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江雪一听这话，轻拧着眉：“我有思考过后果，事实上我也成功了，我好歹也是个等级较高的alpha啊，你不能因为我眼盲就瞧不起我。”


    她听见糜芮安深呼吸了好几次，大概是在克制住教训她的冲动。


    卫江雪是真不明白为什么糜芮安会生气，明明以身犯险的是她卫江雪，成功救人的也是卫江雪，哪里都跟糜芮安没有关系吧。


    但人家是主角，主角干什么都有道理。所以卫江雪扯了扯嘴角，没有继续跟对方计较。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太危险了。”糜芮安其实在那句饱含情绪的话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她思量再三，向卫江雪道了歉。


    “没关系。”卫江雪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当扫落一粒尘埃那般将这次的争执忘在脑后。


    安保队比糜芮安落后几分钟赶到，卫江雪将情绪仍不稳定的omega和失去反抗能力的alpha交给她们。


    自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是……


    卫江雪感受着手中传来的热意与拘束感，刚刚离开时糜芮安不容反抗地牵起了她的手，卫江雪总觉得主角糜芮安的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思来想去，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糜芮安从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并且担当拯救者一角的人极可能行动失败了，所以糜芮安应激了。


    卫江雪大脑灵光一闪，自己可真是个天才啊……这样一来，糜芮安对她的担忧也就说得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在糜芮安面前做出这种事的是谁呢？


    卫江雪轻叹一口气，心中充满对糜芮安的怜悯，便由着糜芮安牵动自己的手。


    “来都来了，待会儿逛完服装店再去吃个饭吧。”她想通后，语气轻快地道。


    糜芮安低低应了一声，看样子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卫江雪可见不得自己的同伴在外垮着脸，有意哄道：“喂，开心点儿吧，我可是愿意请客呢，毕竟也算出来玩了，就不要被一些小事搞坏心情。”


    “……好。”糜芮安声音微哑。


    卫江雪抬起空闲的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摸：“那我可要看看你笑没笑，你自己答应说会保持开心的，所以多笑笑吧。”


    “别闹了……”糜芮安这才被逗笑，躲着她的魔爪，但是依然没有松开卫江雪。


    系统233默默瞅着她俩，打算直接摆烂。


    唉，两人的相处氛围实在出乎系统意料，但事到如今，也是真没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只是卫江雪在出租屋一个人吃方便食品吃习惯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眼盲，在外用餐时有着诸多不便。


    她点完餐后就傻了，有糜芮安在面前，她肯定是不能叫233帮忙调整方位夹菜的。但卫江雪自己又没法正常用餐，因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要现在请糜芮安帮忙吗？还是倔强地只依靠自己？


    前者，卫江雪没法确定糜芮安会不会答应；后者，卫江雪觉得后果只会是自己将餐桌弄得乱七八糟，既难以吃到嘴里，还要麻烦收拾餐桌的侍者。


    今天真是诸事不宜……卫江雪没想到仅仅是出来做个支线任务，还能遇到这么些麻烦事。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舒缓的音乐流淌，却未能抚平卫江雪微蹙的眉头。


    她坐在糜芮安对面，手指在餐桌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显得有些拘谨。尽管她努力表现得如同往常那般，但面对满桌菜肴时，那种迟疑和黄连，还是泄露了卫江雪所面临的困境。


    虽然满桌都是菜，但卫江雪却无法夹起它们来。


    糜芮安放下水杯，目光掠过卫江雪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餐盘，以及她手中有些不知该伸向何处的筷子，瞬间明白了那份尴尬的源头。


    “不合胃口？”糜芮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卫江雪像是被惊动的小动物，立刻摇头：“没有，很好吃。”


    为了证明，她有些急切地用筷子向前探去，却只碰到冰冷的瓷盘边缘，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空气凝滞了一瞬，卫江雪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


    糟糕，又丢脸了——


    人家糜芮安在那好好用餐，她这边表演上了吃空气。


    努力维持的体面被轻轻戳破，卫江雪立刻变得无措起来。


    她这副强装镇定却难掩窘迫的样子，叫糜芮安看着，心头莫名地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糜芮安拿起公筷，自然地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入卫江雪碗中。


    “这里的鱼评价不错，尝尝。”


    卫江雪愣住，长睫微颤，低声道：“……谢谢。”


    然而，问题并未完全解决。卫江雪需要更精确的引导才能独自进食，动作依旧带着肉眼可见的艰难。


    糜芮安沉默地看着她尝试了几次，每一次筷子落空或差点碰倒水杯，周围的气氛都会更紧绷一些。


    终于，在舀来的粥差点洒在卫江雪身上时，糜芮安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倏然起身。


    她不是离开，而是直接坐到了卫江雪身边的卡座椅子上。


    在卫江雪反应过来之前，糜芮安已经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勺子，从碗里舀起一勺温热适中的金汤小米粥，递到她唇边。


    “我喂你喝，别折腾了。”


    卫江雪彻底僵住，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她能感觉到糜芮安靠近时带来的、那缕馥郁的玫瑰芳香，此刻带着些强势，形成屏障，将她与周遭可能投来的好奇目光隔绝开来。


    “我……我自己可……”


    “别乱动。”糜芮安打断她，声音压低了些许，“你不会是想当着其它客人的面，把餐厅的桌子给撞翻吧？”


    这话半是威胁，半是……某种笨拙的关怀。


    卫江雪抿了抿唇，顺从地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下了那勺粥。


    唉，明明是卫江雪请糜芮安吃饭，怎么搞得像是自己请来了一个喂饭的帮手。


    卫江雪心虚地喝着粥，暖和的粥混着炒米融化在嘴里，让人心情转好，忘记了那些尴尬。


    糜芮安看着她乖乖咽下食物，那双无神的眼睛此刻微微垂着，显得格外温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悄然划过心底。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动作却不停，又夹起一口饭，配上菜，再次递过去。


    “啊，张嘴。”


    整个喂食过程，糜芮安做得行云流水，仿佛照顾卫江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偶尔有服务员注意到这边，想过来提供帮助，却在接收到糜芮安抬起眼时那道充满占有欲的视线后，明智地选择了退开。


    卫江雪吃得差不多后，忽然又想起了她点餐时想要尝试的果酒：“糜芮安，你能帮我拿来果酒吗？刚刚忘记喝了。”


    桌上的餐盘已撤下，只余两杯清澈的果酒，在灯光下漾着蜜色的光晕。


    糜芮安眼珠微转，盯着卫江雪的脸：“虽然是果酒，但这家餐厅的特酿果酒后劲不小呢，你确定真的要喝？”


    “我想喝。”卫江雪坚持道，听着糜芮安那边玻璃杯轻碰的声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好奇与试探。她平日几乎不碰酒精，此刻或许是氛围使然，又或许是想借机冲淡方才喂饭带来的微妙羞窘。


    糜芮安握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卫江雪失明的双眸恰巧对着她这方向，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薄红。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怎么就表现得那么可怜呢？仿佛不答应卫江雪，她糜芮安就成了罪人一般。


    只是那么一杯，应该没事吧？


    糜芮安想着，抬手将一支酒杯递到卫江雪手上。


    卫江雪小心翼翼地捧起酒杯，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瑟缩。


    她低头，嗅了嗅，清甜的果香混着一丝酒精的凛冽钻入鼻腔。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像果汁，几乎感觉不到酒味。


    “好甜。”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又低头喝了一大口。


    糜芮安看着她的动作，刚想开口让她慢点，却见卫江雪放下杯子后，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卫江雪？”


    糜芮安眼睁睁见她向后倒去，歪在了餐厅的椅子上。


    “什么啊，竟然是一杯倒。”糜芮安无奈起身，绕过桌子，在卫江雪滑下椅子前一把将人扶住。


    卫江雪温软的身体毫无防备地靠进她怀里，脑袋一歪，枕在了糜芮安的肩窝处。


    灼热的呼吸带着甜腻的果酒香气，尽数喷洒在糜芮安的颈侧。


    那股清雅的香雪兰信息素，此刻被酒精蒸腾得愈发浓郁，丝丝缕缕，仿佛有了实体，缠绕上来，竟让糜芮安也感到一丝莫名的醺然。


    “只是一杯果酒而已……”糜芮安看着怀里已然眼神迷离、双颊绯红的人，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她试图将卫江雪扶正，可醉猫一样的人却像是找到了最舒适的依靠，反而伸出双臂，软绵绵地环住了她的腰，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咕哝：“唔……别动……晕……”


    糜芮安身体僵硬了片刻。怀中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依赖的姿态是全然的信任与不设防。


    她闭了闭眼，找来侍者结账，然后认命般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揽住卫江雪的肩，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稍一用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卫江雪轻盈得超乎她的想象。


    “真是麻烦。”糜芮安低声吐槽了一句，抱着她的手臂却稳稳当当，小心地避开桌椅，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餐厅。


    夜风微凉，吹在卫江雪脸上，她不安分地动了动，往糜芮安怀里钻得更深，寻求着热源。那缕混合着果酒甜香的香雪兰气息，霸道地侵占着糜芮安的呼吸。


    糜芮安低头，看着怀中人毫无知觉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柔软情绪，悄然漫过心防。


    她抱紧了她，一步步朝着她们的出租屋走去。