道吗？”
“没和她说。”
“……我觉得下次，可以考虑带着她一块来，总归要面临的。”
季侑青转头看向了车窗外的镜子，里面反射出自己模糊的面庞，她回答：“一切都还早。”
42、试探
“原来坐地铁是这样的感觉。”严楚坐在冰凉的座位上, 耳边是微弱的呼呼声，是地下列车穿越通道的回声, 鹿茗坐在一旁抿唇看了看她，眼里是欣慰的神色, 她们两个终于又在一起了，有了最好的朋友陪伴，这座城市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刚从火车站离开时的那几站路, 地铁上的人都挺多，后来逐渐减少，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四处分散开, 鹿茗又看了下手机, 已经晚上九点了, 季阿姨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只好默默收起手机来, 假装若无其事没有心事的样子。
“阿楚，你明天就要去工作了吗？”
“还不清楚, 只是接到通知说明天过去面试, 面试能不能通过还不知道呢。”严楚稍稍有些紧张捏着裤腿, 不是那么有底气：“不过我希望能够通过，要是面试没过的话，那就只能赶紧去找个地方上班了。”
严楚知道自己身上还剩的钱, 维持不了太久她在这座城市的开销，所以一旦面试不过，她必须得尽快找个工作, 什么工作都行。
“一定会过的，加油！”鹿茗给她加油打气。
下地铁后出来，距离鹿茗出门时季阿姨的家还有一段距离，因为阿楚来前已经订好了住宿的地方，在这方圆两公里内，就只有这一家青年旅舍今夜还有空房，相对于住酒店住宾馆，青年旅舍最大的好处在于价格便宜，一般在一百块以内，几十块钱。
鹿茗对这一带也不熟悉，两个女孩只好一起跟着导航走，兜兜转转也算是顺利找到了青年旅舍的地点，入门处是一道狭窄的走廊，灯光幽暗，有股扑鼻的潮湿味，穿过走廊后才到旅舍真正的地点，有个简陋的前台，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嘴里还叼着一支烟。
“住店啊。”
严楚点点头，拿出了自己手上的订房信息。
女人扫了一眼说：“押金五十块。”
严楚顿了下，赶紧掏出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放在台上，女人收了钱又说：“二楼左拐最里面一间房。”
这样就完了吗？严楚有些震惊。
鹿茗伸手拉了拉她小声说：“我们去看看吧。”
按照指示来到二楼，没有电梯，所以行李箱是两个女孩一起提上去的，鹿茗的力气大，所以出力比较多，推开走廊最里面一间房，里面居然还有五个人。
三张高低床，还剩下最后一个上铺，放眼望去都是陌生人，鹿茗有些担心。
严楚却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安慰她：“没事，反正就住一晚上，而且实在是很便宜了，我们把行李放了出去找东西吃吧。”
鹿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了点头。
从旅舍出来，鹿茗忍不住问：“你的行李箱放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她意在所知房里的其他几个人，虽然世界上都不全是坏人，但还得多长个心眼。
“没问题放心啦，我一穷二白的，箱子里就几身旧衣服，没人会要的，钱包和手机都在我身上呢。”严楚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一边走着一边不住感慨城市的夜景，严楚仰着头说：“这里真美啊，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鹿茗点头表示同意，她也觉得这座城市好美，这座城市的人更美，脑子里不由自主闪现出季阿姨的面庞。
“我记得我们刚刚走过来时好像有一片都是小吃摊，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严楚赶紧拉上鹿茗一路小跑，从下午两点吃了一碗泡面到现在，她已经有足足八个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肚子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小吃摊区域有很多吃的，远近闻名的臭豆腐，铁板嫩豆腐，香煎小土豆，煎饼果子，手抓饼，荷叶炒饭，烧烤摊，烤冷面，饭团，寿司，煎包煎饺，酸辣粉，鸭血粉丝，等等等等，吃的喝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严楚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好吃的云集在一起，每个都想吃，但钱包不允许，后来她和鹿茗一人买了份煎饼果子，每个人十块钱不到可以吃得饱饱的，很满足。
“啊，这里真的太棒了，简直就是天堂，我真希望天天在这里吃好吃的。”
鹿茗笑道：“那怎么行呀，还是吃饭比较健康啦，这些可以偶尔吃。”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挤在大城市生活了，太丰富了，来了就不想离开。”严楚感叹，两个人还一人买了一杯奶茶，坐在长椅上边吃边喝边聊。
“对啊。”鹿茗附和说。
“对了。”严楚忽然想起来：“现在不早了吧，你要不要先回去，晚了季侑青会担心你的吧？
“不用。”鹿茗摇摇头，神色有一丝尴尬，“我多陪陪你吧。”
她还暂时不想回去，季阿姨不在家的话，她回去也没什么用啊，鹿茗抿抿唇努力掩藏失落。
“那行，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正兴奋呢，我们去那边逛逛吧。”严楚伸手指向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商场。
“好！”鹿茗点头答应。
这个时间点，商场已经没什么人，只好沿着街走，街边林立了些服装店，可能是灯光原因，里面的衣服都好好看，严楚和鹿茗两人一起进去看了看，每一件衣服都不便宜，随随便便都是四百五百六百，七百八百九百，吓得严楚又带着鹿茗赶紧跑出来。
“衣服是挺好看的，但买不起。”严楚喃喃。
“这边的消费的确比家里贵，好好努力将来总有一天可以买得起。”鹿茗说。
“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变有钱呀，阿茗你一定比我先有钱。”
“不一定噢，我还在念书，大学四年都挣不了太多钱。”
“可是你毕业以后就不一样了呀，有文凭比我好找工作多啦。”
“……”
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边走边聊。
今天是9.30，季侑青和季静宁父母的忌日，她们今天一早便去了市区外的墓园，在那边扫墓，上香，祈福，几乎待了一整天，到天黑才返回。
对于这件事情，季侑青并没有告知鹿茗，也觉得她没有知道的必要，那样好像是在刻意提醒她的父母做了什么，对她家有过恩，刻意提醒婚约的事情一样，季侑青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就安安静静度过这一天就好。
季静宁家中，她们姐妹俩刚刚一起回来。
“时候不早了，你确定不回去吗？”季静宁脱下外套瞥了一眼趴在沙发扶手上的妹妹。
季侑青眯着眼睛，看着就像是睡着了。
等了一会没回应，季静宁只好先回房去，紧接着出来时带了一条毯子正要给季侑青披上，她开口说话了。
听起来似乎是很困惑的语气。
“我最近总是容易做一个梦。”
季静宁怔了下，好奇问：“什么梦？”
季侑青轻轻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确实这梦已经影响到她一段时间了。
“我梦见……鹿茗。”
憋了这么久，季静宁等到的居然是这句话，她不可思议笑道：“梦见她是好事啊，你还能够梦到她真是让我意外。”
说着季静宁在季侑青旁边坐下来，伸手很自然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臂：“跟姐说说，你都梦到些什么了？”
季侑青一想到梦里的那些事情，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索性摇摇头，闭口不言。
“连姐姐都不信任了？”季静宁用激将法。
“我梦见，她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结婚了。”季侑青平淡说出这句话。
“所以你开始产生危机感了？”季静宁一阵见血指出来。
季侑青立马否定：“怎么会。”
见她这样嘴硬，季静宁也自有办法，索性说：“那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了，她就是现在谈恋爱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吧？”
季静宁说此话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瞟了下季侑青。
季侑青瞬间有个抬起眼眸的动作，紧接着压抑着嗓子问：“她……在学校谈恋爱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季静宁得逞的坏笑。
季侑青默默垂下眼帘，看起来好像在发呆，整个人也不说话了。
“不如我们来玩个简单的游戏吧。”季静宁说。
“别玩了吧，好困。”季侑青趴在扶手上微微眯着眼。
“我现在呢，给鹿茗打一个电话，看她会不会过来。”
“别了，姐。”季侑青否定了她的想法，“已经很晚了，算了。”
“恰好可以试试她对你的心，与其你自己在那想东想西的，不如当姐姐的我给你试探一把。”季静宁说着已经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了手机。
季侑青还是不太想，说：“我真的没什么，也没有胡思乱想，她谈恋爱了，我为她开心。”
“咦，真的吗？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真的。”季侑青还是强调，“别打了，现在都很晚了，她应该都睡了。”
“正因如此，更要考验，不然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她。”季静宁强势且不容拒绝还是打出了这通电话。
鹿茗接到电话时，正在陪严楚逛夜市，见到来电赶紧对她说：“阿楚，我先接个电话。”
“那行，我先去那边看看。”
“静宁阿姨！是有季阿姨的消息了吗。”虽然接的是季静宁的电话，但鹿茗一开口第一时间问出的就是和季侑青相关。
季静宁听完都羡慕死了，嘴角已经扬起，语调上还是维持着平静：“我妹妹现在在我家，你如果方便的话，能现在来一趟吗？”
“方便，方便，我很方便，我现在就在外面呢！”不远处就是严楚逛逛看看的身影，而鹿茗已经毫不犹豫将自己方便的事情脱口而出。
“那行，我们在家等你。”季静宁说完挂断了电话。
鹿茗兴奋不已赶紧跑出去找到严楚说：“阿楚，我现在有急事不能陪你逛了。”
“啊？什么急事啊，那你赶紧去吧，不用管我，我等会跟着导航回去旅舍就行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噢，早点回去。”鹿茗说完已经迫不及待拔腿离开。
严楚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好奇，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打完电话的季静宁把手机示意给季侑青看：“我说吧，丫头马上就来，看样子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季侑青拿自己姐姐的执拗没办法，只好坐起身来用自己的手机赶紧给鹿茗打了个电话，这个时候鹿茗刚好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以后才接听电话。
“喂，季阿姨。”
“你早点休息，不用过来了，太晚了，我姐胡闹你不要理她。”
当着面被自己妹妹说胡闹，季静宁摊着手哭笑不得，她有在胡闹吗？
“可是我现在已经上车了，很快就能到。”鹿茗有些为难道。
季侑青听后皱起了眉，只好说：“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晚上本来打算在你这过夜，真没必要把她折腾过来一趟。”挂掉电话后季侑青说。
季静宁抱着胳膊打量她：“其实并不是我想要把她折腾过来，是你自己想见她。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噢，今天一整天在墓园区，你可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手机。”
“那是工作上的事情。”季侑青说。
“随便你怎么说咯，反正她要来了，今晚就都留下吧。”季静宁说完站起身，“我去给她找一套换洗的睡衣。”
看着姐姐走远的身影，季侑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明确得知鹿茗正在往这边赶时，心里竟然会荡漾起一层涟漪。
从夜市那条街打车赶到静宁阿姨家，差不多十五分钟时间，收了她三十块钱，虽然对于鹿茗来说，有点小肉疼，但是也要看是花在什么身上了。
鹿茗离开后，严楚一个人逛了会觉得没意思便开始折返往回走，期间路过了一家奶茶店，买了一支冰淇凌，回去旅舍的路上路过一个公园，是个有着音乐喷泉的公园，即使是在大半夜，广场上依旧零零散散有不少人，可能这就是大都市的魅力与热闹。
严楚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淇淋看着喷泉，眼前便是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五彩斑斓。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在这里扎下根。
前面不远处那栋别墅就是静宁阿姨家了，鹿茗加快脚步，后又在一盏路灯下停驻，拿出手机来借着光照了照自己，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而后才继续向前走。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季侑青起身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鹿茗。
女孩可能一路赶路过来的，稍稍有些喘着气，胸膛一上一下起伏，婴儿肥的脸蛋泛着红润的光泽，是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来了。”
“季阿姨你没事吧，今天我挺担心你的，你一直没有什么消息。”鹿茗急忙脱口而出。
季侑青的心未免受到一些触动，因为她察觉到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别处挂念着自己。
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姗姗来迟的季静宁给打断。
“鹿茗来了啊，快进来进来。”
“静宁阿姨好。”
季侑青也没想好要说什么，索性说：“先进来吧。”
鹿茗笑着点点头，先在玄关换了鞋。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季静宁又问。
“不用了静宁阿姨，我刚刚不久前在外面吃过了。”鹿茗回答。
“是这样啊。”季静宁看了一眼季侑青又对鹿茗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吧。”
季侑青见状及时说：“那我先去休息了。”
鹿茗不知道静宁阿姨找她有什么事，但是冥冥之中能够猜到是和季阿姨有关的，于是乖乖得跟着她去了一个房间。
“坐。”季静宁向她指了指房间的一个竹椅。
鹿茗点点头坐下，心里有些紧张忐忑。
“这么晚叫你过来，你不会介意吧？”季静宁在她跟前的床尾坐下。
鹿茗摇头说：“不介意。”
“那好，今天我们谈一谈一个严肃的问题。”季静宁顿了下，“接下来我可能会对你要求很高，希望你不要觉得压力大，第一，英语四级要在大一考完，大二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再多修一个经管专业，另外我已经给你报名了驾考，这次假期过后你就可以抽空去练车了，驾校地点就在学校里面，很方便。”
鹿茗听完稍稍有些震惊，还没有回过神来。
当然目前的这些都是基于上次季静宁和鹿茗谈过话后的前提下，否则季静宁也不会和她操心这么些。
“你觉得你能接受这些吗？因为我觉得你还年轻，让自己变得优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
“我愿意！”
鹿茗当然想要变得优秀，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因为她深知目前的自己，想要配得上季阿姨是远远不够的，她也能够理解静宁阿姨的良苦用心，因为只有她变得越来越好，才能给与季阿姨更好的保障。
季静宁笑了：“这样就好，那我没有看错你。”
“这期间你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找我，我都愿意为你解决。”季静宁希望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能过多做一些事情，这样自己走时才不会留下遗憾，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够看到她们两个真正在一起。
“虽然，我不该说这样的丧气话，但是我努力把自己变好，变优秀，季阿姨真的会喜欢我吗？”鹿茗问。
面对女孩迷茫的目光，季静宁微微一笑向她打包票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妹妹已经开始有一点在乎你了。”
鹿茗从静宁阿姨房里离开，脑袋里一直在想这句话，是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走着走着和刚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季侑青撞了个正着。
“季阿姨！”
季侑青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说：“没什么事吧。”
鹿茗笑着摇摇头。
“那，那早点休息。”季侑青不太自然道。
“好！”鹿茗满口答应，傻乎乎的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准备抬脚时，两个人同时往一边走，来来回回两次，才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今天真的弄到很晚，鹿茗也难得看到季阿姨这么晚还没睡，等她洗完澡上床时都已经凌晨一点，睡前习惯性看下手机，发现上面有两条阿楚给她发的消息。
严楚：给你看看这个音乐喷泉，刚刚咱们走过去都没注意到，好美。[视频]
严楚：我已经到青年旅舍啦，准备洗洗睡了。[位置]
严楚：明天一早就要去面试，我得赶紧睡了，晚安。
鹿茗拿着手机打字回复：我也准备睡啦，阿楚晚安。
回复完消息，鹿茗退回了微信消息界面，阿楚的消息下面一条就是季阿姨，正盯着那三个字以及头像看，没想到居然跳出了消息，鹿茗惊得呼吸差点慢了半拍，不敢相信。
季侑青：应该睡了吧？
季侑青：白天有些事，没回复你，不要往心里去。
鹿茗：没睡，没睡，还没睡！
鹿茗生怕对方觉得自己睡了然后就失去了聊天的机会，赶紧手抖着连续发了三次自己还没睡。
季侑青：很晚了，还不困？
鹿茗：还好啦，今天好朋友来S市，人比较兴奋。
季侑青：朋友已经过来了吗，有没有地方过夜。
鹿茗：有的，她找了家旅舍，明天就要去工作的地方面试啦。
季侑青：那挺好。
过了一会，鹿茗主动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其实很少看到季阿姨这么晚还没有睡觉……
正准备发出去，结果对方先了一步。
季侑青：我姐没跟你说什么吧，不要听她乱说的一些。
鹿茗只好赶紧删除已经打好的一行字，回复说：没什么啦，就是很普通的聊聊天一下。
鹿茗：季阿姨担心静宁阿姨乱说什么呀？[疑惑.JPG]
季侑青：没有，没什么。
这时，鹿茗又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静宁阿姨其实很关心季阿姨你的。
正要发出去，又一次被抢先。
季侑青：[语音]
这一次是一条语音消息，还是长达12秒的，鹿茗二话不说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43、小保姆
怀着激动的心情, 鹿茗点开了那条语音，结果……
居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杂音，大部分都是安静的, 这是什么情况，等她再看时，对方已经显示撤回了此条消息。
刚想询问怎么了, 季阿姨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季侑青：抱歉，刚刚不小心点到了语音。
鹿茗：没事没事的，季阿姨不用和我道歉。
季侑青：已经很晚了, 早点睡吧, 熬夜不好。
鹿茗：那季阿姨也早点睡！
季侑青：嗯, 准备睡了。
发完这条消息, 季侑青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手机也顺手放在了床头柜，刚躺下, 手机响了声, 忍不住拿起来查看, 鹿茗给她发了一句晚安。
不打算回复的她正要放下，犹豫之下，还是给她回复了晚安二字。
季静宁还未入睡, 每到深夜，疼痛也会愈加明显，即使吃了很多的止疼药, 还是犹如隔靴搔痒，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靠在床头深呼吸的她，想到自己可能对鹿茗太过严格要求了些，不知道她会不会心里怪自己，但是如果不那样做的话，走的时候她更会心里不安吧，剩下的时间里，季静宁想要多做一些事情，为自己，为了妹妹，为了季家。
严楚这一夜在青年旅舍睡得并不舒服，因为一间房住了六个人，到了后半夜总是有人起夜上上厕所，抽水马桶的声音极其吵闹，再就是旅舍居住人员复杂，即使是在半夜，外面走廊上还会传来声音，有人刚刚回来的声音。
她在上铺睡着，不太敢乱动，就连翻身都是轻轻地，下铺住着的一个姑娘有着大花臂，眼神也是凶恶的，可能是第一印象先入为主，严楚感觉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反正也就住一晚上而已，天亮她就走。
凌晨两点，她还未睡着，尽管已经感觉到浑身疲惫，严楚想起要去面试的地点远在郊区，要坐很久很久的车，心里便有意识强迫自己赶紧睡着，不然她真的要顶着黑眼圈去，精神状态不好，人家也不会选用她吧，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拿到那份工作。
面试时间在上午十点。
严楚看过距离路程，从青年旅舍出发，乘地铁再转公交，差不多要花三个小时，比去火车站还要远得多，那就意味着她六点多就要起床，磨磨蹭蹭到三点多才睡着，睡了三个小时的她，被闹钟叫醒后迷迷糊糊起床。
因为她过早的闹钟，旅舍房间里的其他人纷纷对她表示了不满，而且还是成年人的不满，相当的不客气。
“哪个脑残的闹钟，能不能关了！”
“有病吧，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了。”
“艹噢！”
“……”
严楚无比歉意，赶紧把它关掉，一边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刚出门就深刻地上了一堂课，成年人的世界，不再有读书时代那么美好单纯，大家都是陌生人，没有人会对你客气。
洗脸刷牙整理好后拖着行李箱退了房，这个时候是早晨六点四十，严楚站在街边等待过马路，这座城市刚刚被唤醒，路上行人不是太多，清洁工们正在清扫着马路，到了对面又走了百来米，有一个地铁口，还好昨天跟着阿茗坐过一次，严楚今天自己一个人也能坐地铁，刚上车时，人还不算多，严楚很幸运的坐上了一个位置，过了七点以后，地铁的人开始爆满。
她给阿茗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已经出发了。
收到阿楚消息的时候，鹿茗才刚刚睡醒，因为昨晚睡得迟，还是不太清醒的感觉，闭着眼睛想再赖床一会，想到两个阿姨都还没有吃早饭，鹿茗又瞬间没了困意。
起床后叠好被子，鹿茗习惯性将床收拾整齐，快速洗漱好，她来到了静宁阿姨家的客厅，四周静悄悄的，想必她们还在睡觉，正好可以去做点吃得。
来到厨房，鹿茗随手给自己系上围裙，脑子里开始挑选食谱，做什么好，想好以后开始准备食材做。
一个人待在厨房浑然不觉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好香啊，在做什么。”
“粥。”鹿茗回头看到来人忙唤了声：“静宁阿姨早。”
“你真勤快，我还想着早上点外卖让人送来，结果你已经在做了。”
“很快就可以吃了。”鹿茗说。
“好，我去看看侑青起来没。”
季静宁刚准备找季侑青，她便已经从房里开门出来。
“姐。”
“你怎么样，看着有点虚弱。”
“没事，睡完了就会这样。”季侑青回答，随后又问：“是鹿茗在做饭？”
“是啊。”季静宁喜笑颜开：“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勤劳又体贴，你很有福份噢。”
季侑青稍稍撇过脸去没有说话。
早餐时，三人坐于一桌，鹿茗主动给两位阿姨都盛上了自己煮的粥，她还煎了点鸡蛋饼，蔬菜饼，准备了一点小菜。
季静宁不住的夸奖她，言语里皆是喜爱，倒是季侑青故意保持着平静，没什么特别大的喜乐表现，对鹿茗说了声：“谢谢你的早餐。”
“嗯，还不错。”季静宁吃着评价，随后又问鹿茗：“国庆假有什么安排吗？”
鹿茗愣了下，下意识瞄了一眼季阿姨，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安排。”
“那正好，我报名了五日泰国跟团游，这个假期我们一块去放松下。”季静宁直说，事先完全没有商量，直接就是给通知宣布结果。
“团游？”季侑青疑惑。
“是这样的，懒得自己计划路线了，就报了个团省事，不过到了目的地以后也可以选择不跟团，到时候看情况吧。”季静宁说完问鹿茗：“鹿茗有什么意见吗？”
鹿茗赶紧摇摇头：“没意见。”她哪里敢有意见呢，只是有些吃惊，而且去泰国，是要出国吗？她长这么大没出过国。
“一定要去吗？”季侑青有所犹豫。
鹿茗悄悄看向一旁的季阿姨，她貌似不太想去的样子，其实她还挺想和季阿姨一块去旅游的，应该是很不错的回忆。
“就当是满足我好吗？”季静宁说。
“……好吧。”季侑青答应下来。
而此时的严楚已经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从地铁站出来后不远处就是公交站，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她的手心也开始不由自主生汗。
差不多九点五十左右，严楚才抵达目的地，下公交车后对面的别墅小区就是她此行要前往的目的地。
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和发型，严楚拖着行李箱大步走过去。
孟小斐超级无语，相当无语，今天还很早的时候，她婆婆便过来了，提着很多从超市买来的东西，并且强迫性的把她从床上叫起来，让她换身衣服准备准备，今天面试的保姆们要过来。
孟小斐：！！！
直接被告知了这件事，她没得选择，也没有后退的余地，只好老实照做，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说什么自己不需要保姆照顾自己已经晚了，她婆婆不会轻易罢休。
而现在，孟小斐就坐在一楼的客厅大堂内，沙发一侧等候，而她婆婆俨然像个女主人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跷着一条腿，手里端着红茶，她们的对面一共站着三个保姆，有看着年纪稍大些的，约莫有五十多，也有三十多岁的看着手脚麻利的，还有一位四十的，听说是金牌保姆。
至于说为什么面试还没有开始，听说还有一位没到，要等人到齐了才开始。
孟小斐百无聊赖坐着，反正最后做决定的也是她婆婆，她其实在不在这都没什么区别，即使她提意见，也八成没用。
章兰又喝了口茶，瞄了眼时间，说：“再等两分钟，不来咱们就开始吧，不等了。”
话音刚落，外面院子里传来行李箱轱辘轧在地面的声音，屋内的人闻声都好奇地往外看，严楚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赶紧把行李箱丢在了门口，自己只身一人抬脚进来。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严楚说。
章兰用鼻子出气了声，不悦地收回眼神来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第一天就迟到，小姑娘我看你也没什么诚意做这份工作。”
“不是的不是的。”严楚摆摆手急忙解释：“我早上六点多就出发了，但因为距离远所以就慢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很偏僻？”章兰更没好气。
严楚真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说自己不是有意这么晚到的，因为公交车最早也是六点半以后才有，她已经是最早出发了。
孟小斐有点看不下去，她知道她婆婆的脾气，就是喜欢刁难人，忍不住开口：“妈，算了，反正也没迟到，不是还有几分钟才到十点吗。”
“看在我儿媳妇帮你说话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章兰一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惺惺作态。
孟小斐刚想说什么，章兰又开口直接把她给逼了回去。
“行了，咱们开始面试吧，首先我得说清楚几点我的要求，第一，每天早上七点就要起床，八点就要给我儿媳妇做好早餐，洗衣服打扫屋子，买菜这些都是你的活儿，中午十二点要准时吃午饭，下午六点准时吃晚饭，如果我儿媳妇饿了，晚上还要做一顿宵夜。这份工作会是十分累，希望你们能够考虑清楚，当然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前三个月月工资八千，三个月以后可以涨到一万，生产以后照顾儿媳和孙子，一个月给你开一万二，提供食宿，各种生活上的开支报销。”
章兰说完，几个有资历的保姆都有所心动，一万二在S市保姆界不算低，更何况是住在这样的大别墅里，鸟语花香，不远处还有大海，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即使会累点也愿意，再说她提到的这些要求，本就是保姆应该做得。
“从你开始，一一向我做自我介绍，最好是能打动我的，让我看到真心。”章兰抬手指向站在最左边的严楚。
严楚惊了下，开始紧张起来。
“我，我叫严楚。”这种感觉像极了以前上学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站起身来回答老师的问题，严楚最害怕的事情，没有之一。
“今年十八岁，来自一个小山村，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孟小斐看着这个女孩，皮肤稍稍有些黑，是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的长发简单绑着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素面朝天没有化妆，眉毛浓密很自然的双眼皮，是个五官端正的女孩，只是十八岁会不会太小了点，刚刚高中毕业吧，为什么没有读大学，为什么会想来做保姆？一下子勾起了孟小斐的好奇心。
“十八岁？你有过经验吗？”章兰表示怀疑。
“我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是我年轻，有很多力气，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严楚无心的一句话，刺痛到了旁边的一位老保姆，兴许也是触及到了别人的利益，中年女人当即就不满意怼她了：“小姑娘，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力气不如你了？”
“就是，说的什么话，不会说就不要说。”另一位保姆附和道。
这让严楚一时间脸色有些难堪，她站在那里，一只手紧紧地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她又说错话了。
而这一细节，统统都被孟小斐给收进眼底，虽然她对用什么保姆没有意见，但是她特别看不惯刚刚那几个有资历的保姆联合抱团教训这个小女孩，就像是上学时候，部份女生抱团孤立欺负另一个女生一样，这让孟小斐自然而然情不自禁想要维护这个从乡下来的叫严楚的女孩。
“你能不能行，待会做了就知道，下一个。”章兰说。
“我叫王美兰，今年四十一岁，做保姆有十年了，还考了月嫂资格证，我相信我能够带好孩子照顾好妹妹的月子。”
“嗯！”章兰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下一个。”
“我叫李桂芳，今年五十五岁，从事保姆这一行业有二十五年啦。”女人说完还特意瞥了一眼刚刚那个自信无比的金牌保姆，表示自己的从业时间更久，随后又说：“我有丰富的工作经验，选我一定没错的，我一定会照顾好您儿媳妇和大孙子的。”
“嗯！”章兰又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移向了最后一位保姆身上，“到你了。”
“我叫陈菊，今年三十三岁，其实我也是个妈妈，女儿在这边上学，为了支付S市这边高昂的学费才来做保姆，我和您儿媳妇年龄一样大，相信我们能够相处得来。”
“小斐，你有什么意见吗？”章兰问。
孟小斐刚开口正要回答，又被章兰给打断：“我让她们展示一下厨艺，然后咱们再做最终的选择吧。”
孟小斐尴尬笑了笑：“行。”
章兰站起身来，一脸威严，“我带你们去厨房吧。”
这时严楚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好我想问一下，平时这位阿姨爱好吃什么口味呢。”
章兰瞪了她一眼，很严厉地说：“你不要管吃什么口味，你做了就知道了。”说完大步走到前面去。
严楚只好闭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心想有钱人都是这么脾气大的吗，算了，谁让工资开的高呢，她一定要努力拿下这份工作。
就在这时，孟小斐偷偷跟上，小声地唤住了严楚：“小姑娘，小姑娘。”
严楚听到声音好奇回头，孟小斐走上前来，对她小声说：“不做辣的就可以了，我们不太习惯吃辣。”
严楚惊讶不已，心里很是感激，忙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快去吧，加油。”孟小斐招招手。
其实孟小斐倒也没有刻意的偏向谁，也没有因为那个严楚年纪小就一定会选择她，一切还是得看她们各自的能力吧，她目前心里的选择是陈菊和严楚，也就是那位和她年纪一般大的还有十八岁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刚刚一番自我介绍，已经败坏了她对另外两位“资历深”保姆的印象，感觉她们会是不太好相处的人，个性比较凌厉，油滑，孟小斐不太想和那样的人一起生活一年多，本来孕期就容易情绪不定，到时候再因为保姆的事情影响自己，她会自闭的。
章兰进去厨房说了些什么便出来了，看到孟小斐还站在那里收拾桌子忍不住上前指指点点：“哎呀你呀，怀孕了就不要做这些事了，让保姆去做。”
“妈，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能做。”
“你听不听话，伤到我孙子了我可不能原谅你。”章兰放言。
孟小斐有些尴尬，转而笑了笑说：“好，我去那边坐着。”
“这样才乖，才是我的好儿媳妇。”章兰态度立马变得和善起来，“等会她们四人一人会做一道菜，你要公正一点，喜欢哪道菜就要指出来。”
孟小斐点点头。
由于不会使用现代化的炉灶，严楚一下子就占了下风，被后到的资深保姆给挤开说：“不会就让一边去，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因为只有两个灶，四个人要分两批做菜，还在切菜备菜的陈菊好心对严楚说明了燃气打火灶的使用方法，严楚听完才反应过来，就这么简单？她真的是山炮进城了啊，一开始就被人看不起。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感谢对方的，帮着切了蒜和葱。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想到做保姆的。”陈菊好奇和她搭话。
“家里条件不好，也没考上好的大学，想出来挣钱，保姆好像工资高一些。”严楚直爽笑笑。
“不过工资高也意味着更加辛苦噢，刚刚外面那个老太太说的你也听见了吧，早上七点就要开始工作，如果晚上还要准备宵夜的话，一天下来要做十几个小时，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能！”严楚拍拍胸脯无比自信，“我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和我妈下地干活呢，经常一干就是一整天，这些没问题的。”
陈菊听了很是惊讶，没想到她才区区十八岁，居然还做这么多事。
就在她俩聊得较好时，那位四十岁的金牌保姆酸酸的开口道：“大家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你教会她了，自己不就失业了，傻。”
“没事，不用理会。”陈菊拍拍严楚的肩安慰。
这个阿姨真好，还是好人居多的。
两位年纪稍大的保姆菜已经烧好端出去了，接下来是陈菊和严楚烧菜。
为了不让菜冷掉，章兰叫来孟小斐先品尝给出意见。
章兰拿着筷子先行品尝后点了点头说：“嗯，不错，不荤腥很清爽，用猪油炒菜也不油腻，小斐你尝尝。”
孟小斐闻着觉得挺香的，以为真的像她婆婆说得那么好吃，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尝了一小口，一股子恶心便泛了上来，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咽了下来。
章兰看她面色不大好，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说不上来，我不太喜欢。”孟小斐放下筷子。
“没理由啊，我给雇主做了这么多年的饭，我的雇主都很喜欢的，没理由不好吃的。”说完那个固执的金牌保姆还拿起筷子自己尝了一口做验证，“真的好吃。”
其实章兰也觉得还可以，但是她儿媳妇觉得不行也没办法，比较孕妇的口味本就容易变得刁钻。
就这样被pass掉，两个有资历的保姆都挺不爽的，她们并没有立马离去，而是想要等着看看另外两个人做得菜有多好吃。
陈菊和严楚也端着做好的菜出来，章兰还是第一个先尝，她给出的评价是，陈菊的菜味道要更胜严楚一筹，当然其中含有自己的偏见，她觉得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媳妇。
接下来是孟小斐品尝，陈菊的菜吃起来没有之前两道菜的恶心感，但是也说不上来哪里好，就是平平淡淡的感觉，相反严楚做得菜，让她有一种家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小时候。
“怎么样，你喜欢哪一道菜？”章兰耐着性子语气温柔询问她。
孟小斐放下了筷子，而此时严楚的心开始扑通扑通扑通扑通狂跳，她觉得自己就要出局了，刚刚老婆婆已经做了选择，说她做得菜没有陈阿姨的好吃。
“这个，我喜欢。”孟小斐伸手指了指，而那道菜正好是严楚做得。
在场所有的人都吃惊不已，不可置信，两个资深保姆也不屑的拿起筷子尝了严楚做得菜，分别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但一致都是拉踩贬低的。
“味道很普通啊，就是普通的家常菜。”
“说句实在话，我没觉得这道菜赢在了哪。”
就连章兰也抱着胳膊怀疑的语气说：“小斐，你要不再仔细考虑考虑。”
孟小斐摇摇头，针对刚刚两位保姆的话做出了反驳：“没错，这就是一道很简单的家常菜，但是我很喜欢，能够把家常菜做出家的味道，难道不也是一种能力吗？”
如果说，最开始孟小斐还在犹疑陈菊和严楚之间选谁，现在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她喜欢严楚做得菜，如果在未来的一年多里，每天都能吃到，未尝不好。
“这个丫头年纪太小了，我不喜欢。”章兰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想法，暗暗给孟小斐施加压力。
孟小斐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什么都听婆婆的人，当即就说：“妈，您既然说了把今天的一切权利都交给我，就一定会说话算话的对吧，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人品好，有能力，肯吃苦。”
说完，孟小斐看向严楚：“你被录用了。”
严楚放大了瞳孔，完全没有意料。
44、她的房间
听闻这个结果, 王美兰和李桂芳都不再沉得住气，酸酸的语气还有些隐隐的怒意说：“章太太, 既然这样想必也没什么我们的事了，我还要赶着去别家面试, 就先走了。”
“是啊章太太，您儿媳妇眼光真的挺好的。”
两个人说完趾高气昂大步离开，和先前刚来时慈蔼和睦的面容完全不同, 孟小斐都惊到了，心里庆幸还好没有选她们，要不然日后有个什么意见分歧, 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放肆了。
一时间章兰脸上有些挂不住, 回过头来连带着对孟小斐态度都不太好, 好像是责怪她害她这么丢脸。
“恭喜你啊丫头, 我为你高兴。”陈菊对严楚说。
“谢谢你。”严楚是真的打从心里感谢对方, 如果不是她手把手教她厨房那些器具怎么使用，她一定因为紧张乱成一团了。
“我也要走了, 祝你以后在这里工作顺利。”陈菊也背上了自己的包, 挥挥手离开了孟小斐家。
严楚站在客厅里, 目送陈菊阿姨离开，回过头时，现在只剩下三个人, 一个是雇主太太，看起来不太好交涉的人，还有一个就是比较和蔼可亲的年轻阿姨, 严楚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有点局促不安。
章兰坐在那里跷着腿，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孟小斐坐在另一侧也没有说话，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房子里目前的气氛有些奇怪。
严楚站在那里好久，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动不敢乱动，她们是不满意自己吗，还是……
终于，章兰先开口说话了，是对孟小斐说话：“小斐，你真的决定好要让这个乡下丫头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觉得她挺好的啊，妈您有什么意见吗？”孟小斐笑着问。
“我？”章兰笑了，语气怪怪的，“我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这可是你钦点的，我还不是得顺从着你的喜好。”
品，细品，这语气意味，已经把自己全部撇清了，孟小斐反而成了罪人，忤逆婆婆的罪人。
就在这时，章兰起身站起身来，朝严楚这边走来几步，用不太友善的目光审视她一番，随后说：“既然我儿媳妇已经决定好了，那有些话我也要提前说清楚，首先，我们家不养闲人，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不做事，有坏心眼，立马开掉。第二，我先前交代的工作细则，务必完成，有一点做不到，很好，你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第三，我会随时过来抽查你，别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
章兰给了严楚一个下马威，其实这个老太太还真的挺恐怖的，但是为了这样高薪的工作，严楚都一一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真的急需要钱。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严楚说。
章兰没等她说完已经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背影给她，章兰看着孟小斐说：“我在这也没什么事了，我也就先回去了。”
“妈您不留下吃个午饭再走吗？”孟小斐追问，但只是客套一下罢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留她在这吃饭。
“我不了。”章兰回答的也十分干脆，拎上自己的包准备走，走前又补充一句：“她做得菜我不喜欢，吃不惯。”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朝外走去。
孟小斐也急忙追上送送：“妈，您慢走。”
章兰来到院子里，抬手挥挥：“行了，别送了，进去吧，别动了胎气。”
孟小斐也就停住了脚，站在门口目送对方离开，章兰来到大门口上了那辆黑色的车，不过车子还迟迟没有驶离，孟小斐只好转过身去关上了门回屋。
上车后拉上车门的章兰坐在后座，前面驾驶位是她儿子给聘请的司机，询问她现在要离开吗，章兰说先等等，她要给儿子打个电话。
“喂，妈，听说您今天给小斐找了几个保姆。”
“你的媳妇可真好，处处跟我对着干，放着有经验有资历的保姆不要，非要请一个十八岁的乡下丫头。”章兰满嘴的抱怨和诉苦，“她完全理解不了我的良苦用心，还总觉得我在害她。”
“没事，多大点事，她开心就好，您也别为了这点事情气坏了身子。”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大孙子。”
“是是是。”曾予明在电话那头附和着自己亲妈。
“儿子，你还是要经常多回来看一看，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你亲儿子的妈，不要让她孕期心情不稳，知道吗？”
“我会的，妈，过两天我就回去看看她。”曾予明承诺。
“嗯，行，先这样吧，你忙吧，我回去了。”章兰说完挂掉电话这才给了司机指示可以离开了。
孟小斐从外面回来进屋后关上门，发现严楚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她立马就笑了：“好了，不用那么严肃了，我婆婆已经走了。”
严楚稍稍松了口气，但依然还是没动，孟小斐看着她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我，我行李箱还在外边。”严楚伸手指了指。
孟小斐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忙说：“没事，你去拿进来吧。”
严楚点点头，小碎步跑出去，这个年轻阿姨看起来没有那个老婆婆那么凶，应该能够相处得来吧，她但愿。
带着行李箱进来，孟小斐看了看她，箱子不可说有点旧了，布料有些褪色，而且款式看着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看样子这个女孩家庭条件是真的不好，否则也不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来做保姆了，孟小斐这样想并不是看不起保姆这份工作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份工作十分辛苦，而且弄不好还会受到雇主的气，一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愣了下，孟小斐拍手说：“这样吧，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严楚很惊讶，小声呢喃：“我的房间？”
“是啊。”孟小斐很自然笑起来，“你来我家当然会给你准备房间，难不成你还想像小黑一样住在外面呢。”
“小黑是谁？”严楚好奇问。
“外面那条大狗就是。”孟小斐解释通俗易懂。
严楚瞬间明白过来，也不由自主笑出来，这个阿姨还挺和蔼可亲好相处的样子。
“那我还需要照应小黑吗？”严楚有点心虚问，外面那条狗看着还挺大挺凶的样子。
“这个都好说，基本上都是我在照顾，当然我不便照顾的时候你帮我照顾一下最好了。”孟小斐说完又不忘补充一句：“其实小黑一点都不凶，它只是长成那样没办法。”
严楚点了点头，她小时候有被村里的狗追过的经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阴影在。
如果让她照顾狗狗的话，她能做的好吗。
孟小斐走在前头，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停下，伸手拧开门把，转头对严楚说：“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她的房间吗？严楚有些惊喜，有些好奇。
孟小斐抬脚走了进去，帮忙把窗子打开通风，严楚拖着行李箱跟着入内，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和整栋房子一样，装修的很不错，起码比严楚自己家里的房子要好上一百倍，她老家的房子，毫不夸张的说，床头的墙皮都已经脱落了，还经常有老鼠再房间出没，既阴暗又潮湿，相比之下，这里简直是太美好了，向阳的窗子，崭新的床，衣柜，床头柜，还有一套书桌椅子。
看她正在打量房子，孟小斐又说：“洗手间在外面，你出来走几步就能看到。”
严楚明白似的点点头。
“那，你可以先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叫我。”孟小斐说完先走了出去。
严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应了一声。
望着这间房，严楚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这也太好了吧，她有点紧张和激动，上前去伸手摸了摸软软的床，想坐一坐又怕把它给弄脏，还是晚上洗了澡再上去体验吧，她抬手把弄皱的床单轻轻抚平，接着蹲下身来，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先拿出自己的生活用品来，接着关上行李箱将它收放至角落。
不敢耽误太久，严楚简单收拾一番后赶紧从里面出来，此时孟小斐正在客厅里等她，见她出来后问：“都收拾好了吗？”
严楚点点头，还是不敢怎么多说话。
孟小斐忙笑了笑说：“你在这里不用拘束，我是个很随和的人，只要你平时不触及到我的雷点，我们还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我想问一下，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严楚试探问。
孟小斐认真想了想，总不能直接叫她雇主或者老板吧，脑子里想起了看过的肥皂剧，一般家里的佣人保姆不都是唤女主人为某某太太嘛，她也想要体会那种感觉。
“这样吧，我老公姓曾，你就叫我曾太太，我老公呢，你就叫曾先生。”
“好。”严楚点点头。
“那我先带你去房子转一转，熟悉熟悉环境？”孟小斐问。
“好的。”
“厨房你应该已经知道在哪了吧，我给你介绍一些电器的使用方法。”孟小斐先带着她去了厨房，依次介绍了蒸烤箱，洗碗机，消毒柜等等。
严楚有些眼花缭乱，城里人的生活都这么丰富的啊，她在村里老家，厨房就只有一个简单的土灶，平时生活还要砍柴用，城里生活这么便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里那么多年轻人宁愿在外面过苦日子也不想回家里。
“冰箱在这里，是双开门的。”孟小斐打开给她看，“左边是冷冻区，右边是冷藏区，平时各种蔬肉类都要分开放好，有这样的保鲜盒，不然容易窜味。”
“好的我记住了。”严楚点头。
“洗衣机在这里。”孟小斐向她演示了一遍如何使用，“这个是烘干机，不过我不常用，我还是比较喜欢天然晾干，这样衣服会有阳光的味道，这边附近靠海，平时天气好会有海风吹来，衣服可以到二楼露台去晾，不过天气不好阴雨连绵的时候，就用烘干机吧，这个时候它的作用就体现了。”
严楚点头一一记下。
一楼介绍完毕后，孟小斐又带她去二楼转转，书房在二楼，还有个电影室，平时专门用来放电影看的，露台很大，站在上面真的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大海。
这是严楚第一次见到大海，不由自主多做停留了会，双脚像是凝固在原地。
孟小斐本想带她介绍完就可以走了，无意中发现了她沉浸于此不由问：“你在看海？”
“嗯！”严楚点点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是什么样的。”
“你喜欢大海吗？”孟小斐又问。
“喜欢。”
“那你幸运了，在这边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大海，等有时间我带你去海边转转，你记得路以后有空就可以自己去了。”
“嗯！”严楚喜笑颜开，笑容灿烂，孟小斐心想，果然还是孩子啊，这么容易开心，这么容易满足，她忽然有些好奇，老季和她家的丫头相处起来，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转了一圈简单熟悉环境以后回到楼下，严楚看了眼客厅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赶紧提出说要去做午饭，孟小斐也没阻拦，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刚好有点饿了，现在有人给做饭还是挺好的一件事情，你去吧，不用太多，三个菜差不多了。”
严楚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孟小斐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发现正好季侑青回她消息了。
季侑青：可以说这是幸福的烦恼吗。
孟小斐回复：现在决定挺好的，有人给我做饭，我自己不用每天每餐绞尽脑汁想做什么，还做得不怎么好吃了。
放下手机，孟小斐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宝宝，以后就是这个姐姐做饭给我们吃了，你喜欢吗？”
虽然现在肚子里的宝宝还小，孟小斐将手放在肚皮，就像是能有心灵感应一样，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小吃货。”
这顿午餐严楚做得十分用心，毕竟是她来工作的第一顿，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真心，倾尽了所有的认真和专注，索性后来的结果是不错的，收到的评价也十分好。
孟小斐端着碗吃着，边吃边夸奖：“做得真不错，我就喜欢这种家常菜的味道，其实呢，你可以稍稍放一点点辣，没关系的。”
严楚愣了下，刚想问您之前不是说不要放辣吗，疑惑还没说出口，孟小斐便笑了解释起来：“上午那时候是因为我婆婆在场，她是个丁点辣都沾不得的人，你要是放了辣椒，她铁定毫不犹豫让你第一个出局，以后我婆婆不在的时候，你做菜可以放一点辣，毕竟有些菜没有辣椒的话真的没有灵魂，我婆婆要是过来了，就不放辣。”
“嗯好，我记住了。”严楚点点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电视中保姆佣人就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和主人保持距离的。
孟小斐重新端起碗来，觉得有些奇怪，而后对她说：“你也别光站着，拿碗过来一起吃吧。”
“不用不用，您是主人，您先吃。”严楚摆摆手：“你吃剩下的我再吃。”
“干嘛呢，又不是电视连续剧，我不是那种有尊卑观念的人，你在这里怎么舒服怎么来，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坐在一起吃饭吧，再过段时间天冷了，总不能让你吃冷的菜。”
严楚还是有些犹疑，但孟小斐一再坚持让她去拿碗快过来一起吃，严楚只好听话遵从。
这个阿姨真的还挺好的，严楚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吃着饭时，孟小斐也开始主动找她搭话，并没有任何主人的架子。
“你怎么会想到出来做保姆呢，不怕辛苦吗？”
严楚端着碗，只敢吃自己跟前的一盘菜，礼貌且拘礼：“家里是山里的，条件不好，还有个弟弟，爸爸身体不好，大部分时候都是妈妈在种田，很辛苦，我想出来靠自己多挣点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你是个好孩子。”孟小斐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感到可惜：“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今年应该刚刚上大学，体验大学里的时光，而你都已经这么成熟出来挣钱了。”
严楚抿唇笑笑，埋头扒着饭吃，其实过了这么久，她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人各有命，或许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但这并不代表着已经认了命，向命运屈服，她也想要在这座城市闯出一片天地。
“没关系的，读不了大学，那我就努力点，辛苦点也没事的，总会有出路的。”严楚说。
孟小斐也跟着笑了笑，低头吃饭，其实和她相比起来，自己算是幸运的多，一路成长无忧无虑，小康家庭生活上几乎不用为钱担心，顺利大学毕业入职工作，后来嫁了一个还不错的老公，也给了她很好的物质条件。
“你叫严楚对吧？”
“嗯嗯！”
“严厉的严？楚国的楚？”
“对！”
“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我的名字，我姓孟，孟子的孟，孟小斐，斐济的斐。”
对于这一刻的两人来说，谁也不会料到今后的命运会纠缠在一起。
严楚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孟小斐也只是简单地以为，自己找了一个还不错的小保姆，能够在日后的孕期生活里提供帮助和照应。
用完午饭，孟小斐坐在凳子上抻了抻胳膊，随后打了个哈欠，喃喃：“每天这个时候准时犯困，我先回房去睡一会了，你把这些收拾好以后也可以休息下，晚饭还不用着急。”
严楚点点头，目送对方起身离开回房，她因为有些饿，又默默添了一碗饭，把菜全部一扫而空，这样就不用倒掉那么浪费，收拾的时候，因为还不是那么熟练使用洗碗机，再加上怕浪费电，严楚还是习惯性用手给洗干净，接着便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严楚坐在椅子上，周围一片安静，忽然觉得自己闲下来有些不知所措，有种不是在工作的感觉，这份工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和累。
拿起手机来，严楚对着房间拍了几张照然后分别发给了妈妈和阿茗，对妈妈发的消息里说自己已经到了工作的家里，雇主对她很好，这是给她准备的房间，对阿茗呢，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报喜。
接到阿楚的电话，鹿茗的第一反应是，应该是面试有结果了，遂赶紧接听。
“阿楚，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严楚已经憋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里都带着喜悦：“你猜猜。”
“嗯，我猜你成功被录用了！”鹿茗说。
“我好开心啊阿茗，我终于得到这份工作了，而且对方还说，日后还可以涨到一万二，一万二一个月啊，天哪，我们家一年的收入！我马上就可以变得有钱了。”
“恭喜恭喜阿楚，真的是太好了，很为你开心。”鹿茗说。
“我给你发的照片看了吗，我还有房间呢，真的没有想到，还会有我的房间。”
鹿茗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阿楚，加油噢，恭喜你顺利找到了工作。”
“阿茗你在做什么呢？”
鹿茗蹲在地上，拿着手机随口说：“我在收拾行李啊。”
“收拾行李？”严楚感到疑惑，“是要去哪里呀，国庆假期你要回家了吗？”
“不是……”鹿茗想想还是决定和她实话实说，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没有隐瞒的必要，“我要和季阿姨还有季阿姨的姐姐，我们三个人去旅游。”
“哇，旅游吗，太棒了，是去哪里呀。”
“泰国。”鹿茗努努嘴回答。
“哇，是出国耶，好棒，阿茗我好羡慕你，真好。”严楚说。
“你好好工作，我好好读书，将来我们有机会，一起出国玩。”鹿茗说。
“嗯，一定会的！”
“鹿茗？”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鹿茗赶紧对电话里的严楚说：“阿楚，季阿姨在叫我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晚点联系，拜拜。”
45、跟团游
挂掉电话, 鹿茗起身前去开门，季侑青站在门外, 还没等她说话，鹿茗已经率先开口汇报：“很快就收拾好了。”
“我不是来说这个, 晚点才会出发，你下午可以睡个午觉，因为和泰国还是有几个小时时差, 而且在飞机上睡不太好。”季侑青说完又补充，“就是来跟你说一声这个。”
“好，我知道了。”鹿茗抿唇一笑, 季阿姨真贴心, 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虽然她表面上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鹿茗觉得, 她应该多多少少心里是关心她的。
“那就先不打扰你了。”季侑青说完顿了下，抬脚走开。
鹿茗关上门, 重新回到房里, 赶紧把自己的行李都准备好, 收拾出所有的证件，接着听话的上床躺着，打算睡一会。
和阿茗结束通话, 严楚一个人拿着手机坐在凳子上，看到妈妈还没有给她回消息，这两天家里应该在卖土豆了吧, 也没时间看手机，等到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坐着有些无聊，她发现面前桌上有笔筒还有崭新的笔记本，她干脆打开来，在上面认认真真写上“工作细则”四个字，接着回忆上午那个老太太和她说的一些话，比如几点起床做什么，都一一列出来，以免日后会忘记或者有遗漏。
同时，严楚也在上面注明了自己入职的时间，2020年10月1日，这样的话，下个月的今天，她就可以拿到第一笔工资，八千块啊，这么多钱，光想想就已经很开心。
下午六点，季侑青和鹿茗准备出发去机场，旅行团那边的导游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八点钟是在候机厅集合的时间，季侑青是个不喜欢时间挤得刚刚好的人，她喜欢做一件事情给自己留下充裕的时间。
出门前再三确认鹿茗东西证件都带齐全，接着她们猜出门开上车驶离，路上季侑青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很久才有人接听。
“你在家吗？我过去接你。”季侑青问。
“我现在不在，有个客户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这样，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季静宁说话时，其实本人就躺在房间的床上，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几盒药，她才吃过，十月的天气并不冷，但她的身上已经盖上了棉被，最近特别怕冷，不能吹风，不然连带着骨头缝里都是丝丝的凉。
“……”季侑青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好回答：“那行，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挂掉电话，季静宁靠在床头，手里握着手机，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这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旅行啊，小鹿茗，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看到季阿姨摘下耳机，鹿茗不由好奇问：“静宁阿姨不来了吗？”
季侑青开车看着前方说：“她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完，晚点会过去机场找我们。”
其实说出这句话，季侑青自己都不大相信，她总觉得她姐姐不会出现，但她心里还是保留一点希望的。
“嗯！”鹿茗点点头，不再说话。
偶尔也会偷瞄一眼正在开车的季阿姨，看着她熟练的车技，车子并不会忽快忽慢，而是十分平稳行进着，就像是坐高铁一样舒服，原来开车是一件这么酷的事情吗，尤其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开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吸引她的魅力。
等鹿茗回到学校也要开始学车了，她希望等她学会开车以后，出门能够自己开车，然后让季阿姨舒舒服服坐在旁边。
到了严楚该准备晚餐的时间，她准时出现在了厨房，孟小斐自从怀孕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嗜睡，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摩挲着拿到了手机，发现手机上老公的消息仍然是今晚不回家，公司加班，没事，她都已经习惯了，起床在主卫里面洗漱了下，从房间里出来，发现厨房那边开着灯，而且已经传来做饭的声音。
孟小斐心情跟着好起来，家里还有个人在，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她孤零零一人住在这栋大房子里，现在不仅有人给她做饭吃，还有人陪她吃饭。
来到厨房查看，孟小斐背着手：“在做饭呢。”
严楚吓了一跳，肩膀不由自主惊了下：“嗯，是。”
“晚上吃什么？”孟小斐好奇问。
“土豆烧鸡，红烧茄子，还有茄汁大虾。”严楚一一回答。
“嗯！”孟小斐点点头，又满意地飘了出去，就像是领导视察一样，不过是个没什么架子的领导，严楚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已经离开了，拿着锅铲的手自我紧张了好久。
另一头，车子已经驶上了机场高速，距离机场已经十分近。
鹿茗坐在车里能够看到，时不时会有飞机从天上低空飞行上升，眼睛好奇地跟着移动，她没见过真的飞机，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一想到晚上自己也要坐飞机，鹿茗手心里便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坐飞机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很难受，有点突突的。
顺利抵达机场，季侑青直接把车子丢在了停车场，两人下车准备取行李箱，鹿茗一把抢先在季侑青前面说：“季阿姨让我来吧！”
说完她一个大力将行李箱从后备箱举起，然后放到地面，如此两次，拿到了两人的行李箱。
“谢谢。”季侑青淡淡说。
“应该的。”鹿茗回答，说完兴冲冲两手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前走，直到被季侑青唤住。
“是这边。”
“啊？”鹿茗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季侑青无奈笑笑，随意脱口而出：“傻丫头。”
说出这个称呼时，季侑青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是主动在前面带路，鹿茗跟在后面，忍不住偷笑，如果可以，她愿意做一辈子季阿姨的傻丫头。
她们抵达机场后，先是检票安检，办理行李托运，这些鹿茗什么都不懂，只能跟在季阿姨后面，像个跟屁虫，不过她有努力在学，学习这些技能。
总算是到了候机厅，此时是七点四十，距离旅行团的集合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季侑青这个时候才停下来给季静宁打电话。
鹿茗就像是等待家长外出办事的小孩一样，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候，玻璃窗外是季阿姨在打电话的身影，她还给鹿茗点了杯喝的，热巧克力奶茶。
鹿茗趴在那里，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外面的那个身材窈窕肤白如雪的女人。
季侑青终于打通了季静宁的电话，开口便说：“姐，我们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季静宁有些慌张，正想端起床头柜的水喝，不料手抖了下撞倒柜子上的药瓶，药瓶滚落摔在了地面。
“姐，怎么了？”季侑青又继续追问。
“没什么。”季静宁大声回应，掩盖那些杂音，“真的是不好意思啊，侑青，我这边客户说让我晚上陪他吃饭，现在都还喝着酒呢，实在是走不开。”
“……”季侑青努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她心里也有过期待，现在忽然说不去了，失落肯定是会有的，只好小小的叹了口气说：“偏偏在今天啊。”
“下次好吧，下次咱们几个一起出去玩，叫上小斐，我们去北海道滑雪。”季静宁问。
季侑青笑了出来，“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哄我，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理解。”
“我去不了呢，你就和鹿茗好好玩吧，难得的假期，也带那孩子出去见见世面，多看看世界。”季静宁交代。
“嗯，我知道了。”季侑青答应。
深吸一口气，季侑青又说：“那你弄完早点回去休息，别喝太多酒了，最好别喝。”
“行行行，我的好妹妹，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季静宁一一答应下来，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就在这时，季侑青看到那边旅行团的标志和小旗帜，忙说：“导游已经到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姐。”
“嗯，好好玩，玩的开心点。”
说完挂断电话后，季静宁看着手机屏幕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幸福的笑容下，视线开始逐渐变得模糊，眼睛里被一种晶莹的液体给占领，只要她们开心就好了，只要妹妹过得好，她就好。
放下手机来，季静宁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弯腰下床捡起掉在地上的药瓶。
季侑青打完电话折返回来，鹿茗刚想出来寻她，见到她赶紧说：“季阿姨，旅行团的人到了，在清点人数。”
“我知道。”季侑青点点头，“我们过去吧。”
旅行团的导游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目测不到三十，穿着笔挺的西装，英姿焕发，手里拿着一支小旗帜，一边清点人数一边给每个人都发放相同的手环，这种手环是现代高科技产品，能够在夜里发光，还可以瞬间定位，这样就不用担心团里有人员会走失。
除此以外，还有万变不离其宗的统一小帽子，是旅行团的标志，在人群中更加醒目。
季侑青和鹿茗也一人拿到了一顶小帽子，以及手环。
“你好，我叫郑智，你们未来五天泰国行的导游。”
因为她们俩报道的晚，导游又单独做了自我介绍。
“你是鹿茗对吧，你是季侑青？”郑智看向季侑青，很明显眼前一亮，在有着大叔大妈的旅行团里，还能看到这样的美女实在是难得，更何况郑智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季侑青比较淡漠点了点头，紧接着郑智又缅腆着和她搭话：“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个微信，这样未来几天有什么事情也好联系一些。”
不知道怎么回事，鹿茗有种不适的感觉，而且自己站在这里，怎么反而像是多余的电灯泡。
“不必了。”季侑青回答，“我记得是有群的对吧？”
郑智愣了下赶紧尴尬地点点头，“对，我们是有一个群的。”
“那有什么事在群里说就可以了。”季侑青说。
“好，也行。”郑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就快登机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咨询我，我随时都在。”
季侑青礼貌一笑，不再说话。
看着对方灰溜溜的走开，鹿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季阿姨刚刚拒绝他的样子好冷酷啊，酷酷的。
放眼望去，旅行团的其他人大部分都是爷爷奶奶级别的人，平均年龄五十以上，听说都是已经工作退休了的时间充裕，要么就是自己子女有孝心给报的团，至于鹿茗怎么会知道，当然是从她们那听到的。
老太太们聚集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八卦，要么就是夸耀自己的子女，小的时候比学习，长大以后比工作，退休以后比儿女，似乎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不过鹿茗还不算是团里最年轻的，年纪最小的要属那一位趴在妈妈身上吃着奶糖的三岁小女孩了，城里的小孩真幸福，才三岁就可以出国，鹿茗单手托腮，好奇四处看着。
厅内的广播开始播报登机时间，是很好听的女声，鹿茗和季阿姨一起，随着旅行团的大部队一块登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停机坪，上面有好几架飞机，鹿茗都看呆了眼。
一路上了飞机，鹿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真的坐上飞机了，原来真的是和电视上一样的，穿着制服的空乘小姐姐温温柔柔路过提醒每个人系好安全带，鹿茗有点慌张，以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而她就连安全带在哪，怎么系都不知道。
季侑青发现了这一点，自己先暂时不系安全带，转过身去帮她，嘴边小声念着：“这样，然后这样，扣上就行了。”
鹿茗低头看着她，她的脸和自己挨得是那么近，声音是那么温柔，她不由自主红了脸。
等季侑青帮她系完，抬头对上她绯红的脸庞时，整个人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立马后仰了些，拉开两人的距离说：“好了。”
“谢谢季阿姨。”鹿茗咬紧下唇。
“不客气。”季侑青回应一声，不由自主又多看了她一眼，赶紧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这时，乘务员姐姐检查了一遍大家的安全带以后，广播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一次是飞机上的广播，提醒各位旅客飞机即将起飞，会有一些什么什么的注意事项。
鹿茗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后靠去，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扶手，屏住呼吸，瞳孔放大。
季侑青看到她这样，问道：“你是害怕吗？”
“不害怕，我不害怕的。”鹿茗说话起来结结巴巴，还有点发颤，两只手依然紧紧地抓住扶手，眼睛瞪得大大的。
“没事的，不可怕，不会有事。”季侑青安慰道。
鹿茗点点头，整个人的状态依然十分紧绷，没有一丝放松。
季侑青见状只好伸出了自己的手来对她说：“怕的话，抓住我的手。”
鹿茗愣了下，很是吃惊，看着她摊开的手，情不自禁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就在这时，飞机开始上升，垂直上升的幅度很大，鹿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仰了过来，身体失重，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她下意识抓紧了季阿姨的手，紧紧不放开。
季侑青感觉到了，看来她是真的害怕，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吃过晚饭后，严楚收拾了碗筷，因为没什么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好久才有人接听。
“喂喂喂？”
严楚用屁股都能猜到又是弟弟在玩老妈的手机了，忙用命令的语气说：“快把手机给妈妈去，姐姐有话说。”
等了好一会，在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过后，耳边终于等到了母亲的声音。
“喂，什么事啊？”
“妈，是我！”
“怎么啦，我和你爸刚卖完土豆回来。”
严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好消息给家里人，“妈，我找到工作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什么工作啊？端盘子还是洗碗啊？”
“是我之前在家里跟你们说过的保姆工作！一个月八千呢，怎么样，你们女儿是不是很棒。”
“棒棒棒，行不行，先不和你说了，贩子过来结账了。”
说完，对面匆匆忙忙挂了电话，严楚握着手机，看来老妈还是不太相信她靠自己能够挣到钱，那她就证明给他们看。
又接着打给阿茗，想和她说说话分享一天给工作，结果居然没有打通，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严楚索性作罢，放下手机没一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严楚起身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孟小斐，她下意识喊了声：“曾太太。”
孟小斐目前还有点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忙笑了笑问：“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一块到海边散散步吧。”
严楚很惊讶，赶紧点点头。
两个人从房子里出来，严楚想要把大门给关上，孟小斐回头提醒她：“没事，大门不用锁，这里很安全。”
小区里路灯亮着，偶尔也有穿着短袖短裤跑步过去的人，还遇到了牵着大金毛遛狗的人走过。
严楚老老实实跟在后头走，孟小斐自顾自说起话来：“平常我一个人其实很少去海边走，还记得上次和我老公一块去海边散步，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说到这，孟小斐莫名有些伤感，原来不去想还不知道，回忆起来，居然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
严楚不由多嘴问道：“曾先生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吧？”
孟小斐笑了笑，“是啊，是很忙，我们不常在一起，待在一起的时光十分珍贵。”
严楚抬头看着，她心里想，他们一定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吧，要不然也不会花这么多钱请一个保姆。
从大路转弯，是一条塑胶跑道，两边种着景观竹，茂密幽深，走到底就到达了海边，而此时因为潮汐原因，海边正涨起了潮水，一浪一浪拍打着礁石，迎面而来是凉爽的海风，还有淡淡的海的味道，严楚惊呆了眼，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大海，原来大海是这样的。
“要下去走走吗？”孟小斐问。
严楚点点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孟小斐笑着说，“我比你大十五岁，又不是大三十五岁，你不用这么怕我，我们就日常平和的相处就好，下来走走吧。”
严楚跟着来到沙滩上，见对方脱了鞋，自己也脱了鞋子拎在手上，双脚踩在沙滩上，软软的，痒痒的，真好玩，忍不住蹲下身去摸摸沙子，捡捡贝壳，时不时还有海浪冲上来，没过整个脚背，凉凉的感觉。
要是阿茗在就好了，一定很好玩。
孟小斐在一边远远站着，目光面向着大海，海上是一轮明月，中秋刚过，月亮还是那么圆，可是就连中秋，她和老公也没有真正团圆过，表面上开开心心没心没肺，似乎也没有人真正懂她心里的难受。
回头看去，孩子果然还是孩子，不过看到严楚玩沙子玩得这么开心，孟小斐也没有理由自己找没趣独自伤感，于是主动朝她走过去：“在玩什么呢？”
“我在堆城堡！”严楚回答。
“不介意的话，我也加入一个！”
严楚惊讶极了，阿姨辈的人也会想要玩沙子吗？
正想着，孟小斐已经蹲了下来，学着她的样子堆起了沙子。
一阵颠簸的气流过后，飞机在空中又趋于平稳飞行。
可鹿茗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季阿姨的手没有放开，她的手软软的，触感很舒服，想起来鹿茗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抓着她的手这么久，而且还是季阿姨主动要求的，这种感觉很特别，原来牵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心动的感觉。
鹿茗坐在那里偷偷用余光看了季阿姨，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鹿茗又收回目光来，低头看向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既然季阿姨没有说要收回自己的手，那就暂且先保持牵着吧，她的心砰砰砰加速乱跳。
季侑青知道女孩刚刚偷看了自己，她故意保持着镇定没往那边看，只是自己的手目前还被紧紧抓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收回来，要不就这样一直保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